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半小時]重慶：“城市”裏的戰爭(圖)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20日 10:03)

　　CCTV.com消息（經濟半小時）：前不久，重慶市天原化工總廠發生了一起氯氣洩露事故。4月16日淩晨，重慶天原化工廠一個冷凝管破裂，導致劇毒氯氣外泄。當時，重慶市政府立即開始組織疏散化工廠周圍的十多萬居民。就在居民們得到妥善安置的同時，化工廠裏的事故搶險現場也上演了一齣一波三折的故事。《經濟半小時》的記者就在現場目睹了搶險前後的曲折過程。

　　 記者趕到重慶市天原化工總廠的時候，是4月17號中午，搶險正在最緊張的時刻。在大門口內150米直線距離的地點，還有大型3個液氯罐隨時可能爆炸，氯氣一直在洩露。

　　在重慶市天原化工廠的門口，仍然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味道。現場的好多人也沒有帶口罩，化工廠門口的右邊是消防部隊的消防車，他們在準備大量的鹽水，以便應付可能發生的爆炸所帶來的黃色的有毒的煙霧。現場的一位指揮表示，現在的天原化工廠殘存的液氯仍然有發生爆炸的可能。

　　4月18號上午，記者意外的看到一輛坦克出現在重慶天原化工工廠的側門，動用了坦克要做什麼呢？究竟廠區內的氯氣還有多少呢？現場爆炸的可能性有多大呢？這些都是巨大的懸念，但是，已經慢慢清楚的事實是，就在記者趕到到達現場的前一天也就是4月16號淩晨兩點，重慶化工總廠發生氯氣洩露和小爆炸。

　　重慶市公安消防總隊隊長王沁林告訴記者：“這裡邊有三氯化氮，三氯化氮也是劇烈的爆炸物。這個三氯化氮現在是在這個裏面有，或者是在管子裏面有，或者是在管道裏面還有的，現在説不清楚。所以這也是一個危險源，也是一個爆炸源，就是説有這三種可能都不能造成爆炸。”

　　他們背後的金屬罐就是臥式的氯氣儲存罐，每個罐一旦爆炸都將帶來嚴重的後果。重慶天原化工廠生産安全部門負責人一直在現場進行觀測和勘察，誰也沒有想到，幾個小時後，他成了這次事故中第一個確定死亡的人。在4月16號下午17點57分，這個有著65年曆史的化工廠發生了從未有過的大爆炸。

　　共有5個液氯氣罐發生爆炸，這次爆炸直接導致了整個重慶市15萬人的撤離，群眾沒有一個人出現傷亡是個奇跡，但是天原化工廠內正在勘察現場的人員發生了傷亡。

　　重慶市政府新聞發言人周波：“共發現9人死亡和失蹤，3名重傷已脫離生命危險。死亡的人員均為天原化工總廠的領導技術人員和職工。”

　　焦慮和擔心，從4月16號開始一直延續，由十幾個部門組成的現場指揮部不分晝夜都在焦急的開會討論徹底解決方案，最後決定，在4月18號中午引爆剩下的液氯罐。

　　13集團軍參謀長王西欣：“具體射擊位置在哪，採取什麼樣的火器射擊採取什麼樣的防護措施，等等一系列問題都有待於現場勘察以後才能確定。”

　　重慶市委書記黃鎮東：“一爆炸以後有可能把周邊的這個，它就是一間屋子毒氣把它都毀了，都毀了以後給事故調查取證帶來一些困難。”

　　重慶市市長王鴻舉：“還要爭取一次成功，把它裏面的廢液都排出來。不然對人都是危險，無法謹慎操作，所以要打到底部，一個引爆，二要讓它所有的氯氣裏面的化學成分都排出來。”

