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連線]黑心奶粉再問責 

央視國際 (2004年05月24日 11:42)

　　CCTV.com消息（東方時空）：白啟祥，原阜陽市工商局周棚工商所代所長；李亭君，白啟祥的同事，原周棚工商所副所長。這兩個人是阜陽奶粉事件中首例涉嫌瀆職犯罪的國家工作人員，5月20日，時空連線記者首次對這兩位涉案人員進行了面對面的採訪。阜陽奶粉事件中，官員瀆職問題浮出水面。

　　

李亭君：我們去查了，沒有發現,他舉報的那種奶粉,也沒有辦法實施扣留,也沒法抽樣。

　　白啟祥：（張俊田）所提供出來的,就是一個過期的營業執照。

　　記者：出現嬰兒死亡的情況，什麼不移送司法部門呢？

　　白啟祥：我不太清楚。

　　李亭君：説句心裏話，對這方面確實不了解。

　　記者：當時他們是怎麼跟你説的？

　　張俊田（犯罪嫌疑人，經銷商）：兩個副所長對我講這個事情，你放心吧，沒事了。然後又講，這個奶粉又不是咱自己生産的，賣這個奶粉你也不知道是假的。

　　張林偉（投訴人，受害嬰兒的家屬）：我是不同意，不同意也沒辦法。兩個所長説如果不同意你可以到法院起訴，小孩才死，還欠醫院的錢，哪有這個打官司的費用。

　　記者：當時張俊田是怎麼把錢給你的？

　　白啟祥：張俊田把錢放到我的車上，關門就走了，走掉以後我就開門去追他，他已經走了好遠了。回頭以後過了兩天，我就把錢退給他了。

　　記者：當時你知道白啟祥這麼處理這個案子，你為什麼不提醒他，不向上級反映呢？

　　李亭君：好像就是同事之間面子抹不開。

　　記者：工商所來檢查的時候，對你説了什麼？

　　馬蘭華：（奶粉批發商）工商所的人説你的奶粉質量不合格。他罰了我3600塊錢，也沒有給我開票，也沒有質檢報告，也沒有啥情況給我看。

　　記者：那之後一直到2004年四月，工商部門還到你店裏檢查過麼？

　　馬蘭華：沒有，2004年1月份就剩了十來箱貨。

　　馬蘭華：阜陽的市場搞得不太好，因為在市場上，工商人員也不經常下來，就是收管理費的時候下來了。

　　2003年9月，就在阜陽市人民醫院收治大頭嬰兒的數量逐月增加，當地媒體已經對假奶粉多次曝光的情況下，阜陽市工商局周棚工商所收到當地居民張林偉的一紙投訴，他的女兒因服用劣質奶粉死亡。按照法律規定，工商部門應該將嬰兒致死情況報送公安部門，並對被舉報的奶粉銷售商張俊田進行查處，但他們是怎麼做的呢？

　　工商所李副所長：我們去檢查了，因為攤主把所賣的奶粉銷毀，沒有抽樣調查的依據。

　　白所長：僅僅以營業執照過期，罰款了1000元。

　　面對嬰兒死亡的事實，工商所竟以找不到劣質奶粉的證據，而僅僅以營業執照過期為由罰款1000元就草草結案。這種敷衍了事的處理方式，實在讓人不能理解。

　　記者：出現嬰兒死亡的情況，問什麼不移送司法部門呢？

　　工商所兩個所長：不知道相關的法律規定，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問題。

　　對這種常識性的問題，身為工商執法人員，推脫不知道，我們無法確信，但這種處理的結果卻導致張俊田的商店照開，而張林偉的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

　　2003年12月，張林偉又到周棚工商所投訴，這次兩位副所長竟然還以工商所的名義，對張俊田和張林偉進行私下調解。最後，張俊田向張家賠償2400塊錢，就此了事。

　　記者：如何協調的？

　　張俊田：工商所所長説我沒有什麼事情，讓張林偉別再鬧了。

　　張林偉：我不同意，也沒辦法。他們説再不這樣，就只能上法院。但我也沒有能力來上訴。

　　從雙方當事人的回答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兩個所長在這次協調中，究竟站在了誰的立場上。就在簽完協議的當天，負責監管市場的工商人員與銷售偽劣奶粉的經銷商坐到了一張飯桌上。 推杯換盞之間，兩個工商所所長再次承諾。

　　經銷商張俊田：以後，張林為不會再找麻煩了。

　　為了答謝白所長的辛勞，第二天，張俊田將一個1000元的紅包遞到了白所長。

　　工商所白所長：我沒有想收這些錢，是經銷商一定要放在我的車裏面，後來這些錢過了幾天，就退回去了。

　　事實上，白啟祥是在3個月後，在2004年4月，因為上級有關部門介入了這起投訴之後，不得已才退了這筆錢。同時，為了欺騙上級，又夥同副所長李廷俊、銷售商張俊田偽造了《立案審批表》、《現場檢查筆錄》、《案件審核表》等整套法律文書。當時，李亭君曾經對此事 猶豫不決。

