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重修面世,89歲專家帶領團隊薪火相傳

來源:澎湃新聞 | 2024年08月18日 17:53:56
澎湃新聞 | 2024年08月18日 17:53:56
原標題:《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重修面世,89歲專家帶領團隊薪火相傳
正在加載

  2024年8月18日,適逢馬王堆漢墓完成考古發掘50週年之際,最新修訂出版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七大冊)與讀者見面,收錄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13萬餘字簡帛文獻圖版及釋讀。這也是繼2014年《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初版面世之後,首次對最新研究成果進行集成再編纂。

  新版本修訂工作由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組織團隊開展,著名古文字學家、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裘錫圭先生擔任修訂本主編。

  20世紀70年代初,在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大批帛書、帛畫、簡牘震驚世界。馬王堆漢墓所出有字簡帛文獻總計達五十余種,如同一座“微型圖書館”,為世人打開通向漢代思想世界的大門。

《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修訂本 本文圖片 受訪者供圖

  重寫若干篇目、修訂近千處

  馬王堆3號墓出土的簡牘帛書,是馬王堆出土文物中的重中之重。馬王堆帛書分篇、卷抄寫,包括約24厘米的半幅帛和約48厘米的整幅帛,倣自竹簡所以有縱向朱絲欄,再以墨書。除了四種講養生和房中的簡書外,3號墓的簡帛書籍共有五十余種,囊括“六藝”“諸子”“兵書”“術數”“方劑技”五類。簡帛書籍有相當一部分是經歷秦始皇“焚書坑儒”後尚存、已湮沒兩千餘年的古佚書,也有一部分為現存古籍如《周易》《老子》的不同版本,為學界帶來諸多新知新見。

  2014年面世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初版,讓1974年即已發掘完成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文獻首次集中完整公佈。在初版基礎上,新版本修訂工作由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組織團隊開展,著名古文字學家、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裘錫圭先生擔任修訂本主編。

  據承擔修訂本組織統籌工作的中心主任劉釗教授介紹,經修訂後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相比初版呈現如下變化:一是重寫若干篇目,包括《喪服圖》、《老子甲本》、《陰陽五行甲篇》、《去谷食氣》、《養生方》、《太一將行圖》(原名《太一祝圖》)、遣冊簽牌等;二是公佈湖南博物院新發現的帛書、帛畫殘片230余片(包括帛上無字、無圖者),附於第七冊圖版之末;三是調整《集成》一書整理圖版中的帛片60余處,新綴《集成》一書原始圖版中未能綴合的殘片(包括《集成》整理圖版已收錄的殘片和漏收的殘片)約230片;四是對全書圖版加以調色處理,以期更為清楚地展示簡帛上的文字和圖像;五是除去前述重寫的篇目之外,修訂組共對《集成》進行了近千處修訂。

《太一將行圖》

  在裘錫圭心中,“馬王堆帛書、簡牘的整理工作沒有止境。”此前,主持初版編纂工作時裘老年事已高、青光眼嚴重,但仍堅持全程參與。而今現年已89歲高齡的裘老仍躬耕于研究一線,親自操刀《老子甲本》《老子乙本》的修訂工作。

  “裘先生很早就把修訂工作提上日程。2021年9月13日列出修訂計劃,此後約從2021年9月23日開始到2022年9月。其間,除了修改《從古漢語中“善”的用法談到〈老子〉中的“善”》,基本是全力以赴。”與裘錫圭共事修訂的修訂組成員劉嬌介紹,裘先生十分重視吸收新見,2022年五六月間,修訂組成員鄭健飛的博士論文《馬王堆帛書綴合研究》還在寫作階段,針對《老子》拼綴的單篇文章尚未發表,裘先生特別關照要先從他那裏要來word稿,逐條對照修改。“修訂工作進行的兩年間,一度受到疫情影響。當時我們的工作方式以微信語音通話為主,我讀2014年《集成》本《老子》釋文註釋,裘先生提出修訂意見,再由我記錄下來。”劉嬌回憶起與裘錫圭先生共事修訂的經歷如是説。

  記者從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方面了解到,《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的修訂計劃早已有跡可循。由湖南省博物館、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中華書局合作編纂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自2014年6月由中華書局出版以來,便得到廣大讀者的關注認可、獲得諸多獎項。但因該項目的初版編纂存在時間限制,資料的利用並未做到“盡善盡美”,一度成為編纂小組成員心中的遺憾。

  《集成》初版剛面世時,新的修訂計劃便已在醞釀之中。2015年6月三方編纂單位合作舉辦“《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修訂國際研討會”探討《集成》存在的一些問題;至2020年,編纂團隊考慮到學界新成果不斷涌現、初版在釋文、註釋、綴合、排版、調色等方面均有瑕疵,《集成》修訂工作正式由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組織團隊開啟,基本由原整理者承擔相應修訂工作,少數由原整理者推薦相關研究人員進行修訂,在初版基礎之上精益求精。

  2022年10月至2023年8月,《集成》修訂稿的初稿陸續完成。為提高修訂質量,2023年8月23至27日又在復旦大學召開《集成》修訂審稿會,修訂組成員歷經五天逐篇審讀所有修訂稿,針對疑問一起討論,一條條過,一篇篇審,直到所有篇目審讀完成。

