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忠：“手舞足蹈”招來46位聾啞人快遞員

央視網消息：一頂頭盔，一輛電瓶車，電瓶車車身後面是一個大型的儲物箱，裏面放著大大小小的快遞盒。乍看上去，這些穿梭在上海市虹口區的快遞員與普通快遞員沒什麼兩樣，已經與當地居民很熟悉，但如果你仔細打量他們統一穿著的紅色馬甲，就會發現上面印有的“聾啞人配送”字樣，正在默默訴説他們是聽不見聲音的、不會説話的聽力障礙者。

他們來自名為“吾聲快遞”的團隊，這是上海一家剛成立不久、首個專門招聘聾啞人的公司。今年36歲的顧忠，就是該項目的發起人。

無聲的快遞，探索殘疾人就業新模式

在招募聾啞人送快遞之前，顧忠已經從事了很多年幫助殘疾朋友的社工工作。今年年初，他承包下社區的慈善超市，突然遭遇疫情。為了給超市裏的聾啞朋友們謀一條生路，顧忠想到了可以讓他們先試著去送快遞的法子，儘管他也並不確定是否行得通。

説幹就幹，顧忠開始主動聯絡周邊快遞的合作商。然而萬事開頭難，讓有溝通障礙的聾啞人去送快遞到底會碰到多少困難？誰也預想不到，這導致他去談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一家快遞願意接受。後來，顧忠通過跟快遞的總公司進行協商、試點，才終於把合作敲定。

找到渠道，才算是邁出第一步，剛開始，所有人的業務都不熟練。按時送達，準時投遞，是快遞業最基本的要求，熟悉配送區域的每條街道，更是每位快遞員必備的看家本領。上海林立的高樓、交錯的弄堂、不規則的街道標號，把顧忠的快遞員們繞得暈頭轉向。顧忠及其團隊成員只好一點點、一遍遍地教，有配送經驗的老師傅會帶他們一處處去認樓，快遞員們自己畫張地圖，再看看手機上的地圖，這樣對照著牢牢記住。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顧忠説基本上每個人每天都會發生一到兩次的丟件事故，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賠錢。

如何將快遞送到用戶手上？對於聾啞人快遞員來説才是真正的考驗。為了幫助他們進入小區，開啟裝有對講機的門禁，顧忠團隊專門錄製了一段語音：您好我是聾人配送員，您的快遞到了。但由於聽不到聲音，這些小哥有時完全不知道，一直循環播放的錄音那頭根本就無人應答。

家裏何時有人收快遞、又要把快遞放到哪？弄清這些問題健全的人一個電話就能搞定，但聾人快遞員卻要連發好幾個短信。遇到打字不方便的老人，或比較著急的客戶，一個電話打過來，就讓無法接聽的快遞小哥手足無措。為了應對這些情況，顧忠將超市工作人員發展為客服，所有打給快遞員的電話都被直接轉接到客服的手機上。他們還建立了微信工作群，以便將快遞員和客戶的雙方需求儘快對接。

經過三四個月的嘗試磨合，虹口區的吾聲快遞員每日送單量基本都已能達到150到300單，同工同酬，與健康快遞員基本持平。

有平臺、有機會，為聾啞朋友開闢新天地

上海的高溫天還未退去，下午3點左右，許升良騎著電動車來到一小區樓前，對著防盜門對講機播放了一句手機語音：“您好，我是聾人配送員，您的快遞到了。”門開後，他一路飛奔跑上6樓。

這已經是許升良今天第5次爬上6樓送件。滿身大汗地奔下樓後，他用手語説：“客戶等快遞都很著急，我們聾啞人送件溝通不方便，想儘量快點送到客戶手裏。”

此前在家待業一年多以後，27歲的許升良與其他39名聾啞人兄弟一樣，有了一個新身份——“吾聲快遞員”。按照每單一元計算，他現在每個月能收入八九千元，因為反應和溝通能力好，他是顧忠的“得力幹將”，不久前還被升為小組長。

別看現在顧忠團隊的快遞業務已經走上正軌，但快遞公司的投訴模式，也曾讓他們在早前“陣痛期”裏絆過大跟頭。“一個打給快遞公司的電話就算投訴，一次投訴就會被罰60元，導致他們不願幹了，心態崩了。”顧忠説道。

已是夜晚，顧忠還在快遞倉庫裏用手語耐心地給快遞小哥們教學，怎麼聯絡、怎麼送達、客戶不讓放到快遞櫃怎麼辦……面面俱到。眼下，如何進一步降低投訴率，是顧忠重點攻克的難題。九月初，顧忠在普陀區單獨承包了一個網店，全部招收聽障快遞員。與之前和現有快遞網點合作不同，這次承包，他不但要承包公司對網點的考評、獎懲，更投入了七八十萬元購買設備、快遞車，還給員工增加了住宿、晚餐等福利。“我們也為快遞員提供了五險一金，另外還有僱主責任險和三方責任險，最高可以賠10萬元。” 顧忠介紹説。

除了工資和權益保障，這份雖辛苦但充實的工作對聾啞人快遞員們的意義遠不止此。他們的自信心增強了，愁眉苦臉的表情逐漸被笑容取代，也有越來越多人願意號召身邊的聾啞人小夥伴一起過來從事工作，在顧忠看來，朋友們的這些變化讓他更有滿足感。

出身聾啞家庭，他想為更多殘疾家庭的孩子帶去希望

因為父母都是聾啞人，顧忠從小就會打原汁原味的“上海話”手語。現在，除了忙著快遞網點的工作，顧忠每週還會抽出一兩天時間堅持到電視臺做新聞手語播報，他希望通過自己的付出，讓殘疾朋友擁有及時了解社會信息的權利。

談及籌劃這一項目的初衷，顧忠承認自己確實有一點“私心”：我從小就知道我們這种家庭的小孩，特別需要在學習上給予資金支持，但很多殘疾人家庭都是做不到的，所以就導致很多殘疾家庭的小孩誤入歧途。我不希望他們走我那樣的路，從小很困難，吃補助、吃低保。

目前，“吾聲快遞”正在和多地特殊學校對接，計劃招收對口貧困地區的聾啞人來就業，預計年底團隊規模將達到300人，會有更多人像許升良一樣在這裡發光發熱。

“一開始我看快遞他給我打啞語，我也不懂，我給他比比大拇指，他開心的不得了。”一位老人笑著講述自己第一次遇到聾啞人快遞小哥的經歷。在越來越多的理解與讚賞中，儘管被幫助的人無法衝自己親口説聲“謝謝”，但看到許多聾啞朋友們正奔走在美好生活的路上，顧忠便覺得一切都值得。（文/王若怡 校對/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