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憲梓:要做一個不是共産黨員的共産黨人
央視國際 (2002年11月12日 13:11)
《南方都市報》消息:
【對話背景】
明天,中山大學將迎來其78週年校慶。前日,該校校友、香港知名人士曾憲梓先生回校,為其捐資興建的中山樓落成典禮剪綵,至此,曾先生為大陸公益事業捐資總額已逾4 5億元,並成為捐助教育事業的海外華僑第一人。
【記者手記】
“做秀”或“留名”,在談及商界人物的慈善事業時,總難脫這兩種臆斷。因此,採訪曾憲梓之初,是預備“挑刺”的:畢竟那些冠了名的校舍會穿越世紀保存下來,比如曾憲梓堂、曾憲梓科學館……中國人講究“雁過留聲”,曾憲梓恰恰是相當傳統的中國人。
改變想法是因為出乎意料之外,曾憲梓身上竟有一種近乎“天真”的執著。在這個空氣裏都充滿金錢味道的時代,一個真正的成功商人,仍在認認真真地説:“我要做一個真真正正的不是共産黨員的共産黨人。”這就是一個“紅色資本家”的肺腑之言。
的確,在青年人越來越浮躁、越來越拜金的今天,這種執著尤為難得。
【對話人物】
曾憲梓:1934年出生,祖籍梅縣,幼年喪父,靠新中國的獎學金以優異成績讀完大學。1963年,往泰國定居。1968年,移居香港,艱苦創業,創立了享譽世界的“金利來”名牌,享有“領帶大王”之美譽。
現任金利來集團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並任全國人大常委、香港中華總商會會長、暨南大學副董事長。中大生物系五七級校友。歷年來,曾憲梓積極支持祖國大陸文化、教育、體育等公益性事業的發展,捐款已逾4 5億元。
捐款原因 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我
我小時候非常窮,窮得你們沒法想象。後來新中國成立,我才開始有書讀。我唸書,靠的是國家一個月3塊錢的助學金,一共領了10年。
記者(以下簡稱“記”):以前就聽不少人稱呼您是“紅色資本家”,聽了您在中大的演講,聽了您聲情並茂唱《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新中國》和《永遠跟黨走》這兩首歌,感覺到您對黨的感情真是非常深。
曾憲梓(以下簡稱“曾”):我小時候非常窮,窮得你們沒法想象。冬天冷也沒有衣服穿,每天稀飯都吃不到。後來新中國成立,土地改革時我十六七歲,那時候一個搞土改的同志看我在勞動後喜歡看書,就親自把我送到了學校,對老師説:這個孩子很苦,家裏情況也不好,要多關照。我才開始有書讀。
記:所以儘管是在香港創業,您對“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新中國”始終堅信不疑。
曾: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新中國,沒有共産黨也就沒有我,是祖國撫育我成長的。我唸書,靠的是國家一個月3塊錢的助學金,從17歲到27歲從中大生物系畢業,一共領了10年。
記:您畢業後沒多久就去了泰國,這應該是您人生的轉捩點吧?
曾:離開祖國時心裏很亂。那時我29歲,大學畢業不到兩年,在廣東省農業科學院工作。做決定時我問自己,祖國把你養大,供你讀書,你現在只回報了一年半就要離開,你對得住黨、對得住祖國嗎?
出境時經過羅湖橋,我忍不住回過頭來望祖國,那時就下定決心:出國後,一定要努力創造財富,不沾染任何不良習氣,然後盡最大的努力來回報祖國,回報黨。這個誓言一直鞭策著我。
記:您的發家史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傳奇,6000元創業,自己挑著擔子到處推銷領帶。那時候應該很艱苦吧?
