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我們所熟悉的老電影裏展示的就是我們常説的測謊儀。可以看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測謊儀在中國人的心目中都扮演著一種神秘和不光彩的角色，測謊技術也一直被我們當作唯心主義的偽科學。這種情況在80年代初得到了改變。

　　1980年，公安部一個刑事偵察考察團到日本考察交流，發現這項技術已經在國外的刑事偵察領域被廣泛應用，也就是在這一年，測謊技術被引進到我國，經過10多年的研究和開發，從1992年起，逐步在刑事偵察領域得到應用和推廣，十多年來，這項技術已經幫助公安部門破獲了幾千件疑難案件。在北京、江蘇、雲南、等省市，測謊儀也被應用到法院等司法審理部門。

　　在普通人的眼裏，測謊儀充滿著神秘的色彩，其實，它的工作原理並不複雜，因為人在説謊時會發生心理上的壓力，這種壓力又會導致人的心跳、血壓、呼吸等生理上的變化，這種細微的生理變化一般靠人的觀察，很難覺察和識別，但是通過測謊儀這樣的電子技術就可以把這種生理變化記錄下來，然後再通過觀察分析這些生理指標來幫助分析判斷被測人是否説謊。

　　但是，這種儀器需要怎樣使用，才能幫助司法部門判斷真偽，辨別真兇？在實際應用中，它真的非常準確和科學嗎？

　　沈 冰：到底測得準還是不準，我覺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現場要不你就給我測測吧。

