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面前:黨的好幹部牛玉儒生命最後的日子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26日 20:29)
新華社呼和浩特11月26日電:“像一團熾熱的火,他總是激情地燃燒;像一面迎風的旗,他總是呼啦啦地飄動;像一匹馳騁的駿馬,他總是向綠色的前方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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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詩一樣的語言,是一位朋友對已故呼和浩特市委書記牛玉儒的描述。他的一生無愧於這樣的稱道,即使在他生命旅程的最後一刻,他也依然為自己的事業和職守、為自己深愛的草原和父老鄉親,飛揚著,奔馳著,燃燒著……
從容——“你的意志已準備好了,你的腳步也就輕快了。”
直到現在,牛玉儒的家人和身邊工作人員還在猜測,他到底是否真的明白自己的全部病情。若説不明白,似乎不像他一貫的敏銳;若説他明白,為什麼竟能如此通達樂觀,如此泰然若定?
牛玉儒的發病,其實早有徵兆。一段日子來他時常胃疼,有時喝杯茶水都覺得疼,他只好把茶水戒了改喝白開水,熬不過去了就吃點藥。
妻子謝莉事後也回憶起,丈夫好幾次説過,怎麼大便發黑呢?
被工作佔據了全部身心的牛玉儒,忽略了這些危險的信號。誰也沒想到,這是癌症向他發出的最後通牒。
4月22日,正在參加呼和浩特市“兩會”的牛玉儒“胃疼”難忍,秘書李理硬把他勸到了內蒙古醫院。結果出乎意料:“結腸癌,已經擴散到肝部!”妻子謝莉一聽,眼前頓時一片空白,半天才緩過神來。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這麼沒日沒夜地工作,就是一架機器也受不了啊!”
堅持到26日“兩會”結束後,牛玉儒被送進北京協和醫院。檢查結果與內蒙古醫院完全一樣,專家們估計,病人的生命不會超過幾個月了。
5月3日,醫院破例在長假休息期間給牛玉儒做了手術。不知內情的牛玉儒給自己定的計劃是,3天下地,7天拆線,15天后回去工作。
果然,他3天就開始下地鍛鍊,使勁兒多吃飯,希望儘快恢復,早日返回呼市。謝莉無奈之下只好對他説:“切片化驗顯示,你結腸上的腫瘤含有癌細胞,得接受化療。”
對牛玉儒來説,這是極大的意外,他請醫生過來詳細詢問了情況,鎮定地接受了“癌症”這個可怕的現實。化療開始後,他每天都去量體重。他發現體重直線下降,一下子降到不足110斤,牛玉儒自嘲地説:“哈,這個化療就像吃我的肉。”
從此,他再也不去量體重,也只字不問自己的病情。自治區黨委書記儲波説:“以牛玉儒的智商,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但他就像完全不知道一樣,反而安慰我們這些看望他的人。”
的確,病榻上的牛玉儒依然談笑風生,讓人看不出他心裏有任何面對絕症的忐忑。他對每個探視他的人都輕鬆地嗔怪:“你們幹嗎來?我沒事兒,都挺忙的,別為我操心。”看到妻子憂鬱的神情,他樂呵呵地説:“放心,我命硬著呢,還有好多事等著我,退休後還要給你做飯呢!”
他的從容,他的精神狀態,幾乎讓知道他病情的人不由自主産生一種期待,會不會醫生錯了?
