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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擊雲南特大泥石流 大半個村子不見了  
08月21日 10:02


    
武警戰士在搜尋遇難者 


    231人在災害中喪生 大半個村子埋在泥流下面大量山體仍存在災難隱患

    截至8月16日,雲南省已有231人在洪澇、泥石流、滑坡等自然災害中喪生。本月14日以來的滑坡和泥石流災害,使新平縣3個鄉鎮的600多戶農戶房屋被毀,3000多名群眾無家可歸。今年入汛以來,雲南發生多起自然災害,除新平泥石流災害外,還包括:17日發生在小灣電站施工工地的泥石流災害;12日發生在昭通市鹽津縣廟壩鄉的重特大山體滑坡;10日,

    發生在思茅地區普洱縣恩普公路的滑坡災害;同日,發生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貢縣子裏甲鄉的泥石流災害。

    目前,3000多名解放軍戰士、武警官兵和民兵分成4個組,在受災嚴重的4個村寨,日夜監控災情,隨時應對有可能發生的新情況。

    這是記者在新平、鹽津兩個最大的泥石流災害發生地目擊到的場景。

    鹽津45萬立方米山體突然滑坡

    8月12日晚7時50分左右,連續半個月的雨水使得鹽津縣廟壩鄉民政小河邊45萬立方米山體突然滑坡。

    截至13日晚6時,這場在當地百年不遇的自然災害共帶走了13人的生命,1名男子(侯流明)及3個女孩在這次災難中倖免于難,另有16人下落不明。

    14日,記者趕到災難現場,位於白水江岸的一條小河邊一片狼藉,現場百餘名武警官兵及兩輛挖土機正在緊張搜救。天空中飄著小雨,在附近圍觀的數百名群眾中,不時有人想衝進現場參與搜救,但因現場情況較危險,且不能容納太多的人,被執勤的民警擋在現場外。

    5歲的孩子失去了父母

    14日下午,在廟壩鄉衛生院二樓3病房,記者見到了正在接受治療的被救出的4名倖存者。4名傷者分別為:30歲的侯流明、5歲的侯小英、13歲的胡小林和陳大松。

    侯流明比畫著,驚魂未定地向記者講述當時的情形,12日晚7時50分左右,天剛剛黑,突然間“轟”地一聲巨響從屋後傳來,侯流明以為是地震了,趕緊出門查看,當他剛邁出家門時,就被先前停在房屋後的一輛卡車推下山去了(該車為在此修路的某公司的施工車)。緊接著,黑壓壓的一團泥石也從山上飛一般地滑落下來。與此同時,一陣陣悲慘的呼救聲從鄰近的住戶家裏傳出來,這聲音瞬間便消失了,隨後便是雷鳴般的響聲。侯流明緊抓著卡車隨泥石一起下滑。伴隨著一陣陣劇痛,侯流明陷進了泥石中,任由他怎樣呼救都無濟於事。因為在他身後,小河邊的所有住戶都已經埋在了泥石中。侯流明最後掙扎著從泥土中探出頭,周圍已是廢墟一片,直到救援人員趕到,才把侯流明從大石下救出來。

    在病床上,5歲的侯小英哭個不停,她的叔叔侯流明稱,這次災難中,小英的父母已被埋在泥石中,至今下落不明,估計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小英這幾天來一直在哭,鬧著要爸爸媽媽,有時晚上突然驚醒過來,第一聲就叫“爸爸、媽媽”。據了解,小英是父母惟一的女兒,現在就是侯家的惟一後人了。記者離開病房時,小英拉著記者的衣角:“叔叔,我爸爸媽媽還會回來嗎?我要我的爸爸媽媽,我要上學……”記者一時無言以對,淚水模糊了雙眼。

    救援的時候又發生滑坡

    14日下午5時33分,記者正要離開現場時,突然一聲巨響傳來,離小河邊山體滑坡處不足5米的地方再次出現了山體滑坡,一團團泥石急速衝下山坡,現場的搜救人員見狀迅速地撤離。大約過了兩分鐘,險情停止了。為安全起見,半小時過後,搜救人員才再次投入到搜救工作中。

    未救出的人生還希望已很渺茫

    15日天剛濛濛亮,記者再次來到事故現場,鹽津縣委書記已來到現場指揮救援工作。連續奮戰了兩晝夜的武警官兵及相關搜救人員還在現場忙碌著。兩位現場施工的掘土機駕駛員不時地用手捶捶後背、拍拍腿,一個接一個的哈欠憋得他們直掉淚,他們還得堅持到下兩位駕駛員從縣城趕來替換才能休息。

