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閱讀:走進中國航空博物館——鐵翼托起光榮與夢想
■劉 含 李學峰 解放軍報特約通訊員 王鑫偉

中國航空博物館英雄廣場上的“藍天魂”雕塑。於政俠攝

空軍發展史館內陳列的1001號殲-10戰鬥機原型機。於政俠攝

來自山東青島的學生在“利劍”雕塑前合影留念。於政俠攝

北京一家幼兒園師生在中國航空博物館內觀看紀錄片。劉 含攝
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閱兵式已過去10余天,而空中梯隊飛過天安門廣場上空的場景猶在眼前,由受閱先進武器裝備引起的自豪感依然在人們胸中激蕩。
這段時間,位於北京昌平小湯山鎮的中國航空博物館迎來許多參觀者。這裡不僅是國家、軍隊和國防科技工業的窗口,而且是展現人民空軍精神與文化的地標之一。
在中國航空博物館英雄廣場,“藍天魂”雕塑巍然屹立,雕塑背面象徵堅固國防的長城浮雕上,一段碑文令人心潮澎湃:“天降神兵,又攀幾座上甘嶺;大漠礪劍,幾多辛苦問胡楊……對黨無限忠誠之今日空軍,秣馬厲兵,青春激揚,在夢開始之處築夢,向無際無涯之空天制高點展翅翱翔。”
在夢開始之處築夢——走進中國航空博物館,仿佛踏進一個時光隧道。隨着參觀的人流緩步前行,我國空軍武器裝備從無到有、由弱到強發展的壯闊圖景,漸次呈現在我們眼前。
見證人民空軍“越來越強”
走進中國航空博物館大門,迎面便是介紹該館情況的簡要文字。15300余件實體裝備、117件國家一二級文物……一組組數字展示着這座國家一級博物館內展品的豐富,也折射着我國空軍武器裝備厚重的發展歷史。
沿着主幹道一路向東,右側便是洞庫展區。一圈外觀類似的老戰機,呈“U”字形排列。旁邊的説明文字標牌提醒人們,這些都是殲-6戰機。
殲-6、殲-6Ⅱ、殲-6Ⅲ、殲-6Ⅳ、殲-6乙……一位老人用手機挨個給這些戰機拍照。老人告訴筆者,他以前在空軍部隊服役,飛的就是這種機型。退役之後,他時常懷念在部隊的日子,一直關注着人民空軍的發展步伐。
主幹道兩旁擺放的20多架殲-7,戰鬥機展區陳列的“空中美男子”殲-8Ⅱ,空軍發展史館中的殲-10以及展櫃中的殲-20模型,無聲訴説着我國殲擊機從無到有、從少到多、由弱到強的發展歷程。
站在一架P-51戰鬥機旁,一位講解員正在為幾名少先隊員介紹,這種戰鬥機參加過開國大典閱兵。當時有9架P-51多飛了一輪以顯示國威,其中還有兩架帶着實彈,以便隨時應對敵人可能發動的襲擊。
講解員還告訴大家,參加開國大典閱兵的戰機中沒有一架是中國製造,但在剛剛過去的勝利日閱兵中,參閱戰機都是我國自主研發製造,殲-10S、殲-16、殲-20、殲-35A等戰機,紛紛以傲人之姿飛過天安門上空,接受了黨和人民的檢閱。
曾幾何時,能夠自主研製殲擊機一直是國人的夢想。而在今天,隨着殲-20和殲-35A兩款戰機的先後亮相,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個同時裝備兩款隱身戰鬥機的國家。
所有的橫空出世,都是蓄勢已久。在英雄大道上矗立着11尊青銅雕塑,展現我國空軍武器裝備發展歷程中的“關鍵節點”。
站在一尊名為“艱苦創業”的雕塑旁,一名講解員講起了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的故事:“當時我們沒有能力研製教練機,只有收繳自日本關東軍的九九式高教機。因為沒有初級和中級教練機,我們的飛行學員不得不在未經初級、中級培訓的情況下就直接進入高級教練機培訓階段。”
沒有汽油就用酒精替代、沒有雙座機就用單座機改裝……展館中的殲教-1圖片,館外的殲教-5實物等,粗線條地勾勒出我國教練機的發展歷程。站在另一張照片前,一名參觀者高興地喊出了聲:“這不就是閱兵式上的教-10嗎?”
