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關注]誰在污染瀘沽湖（6月5日）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05日 15:20)

　　CCTV.com消息（共同關注）：

　　

主持人：今天我們要給你講的這件事，發生在一個風景如畫、被稱為人間仙境的地方——瀘沽湖，這裡曾經是全國範圍內遭受人為破壞最輕、自然生態保護得最好的地區之一，湖水的能見度一度可以達到九米多深。在那裏還生活著和湖水一樣清純的摩梭人，秀美的自然風光和獨特的民族風情吸引了無數的遊客。可是，前不久我們卻接到那裏一些老百姓的反映，説這個美麗的湖泊正在面臨著一場滅頂之災。

　　當我們來到瀘沽湖的時候，秀美清澈的湖水正靜靜的仰臥在蒼翠的群山之間，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災難降臨的跡象。在瀘沽湖邊的主要遊覽區落水村，也是一片平靜祥和的景象。

　　可是，當幾位落水村的村民把我們領到湖邊的一個小山溝時，我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落水村村民慈仁•多吉：不能再往前走了，太臭了，如果再往前走會暈倒的。特別是下雨以後，那真是特別臭，一般的人會吐的，承受不了。

　　村民們説，由於規劃中的垃圾處理廠遲遲沒有動工，遊客們留下的大量垃圾就只好天天傾倒在這裡。幾年下來，這個山谷中已經堆積了五六百噸的垃圾了。

　　前任村長秘書艾卿：現在垃圾越堆越多，臭氣越來越濃，特別是雨水天的話，雨一大，這些垃圾隨時都可能衝到瀘沽湖裏面去，瀘沽湖一直是以他的清澈聞名的麼，假如像這樣的污水越來越多的話，我們的資源就沒有了。

　　為了解決垃圾的處理問題，為了保住純凈的瀘沽湖，村民們多次向縣裏反映這個問題。

　　前任村長秘書艾卿：我和老村長好幾次到寧蒗縣環保局反映這個事，那還是2000年，到現在已經將近四年多，他們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措施來處理這個垃圾的問題。現在你看這個垃圾越積越多。

　　垃圾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瀘沽湖又遇到了新的威脅——由縣環保局為村裏修的污水處理系統頻繁出現問題，埋在湖邊排污管時常崩裂，管道中的污水便由此流入湖中。

　　老村長臘古：他們這個管道修的時候我們就看到有問題，他那個接口的地方可以看出，根本就不是排污管，是飲水管。

　　這套污水處理系統不僅管道經常出問題，處理設備也是故障不斷。在污水處理站的記錄上，我們發現在一個月中這裡的設備總要停用七八天。

　　記者：（停用時）這部分沒辦法處理的污水都到哪去了呢？

　　污水廠工作人員：就搞個自然滲透吧，就在農田裏。

　　記者：直接排到地裏？

　　污水廠工作人員：對。

　　記者：這就是説它有可能通過滲透進入湖裏？

　　污水廠工作人員：有可能。

　　面對被垃圾、污水圍困的瀘沽湖，當地的環保部門做了些什麼呢?我們來到了寧蒗縣環保局，可是這位辦公室主任一聽到瀘沽湖幾個字，轉身便走。

　　記者：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寧蒗縣環保局在瀘沽湖的生態保護上都做了哪些工作？

　　主任：不曉得。

　　這位主任在幾個辦公室之間左躲右藏了半天，最後看實在躲不掉了，才開始回答記者的問題。

　　記者：你們修的這個污水處理工程多次爆裂，好多污水流進湖裏，這個情況你們怎麼解釋呢？

　　主任：這個不存在。

　　記者：那我們親眼看到污水從裏面冒出來呀？

　　主任：這個不存在。

　　記者：那麼對於這些垃圾，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採取什麼處理措施呢？

　　主任：你問一下領導，不要問我。這個不是我答覆的範圍。

　　主任：目前正要由永寧鄉政府負責徵用一塊地，進行臨時的堆放，集中收集堆放，等垃圾處理廠建好了以後，進行處理。

　　記者：你們是明明知道大量的遊客垃圾是堆在山上的，是麼？

　　主任：這個是知道的。問題是由於各種原因，我們這個縣確實是困難，全部是靠國家扶持，有些項目沒有建設是因為我們是沒有這個能力建設。

　　這位主任説垃圾處理廠遲遲沒有修建是因為縣裏資金困難，可是，我們發現，在整個瀘沽湖景區的外圍，寧蒗縣設置了收費的門票站，每個進入風景區的遊客都要買一張三十八元的門票才能進入。