　　坦克開來了，無後坐力炮掉來了，輕重武器要在4月18號12點左右向一個從未鬥爭過的敵人開火。

　　氯氣不斷的在洩露，消防部隊僅消防戰車就調來17輛，消防隊員只能使用大量的鹼水噴灑形成一個包圍的水幕來中和氯氣，相對於空氣要重一些的氯氣很容易和鹼水發生中和作用。引爆能安全嗎？有毒的氯氣會不會隨著爆炸抬到空中産生大面積擴散呢？所有人心都懸著。

　　從4月16日事故發生以來，重慶市市委書記黃鎮東和市長王鴻舉一直坐鎮現場，部署指揮搶險工作。在4月18號12點引爆剩餘3個液氯罐的決定，也是由這兩位負責人最後拍板的。但這個時候，氯氣罐裏究竟還有幾噸氯氣？引爆它們會引起多大的爆炸？搶險人員都還無法確定。問題的答案在最終實施引爆之後，才見出了分曉。

　　對天原化工廠剩下的三個氯氣罐，炸還是不炸，其實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不炸意味著，被疏散居民不能回家，洩露的氯氣會隨時飄散在城市上空。污染更大的面積。而如果做出炸的決定，未知數又太多，沒有人對引爆成功敢打包票。這時候，現場指揮部為了預防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同時安排了3套方案，所有不參加搶險的人員也再次被撤到離現場1公里以外的地方。引爆會不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大家拭目以待。

　　4月18號12點16分，銷毀方案開始實施，高射機槍打出了第一槍。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感覺到第一槍就打中了，但是子彈從罐子邊上擦過去了，沒炸。”

　　高射機槍先後射擊兩次，但是沒有發生爆炸，這出乎人們的意料。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我們全部打在罐子上，全部打上了，但是就是不爆炸。”

　　無後坐力炮上場了，先後炮擊9次，爆炸仍未發生。而氯氣仍然在不斷擴散。問題複雜了。消防人員只能靠近觀察。這些罐隨時可能爆炸。後來記者了解到，連續打了10多炮，主要是為了清除阻擋建築墻體和傾斜的罐體。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2號和3號，槍擊和炮擊打了好多洞。”

　　雖然沒有發生大的爆炸，但是在現場執行引爆任務的士兵面臨著房屋倒塌的生命威脅。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棚子上面的磚頭就往下掉，還有預製板也要掉了。我看這情況如果罐子不爆炸，這上面東西掉下都能砸傷人，我就站在他們身後，看著掉了預製板下來，馬上踢走。”

　　這些罐被打爛了卻沒爆炸，這意味著銷毀不徹底，這時候，消防隊員只能冒著生命危險現場偵察，重慶市公安消防總隊特勤大隊隊長，他離隨時爆炸的液氯罐完全是零距離接觸。

　　最後的觀察結果是動用坦克，戰鬥任務就是徹底銷毀殘留的3個氯氣罐。14點39分，坦克開炮了。

　　記者：“我問下你是剛才參加執行任務的士兵嗎？”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對。”

　　記者：“一共打了多少發坦克炮彈？”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一共12發。”

　　記者：“現在氯罐全部都引爆了嗎？成功引爆了嗎？”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對，全部打完了，對。”

　　記者：“當時這個坦克離現場有多近 ？”

　　執行引爆任務士兵：“有50、60米。”

　　到16點30分，現場偵察人員確認儲氣罐已經全部被銷毀。但是，沒有發生大的爆炸。這説明，殘存的3個氯氣罐裏的氯氣經過前期的排放已經剩下不多。17點35分，引爆工作進入最後的人工裝置炸藥引爆階段。

	爆炸後的廢墟

　　4月18號的下午17點35分，重慶天原化工總廠最後殘存的液氯被人工引爆，影響了15萬人生活的安全隱患被徹底消除了。爆炸現場之後不到30分鐘，重慶市市委書記就專門到現場考察，在現場，他接受了我們記者的採訪。