    上午8時許,一名搜救人員喊了一聲:“找到一個男的!”4名武警戰士抬著擔架奔了過去,現場的醫務人員也迅速圍了上去,經檢查後,同時搖搖頭:“沒希望了。”隨後不到一個小時,又有一男一女兩具遇難者屍體被找到。截止到15日晚8時,這次山體滑坡遇難者已增至16人。除4人獲救外,還有13人下落不明。這13人可能仍在滑坡體的泥石中。災難發生已經3天,深埋在泥石中的人生還希望已很渺茫。

    即便如此,現場的搜救人員仍在作最後的努力,決不放過一線希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另據了解,8月14日鹽津縣紅十字會已在縣城貿易大樓前舉行了募捐活動。到15日,廟壩鄉政府共收到各地人民群眾捐款7萬多元、棉被80余床、衣服100余套、大米300多斤,募捐現在還在進行著。

    新平歷史上最大的泥石流

    8月14日淩晨,哀牢山、戛灑江間長30公里、寬8公里的區域內,平日風情萬種的這片山水會變得如此暴戾,數不清的滑坡泥石流傾瀉而下,頃刻間粉碎了近千戶農民的家園……

    8月,新平降雨異常地偏多,8月13日那天,災區的降雨達100毫米以上,大雨一直持續到8月18日的中午。災區集中在新平西北角的戛灑、水塘、者隆3個鄉鎮,記者手中的最新災情統計,截至19日下午6時:死亡40人,失蹤23人,沖毀房屋893戶、4008間。農作物、基礎設施大量被毀,直接經濟損失16625.8萬元,受災人口29160人。值得特別關注的是,大量的山體仍存在災難隱患,三十來個村民小組的人員亟待搬遷。

    如此大面積的滑坡泥石流非常罕見,這是新平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滑坡泥石流災害。

    災害發生後的第二天,省長徐榮凱、省委副書記親赴災區慰問災民,8月16日,國土資源部葉冬松副部長也率專家組趕到了災區。整個災區已投入5000余人的搶險隊伍。

    大半個村子不見了

    水塘鎮新寨村委會曼糯村民小組是“814”特大滑坡泥石流災害中損失最慘重的村子之一,34戶傣灑(花腰傣的一支)人家19戶房屋全被沖毀。

    16日下午,災區難得地露出了太陽,悶熱的氣候中,原來曼糯的老村長白文貴的講述仿佛又把人帶回那驚心動魄的危情時刻:6點30分,我發現棉花河水暴漲,立刻打電話報警,7點水已流過路面進了村,村邊老鴰箐已經開始流下泥石流,我們幾個黨員開始組織群眾疏散,7點40分,村口小賣部刀有貴家的房子塌了,一間、兩間……這時候,泥石流不算太大,但是,寨子被洪水和泥石流包圍,非常危險。8點50分,泥石流好像淌得慢了一些,群眾開始撈搶被沖走的財物,幾名老黨員大喊:“不能搶啊!更多的險情在後面!”天烏黑黑的,雨下得像銅錢一樣大。9點20分,特大泥石流暴發,吼叫著,房子像骨牌一樣倒啊!我估計泥石流捲起浪頭有二三十丈高,大家跑到相對安全的山坡上,清點人數,有17人不見了,一寨子人抱在一起哭起來。

    泥石流到達曼糯時,被老鴰箐擠壓了一下,面對寬達兩百來米的創面,曼糯的村民指著高高的山告訴記者:“你們該到上面看看,上面也有好幾個村子遭災,這股泥石流毀了好多戶人哪。”抬頭看山,只是一座不高的山頭,村民説,更高的山在後頭呢。8月16日下午,上百名應急隊隊員還在曼糯搶險搜救,傣族漢子亞永明呆呆地站在自己的“家”上,這兒現在已是1米多深的泥漿,幸運的是,他一家7口全部逃過劫難,只有1人受了傷。

    16歲的陶志紅小姑娘就沒有亞永明那麼幸運,“814”災難過後,她的父母沒了,家中只剩下70多歲的爺爺,8月15日那天,她輕輕問了徐省長一句:“我還能讀書嗎?”徐省長眼睛濕潤了:“能讀!能讀!有黨和政府,你一定能讀書!”

