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com消息(世界週刊3月26日播出):
1948年,以色列國建立。
從此,阿以全面衝突的大幕拉開。
1991年,馬德里中東和會確立“土地換和平”原則,不共戴天的巴以終於走上求和之路。
1993年9月,《奧斯陸協議》的簽訂更讓人們以為和平近在咫尺。
然而兩年後,一聲槍響,以色列總理拉賓的遇刺打破了和平的夢想。
2000年7月,戴維營會議,停滯不前的和平進程有了再次出發的可能,
2個月後,沙龍強行登上聖殿山,中東再次陷入以暴制暴的怪圈。
2005年8月,沙龍單邊撤離計劃的成功實施,和平契機看似又一次即將降臨。
但僅僅4個月之後,沙龍病重,命運跟中東和平又開了一次大玩笑。
康輝:為什麼,和平總是在這個流著血和淚的土地擦肩而過?
“政治流沙”,這是不少中東問題學者對複雜多變、捉摸不定的中東局勢的一個形象比喻。 因為沒有人能夠預測明天中東究竟會發生什麼。
幾十年來,巴以雙方都為爭取和平受盡了苦難,但事實是,和平的機會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錯過。中東和平的努力顯然出現了“錯位”。
難道,和平真的與這塊大地無緣?還是説和平缺乏一個契機?
兩天之後的3月28號,以色列人將迎來後沙龍時代的第一次大選。
人們很難忘記,上次拉賓遇刺倒下了,以色列人選擇了強硬的內塔尼亞胡,這次沙龍倒下了,以色列人又將選擇誰?
更不可回避的是,巴勒斯坦人兩個月前已經在關係到中東和平前景的問題上,最先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瑪麗安 法拉哈特,今年的1月份,剛剛當選的加沙立法委員會委員。
在加沙,她被譽為“鬥爭之母”。
她是哈馬斯成員,三個孩子也都參加了哈馬斯。
大兒子,卡桑火箭的發明者,被以色列暗殺。
二兒子在發射火箭彈時手受傷,在以色列監獄被關押了一年。
最小的兒子穆罕默德被挑選作為人彈,執行對以色列平民的自殺襲擊,那年他才17歲。
母親:在執行任務那天,我感覺在他心中有極大的痛苦。
在這次自殺性襲擊中,穆罕默德成功地進入了猶太人定居點,殺死了5名以色列學生後,自己也被以色列警方亂搶打死。
母親:當時執行這項行動的還有另外四名候選人。我寫了一封信懇求他們(哈馬斯)選擇穆罕默德(執行任務),我不後悔,我打算犧牲更多。
巴勒斯坦分析人士:除了哈馬斯,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康輝:法拉哈特説:“其實我並不想進入立法委員會或進入政界,但我知道,我必須完成我的社會和政治責任。”
大多數巴勒斯坦人也認為,正是那些襲擊以色列人的暴力活動才迫使以色列在去年秋季撤出加沙地帶。所以,他們選擇了法拉哈特,選擇了哈馬斯。
現在,該是以色列人選擇的時候了。
以色列是個重視安全的國家。
以色列人對安全的理解隨時代的不同而變化著。
在以色列還沒有建國前,那時候猶太人遍佈世界,他們沒有政治地位,只能從事商業活動。
一位學者論述説,在猶太人眼裏,安全就是金錢,金錢就是疆界。
後來,以色列建國了,總理本 古裏安説:“以色列士兵的腳下就是領土”。領土就是安全。
但佔領土地與安全又不總能劃上等號,它們之間常常錯位。
1972年9月,第20屆夏季奧運會在德國慕尼黑召開。
慕尼黑——納粹德國的發源地。隨著美蘇兩國關係的緩和,慕尼黑成為民族和解和和平友誼的象徵。昔日的達豪死亡集中營,變成了運動員的服務機構。
在以色列擊劍教練員史比查看來,世界是美好的,安全和擊劍一樣簡單和容易實現。
史比查的遺孀:擊劍是一種進取性的運動,你手裏有一樣武器,你打算攻擊別人,如果你攻擊對了,那麼你就得分。
史比查的遺孀:他説他曾經想過去參加奧林匹克。1972年以色列奧林匹克隊,因為那是你職業生涯的高峰。
但在巴勒斯坦“黑九月”激進組織的眼裏,巴勒斯坦人的奧運夢卻永遠不可能實現。
