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東墻補西墻還貸 大學校園緣何成了網貸“收割場”

來源:法治日報 | 2020年09月19日 06:34
法治日報 | 2020年09月19日 06:34
原標題:大學校園緣何成了網貸“收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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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互聯網+新業態的影響下,互聯網消費信貸快速崛起,使用網絡貸款平臺支出日常消費已成大學生常見的消費方式

  ● 網貸是當前最常見的金融消費方式,要進一步加強對網貸利弊的宣傳,把理財消費作為大學生必修課;在打擊非法網貸平臺的同時,儘快出臺細則,規範正規網絡平臺面向大學生的貸款行為

  ● 消費者應當正確認識信用卡功能,理性透支消費,不要“以卡養卡”“以貸還貸”,更不要“短借長用”,合理髮揮信用卡等消費類貸款工具的消費支持作用

  在互聯網+新業態的影響下,互聯網消費信貸快速崛起。有媒體報道稱,使用網絡貸款平臺支出日常消費已成大學生常見的消費方式。疫情期間,往常依靠生活費、兼職打工來償還網貸的大學生,因為沒了“收入”,債務接近“爆雷”。

  有專家認為,網貸是當前最常見的金融消費方式,要進一步加強對網貸利弊的宣傳,把理財消費作為大學生必修課;在打擊非法網貸平臺的同時,儘快出臺細則,規範正規網絡平臺面向大學生的貸款行為,如設定貸款最高限額、避免多平臺借貸等。

  疫情期間入不敷出

  拆東墻補西墻還貸

  2019年11月,廣發銀行發佈的《95後人群信用卡消費場景研究報告》顯示,近年來,在互聯網+新業態的影響下,互聯網消費信貸快速崛起。各大電商推出的互聯網消費金融産品層出不窮,如花唄、任性付等,因其申請門檻低、手續簡單、使用便利等特點,深受熱愛網購的年輕人喜愛,是許多“95後”首次嘗試信用消費時使用的産品。

  《法治日報》記者走訪發現,有很多平時愛使用網絡貸款平臺或信用卡進行提前消費的大學生,在疫情期間遇上了還款難題。

  目前正在讀大三的劉暢告訴《法治日報》記者,他平時愛使用花唄付款,“哪怕是去便利店買一瓶兩塊錢的水也會使花唄”。因為花唄可以當月支出,下個月還款,這樣的話相當於每個月可以提前多消費一點,下月再用家長給的生活費還花唄。

  “但是疫情期間都在家裏住,爸媽就沒有給生活費,然後花唄的還款就銜接不上了,最後還是靠爺爺給的零花錢還上的。”劉暢説,“在家這幾個月,我刻意減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網購,不過等開學一切又回歸正常生活狀態的時候,還是會繼續使用花唄。”

  相較于劉暢的“輕鬆”應對,去年剛剛畢業的楊海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楊海表示自己剛畢業沒多久,又生活在北京,房租和生活成本壓力比較大,“北京租房都是‘押一付三’,我一般都是靠信用卡提前刷的,然後每個月發了工資再去還信用卡。但是因為疫情,小公司效益不好,我被辭退,信用卡就不能按時還款了。找工作、過日子也要花錢,經濟壓力太大了。我沒辦法,只能在幾個大型的借貸平臺上分別借一點錢,臨時週轉一下”。

  談到網絡貸款,貴州某高校大四學生小姜説,它讓自己的大學生活質量變得越來越差。“花唄目前還有3000多元沒還上,今年待在家裏沒有生活費,借了不少同學和親戚的錢,總算沒有‘爆雷’。”小姜説,網貸一接觸就甩不掉了,像個無底洞。

  劉暢告訴《法治日報》記者,身邊還有不少同學通過“以卡養卡”的方式來還信用卡貸款,即通過辦理不同機構的信用卡或在不同網貸平臺間借款,利用不同還款日期實現循環還款。比如,網上存在大量類似“如何用500元還1萬元信用卡賬單”的帖子。這類帖子稱,只要消費者在信用卡的出賬日和還款日之間的任意一天,有任何進賬行為都會被當成還款,而任何一筆出賬都會被計入到下個月的賬單裏。該帖舉例説,如果有一張需還1萬元的信用卡,但手裏只有500元。這時只需要在出賬日和還款日之間,將500元存進去,然後再利用第三方平臺刷出來。每一次操作,存進去的500元都會被算成還款,而刷出來的500元都會被計入到下個月的賬單裏。來回操作20遍,就能把信用卡賬單還清。

  對於這樣的還款方式,業內人士認為,此舉治標不治本,1萬元的信用卡欠款其實並沒有還清,“只不過是將本月的欠款推遲到下個月去了。此外,持卡人也需要給代付平臺支付一定的手續費,還1萬元大概需要75元”。

