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之子] 查全性：我眼中的鄧小平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17日 15:05)

　　CCTV.com消息（東方之子）：

　　

這裡是人民大會堂江西廳，1977年8月，就是在這裡，曾召開過一次改變了很多人命運的科學教育工作會議。在這次會議上，又一次復出不到半個月的鄧小平在8月8號發表了著名的“八八講話”。這次會議也在歷史上被稱為“八八座談會”。

　　這是會議者的名單

　　這位老人就是查全性，當年他參加了這次會議。他是中國科學院院士，武漢大學教授。參加那次會議的時候他52歲，是與會人員中最年輕的學者之一。作為教育界的代表，他和吳文俊、蘇步青等當時最著名的科學家以及來自清華大學、復旦大學的專家教授一起見證了這次會議。

　　查全性：八八座談會開的時間正是在四人幫被打倒以後，因為在那個時候，離四人幫（被）打倒已經有大半年了，但是許多事情變動還不是很大，那個時候正在醞釀一個比較大的變動的，這麼一個情況底下開的。我們那時候也風聞了，鄧小平再次出來主持工作，但是詳細情況我們也都還不知道。

　　查全性當時是武漢大學的副教授，在來北京開會之前，他已經好幾年沒有教過課了。

　　查全性：當時的學校當中，大家處的那個狀態就是一個變化的前夕，大家都知道現在有些情況肯定會發生變化了，大家也期望能夠有好的變化。但是這個到底到什麼時候變，需要多長時間把有些問題能夠真正的撥亂反正，大家都是還處於一個比較捉摸不定的，這麼一個情況。

　　十年的浩劫讓人們的心靈飽受摧殘，當時對於知識分子不公正的待遇、一次次的打擊也讓這些專家學者謹小慎微。人們對未來充滿期望，但又不敢存有過於樂觀的奢望。

　　查全性：我記得是在頭一天是方毅同志到得最早，我們到了以後，小平同志還沒來之前，他同我們講了一些，主要就是講了説小平同志委託他召開這麼一個會。我們最初也不知道這個會該怎麼開，甚至於大部分人根據過去經驗的估計，也不知道小平同志會參加多少。因為大家都知道，當時很多會都是説開幕的時候有些主持人來參加一下，然後就讓我們自己談，或者是到閉幕的時候總結一下，就是這樣了。

　　帶著疑問、觀望的心情，查全性和眾多的科學家、教授開始了這次會議。當時的會議沒有留下太多資料，通過查全性的描述或許能讓我們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查全性：每天都是鄧楠來陪他來陪他去，因為小平同志耳朵不太好，所以有些話往往是我們説了以後，鄧楠再給他在耳邊上再復述一遍，這樣他就可以聽得更清楚一些了。我可以説在剛開始談的時候，大家是談得很拘束的，很拘束的，而且只談一些小問題，而且的話有好多談科學發展問題，比較不是那麼敏感的這些問題。

　　會議在謹慎的氛圍中小心地進行著，但是很快，人們的觀望有了結果。

　　查全性：小平同志出乎我們幾乎所有人的意外，他是每會必到，從不遲到早退。而且他要是任何一個半天，假如説有其它工作來不了，我們就休會，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在場的時候才開會、才發言，他要親自聽我們每個人的講話，這個給我們的印像是很深的。在會議的很大部分的時間他基本上是聽，偶然問一兩句關於一些具體事實、或者有一些聽不清楚的，他不做一定是指導性的發言、或者是希望大家談哪一方面，他都不説，他就聽大家談。

　　鄧小平的態度一天天地堅定了大家的信心，座談會的氣氛也一天天微妙地變化著。當會議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一向敢説話的查全性拋棄了所有的疑慮，第一個説出了廣大教育工作者心裏的話。

　　查全性：我就説現在高等學校碰到的很大的困難，就是我們現在招生進來程度非常不整齊，因此教學沒辦法組織。而這個就是因為，我記得當時還舉例子，這就好像什麼東西呢？就是你一個工廠裏要生産産品，但是我不經過原材料的檢驗，你原材料不檢驗，你能夠保證最後産品的完整嗎？我們學校都低一點的我倒並不怕，就怕高得很高、低得很低這樣一個情況，同時另外的話，我還提了一個比較可能尖銳的（問題），由於沒有高考，所以社會上有一定的不正之風關於進學。而中學生當時正搞這個，他也覺得學習不是重要的，有可能不要考，相反的話有些關係，所以社會上也就沒有一個學習的好的風氣，所以這樣一來就使我們高考前，包括在學校裏面，他就整個學習就沒辦法組織。而這個樣子，假如説一代青年人這麼下去之後，對我們國家的發展那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這是當時的會議簡報。查全性在關於恢復高考這個敏感話題的發言中用詞真率尖銳，代表了高校老師們急切心情。

