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免疫規劃如何擴容？何時能免費接種HPV疫苗？一文了解

4月25日是我國第38個全國兒童預防接種日，每年4月最後一週也是世界衛生組織設定的“世界免疫周”，希望通過不斷擴大免疫規劃，讓疫苗保護更多人的健康。

今年是全球擴大免疫規劃50週年，世衛組織統計，這項工作目前已挽救約1.54億人的生命，當然，中國也為實現這一成績作出了重要貢獻。

從1978年啟動免疫規劃以來，各種免疫規劃的疫苗已避免了3億多例脊灰、白喉、乙肝等病例，並且，中國還從疫苗受捐國變成了捐贈國，在保護本國國民的同時也在造福全球百姓。

《新聞週刊》本週視點關注，如何更好地用疫苗，為我們的健康保駕護航。

我國實施計劃免疫

小兒麻痹等多種疾病被消除

本週四上午，深圳市婦幼保健院迎來一名新生兒。經過擦拭檢查後，嬰兒的各項指標都顯示健康。下午，家屬被告知，孩子當天就需要接種第一針乙肝疫苗以及唯一一針卡介苗。

剛出生時是嬰兒抵抗力較薄弱的時候，為了能儘早産生免疫力，醫院一般建議12小時內就完成接種，最晚不超過24小時。由於此次是二胎生育，父母對大致流程也比較熟悉。

預防接種證是每個孩子除了出生證以外的第二個證件，除了往後再打疫苗時，孩子入托入學時都需要持有這個憑證。自2002年，國家將乙型肝炎疫苗納入全國兒童計劃免疫中後，截至目前，在新生兒群體中的乙肝疫苗覆蓋率在90%以上，母嬰成功阻斷率達95% 。而中國作為發起免疫規劃項目最早、覆蓋規模最大的國家之一，從1978年就開始全面實施兒童計劃免疫，至今已有46年。

中華預防醫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研究員 馮子健：現在叫作免疫規劃，當時叫作計劃免疫。計劃免疫所針對的傳染病疫苗，它的接種率不斷提高，相應疾病的發病率也是持續地降低，很多疾病都是95%以上的下降。

國家免疫規劃如何擴容？

2007年國家免疫規劃確定14個疫苗預防15個病種。

馮子健介紹，到了2007年，我們國家又進一步擴大了我們國家的計劃免疫，它所覆蓋的疾病就擴大了。現在除了脊灰小兒麻痹被消滅之外，其他的就像白喉，已經將近20年沒有病例報告，也可以説它已經在我們國內被消除了。

擴大免疫規劃項目是世界衛生組織發起的一項倡議，中國在早期還是受捐國的身份，但隨著免疫規劃項目的優異成果和技術的提升，我們自9年前開始，已經成為疫苗捐助國。

此外，國家免疫規劃配套的法律法規、服務體系、信息系統等也日趨完善。2019年我國首創、全球首部疫苗管理法的出臺與生效，也為疫苗行業加強監管提供了法律依據。據相關研究數據顯示，實施國家免疫規劃之後，針對的15種疾病之中7種，發病率較疫苗使用前下降了99%以上。

我國留守、流動兒童

疫苗接種率相對略低

浙江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百人計劃”研究員 徐小林：關於我們國家免疫規劃接種率，如果在理想情況下達到百分之百是有可能的，但是在真實的接種環境裏面，我們會發現很多的兒童由於比方説他的身體健康原因、家庭的“疫苗猶豫”，有可能是因為他的主觀和客觀原因，並不能達到百分之百。如果我們把兒童進行細分的話，就會發現在不同兒童之間可能會存在一些接種率的差異。

徐小林將兒童分為城市、流動、非留守和留守四類，通過對杭州市區和洛陽鄉村的樣本取證，他可以對這些地區的接種意願和接受程度進行分析，儘管這個差距在不斷縮小，但數據上還是有細微差異。

徐小林：農村留守兒童選取的是我國中部的河南，它是一個人口流出的代表省份。城市地區選擇的是浙江省，它是一個人口流入的代表性省份。我們發現這四類兒童的疫苗認知情況，是呈現下降的趨勢，比方説留守兒童和流動兒童，他們的接種率雖然超過了90%，但是很多疫苗接種是有延遲的。這裡面我們有一個衡量指標叫作及時接種率，相對就要低一些，這也是“疫苗猶豫”的一個體現。

徐小林在研究當中發現，留守和流動兒童接種率相對略低的一個主要原因，是由於照護者疫苗認知情況，其中非免疫規劃疫苗的注射率更受影響。根據這一發現，他和研究農村及城市的社區醫院都保持著溝通，定期一起對目標區域人群做疫苗健康類別的干預普及，通過家庭、社區、社會力量的合作，繼而夯實周邊人群的免疫認知。