從初教-5到教-10,一系列教練機的研製,為培訓我國空軍飛行員奠定了基礎。值得一提的是,在剛剛過去的閱兵式上,受閱的殲-10S除了具備較強空對空、空對地火力打擊能力外,也支持飛行員改裝訓練。教-10、殲-10S和其他現代教練機一起,共同構成了我軍培養空軍飛行員的現代裝備體系。
特種飛機展區、運輸機展區、直升機展區、地面防空裝備展區……每一個展區都濃縮着空軍的發展歷程,每一件武器裝備都見證着我國空軍武器裝備堅定向前、堅實邁進的腳步。
一名參觀者的問話引起筆者的注意:“麻煩問一下,這裡有沒有殲-35戰機模型?”“這裡更多的是老飛機,想看殲-35的話,你要去珠海看航展。”其他熱心游客這樣回答。
人們不會忘記,在1996年首屆中國航展上,空軍參展的機型只有兩種:殲-8ⅡM戰鬥機和殲-7MG戰鬥機,而到了去年的第十五屆中國航展,空軍參展武器裝備達到36型,不僅兩型隱身戰機聯袂亮相,紅-19地空導彈武器系統、新型察打一體無人機也進行了首次靜態展示。
“遠飛者,當換其新羽。”正是憑藉對各種現代武器裝備的集中展示和對未來武器裝備的積極探索,中國航展一躍成為世界級航展,影響力越來越大。
在中國航空博物館的空軍發展史館內,有一張反映空軍航空開放活動日場景的照片:一個身着海軍藍迷彩的爸爸,肩上扛着孩子,孩子仰望空中。他們的頭頂,拖着長長煙帶的戰機剛剛掠過。
“空軍航空開放活動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來自深圳的一名參觀者告訴筆者,近幾年他已去過長春兩次。從最初為迎接新飛行學員入校而舉辦的開學典禮航空表演發展至今,這項活動已成為空軍全面展示實戰化軍事訓練成果的舞臺,用於飛行表演的空軍戰機也越來越先進。
追“光”逐“電”,一路見證人民空軍“越來越強”。這名參觀者激動地説:“本次空軍航空開放活動馬上就要開幕了,我的下一站是——長春。”
承載一往無前的英雄氣
走進中國航空博物館,當你仔細了解一件件武器裝備背後的故事,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貫穿其中的英雄氣概。
在博物館內空軍發展史館的一個展櫃中,放置着一個殲-5飛機的模型。“這型飛機是我國研製噴氣式飛機的起點。”同行的一名空軍人員告訴筆者,“雖然是仿製,但當時難度依然很大。”
展出的資料部分還原了當時的情形:來自上百家不同工廠的零件設備擺在試製人員面前,帶來了3000多個問題。在缺乏高精度機床的情況下,試製人員硬是憑藉簡單的工具,將一個個部件規範成符合要求的組件,試製成功了殲-5。
仿製戰機難度如此,自己研製戰機難度更大。
在空軍發展史館的“奮起改革煥新顏”單元,有這樣一張照片:一排殲-8戰機前,地勤人員整齊站立。不遠處,一隊飛行員正大步走來。照片下有這樣一行文字:殲-8是我國研製的第一種具有獨立知識産權的殲擊機,主要用於要地防空和奪取制空權,並有一定對地攻擊能力,1980年12月開始裝備部隊。
從仿製到自主設計,很多人不知道其間橫亙着一條多麼巨大的鴻溝,需要突破多少關鍵技術。一段資料讓筆者心頭一震:為將殲-8突然出現強烈抖振的問題搞清楚,從未接受過飛行訓練的顧誦芬説服領導,瞞着家人乘着飛機三上雲霄,通過空中近距離觀察,探尋問題根源。
“一批批科研人才的赤誠與奉獻,為我國武器裝備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站在一架殲-10戰機旁,同行的空軍人員介紹説,“作為當時的跨代戰機,殲-10採用的新技術超過60%。按國際慣例,研製新機的新技術採用率一般只有30%。”一組數據和一個事例能反映研製時的艱難:從立項到首飛,殲-10研發用了10多年時間;在預定試飛日期來臨前,殲-10機身下發現3滴油,為此,科研人員又花了12天時間進行詳細檢查,直到查明原因解決問題。
大國重器,傾心鑄之。
大年初二倒在工作崗位上的飛機設計專家孫新國,在生命垂危時仍喃喃自語“飛起來”的殲-10研製現場總指揮楊寶樹……當一個個名字隨着他們所研製的武器裝備出現在眼前,筆者突然知道,為什麼首飛殲-20的試飛員李剛,會在駕機飛過觀禮臺時舉起右手敬禮,因為那裏有為了這架戰機嘔心瀝血的科研人員。
科研人員如此,一代代試飛員何嘗不是如此?