　　李副所長：當時因為抹不開面子，就犯了錯誤，很後悔。

　　讓我們再來看一下，周棚工商所對這起嬰兒死亡 的 投訴處理的情況：

　　2003年9月，面對第一次投訴，工商部門不移交司法機關，檢查敷衍了事。

　　2003年12月，面對二次投訴，工商 所長&&，私下了結，一頓飯、1000元，喪失原則。

　　2004年3月為逃避上級檢查，兩所長 互相包庇、偽造法律文書。

　　2004年，5月7日，白啟祥、李亭君因涉嫌徇私舞弊不移交刑事案件罪，被逮捕。

　　主持人：在阜陽有工商所兩個副所長，因為劣質奶粉事件被刑事拘留，目前整個狀況怎麼樣，各方面反映如何，接下來我們來連線在前方一直進行採訪的記者崔艷。崔艷，你好。

　　崔：你好躍軍。

　　主持人：大家對於目前像工商部門只有兩名副所長被刑事拘留，是不是老百姓也有自己的反映？

　　崔：有些群眾提到，這次阜陽奶粉事件之所以能在當地出現這麼長時間，難道説這件事情真的只有兩個副所長出現瀆職行為嗎，他們也提出這樣的疑問。

　　主持人：這次查處力度也非常大，有兩個工商所的副所長被刑事拘留，當地經銷商有什麼樣相應的議論嗎？

　　崔：有經銷商説，在這之前，工商部門一個月就能見到一次，這一次幹什麼呢？來收工商管理費，但是在阜陽劣質奶粉事件發生之後，他們經常到現場進行檢查，最高有次一天將近有十次。

　　主持人：這個事件出現之後，據你了解，在阜陽地區，目前有沒有相關部門主要領導站出來，承擔主要責任或者向公眾致歉？

　　崔：這個事情發生之後，他們市長已經在電視臺公開道歉，向全市人民道歉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我想衛生、質監、工商部門他們只是在結合自己的內容展開一系列工作，但是具體查到什麼程度，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覆

　　主持人：好，非常感謝崔艷的報道。

　　在一份阜陽市工商局關於奶粉整治工作的彙報材料中，讓我們看一下2003年工商部門都做了哪些工作。

　　7月10號，受理首例有關劣質奶粉的群眾投訴。隨後，對奶粉批發較為集中的市場進行了抽查。併發出了12315警示。

　　8月，印發《實施食品藥品放心工程開展食品藥品市場專項整治工作方案》。

　　9月，按上級有關文件對食品經營者主體資格進行審查。

　　11月，在電臺進行奶粉消費和投訴指導講座。

　　12月，發出《關於對全市流通領域奶粉産品進行專項抽檢的緊急通知》。

　　在材料中，我們看到最多的字眼就是這些“警示”，“工作方案”，“緊急通知”等字眼，但是它們是否都落到了實處呢？讓我們看一個7月大檢查中的例子。

　　7月份，工商所到奶粉批發商馬蘭華的店裏進行了檢查。

　　馬蘭華：進行了檢查，説奶粉有問題，就罰款3600元，也沒有讓他看質量檢驗報告。對庫裏的存貨也沒有沒收 。就剩下了10多箱貨物。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十幾箱貨上，由於工商所沒有將貨物全部清查，隨後，馬蘭華將這批奶粉賣給了零售商王春雨，王春雨又賣給了當地的村民胡麗，結果她的孩子就因為服用這些奶粉險些夭折。

　　而與此同時，在7月24號當地的報紙上，三里工商所卻承諾對轄區內存在的劣質奶粉進行抽查，並將追根求源。像這樣，重形式，重罰款，卻不能將檢查一追到底的工作方式，在日常的工作管理中又會怎樣呢？

　　馬蘭華：平時他們根本就不來，只有收管理費的時候才來。不管理市場。

　　像三里工商所這樣平時疏于管理，檢查時又敷衍了事，和周棚工商所出現的瀆職犯罪等等問題的存在，出現這次劣質奶粉事情，就讓人覺得事出有因。群眾希望能儘快查處這些瀆職人員。

　　主持人：阜陽奶粉事件發生之後，相關的責任也在進一步追查，接下來我們就來連線兩位嘉賓，第一位是安徽省阜陽市工商局局長周毅生，周局長你好。

　　周：你好。

　　主持人：第二位是經濟學家陳淮教授，陳教授，你好。

　　陳：你好，主持人。

　　主持人：首先想問一下周局長，最新的消息是目前有一個工商所的兩個副所長，因為涉嫌徇私舞弊，目前已經被相關的司法部門刑事拘留了，我想問一下這兩個所在的工商所他們管轄範圍之內有多少個奶粉經銷點？