　　記者：一年從這裡通過的遊客有多少人呢？

　　工作人員：大概有十多萬，十五六萬左右。

　　記者：那一年能收費多少錢呢？

　　工作人員：在六百到七百萬之間。

　　根據寧蒗縣環保局的測算，建設一個日處理垃圾四十噸的處理廠，總投資也不過六百多萬，只需要拿出瀘沽湖一年的門票收入就可以解決。而且，和其他旅遊區不同的是，瀘沽湖最早的旅遊開發是由湖邊的摩梭族村民自發組織的，在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後，縣政府才開始介入管理，而在這個過程中，縣裏並沒有多少投入。

　　為了保持瀘沽湖的純凈，當地的摩梭人想了不少辦法，他們約定為遊客擺渡都不使用機動船，接待遊客住宿也都是在各自的家庭旅館，避免在湖邊興建大型建築。即使是在這些年富起來了以後，他們也非常注意生活中廢水廢氣的排放。我們登上了村後的小山，從這裡望去，在村子的主要居住區裏找不到一個煙筒。

　　格澤爾多傑：我們自己也有個説法就是鍋爐能不用，就儘量不要用。你看村裏面用的都是電熱水器和太陽能的熱水器。我們用電熱水器，成本比鍋爐肯定要高，但是我們寧願用高成本的電熱水器這些，都不用鍋爐。

　　可是，在村子的另一邊卻有五六個大煙筒，正冒著滾滾的濃煙。這幾個大煙筒到底是誰的呢？

　　格澤爾多傑：像那有幾個酒店達巴大酒店、興林酒店，那好幾個酒店都是用鍋爐，整天就是煙霧騰騰。住周邊的老百姓意見特別大。

　　根據《瀘沽湖風景區管理保護條例》，這樣的廢氣排放是應該被嚴格禁止的，那麼這幾個煙筒為什麼沒有被管理部門取締呢？我們來到了負責此項工作的瀘沽湖旅遊管理委員會，這裡的辦公樓正在修建，臨時的辦公室也空無一人。旁邊的工人告訴我們，幾位主任都在外地開會，只有副主任曹開華在村裏。

　　工人：（他在）達巴酒店，達巴酒店就在那邊麼。

　　記者來到達巴大酒店，果然在這裡找到了曹開華，通過進一步了解，我們才發現這家酒店的經營者涂嘗芝正是曹開華的妻子。

　　記者：你愛人這個酒店是什麼時候建起來的呢？

　　曹開華：2001年。

　　還沒等記者詳細説明來意，這位副主任就向我們大談起了他們在環保方面的工作成績。

　　曹開華：對於瀘沽湖，我們是發展和保護，其中以保護為主。 1429目前有五六台鍋爐，我們都下了停用的通知，要求他們改成用電呀，採取更改的同時，主要就是保護大氣污染。考慮到環保和瀘沽湖水體污染的情況，所以就控制在瀘沽湖邊建標準間。到現在我們進行整治，從這幾天就開始要整治這個湖邊的環境。

　　這位副主任明明説為了減少排污，要控制標準間的數量。可是，我們發現在他妻子開的這家酒店裏就有32個標準間。他明明説要停用鍋爐，可是他自己家的大煙筒卻在冒著濃煙。在曹開華不斷炫耀這座酒店的過程中，我們還發現，他的酒店建築面積有820平米，距湖只有80多米，而根據《雲南省風景名勝管理條例》，這樣的建築是要有市、地、州的建設許可證才能動工建設的。

　　記者：這個建設許可證，你們有麼？

　　曹開華：這個當地還沒規範到這個程度。在瀘沽湖所有的這些酒店都是沒批過的。

　　記者：那你們作為主管部門自己開這樣的酒店，連這個證件都沒有，那怎麼會就能開的起來？

　　曹開華：這個就還沒規範到這個程度，下一步整治，就是包括我的在內，都應該整治規範。

　　記者：怎麼整治呢？

　　曹開華：該怎麼規範就規範麼。

　　記者：怎麼規範？

　　曹開華：法律法規怎麼規定就怎麼規範麼？

　　記者：那你沒有許可證，你已經建起來了，你覺得應該怎麼規範呢？

　　曹開華：應該受到懲處就懲處了麼。

　　記者：那你覺得應該怎麼懲處你自己的這個酒店呢？

　　曹開華：需要停業還是可以停業的麼。需要停業就停業麼。

　　在曹開華家的這個酒店裏，我們看到高高的煙筒下面，是每天耗煤幾百斤的鍋爐，旁邊的水管長流不息，而排出的污水沒有進入村裏的污水處理系統，而是通過地上的污水溝直接流到了湖裏。