　　武伯欣：拿一張紙，你寫出來幾個數，比如一米幾。寫完了我拿機器給你測，你寫五個吧。肯定有真的有假的，但是其中必須有你真正的數。

　　沈 冰：我寫了五個數字，1.69、1.70、1.71、1.73、1.75，就在我們演播室能測嗎？

　　武伯欣：今天這個環境稍微地不太符合心理測試的一個環境，測試環境就是相對比較寬鬆。

　　武伯欣：我要念題。有一個念題的順序。實際上你要戴很多傳感器，這些傳感器都是同時同步地要記錄下來。

　　沈 冰：大概一共有多少傳感器？

　　武伯欣：一個皮膚，血壓、呼吸的，還有腦電的。你中午吃飽沒有？

　　沈 冰：我中午吃飽了。你問我吃飽了幹嗎？

　　武伯欣：這個吃飯的狀況，因為影響直接跟代謝有關係，就是説體能不好，有的指標就受影響。

　　沈 冰：大家可以近距離看一看我，從我的額頭到耳朵、後腦勺上，腰腹這邊，一個手腕，兩個手指，還有腳上，都已經戴上了各種各樣的傳感器。

　　武伯欣：你可以回答是，也可以回答不是，也可以回答知道，不知道，清楚，不清楚。或者你都不説話都可以。

　　武伯欣：你的名字是叫沈冰嗎？

　　沈 冰：是。

　　武伯欣：您是央視的主持人嗎？

　　沈 冰：是。

　　武伯欣：您的身高自己很清楚嗎？

　　沈 冰：清楚。

　　武伯欣：有的人經常説假話，你是認為它很對嗎？

　　沈 冰：不對。

　　武伯欣：您的身高是1.69米嗎？

　　沈 冰：不是。

　　武伯欣：你的身高是1.70米嗎？

　　沈 冰：不是。

　　武伯欣：你的身高是1.71米嗎？

　　沈 冰：不是。

　　武伯欣：你的身高是1.73米嗎？

　　沈 冰：不是。

　　武伯欣：你的身高是1.75米嗎？

　　沈 冰：不是。

　　武伯欣：差不多。是這個數。

　　沈 冰：測完啦？

　　武伯欣：就是這個數。

　　沈 冰：哪個數？

　　武伯欣：1.73米。你就這個值比較異常。

　　沈 冰：到底是不是呢，我現在還不能告訴大家。您先告訴我，您為什麼覺得我的身高就是1.73米？

　　武伯欣：如果您沒有其他的影響因素的話，從我們測試的結果，不管是皮電。

　　沈 冰：皮電是什麼？

　　武伯欣：就是皮膚的電位。

　　沈 冰：剛才哪個位置？

　　武伯欣：就是手指上的兩個，再有第二個就是您的呼吸。

　　沈 冰：我呼吸挺好的。

　　武伯欣：你自我感覺不行，在這個地方反映有特徵，再有就是血壓，第一遍是這樣。再重復肯定我是第二遍我倒著念題了，中間沒有任何別的問題，就從1.75米，然後1.73米仍然是在這兒，第二遍裏邊它最高，還是它最高，我肯定通過這兩遍，我肯定盯住這1.73米，我最後別的就不問了，我專門問這個數，一問這個數您仍然可以達到第一遍的高度，説明它的概率是比較準的。

　　沈 冰：我本來還想瞞一會兒，看來是瞞不過去了。我確實是1.73米，測得很準。

　　武伯欣：這是最容易的，要我們從原理上講，這個一般的你肯定當時有思維的考慮，就是我怎麼對付他，你越想對付他，實際上越明顯。

　　沈 冰：最難的是不是5.21殺人案件犯罪嫌疑的這種？

　　武伯欣：對。

　　沈 冰：給我的感覺是，您很注重這套題的設置，比如剛才您上來先問我，是不是叫沈冰，是不是央視主持人，問這些問題幹嗎，跟身高沒關係。

　　武伯欣：他這些問題，前邊兩個問題叫導入問題，隨便的比如説跟測案子似的，您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歲數，從第三個題，那個在心理學上，測試方法上那是一個準繩問題，就是一個人經常説假話，你是覺得他很對，這是一個價值判斷題。

　　沈 冰：對，我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

　　武伯欣：因為它要跟下邊的目標題比對，這個目標題是你寫的這五個裏邊肯定有一個是真的，您那個題我們先確定一個標準，就是你對這個價值判斷，首先是反映值是多少，因為背後都有數據的，然後我就盯住下邊這五個題哪個超過它？哪個超過它肯定就是這個，1.73米。因為這倆題在方法上，在原理上是可以比對的。下邊的實際上這五個題，這個在方法上叫緊張峰，我們要監控的就是，你在哪個問題上緊張，心裏緊張以後峰值就起來了，這個指標正好跟那個標尺來比對。

　　主持人：您剛才問的這些我也能問，是不是我也能做一個不錯的主測人？

　　武伯欣：我覺得您的氣質類型完全可以做一個很好的測試人員。

　　沈 冰：你們對測試人的要求是什麼樣的呢？

　　武伯欣：要有比較紮實的心理學的基本功訓練，包括各種學科知識，還有實驗心理的訓練，你編的題，由這個主試來設定，這個設定又是一套必須培養的一套實際的工夫。一般的講，這個測試有六個階段。這六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剛才咱們提到的就是案件，對案件進行心理動態的分析。

　　沈 冰：就是對整個案子要非常清楚，同時要通過案情分析到背後這個人的心理狀態。

　　武伯欣：對，而且這種分析是對事不對人的。

　　武伯欣：第二個階段就是編制測試題，這個編題用綜合的方法，不限于一種方法，比如剛才您測這個，用了兩種。

　　沈 冰：用了什麼方法？

　　武伯欣：一個是緊張峰的方法，一個是準繩的，我們要設定一個標準。這是兩種方法，給它綜合在一起了。第三個階段就是測前的談話。

　　沈 冰：這個很重要嗎？

　　武伯欣：我們覺得測前訪談很重要，它使無辜的人必須緩解下來緊張，所以這個測前談話要求選擇的地方，不能夠在公安局或者檢察院、法院的那種正式的場合。

　　沈 冰：一聽就緊張。

　　武伯欣：對，必須是跟會客廳似的，或者是賓館裏的那種比較柔和的一些地方

　　沈 冰：這是前期的準備工作。第三階段了，第四階段呢？

　　武伯欣：第四階段就是剛才進行的測試了，剛才我説的咱們準備開始了，如果前三階段做不好，打開機器很容易出錯，所以我們經常講，頭三腳你要踢不好，後邊全錯了，所以這三步準備不好不行，這是第四階段，實測操作，包括觀察。第五階段就是圖譜的評判，就是這個測試圖譜，現在咱們國家應該説比美國最起碼是處在一個水平上，甚至超過它。