曾:剛到香港時,一家6口人一無所有。我對自己説,一定要放下大學生的架子,只要不偷不搶不拐不騙,不管是做苦工還是幫人家帶孩子,什麼都可以做。直到現在,我過的還是(上世紀)50年代的生活,平時10塊、8塊錢就可以打發一餐。來香港39年,我沒有去過一次夜總會和舞廳,沒有賭過一次,堅決不沾染任何不良嗜好。
捐款數目 累積捐款逾四億五
錢,沒有吃時很重要,但在有了之後,怎麼去用就更重要。我選擇幫助窮苦人,其實也是為了自己。能夠回報祖國,我自己心裏覺得很享受,很心安理得,這是我人生的樂趣。
記:您的第一筆捐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曾:奮鬥了十幾年,終於有了錢,實現諾言的時候到了。1978年,我回家鄉梅州,看到破破爛爛的城市和學校,心裏很不舒服。1980年,我投資建第一棟學校,隨後梅州修路修橋修學校、接自來水管、建老人院,我都儘量出自己的一份力。
不僅自己做,我也發動別人做。現在梅州的大多數學校都是港澳華僑投資修建的,大家都在出力。回報祖國,捐資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也是我終生的事業。這麼多年來,我一共捐了4 5億元。這筆錢,對我個人是大數,對國家而言,只是小數。
記:捐這麼多錢,您真的覺得無所謂嗎?這些錢,夠普通人家殷殷實實過幾輩子了。
曾:這個問題別人常問我。為什麼要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給公益事業?用來投資做生意,用錢來生錢豈不是更好?但我認為:錢,沒有吃時很重要,但在有了之後,怎麼去用就更重要。難道去花天酒地嗎?我選擇幫助窮苦人,其實也是為了自己。能夠回報祖國,我自己心裏覺得很享受,很心安理得,這是我人生的樂趣。
記:您的家人支持您的做法嗎?
曾:(笑)當然支持,他們自己也捐。
捐款期望 受助學子回報祖國
留學是好事,可以學到先進的科學技術再為國效力。至於為自己、為家庭奮鬥,我認為值得肯定。每個人都應該先為自己創造財富,但到了自己過得去後,就該是回報祖國的時候了。
記:在文化、教育、體育等公益事業中,您對教育投入最多。
曾:可能與個人的經歷有關吧。現在經常看到學生沒錢去上學的報道,看了很痛心,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幫幫他們。今年正好是“曾憲梓教育基金”建立的第10年,我們會資助1000名內地大學生。明年開始,我們還將在清華、北大等國內35所大學中每校挑選50名貧困學生,一共是1750人,每人資助他們一年3600元的生活費。
捐給教育,我心安理得,只希望受資助的這些大學生將來也盡力回報祖國。
記:但現在很多青年學生,視留洋為奮鬥目標,為綠卡,為錢奮鬥,卻很少會再想到為祖國。如果您資助過的學生也這樣,您會覺得痛心嗎?
曾:留學是好事,可以學到先進的科學技術再為國效力。至於為自己、為家庭奮鬥,我認為值得肯定。每個人都應該先為自己創造財富,但到了自己過得去後,就該是回報祖國的時候了。不懂這一點就會變壞。學生是很天真的,因此,唸書的時候先要學做人。
拿過我的資助的學生中,當然也有人變壞,我自然很痛心。我曾建議中央拍一套片子,是錢學森等人的故事,他們為了祖國,裝瘋賣傻都要回來。年輕人應該多學他們。
記:有些人認為留在國外,是因為所學的知識到了中國會因為種種原因而無用武之地,所謂報國無門。
曾:在哪報國無所謂,只要心向祖國,就是好的。我有個同學學昆蟲學,他回國之後因為實驗條件限制做不了研究,只好又離開。我對他説,你可以在國外工作,但你所做的研究成果都應該留給中國,他答應了,也真的這樣做,這就很好。現在他退休了,在國外養老。
其實,留在國外也一樣能愛國。可以組織華人、華僑、留學生會,把五星紅旗在各個地方升起來。但有一點一定要記住,人不能忘本,不能謾罵祖國,不能看不起中國。(笑)我是不是很左?
參政議政 香港需要宣傳十六大
十六大是承前啟後的,總結過去,展望將來,構建中國繼續發展的藍圖。尤其是三個代表的思想,將指導中國向何方去,中國香港向何方去。
記:香港回歸時,您是首批被政府授予大紫荊勳章的12位香港知名人士之一。
曾:那是我最光榮的時刻,以後更成為一種鞭策。作為香港回歸籌委會的人員,我那時就覺得回報祖國的時機到了,一定要按照黨和國家的要求,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這件事做好。
記:您還能回憶起回歸當天的情景嗎?