　　從4月16號事故發生後，重慶市市委書記黃鎮東幾乎就沒離開過事故現場指揮部，引爆剛剛完成，他就到達了現場。

　　重慶市市委書記黃鎮東：“關鍵的時候我們請了13軍的同志們，請了我們公安消防的同志們，還請了爆破方面的專家。現在可以負責的説，在你們的努力之下，隱患已經排除了。我代表全市人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謝同志們做出的努力。”

　　黃鎮東馬上又在現場召開了現場會議，下一階段將全面調查事故原因。很快，警戒線宣佈撤消。

　　記者：“現在是不是可以説氯氣的危險已經完全排除了？”

　　黃鎮東：“核心區需要經過環保部門監測以後才能宣佈，但是周圍的群眾應該不再受到影響了。”

　　記者：“像我們採取的應急機制，比如人員的轉移各方面的應急機制，還會繼續的先執行一段時間嗎？”

　　黃鎮東：“不需要多少時間了，我認為等監測報告一齣來，合格就馬上可以下達群眾返回的命令。估計今天老百姓可以回家了。”

　　記者：“絕對回家？”

　　黃鎮東：“絕對可以回家。”

　　記者：“像後續的監測，空氣和水的監測還要繼續嗎？”

　　黃鎮東：“一定，現在我們原則上在500半徑以外的環境指標都是達標的，500米以內的地方我們還要進一步的監測。”

　　與此同時，重慶市政府的新聞通氣會開始對外發佈信息，其中，這樣一段話最引人關注。

　　重慶市政府辦公廳主任陳和平：“天原化工廠在市政府的規劃下準備搬遷，目前已經有搬遷的方案。隨著這次事故的推進，這個搬遷的方案可能儘快地要推進，達標的。”

　　昨天，記者在現場數了一下，事故搶險隊員對3個氯氣罐前後共實施了14次引爆。事後，重慶市消防總隊總隊長王沁林也承認，決定用人工引爆的方式排除這種化學洩露事故，風險的確很大。但這畢竟關係到化工廠附近十多萬居民的安全，所以這個險是值得冒的。關注了事故現場的情況，在事故現場之外的，那些被疏散的十多萬老百姓的生活，又是什麼狀況呢？

　　就在昨天引爆天原化工廠氯氣罐之前，天原化工廠周圍的老百姓和洩露的氯氣展開過一次賽跑。重慶市的緊急疏散工作當時是在16日早上8點開始的，重慶江北區和渝中區的15萬老百姓，最終跑贏了擴散出來的毒氣，但在一個擁擠的城市裏，緊急撤離的15萬人吃住問題如何解決呢？記者為此專門探訪了江北區的疏散群眾臨時安置點。

　　位於江北區的重慶市第18中學是疏散群眾主要安置點，記者趕到這裡時，已是天原化工廠爆炸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夜裏，這一天，18中就接納了3200多人，66個教室已經全部住滿。雖然從居民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驚慌的表情，但過去的24小時，對所有人來説都是驚心動魄的。

　　一位被疏散的群眾告訴記者：“是很慌張呀，就怕被氯氣熏到。我趕緊回去喊我媳婦，小兒媳婦在上夜班，我把她叫起來就走。孫女兒在家裏都不知道，趕緊喊起來就走，家裏什麼都沒有帶走。”

　　74歲的余宗惠老人告訴記者，當時孤身一人在家的她是被民警送到這裡來的。

　　余宗惠老人：“派出所的人都全部出動了，公安民警都來了。我説我把菜買回來了，他説婆婆菜買回來都要馬上走，要是爆炸了不得了，他把我叫走了，連門都是他幫我關的。”

　　疏散群眾告訴我們，他們一到這裡就領到了新的被褥。老人和帶小孩的還可以領到兩床。

　　雖然已是晚上九點，但還不斷有新的疏散群眾入住，一些居民告訴記者，他們都是依照政府緊急通知的指示找到了這裡。

　　第二天上午，記者再次來到18中時，看到學校體育館已經開放，裏面又住進了幾百人。江北區政府負責人告訴記者，由於現場爆炸源和污染源還沒有最後清除，警報尚未解除，安置群眾暫時還不能回家。