“你們沒有新飛機,學試飛有什麼用?”新中國最早一批試飛員去國外學習時聽到的這句話,曾讓他們如鯁在喉。
為了研製出我國的新戰機,一代代空軍試飛員明知危險卻以身犯險,一次次“向死而生”。
1956年,27歲的試飛員吳克明駕駛第一架殲-5,冒着機毀人亡的風險飛出8個G的過載,中國航空事業由此進入噴氣式時代。
1998年,首飛殲-10的試飛員雷強登機前對總設計師宋文驄説:“就是摔,我也要把飛機摔在跑道上,讓您知道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2004年,空軍特級試飛員梁萬俊突遇一級空中特情,在生死8分鐘上演驚天一落。
英雄,無論是在臺前還是幕後,都值得永遠銘記。
在空軍發展史館的“走向世界舞臺”單元,一位參觀者在一張照片前駐足。“這是在2018年珠海航展上拍的。”照片下的説明文字證實了他的話——“殲-10B矢量推力技術驗證機在珠海航展進行特技飛行”。
那天,憑藉飛行員李吉寬操縱殲-10B完成的5個典型過失速機動動作,我國成為世界上第三個掌握推力矢量飛機過失速機動技術的國家。
航空發動機被譽為“現代工業皇冠上的明珠”。早在我國研發首型殲教機時,就展開了航空發動機噴發-1A的研發,從此走上自研航空發動機之路。
200多個日日夜夜的艱苦攻關,是研發噴發-1A的歷程;攻克114項關鍵技術,是“中國航空發動機之父”吳大觀帶領技術人員為研發國産渦扇發動機所作的貢獻。人們無法感受研發航空發動機的艱難,能夠看到的只是研發人員辦公室裏徹夜通明的燈光,以及各型航空發動機不斷升級換代。
1967年,渦噴-8航空發動機試製成功,成為執行新中國第一顆氫彈空爆實驗任務的轟-6的動力心臟。
1988年,殲-8Ⅱ設計定型。該機型使用了渦噴-13A雙轉子發動機。
2021年,第十三屆中國航展上,空軍新聞發言人自豪地宣佈,殲-20戰機用上了國産發動機。
面對航空發動機“求不來、買不來”的境況,我國研發人員靠自己的雙手開闢出一條越走越寬廣的自主研發大道。
在研製殲擊機的同時,空軍的特種飛機、地空導彈、高炮、雷達等武器裝備也在發展,並迅速成為官兵履行使命任務的利器。
在博物館主幹道東部的一側,一排排殲-7戰機整齊列隊。聯想到空軍發展史館裏展出的一張張圖片,筆者頓時對該機型以及曾經駕駛它們作戰的前輩們心生敬意。1968年1月20日,人民空軍第3師作戰分隊副大隊長韓永武和飛行員周永成就是用這型戰機在兩萬米以上高空,擊落了1架美制無人高空偵察機。
“很多武器裝備在人民軍隊手裏,創造出了傳奇。”同行的空軍人員告訴筆者。
空軍發展史館的“勇鬥強敵、一鳴驚人”單元,“一級戰鬥英雄”張積慧擊落美空軍“王牌飛行員”戴維斯、“二級戰鬥英雄”蔣道平擊落美空軍“頭號空戰王牌”麥克康奈爾所駕戰機等史實,以照片、繳獲物品、機上設備殘骸等形式展示。其中,一張照片引得參觀者紛紛駐足。這是介紹志願軍空軍第4師10團飛行員陶偉的照片。在1953年5月17日的空戰中,陶偉於120米處將敵機打得凌空爆炸,創造了志願軍空軍最近距離擊落敵機的紀錄。他的戰友們驚嘆:“這哪是空戰,這是空中拼刺刀!”