  據《集成》修訂組秘書張傳官介紹:“古文字學界素有團隊合作審稿的慣例,所有編纂成員在一定時間內將精力集中到這一件事情上,免除其他工作或事務的打擾。此次修訂,學者們都盡力協調時間,爭取更久地參加審稿會。團隊高效合作之下,《集成》審稿會比原定的結束時間提早三天完成。”一眾學者的凝心聚力,讓《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修訂本得以與讀者如期相會。

《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修訂本

  簡帛集成背後的薪火相傳

  “馬王堆簡帛原來被存放在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裏,帛書大都以折疊狀態被放置,有些字被印到相疊的頁上去,我們把這種被印的字叫印文。”目前就職于岩手大學平泉文化研究中心的日本學者廣瀨薰雄曾是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員,參與過《集成》初版整理,也是此次修訂組中的一員。他介紹了如何充分利用各種印文完成《經法》《五十二病方》《導引圖》的修訂整理:“這些印文在整理帛書時發揮很大的作用。我們把原來的字和印文一一核對,有時候原來的字被殘缺,但印文還存在,據此可以釋出已經殘缺了的字並且能夠找出殘片的位置。”

  據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陳劍補充,由於長期浸水粘連,馬王堆帛書的字跡向上、向下或透過帛向上或向下沾染浸潤,分別會産生“倒印文”“反印文”“滲印文”等不同現象。

  以拼綴整理《集成》中的帛書《周易》經傳部分為契機,陳劍教授曾將拼綴、整理的範圍擴大至馬王堆帛書的其他篇目,撰寫完成五萬多字的《馬王堆帛書“印文”、空白頁和襯頁及折疊情況綜述》,首次對馬王堆帛書中的“印文”作了全面而徹底的梳理,利用這些“印文”校補了有關釋文,新綴、改綴了大量的帛書殘片,並對馬王堆簡帛中疑難字詞的考釋提供重要意見。

  從殘片拼綴到文字釋讀,整理修訂的每一步都考驗著學者的腦力、功力與眼力。修訂組成員之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鄭健飛博士向記者介紹了在修訂本中有關《太一將行圖》的一處新發現。這幅馬王堆三號墓出土的帛圖上繪有七個神祇和三條龍的形象,其中六個神祇和兩條龍的圖像旁有題記,帛畫最右側也還有一行總題記。2014年6月出版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一書最早指出,寫有“大一祝曰某今日且”八字的殘片原本應該在帛畫的右上方,即“大一祝曰某今日且”成為了總題記的首句。

  “廣瀨薰雄先生最早對此提出疑問,他指出寫有‘大一祝曰某今日且’八字的殘片上下皆有殘斷,因此並無法確定‘大一祝’是否為題記的開頭。我本來也就有同樣的疑問,在讀過廣瀨薰雄先生的文章後這個問題更是時時縈繞在腦海中。”鄭健飛講到,某日因為隨手記錄、蒐集出土秦漢簡帛材料中祝禱辭辭例,將這些材料全部羅列在一起時,非常直觀地看出這些祝禱辭在動詞“祝”之前通常會伴隨有“禹步三”的動作。

  “這時我的腦海裏立即浮現出秦漢文字中‘大一’二字的字形寫法,再考慮到有些時候由於帛片的皺縮、斷裂、變形等原因容易造成帛書文字尤其是殘字的誤釋,幾乎是在一瞬間我就有了個十分大膽的猜想:‘祝’字之前的所謂‘大一’二字有沒有可能就是‘三’字的誤釋呢?”帶著這樣強烈的預感,他找尋出這幅帛圖的高清圖版進行核對,當看到所謂“大一”這兩個字在帛片上的真實形態時,便知猜想和假設被證實。

  在裘錫圭先生看來,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蓬勃的中青年研究人才是編纂修訂《集成》最不可忽視的主要力量,“他們對這份外人眼裏看起來很枯燥的工作充滿了感情”。

  據裘錫圭回憶,馬王堆帛書整理至今,編纂團隊眾多研究者都為《集成》的誕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陳劍教授除了主導《周易經傳》的整理與修訂,每看到其他人在整理時可能有字釋錯或可拼上一個碎片,都會馬上和同事分享;劉釗教授參與全部流程的安排和指導,有力推動修訂工作的進展;中心研究員張傳官擔任修訂工作秘書,協調各項修訂事務;鄭健飛博士整理、製作修訂本部分圖版並校勘全書圖版,付出大量辛勞……

  至今,距離馬王堆漢墓完成考古發掘已倏然50載。從20世紀70年代唐蘭、張政烺、朱德熙等老一輩學者在北京沙灘紅樓進行馬王堆漢墓簡帛文獻的初次整理,到今日白髮蒼蒼的裘錫圭先生帶領著60、70、80後學者扛起修訂研究工作的大梁,學術信念在青春燃燒中薪火相傳,馬王堆漢墓帛書的珍貴素材得以經歷時間的淘洗而光亮常新。

編輯:陳詩文 責任編輯:劉亮
點擊收起全文
掃一掃 分享到微信
|
返回頂部
望海熱線
xinwenxiansuo@staff.cntv.cn
最新推薦
精彩圖集
正在閱讀:《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重修面世,89歲專家帶領團隊薪火相傳
掃一掃 分享到微信
手機看
掃一掃 手機繼續看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