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連線]挑戰倫理的人體標本展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09日 10:24)
CCTV.com消息(時空連線):4月8日,一項特殊的展覽——人體標本科普展在中國建築文化中心展覽館舉行。本次展覽的展品是十七件造型各異的塑化人體標本及一百六十件塑化人體器官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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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通過展覽可零距離觀察人體,觸摸到骨骼、皮膚、韌帶、五臟六腑等器官標本;比照正常器官與酗酒、吸煙甚至吸毒等不良生活方式形成的病理標本;還能通過剖開皮膚的肢體,觀察到神經、血管走向,以及人體在運動時肌肉的不同狀態。
生物塑化是把標本通過各種化學手段將人體中的蛋白質和水分置換出去,再用塑料等有機物進行填充,把組織保存得像活體一樣的特殊技術。
主持人:現在觀眾最關心的問題是兩個,第一個這些標本是從哪兒來的,第二他們是如何被製造出來的。雖然這個主辦方説這個展覽是一個科普展覽,而且我們的記者在現場也感受到了非常濃厚的科普的氣氛,但是畢竟這些展品曾經和我們一樣活生生的人,這多少讓人心裏有一些疑問,我們看到主辦方名字是大連醫科大學的形體塑形有限公司,我們的記者王躍軍就在前方大連,我們來連線王躍軍。
主持人:躍軍你好,你能不能先給我們簡單介紹一下你在大連生物塑化有限公司了解到的基本情況。
王:我到了現場來看之後,實際上這個生産的廠家是在大連的農業研究院的院內,工作人員大約能有20、30人,整個規模也不是特別大。
主持人:我們另一路記者崔艷在展會上曾經有觀眾問過他一個問題,看這個展會非常有科學氛圍,但是他們想知道在大連工廠裏是什麼樣子,更像一個研究機構還是像閻王殿?
王:從我們到現場看的情況,我們所能夠看到包括浸泡屍體的器皿,包括解剖屍體的臺子,很多是一種加工的設備。並沒有太多恐怖的感覺,但是很多自己感覺上很難接受的,比如感官上來説,我們今天參觀了整個工作流程之後,中午這頓飯吃起來感覺很彆扭,這是感官上的感覺。
主持人:你有沒有跟那兒的工作人員交談過,比如説如果那些工作人員的父母或者朋友知道他在從事這樣一項工作,一項高科技工作的話,會有什麼感受?
王:因為現場的工作人員絕大多數都是由醫學院畢業的學生,他們應該説以前都學過解剖學,因此對這些屍體本身並沒有一些像通常人所有的感受,他們覺得只不過是一種工作,他們所面對也不過是生産線上的材料,另一方面他們家人對他們也沒有提出特別的説法,因為他們以前在醫院可能還要解剖一些屍體,相對來講比我們普通人感覺要更難以接受一些。
主持人:你有沒有注意到既然是一個公司,現在有沒有一些其他的科研單位或者醫學院校對這項技術感興趣來定貨的?
王:在這個公司我們看到幾份定單,包括深圳和廈門的,相對來講是一些科研院所,或者大專院校,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科學研究或者是教學。
主持人:能透露一下這樣一個全的人體標本售價多少?
王:我們所看到合同書上,他們簽訂的標本的數量是非常多,有的是幾十項,有個幾項,我們看到一份是發往深圳的合同書,上面是四種標本,比如生殖系統的,還包括其他兩個標本,價格大約四萬元左右,另外我們看到給廈門一份合同書,裏面大概二三十項標本,我們所看到價格是110萬元左右。
主持人:其實有一個問題也是觀眾非常感興趣的問題,這些人體標本是通過一個什麼樣的流程製作出來的?
王:工作人員也向我們介紹了這裡面許多科技含量高的地方,比如肺部的標本的製作,因為裏面涉及到器官,包括肺泡,最後呈現出來的顏色是不一樣的,向裏面注射塑料溶液的時候,掌握的分寸特別精密,包括對是屍體裏面的水和脂肪要通過丙酮進行置換,包括最後再通過硅膠把丙酮置換出來,裏麵包括溫度,包括什麼環境下, 保證時間長短,有非常精密的數字。所以説總的來講科技含量比較高的。對於整個加工過程我們從現場來看,大約有七八道的程序,整個程序我們也跟隨工作人員進行了採訪,他們也給我們做了介紹,接下來我們看一個短片。
主持人:非常感謝躍軍帶回的報道。人體標本的展覽在國內是第一次,但是在國外已經有數年的時間,而且曾經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巨大的轟動和巨大的爭論這兩者是同時存在的,而爭論的焦點集中到了,如果這樣做的話是否意味著會對死者不尊重,對死者的家屬不尊重,進而引伸到對人和生命的不尊重,就這樣一個爭論的焦點,我們今天演播室也會連線兩位觀點截然不同的嘉賓,我們第一位嘉賓是這次展會的主辦方,大連醫大生物塑化有限公司的總經理隋鴻錦經理,歡迎您隋教授。我們第二位嘉賓對這樣的展會持反對意見的,她是協和醫科大學生命倫理研究中心的翟曉梅副教授,非常歡迎二位加入我們的節目中。首先問一下翟教授,我聽説您原來對展會非常反對,在開展第一天您也看過了,看完之後感受會有一些變化嗎?