　　武伯欣：第六階段就是測後談話。這個測後談什麼呢？就是對於無辜的人肯定你得謝謝人家，人家配合你，包括佔用了人家這麼多時間

　　沈 冰：有頭有尾。

　　武伯欣：有頭有尾，但是對於涉案的人你的測後談，它不同於原來的審訊，怎麼樣理解人、尊重人。

　　沈 冰：同時希望他能夠儘快地該説的説。

　　武伯欣：我們有時候設題，包括邯鄲那個案子，我們也設這樣的題了，做的人現在是後悔了嗎？是願意主動説清楚嗎？是想從輕處理嗎？

　　沈 冰：這些都設計進去了？

　　武伯欣：在最後一組題，這個在心理學上是良性的誘導，給它一個良性的暗示。

　　沈 冰：應該往這個方面去走。

　　武伯欣：真想交代的人在這個題上反應非常好，要是真是鐵了心了，就是滾刀肉，肯定這反應就低。這時候在制定審訊的方略上，這個都作為一個依據。所以測謊儀絕對不是簡單的機器，而是要一整套的系列，這樣下來準確率比較高。儀器只佔三成，人佔七成，就是七分在人，三分在機器。

　　沈 冰：這個主測人我想我也別當了，絕對不是瞎當的。

　　武伯欣：就是測試人員的素質必須經過嚴格的培養訓練，不是簡單地教兩天，你把機器學會了就行了。

　　沈 冰：我們按照三分機器七分人，運用測謊儀的過程當中，它的測謊準確率能達到多少？

　　武伯欣：這個準確率從應用角度看，就是在區分無辜和涉案嫌疑的這個方面，它能達到98％，從我們現在測試的案件。

　　沈 冰：98％，但是還有2％是存在誤差率的，如果心理測試出問題的話，又會帶來什麼後果呢，我們先來看一下。

　　隨著科技的發展，測謊儀的準確率準確率雖然已經很高，在司法領域的應用也已經有很長時間的歷史，但是，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對它的使用，都一直存在著爭議。爭議的核心就是這種儀器有著不可避免的誤差率，而如果使用不當，這種誤差率就容易導致放過壞人，冤枉好人的現象。

　　1998年4月，雲南省戒毒所的民警杜培武的妻子，和另外一位民警被殺，負責偵破這起案子的幹警推測這兩人是杜培武殺的。由於直接證據不足，杜培武被進行測謊，辦案人員在測完之後，得出的綜合結論就是杜培武在説謊，於是他就被認定為重大嫌疑犯，而後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直到2000年6月，公安機關在破獲另外一起案件時，無意中抓到了該案的真兇，才洗清了杜培武的冤情。

　　另外，儘管測謊儀在我國的應用已經有20年的歷史，但是目前還存在很多法律上的空白，在實踐應用中仍然存在很多不規範的地方，比如對主測人的培訓資格認定、被測人的法律範圍限定、測試結果的法律應用等都沒有立法上的規定。這就給測謊儀在司法實踐應用中埋下隱患。那麼，在司法領域，到底應該如何科學和正確應用測謊儀，如何正確對待測試結果，才能避免類似冤假錯案的發生呢？

　　沈 冰：在您的印象當中， 有沒有其他案子也是測謊儀出錯造成冤假錯案？

　　武伯欣：我覺得實際上如果説就簡單地照搬美國那套，出現冤假錯案，這肯定難以避免。這裡實際表現一個什麼問題呢？就是測試人員不管什麼樣的人，你得有適合中國國情的心理測試的技術理論，你不能照搬國外的，