本週四，全國兒童預防接種日，杭州蕭山區的這所社區醫院中，也開始了本週的科普講座。

杭州蕭山區紅山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副主任 沈伊娜：我們國家免費為適齡兒童提供的免疫規劃疫苗，還有非免疫規劃的疫苗，是同等重要的，因為它預防的是不同的疾病。

17年前，我國已經形成了“14苗防15病”的免疫規劃格局。近些年，一些新的針對比較嚴重疾病的疫苗不斷問世。對此，有關部門也多次表示將考慮擴大免疫規劃的疫苗種類，國務院印發的《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更是明確提到“逐步將安全、有效、財政可負擔的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還建立了國家免疫規劃專家諮詢委員會，論證和推動國家免疫規劃擴容，這些都是可喜的進展。當然，嚴謹的疾病數據統計和疫苗效果論證是免疫規劃擴容的基礎，為此，社會各界正在不斷探索。

我國正在推動肺炎鏈球菌類疫苗

進入免疫規劃

2歲10個月的小李由於肺炎，發生兩次驚厥，住進了海南省兒童醫院。在得到小李媽媽的同意後，醫生把他推薦到了一個特別的項目。護士對小李的兩個鼻腔採樣，隨後立即送到實驗室培養。他們希望在所有常見的、能夠引發兒童呼吸道感染的病原體中，篩查出究竟是哪一個讓小李患上了肺炎。

國家傳染病醫學中心（上海）華山醫院感染科副教授 艾靜文：我們做的這個項目，更多的是一個廣篩，到底哪些病原體容易導致兒童呼吸道感染，希望拿到一個非常客觀的數據，所以只要兒童符合我們的入組標準，都會盡可能建議他入組完成這個免費的監測。一是給兒童、患者家長有一個報告，可以指導精準治療。二是能為後續疫苗免疫規劃策略的制定提供一些科學依據。

艾靜文醫生來自上海的華山醫院感染科。在國家傳染病醫學中⼼、海南省疾控中心等多家機構的支持下，2022年開始，她在海南的海口、萬寧、白沙三地，主持一個為期四年的針對肺炎鏈球菌的防控項目。數據顯示，肺炎鏈球菌是導致兒童重症肺炎的首要病原菌，全球每年約有80萬名5歲以下兒童死於肺炎，其中58%就是由肺炎鏈球菌造成的，因此它也被稱為“5歲以下兒童的頭號殺手”。艾靜文的研究目標之一就是要搞清楚，我國5歲以下兒童肺炎中，有多少也是由肺炎鏈球菌導致的。

海南省婦女兒童醫學中心兒童感染科主任 林道炯：肺炎鏈球菌它不僅可以引起兒童肺炎，還出現腦膜炎、敗血症等並發癥。這些疾病往往比較危重，有時候會造成孩子不幸身亡，即使能夠救活，有時候也會留下一些智力低下、癱瘓、聽力下降等後遺症。最近我們就接診過兩個孩子，後面還需要做開胸手術才最後得到痊癒。

肺炎鏈球菌主要通過打噴嚏、咳嗽等飛沫傳播。它通常定植在⼈體⿐咽部，平時不會興風作浪，一旦人體遭遇麻疹、流感等病毒感染，或機體抵抗力下降時，就會趁機添亂、“補上一刀”，引發更嚴重的臨床疾病。

世界範圍內目前較為有效的預防手段就是注射肺炎鏈球菌結合疫苗。它被世界衛生組織列為“極優先推薦疫苗”，已經被168個國家納入免疫規劃。該病種疫苗能否在我國也起到保護作用，則是艾靜文在項目第二階段要重點關注的。

中華預防醫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研究員 馮子健：主要是為了增強我們的證據説服力，因為我們要看疫苗它在不同的國家、不同人群中疫苗的保護特徵有沒有差異，是不是在中國這樣的背景之下，它仍然有國外報道那樣的保護效率的水平，當然也包括它的安全性。

目前，我國已經掌握自主研發和生産13價肺炎球菌多糖結合疫苗。國內批准上市的三種13價肺炎疫苗産品中，有兩款就是國産。但無論國産還是進口，都是自費的二類疫苗，價格偏貴。在位於福建泉州晉江市的一家預防接種門診，記者看到，完成全程接種需要注射四針，國産的2500多元，進口的2900多元，家長的接種願意並不高。

馮子健：沒有納入免疫規劃的疫苗，價格相對來説都比較貴，那麼可能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一些低收入家庭的接種意願，所以我們得把它納入到免疫規劃。特別是針對這些比較嚴重的疾病，重要的疾病要加快進程。

艾靜文在海南收集的數據，本週，已正式進入中期分析。初步結果顯示，在海南，導致兒童肺炎佔比最高的病原體，同樣也是肺炎鏈球菌。他們表示，下一步將多方爭取資源，為海口、萬寧、白沙的適齡兒童免費接種疫苗。如果臨床效果能夠明確疫苗確實降低了兒童相關疾病的發病率，那麼就有可能更快推動該類疫苗進入我國的免疫規劃中。屆時受益的也將不僅僅是兒童群體。