翟:我是覺得如果是人體的器官,如果把它放在一個醫學院解剖室的標本的陳列室也好,或者是一個屍臺上也好,來展示給醫科學生或者醫生,就是從事這方面的專業人員來講,我覺得是比較自然的,拿到公眾面前,面對全社會,放到一個展覽室,不是一個醫學的目的,或者是一個研究的目的的時候,我覺得多多少少感覺有點區別的。
隋:我想翟教授的觀點可能也代表一批人的觀點,科學工作者的任務,第一是進行科學研究,第二是進行科學普及,科學的力量是在於使公眾接受。
翟:科學家可以利用這些屍體來製作標本,來進行科普教育,這是科學家的一個社會責任,這個我覺得是完全對的,我所關注的是這些遺體的捐贈者他們是不是知道了。在我們學校的屍體捐贈,因為這些屍體都是完全自願的、無償的捐獻出來的,那麼他們捐獻屍體這個行動我們覺得很高尚的,都有一個很嚴格的程序,比如説我們有一個申請書,申請書要有公證處的公證,然後它就有很明確的規定,它是用於什麼樣的目的。
隋:這次暫時還沒有捐贈的標本,但是我們希望這次展覽對遺體捐贈工作有推進的作用。
主持人:隋教授,您對媒體説過,您所有獲得遺體是從合法的正常的渠道來的,第二您説沒有捐獻遺體,能告訴我們怎麼來的?
隋:這是各個醫學院校互相捐贈的,這各個醫學院校都是有一定的法律程序,從相關部門,按照法律程序得到的這些遺體。
主持人:這些死者在生前並不知道他的遺體在死後會用作這種公共性的展覽,這些遺體的家屬也不知道,是這樣嗎?
隋:我想關於這方面在國際上都是,不但是我們國內,包括國際上也是通行的一個方式,因為從醫學院校遺體的來源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是遺體捐贈,一方面就是無主屍體使用,無主屍體的使用是國際上醫學院校進行屍體解剖的主要來源。
翟:恰恰相反,我害怕這樣做會妨礙遺體自願的捐贈,很多的遺體的捐獻者在他們捐獻遺體生前的申請中已經很明確表示了,我的遺體捐贈是要捐贈給醫學科研事業、醫療教育事業,超越了這個範圍,或者説違背了捐贈者的意願,我個人覺得在道德上是不能接受的。
隋:我想科普教育本身是醫學教育的一個方面。
翟:您認為商業性的公眾的展出也是醫學教育的一個部分,應該沒有超越捐贈者的意願,但我不同意您這種觀點,我覺得我們首先必須在一個完全非盈利性的完全醫學科研、醫學的教育和商業性的、盈利性的公眾的活動一定要在之間劃一條線。
隋:我完全不同意翟教授的觀點,展覽收門票並不意味著這個展覽就是商業性的,並不是公益性的活動節一定免費。如果這樣的話,你今天看到的是這樣一個很優美的展廳,明天我就會把展廳縮小到十個平方米,後天把我會把標本全部挪走,我只能剩下一個展板,再後天風吹雨淋,最後煙消雲散了。
翟:我們説醫院是一個非盈利性的機構,非盈利性並不意味著不贏利,贏利不贏利,是非盈利性的,還是盈利性的,主要是指的經營過程,我想這個大家都明白。據我了解,在國外這個body-world展覽在世界各地都展覽,而我的的確確也知道,遺體的展覽的的確確主辦者有很明確的遺體捐贈的自願同意書,遺體捐贈者很明確知道我的屍體將來被用做什麼,而且是完全自願的,明白無誤的一個同意。
隋:翟教授提到國外的body-world展覽,這個展覽恰恰驗證了人體世界展覽這種科普展覽對於遺體捐贈活動是有促進作用的。通過國外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到,在觀眾當中幾乎每天都有觀眾願意把自己遺體捐贈給醫學教育事業,捐贈給生物塑化事業,恰恰是通過展覽才推動這項工作。
翟:我不知道隋教授您的展出一共多少具屍體了?
隋:我首先強調我們展出的不是屍體是標本。我們展出整體標本是17件。
翟:他們全部都是無主的屍體。
隋:如果是沒有這個展覽,憑空的對社會大眾説現在有項新的技術,生物塑化技術,它比原先的技術都好,它對於醫學的教育非常有作用,它開闢了一條全新的科普途徑,大眾不會接受的。
翟:隋教授我可以不可以理解,您是想通過這個展覽實際上推銷您的這項技術?