剛毅——“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休想使我屈服。”
與疾病搏鬥,是一場最孤獨的戰爭,哪怕你擁有世界上一切可以擁有的東西,也只能自己面對病痛,這是真正的一個人的戰爭。
牛玉儒所患的病,是癌症中最疼的一種。面對病魔的折磨,牛玉儒顯示出一條“蒙古漢子”的堅韌,病魔可以消耗他的肉體,卻無法撼動他的意志。
司機陳磊,是個年輕的武警戰士,牛玉儒病中的剛毅,讓他這個七尺男兒一説起來常常淚流滿面。“牛書記很犟,能坐就絕不躺下。有時身體難受得緊咬牙關,他也不顯露出來。有人來看望,他一定要坐在床邊,神情坦然,根本不讓人感覺到他極大的痛苦。等探視的人一走,他坐的地方經常都被汗水浸透了。”
小陳説,到8月初的那幾天,牛書記已不能進食,難以忍受的疼痛瀰漫全身,他一直緊緊地咬著牙,滿頭大汗,枕巾濕透了換了一塊又一塊,他照樣一聲不吭:“我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堅強的人。”
腹部疼痛放射到整個後背,初時身邊工作人員幫著他按按背,可以稍稍緩解一下。到後來,想再幫他按按背時,他疼得都不能碰。醫生不忍心讓他受折磨,説:“牛書記,別撐了,打一針杜冷丁吧!”牛玉儒搖了搖頭,仍堅決不許。
牛玉儒水米不進了,家人只好用棉簽蘸水來幫他濕潤嘴唇,棉簽在嘴上一蹭,乾裂的嘴唇表皮就脫落下來,鮮血每每將棉簽染得殷紅。
以超乎常人的毅力,牛玉儒忍受著病痛的折磨,面對生命的絕症,他無所畏懼,也決不消沉。直到死,也不曾屈服過。
眷戀——“我能奉獻的,只有熱血、辛勞、眼淚與汗水”
事關生死的疾病面前,有人怯弱,有人消沉,也有人自以為徹悟而“無所謂”。但牛玉儒不然,他的選擇是:一息尚存,就要發光發熱。他堅守職責,執著事業,頑強工作,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對妻子説:“我對呼市老百姓説的話還沒有兌現,我要幹的事兒還多著呢!”
他渴望生命,他恨不能用光一樣的速度去追逐自己僅剩的時間。
病房成了他又一個辦公室。他讓工作人員從市裏調數據、調材料、調文件,開始在床上辦公。電話接連不斷,床邊來人不停,談的全是一項項正在進行的工作。牛玉儒的二哥牛玉實幾次來看他,守在病床前,就是“跟他説不上幾句話”,牛玉實説:“他那總是有人談工作的事。”
“他從來沒把自己當病人”,謝莉到現在心裏仍在埋怨丈夫。她記得,有一天為了讓牛玉儒分散些精力,女兒甜甜故意給他講笑話。他眼睛盯著女兒,看似認真聽著。可突然,他説出一串手機號碼,要甜甜馬上給他撥通。“原來他腦子裏還想著工作的事”。
即使如此,牛玉儒仍不滿足,他還要回去親眼看看,親自跑跑。呼市市委秘書長蘭恩華記載了牛玉儒3次化療期間的日程安排:
6月8日開始化療,11日返回呼市,20日回京;
6月28日第2次回呼市,7月2日回京;
7月11日至19日,第三次回呼市。
幾乎每一次剛剛從化療的劇烈反應中恢復一點體力,他就打道回呼。第一次回來,他坐車去看正在建設中的新華廣場、呼倫路、錫林路、火車站站前廣場等城建工程,還抱病參加台灣漢鼎光電公司的開工剪綵;
第二次回來,他用兩個上午,考察如意、金川兩個工業園區。伊利公司黨委副書記楊貴,對那天的情景記憶猶新:“牛書記邊看邊對我們説,乳業的發展必須瞄準新産品,要密切關注世界乳品加工的最新技術和工藝。聽説我們正在引進一個更先進的項目,馬上要去看。本來沒有安排,但他堅持到金山新區去看……我們真沒想到,他的身體已經到了那樣的地步啊!”
