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前有不少主播以珠寶文玩的高回報率等為由,誘導消費者下單囤貨。很多老年人沉迷此類收藏品直播間,對買收藏品能發大財深信不疑,不惜花光養老金,即使貸款也要消費
● 主播通過虛構大量事實,讓消費者高價購入倣冒的廉價古董、珠寶等,待錢款到賬、資金轉移後就完全登出平臺賬號的行為很可能構成詐騙行為
● 司法機關應構建犯罪懲治防範體系,協同網信辦等共同剷除直播詐騙滋生土壤,平臺應當進一步優化關鍵詞捕捉和內容識別等程序開發,提高平臺甄別能力,及時封禁違規直播間
“我二舅真的被主播騙慘了。”
在北京工作的柳陽不久前接到從山西老家打來的電話,得知二舅家出了大麻煩——年近60歲的二舅在多個直播間購買“古董”成癮,花光積蓄還不夠,甚至開了多張信用卡,目前已經欠了十幾萬元,因還不上錢還成了一名“老賴”。
讓二舅砸鍋賣鐵也要購買的“古董”,是一些自稱“懂行”的主播直播售賣的“老物件”:“××墓穴開出來的”“傳世的寶貝”“家裏留幾件以後要發財”……二舅認為是難得的撿漏機會,自2020年開始,他斷斷續續在這些直播間買了上百件“古董”,從名人字畫到山水寶瓶,價格從幾十元到上萬元不等,從此一發不可收直到走上借錢的地步。
柳陽告訴《法治日報》記者,為了讓二舅迷途知返,家裏人請來專家向二舅出具鑒定報告,證明二舅買的都是“一眼假”的近代倣品,但二舅卻覺得家裏人“想斷他財路”,為此還和家人大鬧過多次。
令二舅掏空家底也要買的收藏品直播間在網絡平臺大行其道。記者近日在調查中發現,當前有不少主播在直播間自稱“兒子”“女兒”,稱呼直播間觀眾為“爸媽”,並以“避稅”“避開監管”“人在海外,寶貝回國”和暗示珠寶文玩在二手市場的高回報率等為由,誘導消費者下單囤貨,以求未來升值發大財。這些直播間的受眾多為中老年人,多名受訪者表示家中老人整日沉迷觀看收藏品賣貨直播,在直播間內瘋狂下單,即使貸款也要消費。
直播編造劇本話術
承諾將來高價回收
6月初的一個晚上,廣西南寧的韋芳看到,自己的公公又打開某社交平臺,觀看一個名為“××禦窯五號”的賬號進行的收藏品直播。
“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我的蕓家軍在哪,接下來這件寶貝能不能守護(購買)?能的把‘守護’打在公屏上!”隨後,鼓點密集的背景音樂響起,鏡頭被遮住,畫外音適時響起:“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隨著鏡頭再次亮起,自稱“蕓姐”的女主播面前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個以橘棕色作為底色、四面有龍形圖案的方口瓶。
“我家老爺子坐擁財寶無數,想回報社會籌建博物館,但現在一堆寶貝沒地方放,需要直播間觀眾幫忙‘守護’。今天家人們相信我的話,就一單,拍到就是賺到,老爺子讓我至少標價6000元,為了大家今天660元上車!”女主播一聲令下,標價660元商品名為“景德鎮陶瓷擺件1”的鏈結彈出,不到10秒時間就顯示售罄下架。
韋芳告訴記者,她的公公就是這樣被“蕓姐”一聲聲“家人”和“返利”所誘,深陷收藏品直播購物,不到半年時間,就在該直播間花了6萬多元下單百餘件商品,不僅花光了自己的積蓄,還在外借了1萬多元。
“我公公平時節儉得不得了,衣服鞋子穿到不能穿才買新的,廚房洗水槽的漏網破了都捨不得換,卻把所有的錢都花在直播間了,還深信將來能發財。”韋芳説,她公公沉迷到一天從睜眼就開始刷直播,夜裏很晚也不睡,白天精神恍惚。
韋芳給記者展示的訂單截圖顯示,明明圖案上不是同一樣東西,但至少有七八件商品都是同名“景德鎮陶瓷青花纏枝蓮煙灰缸”,價格99元到1999元不等。1999元也是老人單次支出的最高金額,因為其銀行卡每天支付限額2000元。