隋:是推廣,不是推銷,我希望通過這次展覽使這項技術被社會大眾所接受,被社會所接受,同時也使它的應用領域更拓寬。
翟:這是不是商業性的目的呢?如果您的企業是一個商業,一定追求利潤最大化,如果不追求利潤最大化,那不是一個好企業,也不符合您企業的宗旨了,我覺得這個問題沒有必要回避。不是説追求利潤就不好。
隋:我並不是回避這個問題。從公司的角度,公司的運營是需要贏利的。
主持人:翟教授,您能不能提個建議,您要操辦這樣一些像公益性科技,您會怎麼辦?
翟:我們不得已而為之,我們需要解剖屍體。
隋:我並不認為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是必須的。
翟:是啊,為了醫學的發展我們必須這麼做。我的觀點仍然是這樣的,我覺得在我們醫學教育,醫學科研中,我們的屍體解剖和我們這種標本的製作,一定要和商業性的標本的製作,商業性的展出做一個劃線,而且我覺得我還是很擔心,如果讓我考慮這些問題的話,您剛才講了,我怎麼考慮,我就會首先考慮這些遺體的捐贈者,我一定要讓他們有一個充分的知情,我要明確告訴他們你們的遺體捐贈過來我會用來幹什麼,我要明確告訴他們,我是放在展廳裏頭,讓公眾接受科普教育的,我要明確告訴他們,我是一個盈利性的機構來做這件事。
隋:翟教授您説的太好了,您的觀點我完全贊同。
隋:翟教授從事醫學倫理學研究的,我很想請問翟教授一個問題,到底什麼是倫理?
翟:它是一個社會的規範,我們作為人類社會生活中,我們總要在社會群體這樣的社會中生活,總是要有一些遊戲規則。
隋:在倫理學方面,我想正像翟教授剛才所説的,倫理在一定時期、一定階層、一定群體對一個事物的多數人的一個看法,比如説在火葬剛剛誕生的時候,剛剛開始推廣的時候社會大眾是不接受的,大家認為火葬對人體、對先人是極大的侮辱。
翟:人的道德觀念和標準是隨著時代變化而變化的。你是不是表達這樣一個意思。我非常同意您的觀點,您舉的例子我也很明白,但是我覺得我們人類最基本的道德準則有一些最基本的東西,可能不會變的。
隋:我還有一個觀點,科學技術的進步總是領先社會意識的進步,任何一個科學技術新的進步,距離社會大眾接受它總是有一個時間差,我們絕不能因為社會大眾暫時不能接受就拒絕它。
翟:隋教授您覺得我們在討論一個技術問題嗎?
隋:當試管嬰兒技術剛剛誕生的時候,它也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問題,也是一個倫理學的問題,很多人認為試管嬰兒技術改變了生命誕生的自然進程,它是不符合倫理學的,但是大家很接受,我想對於生物塑化技術也是這樣一個過程。
翟:我覺得那個恰恰是個很好的例子,試管嬰兒這項技術的使用,直到今天它的倫理道德、它的論理學問題依然存在,這項技術的使用如何使用,仍然存在一些問題的,像剛才隋教授反復講,他的這種展覽為了這項技術,這個技術是沒有可非議的,我們並不否認這項技術,其實倫理學更關注的是這項技術的使用。
主持人:我們現在説到有一些倫理是不會變化的,我相信有一條,只要人類存在,這個倫理不會發生變化,就是對人的尊重,我想問一下隋教授,如果你們在醫學院需要解剖屍體的話,您也是解剖教研室的副主任,需要解剖屍體的話,怎麼表達對這個遺體的尊重?
隋:我想最主要在於態度,對於遺體要進行尊重,對每一件人體標本如何進行解剖,顯示哪些結構,要進行充分的尊重、充分的考慮,並不能有任何的隨意性,包括對遺體解剖殘渣的處理不能有任何的隨意性。
主持人:最後一個問題問翟教授,據説醫學院解剖遺體的時候,而且要獻上鮮花,鞠躬表示對死者的敬意,特別對他們願意捐獻遺體的敬意,這樣的展覽是否也應該有類似的儀式?
翟:我覺得這是最起碼的,應該是這樣的。在協和醫科大學我們屍體解剖的第一課要有一個開課儀式,開課的時候都有比較隆重的儀式,屍體的來源、捐獻的意義,每一個學生獻鮮花,有一些規定,表示對捐贈者行為的尊重,和尊嚴的尊重。
隋:這些我完全同意。
隋:雖然我們通過合法途徑收集的一些無名的屍體,但是我們對這些屍體並不以為他無名,失去社會屬性就不尊重,我們也舉行過鞠躬儀式,對員工技術人員進行過很多這方面的教育,要尊重。
主持人:非常感謝兩位接受我們採訪,謝謝。人是自然的人,也是社會的人,作為自然的人,人類要求自己掌握更加先進的科學技術,從而更好地適應自然,作為社會的人,人也需要通過倫理來規範自己的行為,所以在科學技術和倫理之間,難免存在一些爭議,但是這樣的爭議可以幫助我們更好的認識人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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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劉雅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