　　周：他們管轄的奶粉經銷點，正式的經銷點大概有10來家。

　　主持人：在十幾家奶粉經銷點當中，出售過劣質奶粉的經銷點有幾個呢？

　　周：從他那個地方來看，兩三家。

　　主持人：我想再問一下周局長，在阜陽地區類似的工商所有多少家？

　　周：我們一共是有129工商所。

　　主持人：這129工商所管轄範圍之內有多少個奶粉經銷單？

　　周：一共有5006戶經銷點。

　　主持人：在5006戶經銷點當中出售過劣質奶粉的經銷點有多少家呢？

　　周：211個涉嫌銷售不合格奶粉的。

　　主持人：還有二百多家奶粉經銷點，那些管理者或者那些工商所在他們管理範圍之內發生問題是什麼原因呢？

　　周：我們監管不到位，缺乏長效機制。我們一查他就收起來的，我們再出擊，他就躲起來，等到我們回去他又上去了，就跟打遊擊戰一樣。

　　陳：周局長，對不起，老鼠什麼時候都偷油，不能説老鼠偷油是貓失職，老鼠偷油的本事是老天賦予的。一個社會有唯利是圖的壞人，也是客觀存在的事，他氾濫，我們沒去制止住，一定是我們作為專職整治老鼠的政府，在某個地方有未盡職責之處。我不知道周局長同意不同意我這個説法？

　　周：我同意。對於我們這個隊伍中極少數害群之馬，就是剛才提到類似兩個所長之類，我們是一定查處，堅決嚴懲，我們已經發了一個電報下去，必須于5月25日前，如果有這方面問題要主動交代，根據情節來處理。

　　主持人：周局長，我們採訪的時候也聽到老百姓有這樣幾種提法，説128管理所沒有管理好可能有這樣幾個原因，第一這幾個所都存在著一種失職、瀆職的情況，要麼是這幾個所的領導也都同樣和那兩個副所長是一樣的，貓和老鼠混在一起，還有一種説法可能是更高一層的工商部門的領導和老鼠混在一起，使很多劣質奶粉能夠銷售出去，這三种老百姓的提法您同意哪一種呢？

　　周：反對你這種説法，因為腐敗和反腐敗歷來鬥爭都是非常激烈的，裏面出現少數腐敗分子，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陳：作為我個人我覺得阜陽出了這個事件，一定要追查，應當有人對此負責，應當對市場、對老百姓、對消費者，對我們的制度有個交代，這個態度很明確。

　　主持人：我再想問一下周局長，2004年2月中旬，中央提出了幹部問責制這樣一個説法，我想像阜陽奶粉事件發生之後，到目前為止，阜陽相關部門有領導站出來説要承擔這樣的責任，要引咎辭職嗎？

　　周：這個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奶粉事件，國務院已經調查了，責任怎麼去劃分去確定，這是上面的事情。我們現在不是考慮這個事，這個時候我們要坐下去，痛定思痛，來吸取教訓。這些天想起來，想的就是阜陽失去孩子的家庭，腦子裏浮現的都是大頭娃娃的影像，睡不著啊，很激動，我為我沒有完成好黨和政府，包括我們上級主管部門交給我的任務，感到愧疚。為阜陽人民受到這麼大的傷害，為阜陽的形象受到這麼大的影響，而且給我們全國工商部門的形象帶來這麼大的影響，我感到痛心，非常痛心。

　　主持人：周局長，您剛才提到工商部門有失職的地方，所以工商部門主要領導一把手，你想到過要引咎辭職嗎？

　　周：我現在想到的不是引咎辭職的問題，因為什麼？一個事情出來，你辭職你就能跑掉嗎？如果我僅僅因為這個事情出來，我現在馬上辭職，拍拍屁股一溜煙，這是負責嗎？這是一個共産黨員的態度嗎？我想不是。另外我在這裡還想講一句，生産環節是上級，消費環節是下級，如果沒有劣質奶粉出廠把好關，沒有流入這個市場，能有這個事情嗎？工商部門本身雖然管市場，我們的一些手段也是有限。

　　陳：不是力所不能及，你應當維護消費者利益，我究竟派人每人在城門樓子那兒把關，驗貨，還是要讓消費者説，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害，靈敏的反映到工商部門，我就能反過來對這樣的行為做出處理。最後一個問題，農村市場和城市市場發展不平衡，農民消費者和城市消費者他們之間，有組織程度和信息掌握話語權不一樣，我們針對這些有措施嗎？我覺得真正應該舉一反三還包括我們工商管理總局從整個執法體系中、執政體系中要調整的。

　　主持人：非常感謝二位接受我們的採訪。

責編：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