阿爾加什 “黑九月”成員:我的家人從一個營地搬到另一個營地,在(黎巴嫩)貝魯特的查特納難民營穩定下來。當我長大以後,我原以為我們沒有將來了,除非我們回到巴勒斯坦,如果我們不回去,我將(在難民營)度過我的一生。
史比查的遺孀:在一場(奧運)比賽中,史比查對我説:瞧,有個黎巴嫩隊,我過去跟他們問聲好……以色列和黎巴嫩曾經有戰爭,史比查説:安琪,奧運會能包容一切!……
因此他走過去並且問候了他們,對他們説,我來自以色列。怎麼樣啊,令我非常驚奇的是,我看到(黎巴嫩)人的回應,和他握手,和他談話。我永遠不會忘記,當他回頭四週看了一下,往回朝我走過來,臉上帶著燦爛的微笑説,你知道嗎,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但史比查沒想到的是,9月5號,包括自己在內的11名以色列運動員和教練員會被8名“黑九月”恐怖分子劫持,劫持者要求以色列政府釋放200名巴勒斯坦人。
以色列總理 梅爾:如果我們屈服的話,那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以色列人,能感覺到他的生命是安全的。
20小時後,11名人質全部死亡。
遇害運動員羅馬諾遺孀:我無法相信我的丈夫,在前一秒已經死了,昨天我還收到一盒磁帶,在那兒他説道,祝所有的猶太人新年快樂。
遇害運動員羅馬諾 女兒:在街上或者在工作中,我遇到很多人,當他們聽説我是,慕尼黑羅馬諾的女兒。他們説,哦 你知道,當我還小的時候,我就敬佩你的父親,他就像這樣和那樣,我一直聽到。新的故事和新的事情,關於我的父親。那就是我怎樣了解他的,當然 那還不夠。例如 我不能想象他的聲音,我不能想象他叫我的名字。
1972年10月,三名倖存的“黑九月”劫持者回到非洲。
(記者)你擊中過任何以色列人質嗎?
我是否殺過以色列人説起來已經不重要了。
(記者)你覺得目標已經實現了?
已經實現了。我們的聲音,已經被全世界人都聽見了。
(記者)那些就是你們想説的嗎?
他們被世界乃至整個宇宙所聽到了,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被關注過。
恐怖分子:在慕尼黑事件之前,世界從來不知道我們,但是在那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巴勒斯坦”這個名字。
遇難者史比查的遺孀:他那樣的人,不愛上他是很難的。
史比查的女兒:這是我父親的墓地。這就是他們所説的喬 史比查。他是“泰伯之子”,花劍教練。死於 死於謀殺,在慕尼黑奧運會中,作為一名以色列運動員的代表,據説他被謀殺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我總是給他帶來向日葵,因為那是他最喜歡的花。
在此之後的10年間,以色列特供摩薩德用恐怖活動的形式暗殺了11名涉嫌參與慕尼黑事件的“黑九月”分子。但在此過程中,大量無辜平民死亡。
當時回到非洲的3名黑九月綁架倖存者中,有兩人被摩薩德暗殺,唯一倖存的阿爾加什目前仍躲在非洲。
康輝:
一百多年了,我們在尋找家園;
一百多年了,我們試圖平靜地生活,種下一棵樹,鋪好一條路。
一百多年了,我們試圖和鄰居修好,過免於恐懼的生活;
一百多年了,我們一邊夢想一邊作戰
……
戰爭和恐怖使我們傷痕纍纍
但不曾摧毀我們對和平的夢想
這是以色列前總理拉賓在遇刺前的最後講話。
這段話實際上確實説出了以色列人的苦惱和無奈。
以色列人嚮往和平,但恐怖襲擊又讓他們意識到表面的強大下還隱藏著很多深層次的矛盾,這些矛盾和以色列本身的行為密不可分。
以色列到底算是強國還是弱國?以色列正在陷入一種“錯位的身份”中不能自拔。
殷剛:以色列是一個猶太人的國家,它淹沒在阿拉伯國家的大海當中,它必須要做得很強。這個很強也只是自己很強,它不可能帶動中東地區的。所以如果説以色列成為中東地區的一個霸權和一個強國,這個和一般的概念是不一樣的。
在中東其他國家看來,以色列是強大的,號稱中東軍事巨無霸。