不久前,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組織公益鑒寶活動,韋芳帶著公公去現場鑒定,證實其購買的藏品均為不值錢的工藝品。但他仍對直播人員的話術深信不疑,沒覺得自己受騙,還認為對方是真的在建博物館,會回收,將來能掙錢。
在將自家情況發到網上後,韋芳結識了不少有同樣經歷的“受害者”家屬,其中一位在廣東湛江工作的王梅,因為舅舅沉迷在收藏品直播間消費,專門建了一個維權群,目前群裏已有86人。據統計群內各家情況,沉迷這類直播間的人年齡主要在55歲到70歲之間,消費最高的人已經買了約50萬元的商品。
通過整合群內信息,王梅發現這類直播間有著類似套路:前期會進行長時間的劇情演繹和鋪墊,打造主播弘揚正能量、愛國青年、隱世豪門家族成員等人設,從婆媳矛盾、爭奪家産、集團鬥爭到海外奪寶,直播間內上演人間百態吸引注意的同時,主播自稱“兒子”“女兒”,稱呼直播間觀眾“爹媽”“老爸老媽”以拉近距離,讓觀眾一步步深陷其中。
王梅向記者介紹,大部分直播間觀眾之所以願意為這些所謂“收藏品”買單,主要因為主播會不斷暗示這些商品的“高價值”。她舉例説,有的主播會承諾只是讓人暫時“保管”寶貝,之後會上門回收或者讓寶貝持有人參加拍賣會,可以高價變現。為讓觀眾相信,主播會特意在直播中安排人“上門回收”或發佈相關短視頻作品,直接語音提示“轉賬×百萬元”。甚至有主播直播賣完貨後,私聊買了東西的老年人讓其轉賬幾百元到上萬元不等的“上門費”,稱會優先上門回收。
“主播還會強調,收藏品拍到家裏後,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還會催促買了東西的人趕快確認收貨,收完貨之後把訂單刪掉,悶聲發大財。”王梅説。
維權群裏有一位曾經沉迷這類直播間的阿姨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狀態:“真的不能自拔,有時候感覺我家的快遞比小區快遞站點還多。主播非常會烘托氣氛,什麼‘快搶馬上就封號了’‘快頂不住了還有3秒沒搶的快搶’‘沒買到別後悔’,還説‘搶到後會按10倍價格回收’,我每次都聽得熱血沸騰,稀裏糊塗就下單了。就這樣被一次次洗腦。”
深信買藏品能發財
不顧反對瘋狂下單
“怎麼讓父母意識到被騙了,是最令那些群裏子女頭疼的問題。”王梅説,現在群裏80多個人,每個群友背後都至少有一位在收藏品直播間瘋狂下單的中老年人。但包括她舅舅在內,目前只有不到5個人算是完全“出坑了”。其他人,好一點的像韋芳的公公,雖然仍相信主播説的話,但願意為了家人嘗試退掉商品並不再購買,但更多的卻是堅決不認為自己被騙了,不僅做著發財夢,而且聽信主播説的“阻攔你不讓你買的都是壞人”,因此和家人發生了不少衝突。
“我知道有一個老人,吃飯、走路、坐著、躺著的時候嘴裏都嘟囔著‘我沒有被騙’,已經到了自己給自己洗腦的程度。群裏還有好幾個家庭,因為家中有人沉迷收藏品直播間,甚至鬧到了夫妻離婚、子女離心的地步。有一個叔叔,在直播間瘋狂買藏品,甚至專門租了一個倉庫裝這些東西。他心臟不好,家人勸他他就暴怒生氣,甚至有一次因為這事和家裏人吵架暈倒,送到醫院搶救;還有一個大叔,聽信買藏品能發大財,把農田全賣了湊錢買,兒子勸不住甚至跟他斷絕關係了。”王梅舉例道。
王梅説,群裏大家商量一起退貨維權,但很多情況是孩子剛協商退完貨,家裏老人就打電話給快遞員或賣貨的店家,説不是自己的本意,把東西又要了回來。甚至有的退了這一單,老人又更瘋狂地去直播間下其他單。不少子女苦勸無果,索性放棄不管。
“我搞不懂,我媽年紀不大,學歷又高,也有社會閱歷,怎麼就能信那種東西?”在山東濟南讀研的沐橙告訴記者,從去年4月開始,她53歲的母親就像著了魔一樣,花了十多萬元在直播間瘋狂購入各種“古董”,包括字畫、瓶子、佛像、金元等,還開通了該平臺的“提前付”,現在還欠平臺2萬多元沒還上。家裏床底、桌子底下等能塞東西的地方都放滿了她的寶貝。
沐橙説,她媽媽堅信主播“幫保管古董,幾個月後上門高價回收”的承諾,一年多時間買了上百件所謂“古董”,一直也沒等到主播上門回收。有些主播會以開巡展會為由向她收門票費,説交錢了可以優先上門回收,但交了錢之後,卻沒有任何人來上門回收過商品。即便如此,她媽媽仍堅信對方一定會來,自己一定能發大財。