除了少數知情者,可能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充滿激情,忘我工作的人,其實已經病入膏肓,時日不多了。
牛玉儒最後一次返回呼市,主持呼和浩特市委九屆六次全委會。為在這次會上提出呼市發展的最新目標,他在病床上殫精竭慮,作了充分的準備。
上會前,妻子謝莉翻遍衣櫃找不到一身合體的衣服,丈夫原來2尺9寸的腰圍,現變成了2尺3寸。謝莉本想買套新的,牛玉儒説:“別浪費了,多穿幾件內衣,讓人看不出有太大變化就行。”他興致很高地在試衣鏡前一件又一件地套上內衣、襯衫,妻子和女兒早已淚眼模糊……
登上講臺的牛玉儒情緒昂揚,精神飽滿:我們必須以衝刺的狀態迅速佔領發展的制高點,力爭在今年實現地區生産總值達到600億元,財政收入達到60億元的目標……他拋開原本40分鐘的講話稿,整整講了兩個多小時,會場內群情激昂,掌聲此起彼伏。
回到家後的牛玉儒,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得透濕,謝莉説:“陳磊攙扶玉儒回到家裏,我們一起把他放到床上。他就那麼躺著,自己連稍稍動一下身子調整姿勢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第二天,他就又起來開會去了。
他是多麼渴望繼續工作啊!牛玉儒的大妹妹牛繼紅説:“哥哥躺在床上,已經起不來了,還伸著兩隻胳膊,讓我們把他拉起來,他不甘心這麼倒下。”
8月6日,距他最後去世的日子僅8天;距他陷入完全昏迷僅4天,距他被報病危僅3天,距他病情惡化發生肝腎衰竭僅僅2天——
就在這天,他在病榻上一字一句地修改將在10日舉行的自治區中心組學習會上的發言稿;他和副市長張伯旭(現為呼市市委副書記)討論了如何讓發展中的呼市信息産業走得更快更好;他囑咐來看他的浙江華門房地産集團副總經理曹鳴,一定要把在呼市的項目做好,為呼市的城市建設做貢獻;他還惦記著馬上要完工開放的新華廣場,打電話給建委主任孫建華,問整體感覺好不好?燈光效果怎麼樣……
他沒來得及對一直守護在身邊的妻子兒女、兄長妹妹留一句話,就忽然陷於不能自己的衰竭之中。
“爸爸,爸爸!” 兒子一個勁兒哭著喊他。兒子從小淘氣,望子成龍的牛玉儒,在兒子面前經常板著臉。但此刻,他握著兒子的手,撫摸兒子的臉,神情是那麼慈愛。他的嘴唇嚅動著,他想説,卻一句話也説不出來,望著妻子兒女,眼裏涌上淚水。
他已燃盡了全部的生命。
回家——“太陽看起來好像是沉下去了,實際不是沉下去而是不斷地輝耀著”
他又回到自己的城市,回到他依依不捨的百姓中間。
“牛書記,青城人民永遠懷念您!”素紙黑字的大幅輓聯迎接著他。雖是清晨6時,但呼市街頭、廣場,他所關注的建設工地上,身著素衣、胸戴白花、手執輓聯的群眾早已佇立等候。
晨練的人們停下了腳步,趕早市的大媽、大爺站立街邊,維護交通秩序的民警肅穆地舉起右手……
一個任職僅僅493天的市委書記,能讓百姓們發自內心地豎起大拇指,説一句“好”,是多麼不易!但牛玉儒做到了。他的英年早逝,讓整個城市為之動容。
綿綿細雨中,弔唁大廳門外的隊伍越排越長。
呼市閥門廠王成起和一群退休老工人,抬著他們自己湊錢買的花圈來送別:“牛書記深入實際,關心我們的生活,我們做夢也想不到,退休了還能每月漲100塊錢的工資……”
300名出租司機,胸佩白花,一組組走進弔唁大廳,向牛書記深鞠一躬! “牛書記的為官和為人,值得我們給他叩首。”呼市愛心出租車隊司機劉建元説:“這一年呼市城市面貌變化這麼大,我們開車走在路上的心情都不一樣。”
毫沁營鎮哈拉沁村村民石成寶與同村的村民一早就趕到殯儀館,他們記得,去年非典時期,就是這位新上任的市委書記不顧個人安危,走村串莊為村民們送來黨的溫暖、政府的關懷。
拄著雙拐、63歲的肢殘老人孫震世滿懷悲傷,淚眼婆娑。去年臘月二十八,牛玉儒來到孫震世家,當他看到孫家連臺電視機也沒有時,當場與民政部門領導商量,立即排查、摸清全市所有看不上電視的貧困戶,拿出專項資金購買了電視機。除夕之夜,孫震世和近500戶貧困家庭都看上了春節晚會。
機關幹部、民營企業家、社區居民……
老百姓心裏記著他的業績,他的忘我,他的奉獻——那裏,是他永遠的家。
責編:陸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