據特拉維夫大學戰略研究中心不久前公佈的報告顯示,以色列國防軍目前人員編制60萬,預備役軍人42萬,擁有坦克2800輛,車載地對地導彈射程為4500公里。飛機700架,有62架F—15戰鬥機,205 架F—16戰半機、42架“阿帕奇”攻擊直升機,和大量國産幼獅戰鬥機。此外,以色列還有一個公開的秘密,那就是已經具備核打擊能力。
伊拉克戰爭,使以色列周邊少了一個總用飛毛腿導彈瞄準自己的強敵。
以色列安全學者同時認為,隨著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和亞辛的去世,巴勒斯坦人在軍事上也不會再對以色列構成重大威脅,以色列的安全形勢似乎進入了最好的時期。
殷剛:“9.11”以後,特別是伊拉克戰爭以後,以色列的安全形勢確實一度有所改善。但是現在面臨著新的安全局勢,…… 第一個新的威脅就是伊朗的核問題,已經進入了危機狀態,走向不知道。…… 另外一個新的安全因素,儘管包括哈馬斯甚至包括人陣,他們已經有一年多采取一種平靜的姿態了。轉向政治解決,但是新的更激進的勢力,比如説傑哈德,比如説阿克薩烈士旅,比如説新近從兩河流域,通過西奈半島滲透到加沙地帶,甚至是約旦河西岸地帶的基地組織。他們準備對以色列的安全構成威脅。
康輝:幾年前,以色列特拉維夫各大場所張貼著一張海報,上面畫著一位美女,她的一對黑眸子好像正死死地盯著你看。如果再細看下去,就會發現這對黑眸子其實是一對手雷,這張海報的意思是要大家堤防恐怖爆炸。
其實這張海報就反映了現在以色列人的安全觀。一方面,美女體現了以色列這個民族為了生存對商業化的需求,另一方面炸彈,則體現了普通以色列人對安全的擔心。
另外,在以色列的選民當中,還有一個特殊群體的態度不能不讓人關注。他們對大選的態度折射出以色列政治中又一個難以糾正的錯位。
羅娜,出身於以色列境內一個貧民窟。
1999年,她贏得了以色列小姐的桂冠。
開始她以為成功取決於自己的美貌和智慧,但很快她發現自己被利用了。
“當時我十分天真認為他們對我感興趣是因為我長得漂亮。但後來,我明白了,其實這是因為我是這場鬧劇中的醜小鴨,我只是一個噱頭。外表的美麗固然是我當選‘以色列小姐’的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是一個阿拉伯人,這足夠吸引人了。”
——羅娜
當時的阿拉伯裔以色列人還是以色列各派選舉拉攏的對象。
但隨著2000年巴以局勢惡化後,阿拉伯裔以色列人的處境一落千丈,羅娜得不到做職業模特的機會,最終離開了以色列,嫁給了一位阿拉伯富商。
康輝:像羅娜這樣與“邊緣化”作鬥爭的阿拉伯裔選民在以色列佔到10%以上,是個不小的數目。巴以問題的現狀,讓他們覺得自己即不是以色列人,也不是巴勒斯坦人,對即將到來的這次以色列大選,他們的心情依然非常複雜。
所以説,“安全感”到底多大程度上將主宰以色列人手中的選票?
現在,新華社駐耶路撒冷記者明大軍已經在線,我們請他談談自己的切身感受。
1、明大軍你好。你觀察以色列人大多數為什麼目的而投票?和平?安全?猶太理想?還是一般社會問題?
以色列的政治與巴以衝突密不可分,除部分宗教人士以外,絕大部分選民投票取向都是從巴以問題出發的。以色列民眾一般可分為左翼和右翼。一般説來,左翼溫和一些,右翼強硬一些。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的態度的分歧決定了黨派之間的理念之爭。社會經濟等其他問題在巴勒斯坦這一大是大非問題面前已經變的無關緊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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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麼,在以色列的巴勒斯坦人對這次大選感想怎麼樣?比如加入了以色列籍的巴勒坦人,他們對於自己的定位是什麼?