  銀保監會消保局也曾發佈風險提示文件指出,消費者應當正確認識信用卡功能,理性透支消費,不要“以卡養卡”“以貸還貸”,更不要“短借長用”,合理髮揮信用卡等消費類貸款工具的消費支持作用。

  精準推送網貸廣告

  貸款額度不斷提高

  據艾瑞諮詢2020年6月發佈的後疫情時代零售消費洞察報告顯示,中國的網民結構中,超過50%的“90後”月消費高於2000元,超20%的“90後”月消費高於3000元。

  因此,各類網絡貸款産品廣告鋪天蓋地,充斥于年輕人的手機軟體中。《法治日報》記者調查發現,現在很多正規、大型消費貸款平臺都會在各種社交媒體App上進行廣告推送,甚至在微信朋友圈裏,一些借貸平臺廣告也會以信息流的形式出現。

  以某外賣客戶端為例,在其付款頁面會允許多種支付方式,最上方的分別是“工行信用卡立減6.6元”,客戶端自有品牌美團的“月付:可減2.5元,隨機立減 最高88元”;而在另一家外賣的客戶端的“我的”頁面,在“我的錢包”選項中也支持“借錢”功能,最高可借10萬元,並且用紅色框出“高額”,在整體頁面中十分鮮艷。

  楊海告訴《法治日報》記者,自己使用國內某主要網絡平臺App刷新聞時,每刷幾條就會看到網貸視頻廣告。

  “在使用支付寶付款時,會提醒你優先選擇花唄付款,或者是告訴你花唄付款有紅包,吸引用戶開通花唄功能。”劉暢説,即使是在一些主流網絡消費貸款平臺,也會主動向用戶推送一些貸款優惠或消費優惠的信息,“如果使用頻率高,貸款額度還會不斷增加,我的一些同學這一兩年貸款額度都有所提升”。

  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金融科技研究室主任尹振濤認為,諸如花唄、借唄一類的平臺都屬於支持分期業務,還是比較正規的,“同時對大學生的額度審批也是較小的,不會造成太大的風險和還款壓力,更需要注意的是那些違規的網絡借貸平臺”。

  據了解,一些網貸平臺寬鬆的審批和超出個人還貸能力的放貸額度為大學生埋下了隱患。據專家介紹,目前市面不少網貸産品宣稱每日利息不到0.05%,讓人以為利息很低,但實際上這種日利率對應的是18%的高額年利。

  對此,不少受訪者表示,網貸平臺為了利潤,刻意培養用戶超前消費習慣,並引導用戶,尤其是年輕用戶以信用為擔保透支個人賬戶。這些正規的、大型的消費網貸平臺,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滲透到校園裏,透支著年輕人的活力。

  “秒註冊額度高,用身份證秒放款”是很多網貸平臺的主要宣傳口號。“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給你的感覺是想借錢根本不需要求人,只需要你隨便下個App就能有錢花。”劉暢説。

  超前消費日益流行

  網貸平臺亟待規範

  所謂“校園貸”,簡單説就是面向在校大學生發放的小額貸款。在校園網貸平臺,在校大學生只需網上提交資料、通過審核、支付一定手續費,就能輕鬆申請到一筆信用貸款。

  一般來説,校園網貸途徑可分為三類:一是本地P2P貸款平臺,用於大學生助學和創業,比如“名校貸”“我來貸”等提供的借款服務;二是專門針對大學生的分期購物平臺,如“趣分期”“任分期”“菠蘿袋”等,部分還提供較低額度的現金提現;三是傳統電商平臺提供的信貸業務。

  客觀而言,校園貸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部分在校大學生的資金需求,比如創業或合理消費。然而,一些校園網貸平臺不規範操作、個別大學生無節制消費等因素疊加,導致網貸機構暴力催款、個別學生因無力還款釀成悲劇等問題出現。

  在重慶某大學擔任年級輔導員的楊梅告訴《法治日報》記者,有的在校大學生從不貸款,目前這類學生佔大多數;有的負債較小,這部分學生僅在一個或者幾個平臺借貸,完全有能力靠自己的生活費還清貸款;還有的負債非常高,這部分同學在多個平臺貸款,拆東墻補西墻,“裸貸”等問題就出現在這類學生身上。

  “正是負債非常高的這類學生所出的問題,才導致大家對校園貸産生消極印象。從實際情況看,這類學生虛榮心強、花錢無節制,家長的責任心也不強。”楊梅説,“有些學生對個人徵信認識不足,不在乎可能會産生大量的逾期記錄,而這些逾期記錄會導致徵信變差,影響他們以後的金融生活。”

  面對問題頻出的校園貸,監管部門也在不斷加強監管。整治校園貸等網貸以及相關清退工作,從中央到地方一直在推進。但這類問題為何依然存在,尹振濤認為主要是兩方面原因:

