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甲骨文可能大多數人都不會感到陌生,這是三千年前的商代,人們在用牛的肩胛骨占卜之後刻下的文字,但是如果説今天在中國的某些民族地區仍就能 夠看到這種古老的占卜方法,這聽來或許有些不可思議。考古學家宋兆麟所從事的正是這樣一項研究,幾十年來,他通過在民族地區調查記錄那些仍舊保存完好的原始文化,解答了不少考古發掘中的疑難問題。
根據甲骨文上的記載,當年商和羌人之間曾發生過一場大的戰爭,戰敗的羌人由西北向南,經過漫長的遷移,最後在雲南和四川交界的這片深山里落下了腳步 。而彝族很有可能就是三千年前那支被商擊潰的羌人的後裔。宋兆麟認為占卜的習俗正是由遙遠的商代沿襲而來。
1936年宋兆麟出生在東北遼陽一個農民的家裏在宋兆麟的記憶裏童年是充滿樂趣的,夏天就在河裏游泳,冬天和小夥伴們到山上打獵,當時正直解放戰爭的拉鋸時期,所以直到12歲那年,宋兆麟才只念過一年小學但是農民出身的宋兆麟卻並不比別的孩子笨,相反機靈之外,他還有著城裏孩子少有的勤奮。等到初中二年級,宋兆麟已經由班上的最末幾名升到了全年級的前三名。高考那年,他是全校唯一一個報考北京大學的學生。入學不久宋兆麟便被選為團裏的支部書記。1955年宋兆麟考上了北京大學歷史系的考古專業,當時北京大學是中國唯一一所設立考古專業的高等學府。
在宋兆麟的家裏至今還保存著一本大學時候的講義,這是一本油印的民族學教程。在眾多的課程里民族學只是一門並不起眼的選修課。但是自打大學三年級,全班到廣西瑤族作了一次民族調查,宋兆麟對這門功課開始另眼看待。因為當時的瑤族還天天織布,婦女在織布,宋兆麟對此很感興趣,因為他們過去學過這個漢代的織機是什麼樣的,但是就是怎麼操作不同,他一邊看她織布,一邊觀察,問各個細節,手中的那只梭子似乎一下穿過了幾千年的時光,來自遙遠年代的織機也開始吱吱作響。22歲的宋兆麟當時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原本只有在地下發掘中才能見到的東西,居然生活中還在應用。宋兆麟興奮的發現如果反過來用這些保存完好的民族材料來考證中華民族的古老文化,擺在面前的正是一條雖然還沒人走過但卻不乏前景的治學道路。
1958年作為十大建築之一,天安門廣場東側的歷史博物館剛剛建好,這時到北大抽調人才的館長一眼看中了能力全面的宋兆麟。由於社會變革,不少民族地區的原始文化正在一天天消逝,意識到問題迫切性的歷史博物館準備去雲南的瀘沽湖調查那裏的走婚制,回館之後辦一個有關母系社會的文物展,這時館領導很快想到了考古出身又作過民族調查的宋兆麟。
調查開始的時候,人們對這個兜上總別著只鋼筆,説著一口普通話北方小夥子並不十分理會。但是宋兆麟並不氣餒,他調整了一下調查方法先調查簡單的, 宋兆麟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從最初的調查中,他發現摩梭人的家庭構成十分特殊。這是一個看不到父親的家庭,就像屋裏的火塘,母親才是家庭的核心,兒女們一生都將和母親在一起。姑娘長大後就在家接待自己的阿柱,生下的孩子由母系大家庭共同撫養,同樣,家裏的男孩也都外出走婚,有了孩子則留在女方的家裏。當時宋兆麟總是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不管這天的調查有多辛苦,他都要在睡覺前把當天的工作做一個大致的總結,從1962年3月這天的日記來看,通過幾天的調查,他已經把洛水村理出了一個清楚的血緣譜係。當年,村裏一共有30戶人家,家家走婚。其中有18戶處於母系的家庭結構,另外,有不多的幾戶建立了一夫一妻制的家庭。
隨著工作的逐步深入,兩個月後,瀘沽湖沿岸十里八鄉的村民都知道湖邊來了一個調查阿柱婚的宋同志。
1964年的7月一篇名為《雲南永寧納西族的住俗--兼談仰韶文化大房子的用途》的論文在考古刊物上發表了,在這篇文章中宋兆麟把瀘沽湖畔的母系走婚制和1954年發掘的半坡遺址進行了一番對照,他認為在處於母系社會的半坡遺址中發掘出的大房子基本相當於永寧母系家庭的公共火塘。而那些小房子也不是一夫一妻小家庭的住房,它們很有可能就是女孩子接待男友的花房。這是宋兆麟在全國性的考古刊物上第一次發表學術論文,也是他通過民族學的調查方法第一次對考古發掘中的文化現象做出系統的論證。
聽説離瀘沽湖不遠的大藥山西邊有個木裏縣俄亞村,在那裏還保存著兄弟共妻姐妹共夫的原始夥婚制,宋兆麟和他的同伴決定前去考查。這一次宋兆麟一行四人和涼山州政府經過週密計劃,還是決定出發了。經過7天的跋涉這只隊伍終於在金沙江邊停了下來,度過金沙江又走了三天三夜,一個俄亞村終於出現在面前。俄亞是中國目前唯一一處保留原始夥婚制度的村落,由於山高路險,宋兆麟一行是第一批到達那裏進行考察的學者。
宋兆麟發現俄亞的原始夥婚正是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時期的一種婚姻結構,以前只知道在藏族的某些地區存在原始夥婚,而在俄亞的調查則是對這種婚姻狀況的第一次完整調查。
在宋兆麟看來經書上的圖畫與東巴文和藏文似而不同,現在宋兆麟正在構思他的第23本書的書稿,內容就是關於西南文字的起源。宋兆麟説,他是幸運的,還是在大學三年級,去廣西做民族調查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民族考古這條道路,幾十年來堅持著一路走下來,便有了今天的成績。
宋兆麟已經先後到鄂倫春、西雙版納、瀘沽湖、大涼山作過深入的民族調查,收集民族文物上萬件,隨著調查他不僅拍攝了大量的照片,並且把每一項內容都做了分門別類的整理。另外,光是調查筆記就積累了幾十本。
2002年的夏天,宋兆麟又一次來到了瀘沽湖,這已經是他對女兒國的第七次造訪。看到當年收集的很多民族文物正在從生活中一天天消逝,宋兆麟説自己似乎是用一生的時間看到了原本該在幾千年裏發生的變化。與以往的調查不同,這次到瀘沽湖的主要目的,是要幫助當地政府建一所民族文物的博物館,如何能夠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保護好本民族的獨特文化,已經成為宋兆麟現在的一項主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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