民意測驗顯示,阿拉伯人的投票熱情要略高於猶太人。大約有70%的以色列阿拉伯人將參加此次大選投票。阿拉伯人有自己的黨派,一般能在以色列120個議席中得到8個左右的席位,在議會中,他們被視為左翼黨派。但由於各種原因,歷史上阿拉伯黨派從來沒有進入過聯合政府,對以色列政策的影響不大。正是由於這一原因,有些阿拉伯人在投票中並不將票投給阿拉伯黨派,而是投工黨或梅雷茲等左翼黨派。
好,謝謝明大軍。
看來,生存狀態好與不好,的確是影響以色列大選的一個最熱門因素。
不過,影響以色列大選的,歷來還有一個外來因素,那就是巴勒斯坦的政局。
好,現在新華社駐拉馬拉記者王昊已經在線。稍事休息之後,我們馬上回來。
康輝:
哈馬斯上臺,讓整個世界吃了一驚。
比鄰而居的以色列人,對巴勒斯坦人的選擇不會置若罔聞。
因為雙方各自的選擇,都將關係到對方的命運。
接下來我們連線新華社駐拉馬拉記者王昊,看看剛剛選擇了哈馬斯的巴勒斯坦人怎樣看待即將舉行以色列大選。
康輝:
王昊,你好。剛剛我們談到了以色列人大選前的種種心態,那麼在巴勒斯坦人對於這次以色列大選怎麼看?輿論期待怎樣的結果?
王昊:以色列議會大選已經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對於咫尺相隔的巴勒斯坦人來説,打個比方就像是在看一場不得不看,還不太好看的戲。
以往,巴方從上到下關注以色列大選是因為在乎左翼和右翼的鬥爭,而如今大多數巴勒斯坦人認為以色列工黨,利庫德以及前進黨三個實力黨派多多少少都貼上右翼的標簽,因為他們都贊同保留約旦河西岸大型猶太人定居點和修建帶有國界性質的隔離墻,即使是目前以靈活務實著稱的前進黨也在執行單邊行動的勢頭越來越明顯。這麼一來,對於巴勒斯坦人來説,無論誰上臺結果都大同小異,所對他們對以色列大選並沒有什麼盼頭。
儘管如此,巴勒斯坦當局高層以及剛剛上臺的哈馬斯都在密切關注著以色列大選的走勢。有消息説,各方有意將哈馬斯組閣的事情,推到以色列大選結果明朗之後,一方面試圖避免進一步刺激以色列右翼勢力,另一方面也好屆時相機行事,制定應對以色列的策略。
康輝:談到哈馬斯組閣,現在的確面臨很多問題。這也是因為哈馬斯上臺,稱得上是巴勒斯坦政壇的一次“地震”,那麼從你的觀察來看,大選中哈馬斯贏在哪呢?
王昊:在過去5年持續的巴以暴力衝突中,憑藉廣泛的社會福利服務和強硬的抵抗政策,哈馬斯獲得百姓支持和擁戴,逐漸從以往一個邊緣的宗教激進組織向充滿抱負的政黨轉變。這麼看的話,哈馬斯的崛起也是必然。
巴以衝突歷經多年,其中有和談,有暴力,但至今也沒有取得多大進展。巴勒斯坦人認為尤其在阿巴斯繼任已故領導人阿拉法特後一年來的新時期,以色列也沒有表現出認真的和平意願。轟炸、定點清除、戒嚴和軍事逮捕仍在每天上演,人們期待新的變化。
康輝:好,感謝王昊給我們帶來的信息。帶來新的變化,這是巴勒斯坦人寄予哈馬斯的期望。
在停滯不前中東局勢當中,變化就意味著希望。
但是,這種變化對以色列人來説,是否又將導致新的“錯位”呢?
