蘇東坡守歲(圖)
央視國際 (2003年01月21日 16:26)
中華讀書報消息:以蘇軾春節期間的詩歌寫作作為考索對象,是個十分有意思的命題,其中不僅可以窺測我國古代特別是北宋時期的春節風俗,而且,可以鳥瞰蘇軾一生的人生歷程,探究蘇軾的心路歷程。
蘇軾最早的描寫春節生活的詩作,是寫于嘉祐年間時任鳳翔簽判時期的幾篇(宋仁宗嘉祐七年—八年,公元1062-1063年),其中《歲晚相與饋問,為饋歲;酒食相邀,呼為別歲;至除夜,達旦不寐,為守歲。蜀之風俗如是。余官于岐下,歲暮思歸而不可得,故為此三詩以寄子由》三首最為精彩。三詩先可不論,單就這個詩題小序就很有意思,將蜀中春節除夕的種種風俗——饋歲、別歲、守歲一一記載,是極為可貴的文化資料。
所謂饋歲,就是在歲末時互相問候,有些像是我們現在的拜年,只不過,現在的拜年,隨著科技的進步,更多地發展為信件拜年、電話拜年、電視拜年、電子郵件拜年等等,而在蘇軾的時代,孤身在外,是十分寂寞的。蘇軾在這首組詩《饋歲》結處,有這樣的詩句:“官居故人少,里巷佳節過。亦欲舉鄉風,獨唱無人和”,就是書寫了初入仕途的蘇軾在異國他鄉的寂寥心境。
所謂別歲,是在新年到來之前,鄰里、親戚或是朋友,互相宴請,酒食相邀,相當於現在的春節聚會。但這一風俗與現在區別較大,現在的風俗,大抵在正月初一之前是不宴請聚會的,時間一般後移到正月初二之後,而將除夕和大年初一留給自己的家庭團圓。蘇軾在《別歲》詩中借題發揮,書寫對於時光流逝的嘆惋:“故人適千里,臨別尚遲遲。人行猶可復,歲行那可追。問歲安所之,遠在天一涯。已逐東流水,赴海歸無時。……勿嗟舊歲別,行與新歲辭,去去勿回顧,還君老與衰。”這是一首生命之歌,流溢著對於流光易逝的傷感和對於生命短暫的困惑。説故人如果遠行千里,還要依依惜別、遲遲難行,何況人生別離一歲呢?可怕的是,人之遠行尚可歸來,而歲行的流逝卻不能追回了。你若想問這個“歲”去了何處,我告訴你,它遠在天涯,已經追逐著東流之水,流到大海之中,永無歸時。……哎!不要嗟嘆舊歲之別吧!因為我們很快就又要與新歲辭別。那麼,不悲哀嗟嘆舊歲的流逝,又應該怎樣對待這流光電閃一般飛逝的生命呢?蘇軾的回答是:“東鄰酒初熟,西舍彘已肥。且為一日歡,慰此窮年悲。”(同上)就是要在歡樂中享受生命,享受時光。你看,東鄰酒熟,西舍肉肥,何不舉杯暢飲,來慰藉那對於時光流逝的悲嘆呢?蘇軾的這首早期詩作,在內涵上,顯示了東坡初入仕途的困惑和對於人生終極意義的拷問,其答案尚屬那種青年時代的莫名惆悵;就其寫作方式而言,見出了以後以議論為詩、以文為詩的端倪,其中以一種情理和思考作為篇章結構的主線,氣勢縱貫,一氣而下,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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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守歲,就是在除夕之夜,達旦不寐,這與現在的風俗相似,不過,現代人已經並不那麼認真地通宵守夜,而是象徵性地守過新舊年交替的時刻。往日的守歲已經被春節的電視節目所取代。不過,了解一下古人的守歲,也是蠻有意思的事情。蘇軾的《守歲》詩説:“欲知垂歲盡,有似赴壑蛇。修鱗半已沒,去意誰能遮。況欲擊其尾,雖勤知奈何。兒童強不睡,相守夜嘩。……坐久燈燼滅,起看北斗斜。明年豈無年,心事恐蹉跎。努力盡今夕,少年猶可誇。”在寫作方法上和格調上,皆與前首有別。它不似《別歲》的一味訴説,以理服人,而是使用比喻和場景描寫,更增添一些生動。起首將流動之垂歲比擬為“赴壑蛇”(李商隱《樊南甲集》有雲:(蛇)“赴壑而一去無返”),蛇之赴壑正與歲之流逝相同,詩人就此起興發論,説在守歲之時當這條赴壑蛇的修長美麗的蛇鱗大半沒去之時,難以遮擋住它的去意,它僅僅剩下一個蛇尾,不論怎樣努力,你都難以攔住它的消失了。倒是那些孩子們無憂無慮,勉強支撐著不睡,在除夕之夜喧嘩著。我一直坐到燈燼灰滅,才起來仰望北斗橫斜。想到一年年地度過,重要的是不要將自己的心事、理想、願望隨意蹉跎。努力就從今夕開始,趁著現在自己還是青年人(當時蘇軾二十五六歲)。不難看出《守歲》一詩更為積極的人生態度。
此組《歲晚》組詩連同寫于其前後的《次韻子由除夕見寄》《和子由踏青》,著重表達了蘇軾早期詩作的對於生命意義的思考,也描述了當時有關春節的風土人情。如《次韻子由除夕見寄》描寫陜西一帶“秦烹惟羊羹,隴饌有熊臘”(現在陜西小吃仍以羊肉泡饃為特色);《和子由踏青》詩回憶在四川家鄉踏青“城中居人厭城郭,喧闐曉出空四鄰”的景象,所謂“踏青”:“每正月人日,士女相與遊嬉飲酒于其上,謂之踏青也。”“人日”,中國民俗,稱正月初七為“人日”。在人日除了踏青之外,還有蠶市(蜀中春月,村市聚為歡樂,為之蠶市),十分熱鬧。蘇軾的《和子由蠶市》描述了:“蜀人衣食常苦艱,蜀人遊樂不知還。千人耕種萬人食,一年辛苦一年閒,閒時尚以蠶為市,共忘辛苦逐欣歡……市人爭誇鬥巧智,野人喑啞遭欺瞞。詩來使我感舊事,不悲去國悲流年。”回憶了家鄉的種種春節風俗和少年蠶市所見到的往事,甜美而又傷感。(木齋 2002年2月19日)
責編:范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