　　查全性：我覺得，當時所有高等學校的老師都有一個很共同的這麼一個想法，什麼一個想法呢？就是説假如説不恢復高考，而照那個所謂十六字方針那個實際執行的辦法辦的話，那麼這個高等教育的水平沒有辦法恢復、提高。為什麼緣故呢？因為假如説你沒有高考，那麼進來的人，不管是什麼途徑進來的，你就不能保證他有一個基本的水平，這樣子教學工作實際上沒辦法組織。因為一個班上的人按照程度上的差別，差別非常大，而且當時還有一個聽上去也不錯的這麼一個口號：叫做不要讓一個階級弟兄掉隊。不要讓一個階級弟兄掉隊，這句話實際上是起個什麼效果呢？那就是在我們在組織教學工作當中，只能就低不就高，這樣子的話，那就完全沒有辦法保證高等學校的教學當中它的基本水平。所以這樣子，實際上所有的老師，大家為這個事都很著急。

　　查全性提到的十六字方針就是志願報名、基層推薦、領導批准、學校復審，但這十六字方針卻把很多人擋在了大學校門外。

　　查全性：而且我們也都很清楚的知道，也不是説當時社會上就沒有人可以招，實際上還是有不少很好學的青年，也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但是在當時的招生制度底下這些人就沒有辦法，或者説得不好聽一點，沒有路子能夠進到學校裏面來。所以大家，所有的高等學校的絕大部分老師對這件事情都很著急，我自己當然也是同樣的有這些想法。

　　查全性的發言得到了大家的響應，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補充著他的發言，心情也越來越激動。而這時查全性也在觀察著鄧小平的反應。

　　查全性：小平聽了還挺高興的，我的印象。有人跟我説，這個不是我自己聽見的，我現在不願意證實這個問題，有人跟我説小平同志説了一句，説他講得好。但這句話我到現在，我記不得我聽過，所以我不敢肯定這個事。但是當時小平同志對於當年是不是就可以恢復高考，不是太有把握，所以他還問了一下坐在他身邊的當時的教育部長劉西堯，説今年恢復高考恐怕來不及了吧？我記得大致原話，劉西堯同志説還來得及。好，我們大家也都説的話，還來得及。儘管招生會議已經開過了，仍然決定按照十六字方針辦，但是大家都感覺，假如再照那個十六字方針再辦一年的話，那麼學校裏面又會進來好幾十萬人，教學工作沒辦法組織那個情況仍然得不到改善。

　　關鍵時刻，鄧小平一槌定音。

　　查全性：在這個情況之下，小平同志馬上拍板説好，現在，那麼今年就恢復高考。這句話我記得非常清楚。所以從這件事情也可以看到小平同志，倒也不是預先帶了一個框框要在這個會議上要恢復高考，他的確是聽了大家的意見，聽了大家（的意見）以後，然後根據這個情況馬上做一個果斷，而且是效果非常重大的這麼一個決定，就是當年恢復高考。

　　當場拍板的這個決定得到了全場熱烈鼓掌，很多學者熱淚盈眶。不出兩天，全北京城就知道了這個消息。8月13日，鄧小平指示，教育部又召開了第二次招生會議。一年內召開兩次高校招生會議，這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

　　1977年10月12日，國務院正式批准教育部意見，宣佈當年立即成立恢復高考。就是這個決定，讓很多年輕人看到了希望。就是這個決定，讓我們的高校開始重新走上了正軌，吸納進大批的可造之才。據查全性回憶：當時恢復高考的決定無疑使在場的每一位與會者興奮異常。同時，大家也開始試著觸摸一些敏感話題。

　　查全性：當時學校裏面一定是要半工半讀的。這件事情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就説學校要辦，但是要不要搞半工半讀這樣一個情況，所以當時我們就提出來問小平同志，學校裏要搞半工半讀。小平同志説正規大學不搞半工半讀。我覺得給我最印象深的，就是説他可以説，我沒有料想到的一個就是他實事求是，他很虛心聽大家的意見，同時在一些關鍵問題上他敢於做決定，敢於當場就拍板。就像恢復高考這個問題，關於説大學裏面不搞半工半讀這些問題，當時還是相當敏感的問題。

　　這是查全性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與鄧小平面對面的交流，但在他生命中留下深刻的印記。而會議結束後，他回到學校，學校裏發生的變化更是讓他深有感觸。1977年的冬天在很多人的眼裏是個火熱的冬天，這是唯一的一次在冬天進行的高考。人們歡欣鼓舞，570萬學生報了名，加上1978年夏季的考生，兩季考生達到了1160萬人。

　　查全性：那兩批學生一進來之後，整個學校教學工作就變了樣。為什麼緣故呢？這個問題也很簡單，因為當時能夠考進來是什麼人，實際上我們假如，現在再回去看當時的考題啊，那簡直簡單極了。你看現在中學生這些考題比起當年的考題，當年考試非常簡單的。但是你知道那已經是中學裏面、大學裏面有八年多沒有上課了，所以那個時候能夠答出那些題目的人，都是在一定程度上，儘管社會上都是叫做讀書無用論，當初説讀書是沒有用處的，都是在那個情況之下還能夠堅持自學的人。所以這批人進來之後，學習主動性非常強。

　　當時校園裏最流行的口號是把失去的光陰奪回來，事實證明77級、78級的學生今天都成為社會的骨幹力量。變化就是這樣發生了，一句一擲千鈞的話語改變了幾十萬人的人生，更扶正了教育的發展方向，鑄就了國家的未來和希望。而此時的中國，醞釀著更為巨大的變化，走上了一條全新的發展道路，直到今天，乃至將來……

責編：張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