    救援人員只能在泥濘中爬行

    當地幹部介紹,災區的村民分四處居住,山頂、山腰、山腳和河谷。曼糯所在的正是一座大山的山腳,泥石流下來的時候已經奔騰了幾百米,勢頭最為猛烈!

    曼糯的公路斷了,幾公里路面全是泥漿。還不斷有滑坡泥石流發生。10點不到,由縣上趕到的第一批救援隊伍進入了曼糯,不少路段,人們只能在泥濘中爬行。木板路在泥漿上搭了起來,搶救工作異常艱難,推土機一米米往前推路,油用完了,搜救隊員將油一桶桶半爬著送至現場,推土機推鬥還負起運人運物的責任。第一批救援物資大米等於當晚8時由90名民兵打著手電,背進曼糯,不到10公里的路程,行進了5個半小時。什麼也沒帶出的災民當天就吃上了飯、穿上了衣、蓋上了被。

    不斷有屍體被發現,目前尋到的最遠的一具屍體在一公里外的甘蔗林被發現,泥石流力量有多大!村民們指著立在棉花河中的一棵高二三十米的木棉樹説,這棵樹是由山上連周圍的土一起衝來的,泥方之大,木棉樹到了河心仍然不倒。

    一名叫刀世美的38歲傣灑婦女在達哈村的一個石壩上遠遠眺望著已埋掉大半的自己的村子,暗暗流淚,她説:“早點挖出人來,早點修好路,政府關懷我們,我們要快點生産。”據了解,大量救災物資已發放給災民,生産急需的農具已有部分發放。

    -新平縣捐贈電話:08777011377

    歷史回顧:雲南歷史最大的泥石流

    呼嘯的風從山頂上掠過,抽打著這片荒原皴裂的肌膚,青山深處,金沙江在峽谷裏低吟。

    就是這裡!嚮導老田面無表情地説。

    那四個生活著444個人的村莊就在我們的腳下。

    泥石流發生在深夜

    1965年11月22日,一個晴朗的日子。吳昌亮去嫂子家吃豬肉,晚上住在嫂子家,沒有回家。

    夜裏,大地突然咆哮起來。睡夢中的吳昌亮只覺得耳邊一聲轟鳴,緊接著就像千軍萬馬在窗外馳騁,狂沙直往屋裏飛。又一會兒,大地重新恢復了平靜,異常的平靜,甚至連窗外的蟲子和狗都不再叫。天亮後,吳昌亮往家的方向望過去,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家、房子、村莊、親人,一切都埋在了山底下。

    4個村莊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那座平常要爬半天才能爬到頂的海拔3100米的觀音梁子,變成了一大攤籠罩著黃紅色煙霧的泥池,直下2000米扣在了普福河谷上。坍塌還在不斷進行,平日看似堅如磐石的大山,像一堆爛泥一樣不停地往下落,不停地攪起紅色的霧氣,不停地吞噬著周圍的土地。

    楊文蘭的家在距離坍塌的裂縫只有幾百米的邊緣,那天夜裏,她睡得正香,突然覺得好像有火車從床邊開過一樣,家裏的一切都在顫抖,一切都好像在不停地往下掉。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地震了”。全家人往外衝出來,才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山在往下塌,大團的黃煙不停地從地底冒起,有的人驚恐地叫道:“天塌了!”

    楊文蘭的爸爸出門去看鄰村的姨媽,姨媽家所在的老升多村,已經被埋在了地下,連同村口那些高大的榆樹和核桃樹。坍塌的裂縫,離上普福村不到一公里。

    4個村子被埋葬在泥下

    天亮後,楊文蘭和媽媽才知道了真相,哭著祭拜了姨媽和其他被埋在山下的親戚,當天村裏哭聲一片。

    當天晚上,又聽見了一聲巨響,大半個營盤梁子塌了下來,崩塌面繼續擴大,紅色的煙霧一直延續了一整天,沒有人敢走近。這次崩塌形成了一座2.7公里長、179米寬的天然大壩,擋住了普福河水,數小時後,洶湧的河水涌出土壩,山野裏又一次響起巨大的轟鳴聲,鄰近幾個村的人們都急了,紛紛帶著一點食物逃走,過了一個多星期才回來。