旁邊的一段資料提供了更多信息:在2年8個月的血火洗禮中,志願軍空軍官兵作戰366批4872架次,212名飛行員擊落或擊傷敵機。
在不遠處,展示着另一場戰鬥的場景。1952年6月23日,美軍用32架F-86戰鬥機掩護275架戰鬥轟炸機突擊水豐發電站。志願軍高炮第504團全員投入戰鬥。9連指導員靳太志戰鬥中腹部受傷,腸子流出肚外,他把腸子塞回去,用軍帽捂住傷口繼續指揮,臨終前還囑咐大家要戰鬥到底。
憑藉志氣和勇氣,黨領導的人民空軍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打出了一片英雄的天空。當時的美國空軍參謀長驚嘆:紅色中國一夜之間成了空軍大國。
傳奇與傳説的區別,在於傳説只存在於想象和過去,而傳奇連接着事實和未來。
如今的人民空軍,繼續創造着新的傳奇。
在新時代空軍駕駛員的手中,運-20多次參加出國撤僑、運送救災物資、參與演習演練等活動,航跡越飛越遠。轟-6系列轟炸機的成員越來越多,演練空域延伸向更加廣闊的遠海大洋。多種型號的殲擊機,在現代完整空戰體系支撐下,正穿雲破霧,飛向更加高遠的天空。
描繪大國鐵翼的壯麗未來
在一架架殲-7戰機旁,一位20多歲的女子用輪椅推着一位80多歲的老人慢慢前行。每走幾步,女子就會轉過輪椅,讓老人與機頭同向而坐,為他拍一張照片。
女子是老人的重孫女,而老人年輕時曾經參與過殲-7的製造。她告訴筆者,每隔幾年,家裏都會有人陪老人來這裡一趟,讓他會一會這裡的“老夥計”。“每來一次,老人能高興好一陣子。”
望著老人,筆者突然想到了曾在抗美援朝戰場上擊落擊傷8架敵機的“一級戰鬥英雄”劉玉堤。生命彌留之際,90多歲的劉玉堤用顫抖的手在紙上寫下了7個歪歪扭扭的字:大大發展轟炸機。
不同的場景,折射着老一輩的共同選擇:對獻身國防的無悔,對忠於使命的擔當。
博物館裏的戰機鐵翼看似不動,卻在描繪着壯麗未來。
空軍發展史館內,來自空軍某部的劉栩嘉對着一塊展板端詳許久。展板上,是志願軍空軍在抗美援朝期間總結出的“一域多層四四制戰術”。“前輩們屢屢取勝,憑藉的不僅僅是英勇,更是智慧。”劉栩嘉很感慨,“我對部隊當前為何開展金頭盔自由空戰競賽、金飛鏢突防突擊考核、紅劍體系對抗這些演習演訓活動,有了更深理解。”
來自“模範空降兵連”的班長程勇恒,在空軍發展史館看到了“特級英雄”黃繼光的雕塑。一旁的展板上,是1958年3月志願軍官兵撤出朝鮮時戰友們在黃繼光墓前告別,以及歸國之前第十五軍官兵向英雄陣地上甘嶺告別的照片。“英雄不會被忘記。在這裡,我深刻體會到什麼是血脈相傳、使命相連。在英雄的感召下,我會練好本領,像他們那樣去戰鬥。”
陸軍某部幹部周獅健觀看了閱兵式盛況後,産生了來中國航空博物館的念頭。“現在陸空協同的機會越來越多,從這裡我知道了這一切來之不易。”周獅健對着“藍天魂”雕塑後的英烈墻注視許久。“這不僅僅是一面墻,更是一種信仰,引領着我們不懼艱險、勇毅前行。”
空軍發展史館前的廣場上,矗立着一尊名為“利劍”的高大雕塑。長劍昂首,直指蒼穹。一群來自青島五十八中的高中生正在雕塑前合影留念。組織學生們拍照的負責人介紹,這樣的活動,學校每年都組織,為的是拓寬學生們的視野,強化學生們的國防觀念。
時間已是11點半,仍有大巴車拉着一群群學生前來參觀。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我愛祖國的藍天,守護空疆我輩做先鋒”……博物館的留言簿上,一條條留言寄語充滿了對人民空軍的熱愛,傳遞着對英雄精神的崇尚,折射着深深的愛國情懷。
“長大了,我也要當空軍飛行員!”在“利劍”雕塑旁,一個懷抱飛機模型的五六歲男孩大聲地向爸爸“宣示”自己的理想,引來四週游客一片掌聲。掌聲中,一粒種子已悄然埋入幼小的心靈。
這一刻,空軍發展史館的一處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殲-20機群在跑道上“大象漫步”的場景,這一幕與“藍天魂”後那面寫滿數字與年份的旗幟雕塑遙相呼應。旗幟揚起的一角上,有戰機奮飛的簡約圖形。圖形之後,是一個省略號,預示着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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