沐橙有一個今年參加中考的妹妹,有一次其在母親手機上查看老師通知信息時,無意間發現母親一晚上看直播花出去2萬多元,一下子就崩潰了,有兩月時間沒去上學,但她媽媽卻完全不認為是自己出了問題。而沐橙父親因為管不住妻子又怕吵架,乾脆藉口工作忙長時間不回家,“整個家都亂了”。
山西太原的王軍近來頭疼不已,他已經接到多名親朋的電話,説他快70歲的父親借錢不還。了解之下王軍才知道,自兩年前起,父親就開始在短視頻平臺上看各種收藏品直播。主播以“外國人找茬”“海外藏品歸國”“正能量做福利”等為由,在直播間售賣各種字畫、玉佩等物件,還拋出了“低價購入,之後高價回收”的誘餌,讓其深信不疑。
“主播推銷一套99元的郵票,説到時候600萬元上門回收,我爸就信了,立刻下單。這種東西買了一屋子。”王軍説,他父親關注了三四百個做這種直播的賬號,兩年多來,他把自己開洗車門市掙的錢、養老金全用來買藏品,花完後又開始四處借錢。
“我們兄妹幾個勸過無數次,一點兒用沒有,我媽也被氣得夠嗆。有一次我外甥女想了個辦法,給他手機開了個青少年模式,這種視頻就刷不到了。結果我爸就急了,大鬧一場,兩三天沒吃飯。我們沒辦法,只能又給他把模式調回來。”王軍一家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讓老父親收手,同時還有另一層擔心:看這類直播等人上門回收儼然已成了父親的精神支柱,如果讓他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能承受得住嗎?
虛構事實賣貨違法
賬號分身多封禁難
主播打著“售賣文玩”“名家字畫”“絕版古董”等旗號,實則售賣與描述完全不符的商品,這種直播是否違法?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張志鋼介紹,主播利用網絡直播傳播效果,在平臺上通過虛構大量事實,以高額回報為承諾,誘導消費者下單,並高價購入倣冒的廉價古董、珠寶等,待錢款到賬、資金轉移後就完全登出平臺賬號的行為很可能構成詐騙行為。如果行為人違法所得數額達到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所規定的數額較大的標準,可以以詐騙罪追究直播者的刑事責任。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副教授謝澍認為,這種行為是否涉嫌違法、犯罪,需要結合具體情況來分析。若主播用仿製品充當名家字畫或名貴古董,利用老年人的牟利心理來誘使其購買商品,則涉嫌詐騙罪;再如主播通過虛構罹患絕症等故事背景,激發老年人的同情等心理,刺激其購買商品,也可以構成詐騙罪;但倘若主播僅是以親切稱呼來拉近關係,且並未售賣假冒偽劣商品,則不宜隨意認定為違法犯罪。
值得注意的是,採訪過程中有不少人向記者表示,嘗試過向平臺舉報直播間和主播賬號,但收效甚微。
王梅説,一方面這些主播往往會用一些模糊用語、諧音詞等避開關鍵詞,另一方面,舉報時平臺要求消費者提交的線索是直播間截圖和有字數限制的文字描述,很難對相關情況進行概括,導致很難被系統判定舉報成功。並且認定直播違規需要時間,等確認時主播也賣貨賣得差不多了。
更有甚者,有的收藏品直播間連舉報選項都沒有。
“手鐲帶翠,價翻八倍!”某購物平臺一個名為“古奇文玩××”的直播間,主播正拿著兩個翠色手鐲展示,邊説著“好不好看盒子”邊露出底下貼著“乾清宮”“大清內務府”字符的黃紋盒子,上的鏈結顯示為292元的“擺件135”,已售5708件。
在一個名為“中泰古玩××”的直播間,男主播拿出一塊黃色方牌,上書紅色“令”字,語焉不詳道:“這牌子顏色,誰能用大家都懂的。”隨後上架的商品鏈結中,商品圖片是這塊牌子和一個手電筒,商品名稱顯示為“手電筒31”,277元一件,已售318件。
在上述直播間,記者未發現任何舉報途徑。
除舉報難外,即使舉報成功,很多主播也並未受到有效懲罰。