2005年1月17號,第63屆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巴勒斯坦影片《天堂此時》榮獲最佳外語片獎。
影片講述了兩個巴勒斯坦青年在48小時內,從普通的青年成為人彈的故事。
影片:天堂此時 人彈宣誓錄像:“為了回應……為了起義……我將進行一次神聖的行動”
這似乎非常符合人們記憶中哈馬斯的形象。
一群裹著綠色頭巾的人,神秘而危險,總是和武力,爆炸,自殺式襲擊聯絡在一起。
但是,在影片中,主人公執行任務前的一段告白,卻揭開了自己冷酷面具下的內心獨白。
“如果以色列人扮演了既是佔領者,又是受害者的角色。那麼我沒有別的選擇,也只能同時扮演兩個角色:受害者和殺人兇手。”
影片中,這是一種沒有選擇的選擇。
現實中,這是哈馬斯一度為“和平”做出的選擇。
馬沙勒 哈馬斯政治領導人:1956年,我出生在約旦河西岸的西爾瓦德村,直到1967年,我11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中東戰爭開始,人道主義災難發生,上千的巴勒斯坦難民背井離鄉。這時我一生的轉捩點,也是我覺醒的時候,對於一個11歲的孩子來説,這一景象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從那時起,我感到有責任必須要結束這種狀況。
1987年,哈馬斯的縮寫第一次出現在一本宣傳冊上,這個小冊子指責以色列情報機構雇傭巴勒斯坦年輕人為他們充當內奸。從那時起,哈馬斯開始了武裝抵抗以色列的行動。
“用武力消滅巴土地上的猶太複國主義者,反對同以色列媾和,主張建立一個以耶路撒冷為首都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
當哈馬斯在這一目標下多次製造針對以色列目標的自殺式爆炸事件後。1989年,以色列宣佈哈馬斯為非法組織。
巴勒斯坦青年:我們都不是動物。在炮火下,死於自己的房間裏,這是一種監禁,心靈的監禁。我們都被囚禁在心靈的監獄裏,如果我們還能自由地活著,我才不願意去把自己炸掉呢
是的,我不會那樣做的。
馬沙勒 哈馬斯政治領導人:我們想讓以色列在兩件事上做出選擇,你想要安全,那麼就結束佔領,如果你要堅持佔領,那麼你就沒有安全,以色列不能佔領我們還感到安全,這就是我們要傳達的信息。
康輝:
其實,哈馬斯最初成立的時候,是一個宗教慈善組織。
但現如今,用武力反對佔領,卻成了哈馬斯區別於巴解組織法塔赫的一個主要特點。
為什麼會是這樣?
哈馬斯的答案只有一個:一切只為了巴勒斯坦的民族利益。
哈馬斯,是“伊斯蘭抵抗運動”的縮寫,在阿拉伯文中,它的意思是“熱情”。
以戰鬥的方式反抗以色列佔領,這曾經是哈馬斯與法塔赫共同的主張。
但是在1993年奧斯陸協議簽署之後,兩個組織之間出現了根本性的矛盾。哈馬斯認為,奧斯陸協議是以割讓巴勒斯坦土地為代價簽訂的,拒絕接受。
1996年,巴勒斯坦舉行首次議會選舉,哈馬斯明確抵制。於是,過去十年,法塔赫一黨執政,與以色列進行政治談判,哈馬斯則繼續武裝鬥爭。
然而,哈馬斯的手中也曾經伸出橄欖枝。只是,每一次,橄欖枝都折斷在殘酷的現實當中。
1996年3月,哈馬斯宣佈將放棄暴力活動,在自治區內進行政治鬥爭。但同年5月,內塔尼亞胡出任以色列總理後,在巴以和談問題上採取強硬政策,致使巴以最後階段談判停滯。哈馬斯宣佈恢復武裝鬥爭。
2000年9月底,巴以大規模的流血衝突爆發,“哈馬斯”開始策劃一系列自殺性爆炸事件。
2004年1月,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表示,哈馬斯可以接受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建立一個巴勒斯坦國。哈馬斯領導人蘭提斯也提出一個10年停火建議。
但兩個月後,亞辛被炸身亡。又過了不到一個月,剛剛成為哈馬斯新領袖的蘭提斯也被以色列定點清除。
結果,一次又一次定點清除之後,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殺性爆炸襲擊。
馬哈穆德.扎哈爾,哈馬斯軍事領導人:(定點清除時),當時我的後背和腳,嘴唇都受了傷……那一次我的兒子死了,我女兒受了重傷……相信我,我不害怕。我們經過了太多的挫折,我們不害怕,如果我們害怕了,我們就什麼都幹不了了。
2005年9月12號,以色列撤離加沙。
在慶祝的人群中,涌動著哈馬斯的綠色旗幟。
康輝:
“以色列和美國都對哈馬斯説‘不’,你要説什麼?”