　　重慶市江北區副區長王勇對記者説：“17號晚上接待的人數達到了7000多人。目前一是保證他們有睡的地方，不會在露天，有蓋的；同時飲食方面也保證了他們的基本需求。”

　　王勇副區長告訴記者，從事故發生後到現在，他還沒有合過眼，而為了妥善安置好疏散群眾，江北區的300多名機關幹部都和他一樣。

　　重慶市江北區副區長王勇：“這兩天時間，兩天兩夜的時間，基本上江北區所有的區級領導都是熬了兩個通宵。”

　　不一會兒，記者發現人群中有兩個身著白大褂的身影，經了解，他們都是附近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正在做義務巡診。

　　一位義務巡診的醫生告訴記者：“一天巡幾次，基本都是一個多小時吧！”

　　這時，一名值班的幹部趕來報告，説體育館裏有一名兒童發燒。在她的帶領下，醫生很快找到了這名兒童併為他做了檢查。

　　記者：“現在是什麼情況？”

　　醫生：“可能就是扁桃有點發炎，有點發燒，但是肺上清晰，呼吸稍微粗一點，沒啥大問題。”

　　記者：“準備怎麼處理？”

　　醫生：“現在這種情況就準備把她帶到醫院去處理。”

　　記者：“那費用怎麼辦？”

　　醫生：“她的費用，這個和醫院聯絡一下，可能現在，因為他們現在都沒帶錢。前兩天的病人都是暫時先處理了再説。”

　　眼看到了中午，數千人的吃飯問題又該如何解決？滿載食品的車輛進入校園後，記者看到排起長龍的不是疏散群眾，而是值班的幹部和老師。

　　一位學校負責人説：“昨天我們不知道這裡邊到底有多少人？今天早晨我們就給每一個教室裏面住的人發了一個餐券，這個餐券我們早上發的時候就做了一個符號，表示早晨發了；然後今天中午又用這張餐券，然後再做一個符號，表示今天中午的發了；然後餐券留著今天晚上還繼續用。”

　　不到20分鐘，所有的食品都發放到了居民手中，一切秩序井然。

　　記者：“這是吃的第幾頓飯？”

　　疏散群眾：“吃了啊，第六頓。”

　　記者:“吃的怎麼樣？”

　　疏散群眾：“吃的可以。”

　　記者：“有些什麼東西？”

　　疏散群眾：“有那些麵包、豆奶。”

　　記者：“好吃嗎？小朋友。”

　　小朋友：“好吃。”

　　根據江北區政府的不完全統計，在事故發生後的24小時裏，他們一共向疏散群眾發放了2200床棉被，提供用餐20000多份，提供口罩4500個。

　　為了安置這些疏散的老百姓，重慶市佈置3萬人的安置帳篷，緊急調運了3000多床棉被，暫時停止江北水廠的取水。這些都是在短短一天之內，重慶市政府做出的決定，應急措施的到位，是這次突發事件得以順利度過的一個重要原因，但就在昨天下午宣佈解除城市警戒令之前，市委書記黃鎮東卻認為事故並不會由此結束。他認為，事情還在進展中。

　　這次被疏散群眾受到的損失，重慶市政府表示，將視其具體情況給予妥善處理，雖然經濟損失的數據還沒有統計出來，但相信數量不小。一次氯氣洩露事故，幾乎讓整個重慶市陷入了停頓狀態，不過，很多當地的市民認為，這也是個好事，重慶目前還有25家化工廠存在於市區中，一次災難過後，市政府拆除遷移它們的決心很大，廠子的利益畢竟是小事，城市的安全和穩定，才是發展經濟真正的本錢。其實在很多大城市裏，隱藏危險的工廠有很多，在人口密集的居民區裏，這些工廠就如同定時炸彈一樣，當務之急是妥善遷移這些工廠，好在，重慶的老百姓正在看到這一變化。（經濟半小時記者 王朝陽 孫嶺）

責編：范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