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深陷危局 “再次起飛”困難重重

　　□ 法治日報記者 王衛

　　今年以來，波音公司可謂安全事故頻出，口碑與營銷業績屢遭打擊。在航空領域，波音客機在空中突然俯衝、門塞脫落等事件持續發酵；兩名美國宇航員搭乘波音“星際客機”飛船進入國際空間站後，因飛船多項故障滯留原地……問題集中爆發，背後安全漏洞實則由來已久。

　　儘管8月8日，波音公司迎來了新任首席執行官，航空業資深人士凱利·奧特伯格走馬上任，但有觀點認為，波音正面臨創立以來最嚴峻危機之一，奧特伯格想帶領公司“再次起飛”困難重重。

　　遭遇恥辱挫折

　　“星際客機”6月5日首次載人試飛，次日把美國宇航員巴裏·威爾莫爾和蘇尼·威廉姆斯送抵國際空間站，原定同月14日脫離空間站返回地球，但因推進器故障和氦氣泄漏等問題，返航時間一再推遲。這兩名宇航員已滯留太空兩個多月。

　　按照最新計劃，兩名宇航員將在國際空間站工作至明年2月，屆時與另外兩名預計於今年9月搭乘“龍”飛船前往國際空間站的宇航員一同返回地球。“龍”飛船按計劃不早于9月24日發射，搭載的宇航員人數將從最初的4人減至2人，以便給兩名滯留太空的宇航員留出位置。

　　搭乘“星際客機”飛船前往國際空間站的兩名宇航員將不得不改乘競爭對手的飛船返航，這令波音公司這一美國航空航天巨頭遭遇恥辱挫折。除此之外，波音的“尷尬”還不少。

　　2018年10月和2019年3月，印度尼西亞獅子航空公司和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航班相繼發生空難，失事飛機均為波音737 MAX型客機，總計造成346人遇難。調查發現，事故原因和該機型新軟體系統的安全設計漏洞有關。在獲取適航認證過程中，波音向聯邦航空局故意隱瞞這一風險，也未就該軟體系統加強飛行員培訓。

　　這兩起嚴重空難讓波音面臨遭美國司法部起訴的風險。2021年波音曾與司法部達成三年期暫緩起訴協議。然而，今年1月，美國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737 MAX型客機飛行途中機身門塞脫落後，司法部認定波音違反協議，要求波音協議認罪，要麼被起訴。7月底，波音向美國司法部承認737 MAX機型在申請適航證過程中“密謀欺詐美國政府”，認繳罰款並承諾進行整改，避免了漫長庭審可能招致的聲譽損失和更重刑罰。

　　隱患早已種下

　　今年以來，陸續有多名“吹哨人”爆料波音質量和安全控制存在問題。有專家指出，其實隱患早已種下。

　　美國資深記者、作家彼得·羅比森在《盲飛》一書中認為波音過度逐利，而注重創新、標準、工藝和質量的工程師文化卻被嚴重稀釋。

　　羅比森認為，長期以來，為維持股價，波音盈利分配向股東傾斜，導致在技術創新的投入相對不足。為了跟空客新機型競爭，波音匆忙推出737 MAX客機，給日後飛行安全埋下隱患。據一名前波音質檢經理説，波音以前每班飛機生産安排約15名質檢員，後來縮減到每班只保留1名質檢員。而在737 MAX兩起空難發生前，波音已收到多起關於該飛機存在問題的報告，卻未能及時回應和採取行動。

　　還有評論稱，為與空客競爭，波音的確應當推出新飛機，但這應當是一型重新設計的全新飛機，而非在737基礎上“打補丁”式的新款。

　　新飛機需裝備新一代大涵道比渦扇發動機。這型號發動機可顯著降低能耗，提高飛機經濟性，也是新飛機的主要賣點之一。但發動機涵道尺寸明顯增大，與737機型原始設計的低矮機身不適配。因此，737 MAX進行了修型，修型後飛機重心改變，在一些特定情況下飛行時容易出現仰角過大而發生失速險情。因此，737 MAX型加裝了“機動特性增強系統”彌補這一漏洞。這一軟體存在的缺陷與2018年和2019年兩場空難有關。波音當初之所以選擇“舊瓶裝新酒”的解決方案，只因這樣更省錢。為節省成本，波音還將大量核心零部件的生産業務出售，轉而採用外包方式。

　　信譽亟須重建

　　安全問題頻出，令波音銷售業績大幅下滑。2024年上半年，波音僅獲得156架飛機訂單，而上一年同期的客機凈訂單數為567架。“要重建公司信譽，我們要踐行承諾，那就是生産高質量、安全的商業航空器”。奧特伯格上任伊始在致員工的公開信中説。

　　奧特伯格的前任戴夫·卡爾霍恩也曾在多個場合強調安全的重要性。卡爾霍恩在波音客機于2018年和2019年發生空難後出任波音掌門，曾被認為是“臨危受命”。當時公司還成立新的安全委員會，制定新的安全標準和流程。

　　然而，今年波音客機門塞空中脫落事故發生後，卡爾霍恩黯然離職。6月他出席美國國會聽證會時承認，波音安全文化有瑕疵。在對門塞空中脫落事故的調查中，有波音工人更直言波音的所謂安全文化是“垃圾”。最新消息還稱，荷蘭皇家航空公司這家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航空公司表示，未來幾年，其將投資70億歐元用於新機隊，不再使用波音公司生産的飛機。

　　日前，波音民用航空市場營銷副總裁霍達仁表示，奧特伯格上任後將在西雅圖側重於持續改善和提高整個生産體系的穩定性以及交付産品的質量。把工作重心放在西雅圖也體現出波音更好地把握民航業巨大發展空間的決心。具體包括完成波音對關鍵部件供應商勢必銳航空系統公司的收購；與西雅圖地區的一家機械師工會組織談判，避免後者9月罷工；重振MAX系列飛機生産等。

　　業內專家認為，未來，波音若想在行業內重生，必須從根本上扭轉其企業文化，以工程師為核心的技術文化需要重新煥發活力。高度重視創新、質量、標準的理念應當牢牢植根于每一位員工的工作中。同時，市場的期望也不應被低估，信息透明度與高標準的執行力將成為奪回消費者信任的關鍵。波音不僅要在技術上迎頭趕上更需在道德上站穩腳跟，確保做到言行一致。以奧特伯格為代表的波音領導層能否以此為契機，重新標定並守好安全底線，帶領公司渡過危機，各方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