這是哈馬斯一句著名的競選標語。
面對以色列和美國打擊,哈馬斯的堅持使它成為巴勒斯坦民眾心目中的“鬥士”。
不過,最終哈馬斯還是回歸到巴勒斯坦政治進程。而他們説,這樣做同樣是為了巴勒斯坦的民族利益。
加沙,是哈馬斯力量的聚集地。
在投票日,這裡有一支婦女拉票隊,挨家挨戶為哈馬斯拉票。
伊斯蘭大學學生:哈馬斯它在巴勒斯坦街區有,非常大。很高的聲望,我們大多數都支持哈馬斯的行動。
“社會影響力發展成了政治影響力”
這是一位以色列專家對於哈馬斯的評價。
早在20世紀60年代,哈馬斯的前身穆斯林兄弟會就在加沙地區展開宗教,教育和文化基礎建設,改善巴勒斯坦難民的生活,贏得了底層民眾的支持。
如今,哈馬斯每年7千萬美元的預算中,有許多都運用於社會公益事業。就連以色列也承認,“哈馬斯90%的工作都是在社會福利和文化教育方面”。
拉馬拉居民:哈馬斯將解決腐敗和內部安全等問題,我們會有更多的工作機會,改善經濟形勢,只要以色列方面不要對哈馬斯實施封鎖或其他制裁。
馬曉霖(中東問題專家):巴勒斯坦人傳達三個信息:第一,他對法塔赫的執政黨執政這種效果這種成績不滿;第二,他對以色列這種高壓政策表示極端的仇視。所以寧願擁護哈馬斯這樣的主張以武裝來對抗以色列的這種力量,來表達他們心中的憤怒和他們的不平。另外,哈馬斯本身也比較廉潔,他為老百姓確實是做了很多實實在在的好事。
康輝:
“一手建設,一手戰鬥”,哈馬斯對自己的定位,滿足了巴勒斯坦民眾對於自由與和平的雙重嚮往。而且,在決定參與選舉的那一刻開始,哈馬斯自己也在發生重要的改變。
這一改變意味著,選擇哈馬斯並不等於選擇了暴力。
花18萬美元聘用一個媒體顧問,這對哈馬斯來説很新鮮。
納沙特 阿克塔什是一個教授傳播學的大學教授。
他説,“以色列打造了一個很壞的巴勒斯坦的形象,尤其是哈馬斯。我的職責是投射一個正確的哈馬斯形象。”
現在,阿克塔什為哈馬斯領導人定下了幾要幾不要。
“要多説巴勒斯坦人的苦難”
“要強調反對以色列是因為佔領,不是因為他們是猶太人”
“不要説出毀滅以色列的話。”
“不要慶祝自殺性爆炸的成功”
除了形象上力求趨向溫和,哈馬斯的很多行為與主張也在悄悄發生變化。
在去年地方選舉獲勝後,哈馬斯也在地方市政治理上表現出自己的能力,並且在工作中開始與以色列的相關部門展開闔作。
過去一年,哈馬斯停止了針對以色列人的自殺性襲擊,而且,在此次當選的哈馬斯立法委員中,思想溫和傾向於走政治道路的知識界人士所佔比例有明顯增多。
專家 殷罡:70%以上把票投給哈馬斯的人,實際上只擁護他的內政,而不擁護他的外交。而且呼籲哈馬斯採取一種現實的態度。
專家 馬曉霖:通過這次大選,大家發現哈馬斯不再強調要消滅以色列,不再公然地宣傳要通過暴力手段,要結束以色列的佔領,那麼這説明哈馬斯也在通過實際行動,也在調整自己的戰略,也在調整自己的理念。
“沙龍跨過了他思想上的盧比肯河,哈馬斯也應該跨過這條河。”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這樣説到。
沙龍從拒絕承認巴勒斯坦人的權利到同意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國並存,這是他一生思想上的大轉折。而哈馬斯,在經過了多年的鬥爭後,是否也漸漸接受了一些必須面對的現實?
專家 殷罡:(提名總理)哈尼亞實際上在大選之前,在沒有投票的時候,他就表明了他準備和以色列談判,一種靈活的立場,他説過這樣一句非常重的話,而世界各國媒體又沒有重視的話,他説我們比法塔赫更知道怎麼談判。
值得注意的是,以色列《國土報》在哈馬斯獲勝後無意中做出了一句相應的評論:
“和一個同時握有槍支和民眾支持的巴勒斯坦對手談判,意義更加重大。”
康輝:
巴勒斯坦人已經做出了選擇,而以色列人即將作出選擇。
利庫德、前進黨、工黨、法塔赫、哈馬斯,這些政治力量在進行重新定位後,是和談還是對峙,是鬥爭還是妥協,一切都會露出端倪。
在這種“歷史的合力”作用下,錯位的中東將會有怎樣的未來?