  一方面,儘管我國的監管規定相對來説已經比較明晰,但是目前市場上存在這樣的需求,“有需求就會有供給”。一些借款人,包括學生在內,沒有足夠的金融知識去辨別這些借貸平臺的風險,或是出於種種原因,儘管他可能對這些借貸平臺有一定的基本了解,但又沒有其他途徑可以獲得借款,只能通過這些借貸平臺借錢。很多從這些平臺借錢的學生或年輕人,可能根本不是傳統金融機構的服務對象,甚至借錢的目的和花銷方向也不一定是合理合規合法的;

  另一方面,監管部門沒有能力即時發現每一個不良借貸平臺,有很多小平臺在互聯網上是非常隱蔽的,目前只能做到在了解相關情況後進行相應的處置,屬於“事後”解決。

  “值得注意的是,我國關於校園貸平臺的政策法規其實出臺了很多,現在主要是執行的問題。”尹振濤分析認為,監管機構需要“主動發現”這些不良借貸平臺,可以採取一些高級科技手段,在發現了之後通過工商、銀監會等機構進行查處;同時,還需要“被動發現”,借款者發現線索後,要積極進行舉報和投訴。發現不法平臺後需要嚴懲,以提高其違規違法成本,從而震懾這些不法分子。

  新型騙局應運而生

  誘導登出網貸賬戶

  一場疫情不僅打亂了正常的社會生産秩序,也催生了“登出網貸賬戶電信詐騙”等騙局。7月8日,360金融旗下反詐實驗室聯合360手機衛士發佈的《2020上半年登出網貸賬戶電信詐騙分析報告》(以下簡稱《報告》)顯示,2020上半年登出網貸賬戶騙局激增,4月環比增長178%。受害者從大學期間註冊過網貸賬戶的群體擴大至上班族等,其中63%此前未註冊過網貸賬戶,約50%被詐騙多個網貸平臺額度。

  隨著國家對違規校園貸的持續打擊和不斷宣傳,現在一些學生和其他群體也逐漸意識到了個人金融信用的重要性,於是一些騙子集團瞅準“機會”設下了所謂登出校園貸的騙局。

  採訪中,剛遭遇過此類騙局的孫芳向《法治日報》記者講述了自己的被騙經過。今年4月,她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自稱某金融App的客服,“説我的10萬元借貸已經逾期兩個月未還,這樣下去對我的徵信記錄有很大影響”。孫芳表示自己從未在該金融App上借過錢,但隨後對方報出了孫芳的身份證號、所就讀大學和專業等個人信息。

  “我一聽全部都是自己的信息,就慌了。對方表示可能是我的個人信息被盜用了,説要幫助我弄清楚這個事,於是讓我加他QQ。”孫芳説,在加了QQ後,對方再次給她發來了一系列工作證以及借貸單等信息。

  “看到這些信息,我更加信以為真,然後便按照對方的要求進行了一系列的操作。”孫芳回憶説,最後下載某金融App借貸了5000元轉入對方的銀行卡賬戶。“其後,我想向對方確認一下自己的徵信是不是沒有問題了,卻發現已被對方拉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孫芳説,像她一樣受騙的人還有很多,她加入的一個群裏就有1000多名受害者,被騙金額從幾千元到數萬元不等。意識到被騙後,孫芳趕緊報警,但是警方立案後説這類情況很難追得回來,很多相同情況的案件都是不了了之。

  《報告》指出,被騙子利用最多的信息涉及身份證號、家庭地址、就讀學校及專業、電話號碼等,這導致不少受害人誤以為自己被註冊了網貸賬戶,急於撇清關係,由此落入陷阱。《報告》顯示,有63%受害者此前從未註冊過網貸賬戶,而此類小白用戶對網貸賬戶登出流程知之甚少,更容易上當受騙。

  有業內人士分析認為,遇上這類登出校園貸詐騙後,維權的難點在於,犯罪分子通過誘騙受害者去網貸平臺貸款後再轉入指定賬戶,雖然詐騙犯罪的行為可以認定,但是受害者的貸款卻是以個人名義獲得的,如果沒有及時進行還款或者處理,那麼將影響受害者個人徵信,甚至還要承擔法律責任,而受害者如何證明貸款是受騙子誘騙,不是自己的主觀意願,也是一個難題。同時,如果追究詐騙犯罪的法律責任,尤其是一些涉及面廣、涉案金額大的案件,司法程序的處理過程相對漫長,而且被騙的錢能否追回、能追回多少也不得而知。

  對此,360金融反詐實驗室提醒,個人徵信是由中國人民銀行為個人建立的“信用檔案”,其中的信貸信息主要記錄個人通過商業銀行借貸還貸行為,網貸App賬戶登出和個人徵信無直接關係,並且任何第三方無權獲取徵信信息。以“大學生網貸賬戶影響個人徵信”“降低徵信安全系數”為由恐嚇誘導登出網貸賬戶的説辭都是詐騙。

  (記者 趙 麗 習生 李杼紅 郭元橋 製圖 李曉軍)

編輯:王玉西 責任編輯: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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