　　沈 冰：您指照搬主要是指出題的模式還是……

　　武伯欣：出題模式，因為西方語言跟東方語整個表述都不一樣，人的思維方式也不一樣，加上人的這種情緒，表達的外顯程度，包括回答的波動水平有差異。

　　沈 冰：所以如果照搬國外的出錯率會高一點，但是我關心的是您説的98％是我們自己的一套嗎？我們這個誤差是在什麼情況下？

　　武伯欣：我們這個誤差就是使涉案人容易滑過去，識別不出來。當成無辜給排除了。

　　沈 冰：現在全國各地的公安系統包括檢查系統都在用嗎？

　　武伯欣：全國必須是有偵查權的部門，咱們國家是有一定儀器購買量的。

　　沈 冰：您特別注意這個措詞，叫儀器的購買量，言下之意是不是説測試人員還不夠？

　　武伯欣：對，他就是購買了，花了錢了，有相當一部分儀器是在閒置。我粗略估計一下，真正運轉著的儀器可能確實不超過一百。

　　沈 冰：不超過一百。

　　武伯欣：銷售出去的可能有五六百。

　　沈 冰：現在我們主測人員的隊伍狀況到底是什麼樣一個情況？

　　武伯欣：我覺得現在可以分成這樣的幾個，一般的這種案件，他們拿機器施加了心理壓力。我説一般的什麼案件呢？比如説偵查認定人比較準，這時候這個人不説，拿這個機器給他戴上，到時候施加壓力，那就是偵查認定認準，不是心理測試的功能。

　　沈 冰：不是辨認的功能了。

　　武伯欣：還有檢察院的也容易，寫信很多檢查的基礎，你測試也是施加了個心理壓力，還有一個就是民事案件的，那也容易，他有一方肯定是屬於故意的虛假陳述，他肯定有一方，這時候也容易測出來，這是一般人，就是所謂培養的。

　　沈 冰：您的意思是像處理這些比較簡單的案子的時候，對主測人員的要求也沒有那麼高了。

　　武伯欣：沒那麼高，恰恰是這些人有時候停留在這種水平，遇上疑難案件當時就錯了，就會出錯。包括杜培武冤案這個，還有安徽劉銘武也有一個冤案，這都是由所謂錯誤的理論、方法和錯誤的一些人員，人員沒有培訓到位。

　　沈 冰：這個聽起來是挺可怕的，機器用好了能幫你找到真兇，但沒有善加利用可能就冤枉好人了，

　　武伯欣：對。中國刑事科學技術協會在98年以後，劉文局長指示，包括公安部的刑偵局，就抓這個事情，要加強管理，首先管理什麼呢？就是人員，不能什麼讓都買，買台機器覺得不行。

　　沈 冰：除了主測人的素質要高，還有什麼措施能夠保證機器少出錯？因為只要冤枉一個好人就是一命關天。

　　武伯欣：在立法上最高檢察院有一個批復，就關於心裏測試這種結論，怎麼在司法實踐當中怎麼看，大致的主要意思是這樣的，目前在我國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它是作為什麼呢？在最高檢察院的規定當中，它是作為偵查審理案件的參考。它是輔助作用，輔助偵查，輔助案件的審理。

　　沈 冰：它不能夠唱主角，不能來一溜人都測謊就過去了。

　　武伯欣：對，而且怎麼正確使用這個測試的結果，不能以測代偵，更不能以測代審，也不能光測就堅定不移認定人，這不行。還有就是把這種結果不加限制地使用，恰恰忘記了偵查的基本功，你應該是以證據為支撐，這個東西是輔助，不要變成惟一的依據它最後來去搞案子。咱們國家現在從今年成立心理測試技術專業委員會，我覺得是得當務之急是在人員培訓，人員資格的認證，還有就是比如説儀器的這種國家標準，或者部辦標準，這都得要一系列的工作要做，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實際的辦案操作程序。

　　沈 冰：您作為主測人，您是不是心理壓力也挺大的？

　　武伯欣：我們搞了這個900多起案件，我們對每一測的人都不敢輕視，不敢草率。為什麼？責任太大，你必須慎重，而且在它的目標問題上，必須有顯著的相關，這在技術上是很嚴格的。所以我們實際上心戰戰兢兢。

　　（CCTV《新聞會客廳》供稿 未經許可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