　　在酒店的後院還關著一隻小猴，而且看起來這只猴子已經關在這裡很久了。

　　曹開華：這是三百塊錢買來的，是準備放掉的。

　　曹開華説猴子是準備放掉的，可是在現場我們卻絲毫看不出放的意思。（關小猴的籠子外面放著菜刀和菜板）

　　對於違規建設酒店的情況，曹開華還辯解説，這裡的幾家面積超過500平米的酒店都沒有手續，他對面的興林酒店就是這樣。

　　記者：這個酒店是哪開的呢？

　　曹開華：是他們單位開的。

　　記者：什麼單位？

　　曹開華：保護局。

　　記者：什麼保護局？

　　曹開華：自然保護管理局。

　　這家同樣屬於違規建設的興林酒店真的像曹開華所説是自然保護管理局開辦的麼？記者走進了這家酒店，可是服務台卻空無一人，在服務台後面我們找到了這個酒店的經營執照，看到這個酒店的經營者叫和寧生，事後我們了解到這個和寧生正是瀘沽湖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副局長，而這個酒店還是一個個體企業。身為領導幹部的和寧生怎麼可以自己經營一家個體酒店呢？

　　興林酒店和瀘沽湖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在同一個院落中，當我們從酒店出來，走進管理局的辦公樓時，卻發現這裡的辦公室也都是人去樓空。和達巴大酒店一樣，興林酒店也有一根高高的煙筒。

　　另外一家距離瀘沽湖不到三百米的大型賓館名叫摩梭山莊，而這裡不但沒有建設許可證，甚至連營業執照都拿不出來，唯一的證照就是衛生許可證。從衛生許可證上可以看出，這裡的負責人名叫楊二車。

　　記者：這個楊二車是什麼人呢？

　　服務員：他原來在旅管委，現在在縣政府。

　　原來，旅遊管理委員會的副主任、保護區管理局的副局長甚至縣裏的一些領導都在瀘沽湖邊經營著違規建設的酒店。而且，他們的酒店又都是違規排污最嚴重的。在這樣的影響下，其他一些人也開始在湖邊搭建違規建築，在裏格村，甚至有些人把違規建築修到了湖裏。

　　雖然現在的瀘沽湖在遊客們眼裏還算是相當清澈，可是在當地人看來，湖水已經很臟了。

　　村民：這水我們原來都是可以直接喝的，現在不行了。

　　根據水文部門監測，瀘沽湖的湖水已經由原來可以直接飲用的一類水降低為已經受到輕度污染的二類水。在水質變壞的同時，湖裏的漁業資源也面臨枯竭。

　　打漁人：現在魚很少了，只能打到草魚鯉魚和鯽魚。以前打的都是裂腹魚。最大四五十斤的。

　　瀘沽裂腹魚是這裡獨有的魚種，原來年産幾十噸，可如今已經多年沒人打到了，人們現在只能在圖書館裏看到這種魚的身影。

　　主持人：水臟了，魚少了，山上堆滿了垃圾，瀘沽湖的生態環境岌岌可危。不過，很多當地人告訴我們，那些把瀘沽湖當成了一塊肥肉的人，不僅在破壞這裡的自然環境，而且在敗壞這裡的社會風氣。

　　瀘沽湖是很多摩梭人聚居的地方，他們是我國唯一一個保留著母系家庭結構的族群，很多男女青年還沿襲著走婚的風俗。可是，有不少遊客向我們反映，有人在利用摩梭人走婚的名義進行著色情活動。我們根據遊客提供的這張卡片，來到了這家達巴大酒店的按摩保健中心。