    第二天,當地鄉政府的幹部知道了這件事,走路去向縣裏彙報,第三天,縣裏緊急組織了一支工作隊走路來到這裡。到這裡以後,他們發現,這裡根本無災可救,老升多、阿角咪、白佔鬥、電塘四個村莊,除了外出讀書的孩子和臨時外出的大人外,無一生還。

    大崩塌填平了10平方公里的土地

    這場山體滑坡,是中國歷史上有記錄的造成人員傷亡最多的一次,崩塌發生時,昆明、下關、貴陽、成都、康定等地的地震臺都收到了這次事件的地震記錄,在兩天之內一共發生了7次震動,最大震動達4.4級。11月22日晚的大崩塌,從啟動到停歇,全過程歷時不足10分鐘。

    災情驚動了北京,在災難發生一個月以後,一支由中科院學部委員施雅風率領的考察小組趕到了馬鹿。專家們到達現場後,發現大自然的咆哮到這時仍然沒有完全結束,大大小小的崩塌時有發生,現場仍然像是一個大泥潭,專家們沒有辦法到達中心地區去做觀察。

    在現場,專家們發現了許多飛石留下的擦痕,最大的飛石長2.6米,寬2.5米,高1.6米,重達8噸。這些石頭從3000米的山峰落到1500米的溝底,還繼續前進,挖出了大量的深坑,地面的蠕動正在慢慢地填平這些坑。

    在大崩塌之後,大地在尋找著它新的平衡點,由此引發的中小型滑坡有15次,微型滑坡不計其數。整個崩塌影響的範圍東西長7公里,南北寬2.5公里,面積約10平方公里。

    4個村子已經永久地埋在地下了,現場看不出一點關於房屋和樹木的痕跡。

    泥石流是一種自然的地質現象

    從普福回來後,記者拜訪了雲南省地理研究所的朱靜副研究員。她説,滑坡泥石流是一種自然造貌運動,從地球誕生以來,這種運動從來沒有停息過。在地殼表面得到一種暫時的平衡後,運動會暫時停止,但是,一旦這種脆弱的平衡被打破,造貌運動又會開始。

    雲南是一個典型的山地省份,山地面積佔全省面積的94%,地質構造複雜,地表活動頻繁,滑坡泥石流時有發生。

    每年的雨季後期,是滑坡泥石流多發的季節。據統計資料顯示,祿勸縣1965年是一個歷史上少見的多雨的年份,年平均降水量達到了1073.30毫米。普福地區的山主要有玄武岩與紫紅頁巖和凝灰岩混雜,當雨水侵蝕了紫紅頁巖和凝灰岩層後,會引起這些岩層的泥化,導致覆岩體的不穩定和岩體的破碎,從而造成崩塌。

    由於當時的條件限制,對於祿勸普福的那次超大型山體滑坡,幾乎沒有人做過報道,只是在各種地理論文中,它被一次又一次地引用著。由於在崩塌中出現了少見的飛石現象,專家們給它取了一個專門的名字:祿勸式的大崩塌滑坡。

    滑坡是雲南最常見的自然災害

    對於斷裂帶密集的雲南來説,滑坡泥石流是雲南最常見的自然災害,滑坡泥石流造成的人員傷亡和經濟損失超過任何一種地質災害。而且,隨著人為的經濟活動越來越頻繁,這種自然災害也越來越頻繁地緊跟著人的經濟活動而遷移。據統計,全省滑坡泥石流點達20多萬處,直接威脅了31個縣級以上城市和上千座水庫的安全,雲南平均每年有3萬畝農田因泥石流造成固沙化而難以復耕,有2200公里的公路因泥石流而斷道。

    專家們認為,雲南有10個地州至少有15萬人經常受到滑坡泥石流的威脅,除了自然的因素之外,人為的因素越來越多地凸現在發生的各種災害中。城鎮規劃中忽視環境地質條件,盲目改變地表和地下水的活動,人口的劇增給環境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都有可能導致誘發和加劇泥石流滑坡的發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滑坡泥石流還將存在於這片脆弱的紅土地上,沒有人能忽視它的存在。

    經過幾十年的努力,雲南現在已經基本掌握了全省滑坡泥石流災害的發展趨勢,並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地理信息系統,力圖通過科學的觀察和預報來減少災難的危害。科學家們認為,災害是難以治理的,但卻可以回避和利用。(謝永 錢粲明 李梓)



責編:趙瑋寧 來源: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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