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國SASAKI公司將挖湖取得的土方堆成兩個緩起緩落的山丘,並將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籃球場、
棒球場融入其中的時候,人們會自然聯想起中國的夯土建築與窟洞民居。
善於用土是中國建築的傳統,夯高臺以壯王威是中國宮廷建築的表徵,而與土相融則是中國民居建築慣用的手
法。以木構為架、以夯土為墻的住宅院落在中國生長了數千年,“就地取材”的土,成為了這些建築最為經濟和有
效的保溫層,它像一層厚厚的大被子罩在房屋四壁,使室內冬暖夏涼,舒適無比。而窟洞住宅則更為徹底,它直接
“成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
SASAKI公司就是想這樣把“中國的大被子”披在了最現代的體育設施上面,這些設施看上去是那麼自然,可以想像其室內環境同樣也是自然的。人們有理由相信這是最節能的一種設計手法,場館的投資將從日後節省下來的鉅額運營費用中得到回報。
“2008年奧運會的焦點是綠色奧運,經歷了這一真實和具有象徵意義的運動、文化和環境的交叉點,北京
申辦2008年奧運會成功的呼喊迴響不絕,這也可以被看作是當代綠色奧運的物力論。”SASAKI公司在其
設計説明書中這樣寫道。
對自然與建築充滿感悟的建築設計大師們在此次北京奧運設施規劃方案徵集活動中,正在促成奧林匹克與中國
文化的一次握手——他們做出了最傳統的建築,同時也做出了最現代的建築。這不禁讓人想起中國學者季羨林的那
句斷言:“推崇‘天人合一’的中國文化將被人類重新審視,21世紀將是東方文明的世紀。”
就在東方文化的強烈氛圍裏,世界著名生態建築設計大師楊經文向新華社記者介紹了他的理論框架:建築可分
成幾類,一類是無需電能與機械作用即可保證室內舒適度的,一類是部分需要電能與機械作用以保證室內舒適度的,一類則是完全依賴電能與機械作用的。他認為,最好的建築應是第一種,比如北京的四合院,最差的則是最後一種,比如外面穿戴著玻璃幕墻、裏面拼命使用空調的華而不實的建築。
在對自己學説的實踐中,楊經文設計出了自然通風、自然採光而不需要空調的大廈。“有機物與無機物的結合
是十分重要的。”楊經文侃侃而談,“建築是無機的,植物是有機的。我在大樓裏栽種了花草樹木,調節了小氣候,就像四合院裏的花園。”
聽著楊經文的講述,記者聯想起與他齊名的印度建築設計大師柯裏亞,他設計的蓮花教堂是那麼的美麗又是那
麼的環保。你看,教堂如一束盛開的蓮花立於湖水之中,它是如此的經濟,無需“現代化”的空調,大自然的風被
從湖面引入室內,涼快極了。
美觀與實用,正是優秀建築的品質。可是,反觀國內一些城市的建築實踐,我們難免會産生一種沉沉的失落感。有的城市的決策者走出國門後看到的只是那些已經落了伍的“最差的建築”,各大城市玻璃幕墻成風、超高層成風……這些費而不惠的建築樣式似乎成了現代化的標誌,對建築文化的曲解令人扼腕長嘆。
“澡堂子翻在外面了!”中國建築學家梁思成在上世紀50年代,對給建築物亂貼瓷磚的奢侈行為這般譏諷道。可在今天,白花花的瓷磚不但貼滿了各大城市,還在大規模地“挺進”鄉村;有的城市,往青磚墻上刷青漆,在大馬路上“種”假花……樸素的美就是這樣被我們迷失了。
在對自己的建築文化缺乏應有審視的情況下,“最差的建築”正在吞噬“最好的傳統”。推土機碾碎的不僅僅
是一片古老街區的歷史文脈,它碾碎的還有蘊涵其中的歷經數百年光陰檢驗的科學精神。
上世紀最著名的建築——美籍華裔建築大師貝聿銘設計的巴黎盧浮宮改建工程沒有貼瓷磚,他把混凝土打造得
像大理石一樣精美;當代著名的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也是瓷磚的“死敵”,混凝土墻成為了他建築作品的標誌。
建築大師們是誠實的,他們的作品也是誠實的。他們之所以被稱為大師,是因為他們把誠實昇華為最善的功能與最
美的造型。
引中外建築大師們折腰的北京古城也是誠實的。登景山而望,這個城市層層疊疊的綠海下面,是青磚灰瓦的四
合院,由金紅二色為主調的宮廷建築在中軸線上律動起伏。它是人工的,也是自然的;它是寧靜的,更是熱烈的;它決不是熱鬧起鬨的那一種。
而對這種歷史的美、質樸的美、莊嚴的美、科學的美,國內的建築師們又有多少人在研究、在品味、在發現呢?在這個城市裏,楊經文發現了四合院、貝聿銘發現了古典園林、SASAKI公司發現了綠色奧運的真諦,他們所發現的是中國的、但同樣也是人類共有的價值。就在這個“原點”上,這些大師傾情創作、流光溢彩。“一法得道,變法萬千”——中國的哲理被他們詮釋得是那樣的真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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