　　小姐：這就是按摩床，裏面就是泡那個藥浴的。

　　記者：你這叫什麼？

　　小姐：木捅浴，藥浴、花瓣浴、鴛鴦浴。

　　記者：你們這個叫什麼呀？

　　小姐：叫走婚麼。

　　記者：真的叫走婚麼？

　　小姐：那不是叫走婚你説叫什麼。沒事麼，就在這裡玩麼，在瀘沽湖就我們這一家可以泡澡，洗鴛鴦浴麼。其他地方都沒有的。洗鴛鴦浴就是小姐陪你洗麼。

　　記者：你們這個就叫走婚？

　　小姐：給你們作全套服務麼，包括走婚。就是全套麼一百四十八。

　　記者發現這裡的色情活動竟然是打著走婚的名義進行的，於是，要求他們一起到村裏去，她們卻堅決不肯。

　　小姐：下村嘛，就是小姐不能下去，知道麼，就是那些開酒店的老的少的一家人，住在那裏面，而且就是老人孩子，影響不好麼。我們這面麼就是紅燈區麼，所以説這邊就沒人管。

　　我們知道這個酒店由旅遊管理委員會副主任曹開華的家屬開辦的，可是這裡怎麼會成了紅燈區呢，我們再一次找到了曹開華。

　　記者：就是所説的鴛鴦浴也是你所説的民族項目中的麼？

　　曹開華：這沒有鴛鴦浴。

　　記者：而且他們還説在這進行的這個活動都叫走婚，走婚是這個樣子麼？

　　曹開華：不是，她是騙人的。

　　記者：那你們自己開的酒店怎麼會有這個呢？

　　曹開華：我們開的，我們是承包給他們的，如果他們有這個情況的話，我們馬上可以把他們驅逐趕出。

　　記者：你一點都不知道這個情況麼？

　　曹開華：我一點都不知道。

　　記者：你把這個租給他們多長時間了？

　　曹開華：租給他們有四個月了。

　　記者：那她們都已經進行了四個月了，你們還不知道麼？

　　曹開華：我不管這些事情。

　　這位副主任最後的擋箭牌就是，這家酒店的法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曹開華的家和酒店在同一個院落裏，這些色情活動在他眼皮底下進行了幾個月，他真的會一無所知麼？

　　在暗訪過程中，我們發現這樣打著走婚名義進行色情活動的還不止達巴大酒店一家，很多遊客在湖邊經常會被人這樣攔住。

　　拉客小姐：做一下按摩麼？

　　記者：什麼按摩？

　　拉客小姐：什麼按摩都有，就是中式、泰式那種。

　　記者：在哪？

　　拉客小姐：文化中心。

　　她所説的文化中心是什麼地方呢？記者跟著她上了車來到了村子另一頭一個挂著歌舞廳牌匾的地方。一到這裡，她就把記者帶到了三樓。

　　小姐：都是摩梭族的，你看麼。這裡面反正按摩什麼的都有的麼。在包房裏面按摩呀，走婚呀，都有的。

　　這個人還把記者帶到了裏面的包房，在按摩床旁邊的一個盒子裏，我們甚至發現了一些色情用品。

　　而當記者找藉口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們又介紹了更多的情況。

　　小姐：帥哥不要走了麼，先幫你按摩一下麼。比如你要看按摩，就是三十塊錢。如果你們要走婚就是一百塊錢。還有看表演，民族歌舞表演、艷舞表演，（什麼艷舞？）就是脫衣舞，二十塊錢。如果你要全套的，就是一百五十塊錢。

　　在我們離開的時候，發現這裡的牌匾上還有摩梭文化傳承中心幾個字，外面的大門上還挂著永寧宣傳文化中心的招牌。那麼這個挂著文化中心的牌子，經營色情服務的場所又是誰開的呢？我們第二天再次來到這裡，找到了負責的經理。

　　記者：這個歌舞廳和文化傳承中心都是你承包的？

　　經理郭學文：對。

　　記者：你是從誰手裏承包的這個？

　　經理郭學文：鄉政府。縣委縣政府有一部分投資，鄉政府也有一部分投資。還有村裏面，有他們的地盤麼，他們主要是三家。他們的所有權是這三家。

　　記者：那你們簽合同是和誰簽的呢？

　　經理郭學文：鄉黨委，還有就是爭取了縣委宣傳部這個方面的（意見）。

　　記者：怎麼會跟宣傳部有關係呢？

　　經理郭學文：這文化中心肯定跟宣傳部有關係了，這我不説你也知道了。

　　而在另一個由當地領導開辦的酒店——摩梭山莊的門口，我們還看到了這樣一個寫著男女同浴的牌子。

　　對於那些打著走婚的名義搞色情活動的人，周圍的摩梭人非常痛恨。

　　達巴•甲澤：我們摩梭人的走婚是怎麼樣的，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的，他是一種獨特的，以感情為基礎，穩定文明的少數民族婚姻制度。像他們完全是利用摩梭人走婚的聲譽，騙取遊客的錢財，對這件事我們非常氣憤。敗壞我們風俗的這種人，趁早把他們趕走。

　　主持人：關於瀘沽湖的成因，有這樣一個傳説，據説那時就是因為一個貪心的人想用九頭牛拉走山上的大魚，結果露出了泉眼，發起了大水，淹沒了整個村莊。而現在，如果有人把瀘沽湖優美純凈的自然環境當作一條大魚，只顧貪婪地從中撈取利益，那麼等待著就只剩下災難了。

責編：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