“起初被舉報,平臺可能會警告主播,如果還有進一步違規行為,會停止其該場直播,但其賬號和後續直播並不會受影響。只有被平臺多次判定違規或被判定存在嚴重違規時,才可能會封直播間或封號,但除非永久封禁,不然解禁後他們還是可以繼續直播賣貨。”一名受訪者如是説。
也有家屬報過警,但多被當地警方認為是經濟糾紛。據王梅説,群裏80多位家屬大部分都報了警,最終立案的僅有幾個。
記者觀看此類直播間時發現,有的直播間左上角會有標記“虛構劇情”“劇情演繹”“理性消費”,但從採訪情況來看,這樣的標記完全不足以動搖觀眾對主播的信賴,甚至有受訪家屬反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樣的“小提示”。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有不少沉迷此類直播間的中老年人眼神不好,看不清字甚至可能不認字。
6月11日深夜,在某短視頻平臺一名叫“小可××”的賬號直播間內,男主播正在接打電話,電話那頭是他的死對頭“老許”,從主播與對方的交流可以聽出,對方似乎正在威脅他要交出什麼寶貝。挂掉電話,男主播畫面中出現了一個與名為“百事可樂”用戶的連線畫面,同時用懇求的語氣説:“爹媽們,老許頭説要出20個w(暗示20萬元)跟我買,我不賣就要帶人來搶。老兒子今天寧願把寶貝賤賣了也不給他,點擊右邊可樂頭像,這個寶貝替老兒子帶回家。”
記者按照主播所説,點開屏幕右邊連線的“百事可樂”賬戶頭像,主頁只有一個作品就是該商品的圖片,點擊圖片左下角有小黃車商品鏈結,點進去顯示該商品為299元的“山水擺件”,在商品詳情頁很隱蔽的位置寫著——材質“合成樹脂”。而與此同時,直播間內,主播説突然接到消息,老許頭的人黑進了系統後臺,用16個w搶走了兩單,“趕緊攔截,爹媽們,你們快買完,我們就要關鏈結了”。幾分鐘內,該商品鏈結銷量達到了45單。
“你們這是劇本,是騙人的吧?”記者在該直播間內發表了這樣一條評論,兩秒不到就被主播拉黑踢出了直播間,記者隨後又在其他兩個類似直播間內發表同樣評論,均立刻被踢出直播間。
多位受訪者表示,這類直播間對評論區嚴格把控,一旦有人有一點反對或質疑的聲音,立刻會被拉黑,因此留下的所有評論也成了直播間氣氛的推手。當理智的看客被一個個拔除,留下的觀眾就開始被主播話術攻陷“洗腦”。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記者在調查中發現,這些主播往往有多個小號、衍生賬號,一旦被封可以立刻換號“重生”。前文中提到的“××禦窯”,在平臺上檢索後發現同名賬號有16個,並存在交替開播的現象。
今年3月,山東人許麗發現自己父親老許在某短視頻平臺一名為“大連岩哥××”的直播間內花光了所有積蓄近15萬元。該主播自稱是古玩的資深行家,給大家謀福利,説自己在大連有實力,“有底兒,不差錢”,開直播間就是帶大家掙錢,帶大家玩,把粉絲當家人,還時不時帶大家看保險櫃,要麼就是一沓子一沓子錢,要麼隨手給一個桌子鏡頭説是500萬元買的。主播推銷各種錢幣、字畫等藏品,稱之後可以高價回收,之後私聊買家讓其轉錢佔名額費。
許麗説,在直播間裏豪氣幹雲的“岩哥”,實際卻為了避免平臺監管像老鼠一樣隨機穿梭在各個小號裏。僅據不完全統計,他手下就有“收藏號”“生活號”“萬收藏小號”等多個相關賬號,其妻子“昕姐”也有自己的賬號。一旦其中一個賬號出了問題,主播就會在其他小號或粉絲群中預告下一個直播號。“十分狡猾,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健全平臺監管措施
構建懲治防範體系
近日,瀋陽警方打掉了一個利用網絡直播實施詐騙的犯罪團夥,該團夥就以“保管古董”“高價回收”為名,在直播間內售賣,受害者多為老年人,以網紅主播李某為主的4名犯罪嫌疑人被警方全部抓獲。
從實際情況來看,這類直播往往套路淺顯、話術重復,且不時有警方及相關部門查處發佈案例,為何這類直播仍屢禁不絕?