曾:很興奮,很榮幸。那天晚上我組織了一個1000多人的宴會,宴會場上挂上了五星紅旗,我還特意讓人準備了一張唱片,整個晚上一直播著共産黨的歌。參加宴會的人都覺得很奇怪(笑)。那天晚上我還第一個站起來唱歌,唱的是《沒有共産黨就沒有新中國》。
記:您似乎對這首歌情有獨鍾。
曾:(笑)因為這是送我去上學的土改同志教我的第一首歌。
記:您常説,報效祖國主要有兩個方式,一個是盡可能推動祖國文化教育的發展,另一個則是參政議政,建言獻策。能談談後一點嗎?
曾:我先是做了10年廣東省政協委員,其中3年委員,7年常委,這10年間每次開會,從開幕到閉幕,我從沒有請過一次假。剛開始很緊張,參政議政我根本不會呀,一講話手心就不停地出汗,後來慢慢學會了。1992年我進入人大,分別是第七、八、九屆人大代表,後來就做了常委。
記:您可是香港惟一的全國人大常委。
曾:他們選我可能是因為我做事認真吧(笑)。我經常檢討自己:我能力不大,但願意真誠無私努力工作;我不懂參政議政,但願意學習,學了,就去實踐。我要真真正正地做一個不是共産黨員的共産黨人。
記:黨的“十六大”剛剛開幕,作為新世紀的首次黨代會,您怎樣看待十六大的勝利召開?
曾:開幕那天我們組織了100多人在酒店觀看,看了很激動。十六大是承前啟後的,總結過去,展望將來,構建中國繼續發展的藍圖。尤其是三個代表的思想,將指導中國向何方去,中國香港向何方去。香港也需要大力宣傳十六大。
記:江總書記報告中,哪些內容您印象特別深刻?
曾:台灣問題。江總書記談到,要以最大的誠意解決台灣問題,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下,什麼都可以談。雖然不排除動用武力的可能,但江總書記説得清清楚楚,對付的不是台灣人民,而是心懷不軌的台獨分子。
一生抱負 回報祖國到死方休
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但必須在有生之年,做更多有意義的事。這一點,我一輩子都不會變。
記:您在對中大學生的講話中,一直在強調“愛國”和“報國”。
曾:過去100多年,中國一直貧窮落後,因為弱,人家一打,香港就割出去了,上海就有了那麼多的租界。落後就要挨打,我感受很深。所以,青年學生一定要記住,沒有國家的強大,你永遠只能是二等公民,甚至是狗!
現在我們與西方發達國家比,的確還有差距。但你要想想人家已經發展了200多年,我們卻只有20年,速度之快堪稱奇跡。所以,要認識中國,要對中國有信心,要記住“我是中國人,我要奉獻”,這是青年學生的責任。
記:普遍來説,現在大學生愛國的熱情似乎比不上對財富的熱情。不少人在談到“曾憲梓”時,會敬佩您的創業傳奇,也會對您的捐贈行為不以為然,甚至認為“迂腐”或者“過時”。
曾:錢,沒有不行,多了怎麼用,又是個問題。我在香港的捐贈相對較少,因為香港富人多,而大陸更需要。(有些激動)別人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們,但我很理解自己,我是怎麼出生的,怎麼發展的。我不是很有錢,但夠用了。青年人應該知道,要乾大事,先學做人,永遠不要只是為了賺錢而奮鬥。
記:在您對中大學生的講話中,您一再提到青年人要有理想,要有夢想,您的夢想是什麼呢?
曾:終生回報祖國、到死方休。這是我年輕時的夢想,也是我一生的抱負。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但必須在有生之年,做更多有意義的事。這一點,我一輩子都不會變。 采寫:本報記者 卞晶 攝影:通訊員 李漢榮
曾憲梓説:“回報祖國,捐資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也是我終生的事業。”
責編:楊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