這,將是一個存在著N種可能的開放式棋局。
3月7號晚,以色列前進黨第一次推出競選電視宣傳片。
儘管處於深度昏迷已兩個多月,沙龍依然被“請” 到宣傳片中出任主角。而前進黨領導人奧爾默特到了片子結尾處才出現。
以色列代總理 奧爾默特:以色列將繼續執行“路線圖”,我們幾個星期來在西岸拆除非法定居點 ,也清楚表明我們是嚴肅履行“路線圖”義務的。
“奧爾默特的前進黨勝選後將推行沒有沙龍的‘沙龍政策’”。
《紐約時報》的評論一針見血。
“分隔”,這是沙龍為前進黨設定的政策核心。
一道墻和單邊撤離,讓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分隔,希望以此換取相對安全。
沙龍是這樣做的。
如果前進黨獲勝,"沙龍主義"將得以延續。
但問題還有另一面。
“我看不出有誰做事能夠像沙龍那樣強悍”。許多以色列政治分析家都是這樣的憂心忡忡。
有關加沙和西岸定居點的問題,在沙龍之前,是拉賓、佩雷斯、巴拉克都不敢觸及的問題。
奧爾默特的“沙龍主義”能做到形似,但到底能做到幾分神似?都還尚存疑問。
更重要的是,分隔,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巴以間的領土矛盾。
就像許多阿拉伯政治分析家直言不諱所説的:認為只要"脫離接觸"就可以保證安全,簡直是天方夜譚。
1988年,以色列單方面撤出黎巴嫩。
大片南黎巴嫩土地被真主黨武裝控制,真主黨的基層組織迅速滲透到這些地區的各個角落。這些地區最終成為進攻以色列的橋頭堡。
康輝:
沒有所有阿拉伯國家的參與,以色列單方面做出的"脫離"很難帶來永久和平。
有人説,當爆炸讓以色列人失去了耐心的時候,單邊脫離也就走到了盡頭。
因為,爆炸還有可能將一隻鷹再次送上以色列總理寶座。
1995年,巴以和平進程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樂觀前景。(用奧斯陸協議簽署的鏡頭)
但哈馬斯和真主黨一連串爆炸激怒了以色列極端主義者,他們指責拉賓“用土地換炸彈”。
拉賓倒在了血泊之中。
拉賓遇刺後,高舉安全牌的強硬派內塔尼亞胡在1996年大選中擊敗佩雷斯上臺。
雖然一直有評論認為,內塔尼亞胡的強硬立場只是為了爭取選票,登上權力的巔峰,但在大多數人眼中,內塔尼亞胡,就是一隻盤旋在耶路撒冷上空的鷹。
他沒有經歷“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戰爭,卻始終對巴勒斯坦心懷仇怨。
他揮舞鐵拳的形象,吸引著一部分激進的以色列人。
有評論認為,沙龍病倒和當年拉賓遇刺一樣,都使內塔尼亞胡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哈馬斯掌權就像是73年前納粹在德國上臺,是奧爾默特和單邊撤離促成了哈馬斯的成功,我將承諾回到亞波廷斯基的“鐵墻”政策”。
——內塔尼亞胡
康輝:
巴以間的怪圈就是這樣形成的:
以色列説,為了安全我不能撤出;巴勒斯坦人説,你不撤出,我就搞武裝鬥爭,不給你安全。
所以對以色列的大選,像哈馬斯這樣的,曾強硬地堅持武裝鬥爭的組織往往能左右政治風向。
不過的,俗話説“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往往當角色發生變化時,策略和行為模式也將隨之改變。這就讓我們有了第3個假設。
沙龍曾經説過,“脫離接觸計劃並不能取代談判,只有巴方解決恐怖主義問題,達到路線圖計劃的預期,以巴之間才能就最終地位進行直接談判。。。”
而這其中的關鍵就是巴武裝派別是否願意放下武器,以政黨形式參與到最終地位談判中來。
一個月前,美國媒體報道説,哈馬斯新總理哈尼亞開出了承認以色列的條件。包括:釋放被關押的巴勒斯坦人;承認難民回歸權;承認以1967年邊界線為邊界的巴勒斯坦國。
但僅僅24小時之後,哈馬斯官員就澄清説,哈尼亞的話被翻譯錯了。
儘管如此,這一來一回,還是讓外界琢磨了半天其中的意味。
有媒體説,這是巴以雙方在互相試探。