張志鋼説,一些收藏品直播間為規避監管,往往營造出合法合規的假象,很多主播故意模糊字眼、説縮略詞等,以擦邊形式來繞開平臺的審核。被列入禁播名單的直播團隊,還可以通過更名或轉移到二店等形式繼續開播。
“面對消費者,此類直播不斷轉換騙術。有些直播間會通過曬出由所謂專業機構出示的檢測結果、拍賣記錄等立下專業人設,故意展示英文報紙或外語助理等暗示人在海外,以高回報率、轉賬記錄、投機口號為誘導來不斷刺激消費者買單;部分主播還會提前發佈偽公益短視頻來塑造正面形象從而收割粉絲。儘管年輕人群能輕易識破這些套路,但就辨識能力較弱的老年群體來説,卻容易落入圈套甚至深信不疑。”張志鋼説。
在謝澍看來,此類直播間屢禁不止是由多種因素導致的:此類直播套路簡單,並不需要專業技術,可以直接複製套用,因此任何人都可以從事相關行為;賬號實名制度不健全,導致賬號實名與實際使用人不相符問題頻發,給相關案件偵破帶來困難;類似直播行為已經形成較為成熟的産業鏈條,使得僅打擊違規主播效果有限,通過産業鏈可以迅速搭建出全新的直播團隊。
採訪過程中,有不少人認為,正是因為一些平臺的背書,才讓很多老年人相信收藏品直播間不存在問題,平臺對老人受騙應承擔很大一部分責任。
華北科技學院應急與國家安全法治戰略研究中心副教授孫禹告訴記者,實踐中,很難説短視頻平臺會有傾向性地為某一類直播提供土壤,平臺在直播開始前並不知道主播將要直播的內容,甚至在直播過程中也很難快速判斷直播內容是否存在欺詐或詐騙。從平臺規制的機制來看,當短視頻平臺接收到針對直播間和賬號的投訴時,應當強化對相關直播間和賬號的審查,及時進行標記、預警或者作出處理。
“面對相關人員換號再次直播的情況,短視頻平臺的審查能力是有限的,在大多數情況下平臺很難發現新申請賬號與之前被投訴賬號之間的關聯性。因此,整體而言,只要短視頻平臺及時對投訴作出處理,就可以認為平臺基本履行了義務。”孫禹説。
勸不動的家長、退不掉的“藏品”、挽不回的錢財、清不掉的直播間,纏繞在一起成為不少子女、家屬心中解不開的結——如何將深陷在收藏品直播間的中老年人拉出來?
張志鋼建議,應增強老年消費者對網絡直播詐騙行為的辨識能力,老年直播觀看群體可在子女的幫助下加深對網絡直播技術、第三方支付手段等相關知識的了解。明確平臺監管責任,對各類詐騙信息及時監測預警,減少詐騙信息暴露機會。公安、檢察等司法機關協同構建犯罪懲治防範體系,協同網信辦、行業協會等共同剷除直播詐騙滋生土壤,面向公眾深化宣傳教育。
謝澍認為,平臺應當進一步加強賣貨直播間的準入機制,主播想要售賣商品,就必須通過人臉識別等方式確認賬號實名與實際使用人的一致性,上傳營業執照等其他憑證,加強對主播的身份認證。可以建立黑名單制度,將存在嚴重違規行為的主播拉入黑名單,拒絕此身份再次註冊賬號或開設直播間,以減少其“復出”的可能性。
“還應加強止付制度的構建,可以要求直播平臺設置資金凍結期,在一定時間內將買家所付價款暫存于平臺,待期滿後無異常情況再將資金打給賣家,以便在被害人發覺被騙後可以有機會挽回損失。優化平臺審查機制,面對越來越巨大的審查壓力,平臺應當進一步優化關鍵詞捕捉和內容識別等程序開發,提高平臺對違規直播間的甄別能力,及時封禁違規直播間。”謝澍説。
“平臺要提供人性化的投訴處置機制,確保直播間的用戶能夠較為容易地獲取投訴的途徑並充分表達自己的投訴意見,同時對於用戶投訴及時進行核實、處置並予以反饋。平臺還應進一步完善電子證據的留存機制,對於涉及投訴的直播內容、主播註冊信息以及相關投訴信息進行留存和備案,以配合後續可能發生的調查和偵查活動。”孫禹説。
本報記者 孫天驕(文中所提受訪對象,除專家外其餘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