國家傳染病醫學中心（上海）華山醫院感染科副教授 艾靜文：中國很多老人帶孩子帶得多，發現小孩子得了肺炎鏈球菌之後，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生病了，所以説我們推崇孩子儘快接種疫苗，也是覺得還能從側面對家裏同居的老人、一些免疫低下的人有一些保護的作用。

預防宮頸癌

HPV疫苗免費接種還有多遠？

這些年，HPV疫苗接種預防宮頸癌一直有著相當的話題熱度，宮頸癌也有望成為第一個被消除的癌症。國家衛健委等十部門印發的《加速消除宮頸癌行動計劃（2023—2030年）》提出，目標到2025年，試點推廣適齡女孩HPV疫苗接種服務。其實在幾年前，一些地方就已開始探索HPV疫苗免費接種的惠民政策。

72歲的段仙芝時常奔波于北京、內蒙古兩地。生於準格爾旗的她，十幾歲時常聽説老人會得一種“倒開花”的不治之症，做了婦科醫生才知道，那是女性絕經後出血，大部分出血都能治，致死的只有宮頸癌。她曾在産科辛苦接生，迎接希望，但最終還是跟打小就耳聞過的宮頸癌産生了聯絡。20世紀80年代，段仙芝到北京的醫院進修，接觸了大量宮頸癌病例。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同仁醫院婦産科主任醫師 段仙芝：宮頸癌早期是沒有任何症狀，它就是沉默的殺手一樣，等它出現了症狀以後就是晚期，經過篩查能夠得到早期診斷和治療。

沒有宮頸癌疫苗的年代，高效價廉的篩查技術是國際急需的宮頸癌防治手段。喬友林和團隊研發的一項快速篩查技術，成本僅為發達國家普遍使用技術的1/10，並獲世衛組織資格認證，為世界宮頸癌防治輸出“中國智慧”。2004年，經介紹他與段仙芝結識，幫助支持她在內蒙古對成年婦女開展宮頸癌篩查工作。

段仙芝：我説喬老師，我要查一查，到底內蒙古的東中西、民族、年齡，還有發病情況之間的關係，想從東到西查10萬人，給大家留下一個真實的宮頸癌篩查數據，一共是做了120620人 。

鄂爾多斯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時任準格爾旗人民政府副旗長） 張銀銀：我們前期篩查工作做得也好，黨委政府認為我們要實現消除宮頸癌的目標，疫苗注射是其中重要一環，這是惠及婦女群眾的一項民生實事。尤其當地高中畢業的孩子馬上要進入社會了，可能病毒感染風險性也更大，從人數上來説，增加了一部分，增加的財政負擔也不算重。

2020年8月1日，準格爾旗啟動“關愛女生健康進校園”，2020年底，全旗13—18歲女生的接種率就超過了85%，並很快在鄂爾多斯全市鋪開。

2020年底，世衛組織發佈《加速消除宮頸癌全球戰略》，首次承諾消除一種癌症。該全球戰略提出要到2030年實現90%適齡女孩宮頸癌疫苗接種、70%成年婦女高精度宮頸癌篩查、90%宮頸疾病確診者得到治療的“90-70-90”目標，而準格爾旗已基本實現這個目標。對於該全球戰略中國對此表示支持。中國醫學科學院腫瘤醫院開展的衛生經濟學模型研究顯示，中國宮頸癌消除的最佳策略和路徑，國家免疫規劃是必經之路。而要讓疫苗惠及每一個適齡女孩，需要解決疫苗供應和價格等問題。

中國疫苗行業協會疫苗國際合作促進分會副主任委員 杜珩：宮頸癌疫苗很缺，不光是在中國，同時在全球都是這樣的。在2015年和2017年這兩年分別跟中國的兩家疫苗企業進行了合作，支持它們提高産能、提高質量、加強質量管理等幾個方面，還同時支持它們去參加世衛組織預認證的工作。有了疫苗，它的價格或者這個製造成本就會下來，銷售價格才有可能支付得起。最近的一個省級招標採購的例子，國産疫苗的價格已經降到了單劑100塊錢以下。

鄂爾多斯市縣的宮頸癌疫苗免疫規劃探索，還帶動了一些地方的省市一級試點工作。截至2024年3月，宮頸癌疫苗在9個省級行政區納入了民生項目，此外，有近30個健康城市和20個低衛生資源縣開展試點項目。

疫苗已經幫助我們消滅了天花；消除了脊髓灰質炎（即小兒麻痹症）；也幫助我們將麻疹、流腦等多種傳染病的發病率降至歷史最低水平，未來，我們需要讓更多的疫苗守護我們的健康，尤其是孩子們的健康。

期待在不久的將來，能夠通過擴大免疫規劃，使每一個人都能得到疫苗的保護。這樣的結果，需要政府的支持、醫學的努力、公益的探索、企業的創新以及公眾的廣泛參與。在這個過程中的每一點進展，都標誌著我們離一個更健康的未來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