3月4號,基地二號人物扎瓦赫裏通過半島電視臺發表講話,呼籲贏得大選的哈馬斯繼續戰鬥。
但第二天,哈馬斯發言人拉馬希就回應道:哈馬斯不會受到“基地”組織的影響。武裝鬥爭是最後的選擇,但哈馬斯更願意以和平的方式來實現其目標。
殷罡:應該講哈馬斯在領導人當中,特別是任命總理哈尼亞,他是哈馬斯當中比較溫和的一派,他在1996年就主張哈馬斯散參加巴勒斯坦選舉,就主張哈馬斯走上政治解決,因為他發現了這個歷史的趨勢。。。但是哈馬斯內部分了很多的派別,哈尼亞實際上屬於務實派。。他願意改變並不等於他有權利或者是有能力去改變,這需要境外的哈馬斯組織,這需要加沙本地的哈馬斯組織,需要約旦河西岸的哈馬斯組織,甚至需要那些立場最堅決、渴望出獄的,關在監獄裏的上千名哈馬斯成員,得到他們的同意。
國際社會對雙方和談抱有希望,是有歷史根據的。
1993年前,以色列一直拒絕與巴勒斯坦解放組織談判,因為巴解組織憲章宣稱要消滅猶太國。
但雙方還是進行了秘密談判,達成震驚世界的《奧斯陸協議》,開啟了曲折的和平進程。
“越是強硬的政治人物,在面對巴以之間延續半個多世紀的仇恨時,越容易選擇和平的路線。”這是美國中東學者總結歷史得出的結論。
發動“十月戰爭”的埃及總統薩達特開創了中東和談;
以色列利庫德總理貝京與埃及達成和平協議撤離西奈半島;
拉賓和阿拉法特簽署《奧斯陸協議》,
內塔尼亞胡曾撤離部分西岸,
而沙龍最終撤離了加沙。
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在《沙龍的遺産、獲勝的哈馬斯與和平前景》一文中這樣寫道:
“和平進程”就是建立在相互妥協的基礎上,雙方承認對方的合法性,並保證各自的生存權。
康輝:
雙方都渴望和平,
所以説,中東和平的大門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關閉。
不過,在這個歷史怪圈中,人們的確曾寄予了太多的希望,但又經歷了太多的失望;年復一年,不堪回首。
走到今天,不管怎樣假設,又將是一個大變局。
“我們將動用軍事力量來保護以色列。”
3月20號,美國總統布什對伊朗發出了這樣的警告。
不過,精明的《華爾街日報》卻一語道中了布什的心事:需要保護的是布什的中東政策。
2004年1月20號,布什總統在就職典禮上宣佈:美國政府將在2006年推進巴以和平。
2006年已經到來,布什能兌現自己的諾言嗎?
黎巴嫩《星》報説,伊朗核問題的出現,似乎讓以色列距離“和平”越來越遠。
但埃及的《金字塔》報認為,正是伊朗的“核”,才讓以色列更加感受到了“和”的迫切性。
最明顯的是,就連以色列的右翼政治勢力也開始重新審視“和平”這個問題。
殷罡:
不管選舉出現什麼樣的結果,美國都不會改變對以色列的政策,也不會改變對以巴關係的政策。當然如果是以色列出現一個極端強勢的政府和美國的願望不符合的時候,這個政府可能會不受到美國的歡迎,但是美國還會盡他最大的力量去推動這個和平進程的。
2月17號,美國國務卿賴斯警告中東國家不要向哈馬斯提供經濟援助。
但賴斯並未把話説死。
她表示,如果哈馬斯能滿足要求,美國就將繼續推動“路線圖”計劃,幫助巴勒斯坦建國。
於是《中東時報》這樣説:當伊朗聯手哈馬斯成為一種可能的時候,美國重新定位哈馬斯也就成為一種可能。因為,畢竟巴以和平是麻煩纏身的布什政府在剩餘任期裏外交突破的唯一選項了。
康輝: 和平,到底會不會是中東局勢最終的宿命?
雖然,許許多多的人都為此忙碌著,但是起碼現在,這個問題還沒有肯定的答案。
就像一群胸懷同一個理想的人,但卻總是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無法到達同一個終點。
錯位的中東,糾葛是一幕一幕展開的。現在新的一幕又將拉開了。
對於2天后的大選,人們等待著好消息,也準備接受壞消息。
因為,人們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常常會讓中東局勢瞬間懸念重重。
責編:辛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