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嚴格——與熊貓相伴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23日 09:32
2003年3月 陜西 秦嶺南麓
這是一段珍貴的資料,野生大熊貓聚群求偶交配的全過程首次被記錄下來。在很多動物學家看來,這段錄像對研究野生大熊貓的生殖行為具有相當大的價值。這是2003年3月,雍嚴格在野外考察、跟蹤大熊貓時拍攝到的。
雍嚴格:過去有一些文章也反映了,在我們的老師,他們都做了一些研究,大熊貓在野外聚群繁殖,它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直接觀察的不多,也沒記錄下來。我們過去也觀察過一些,但是我們又沒有記錄條件,沒有攝像機。2001年以後,世界自然基金會給我們資助了一台攝像機,我們有了這臺數碼攝像機,我説我一定要把野外的熊貓繁殖,把它拍到。拍到,我們從攝像裏面可以研究熊貓的繁殖行為是什麼,展示給人們。結果很幸運,去年我們系統地拍攝了熊貓的繁殖爭偶交配全過程。
2004年3月 大熊貓發情的季節
每年的3月到4月是大熊貓發情交配的季節。為了掌握熊貓在秋天時繁殖的規律,雍嚴格和他的學生要將熊貓可能去産崽的洞穴調查清楚。通常,他們在早飯後就上山開始工作了。30年,他們為熊貓的科研描繪出了一幅不同季節、不同習性的熊貓生態圖。
竹林裏不時能看到熊貓的糞便,這些都給他們提供了研究熊貓的有用信息。
雍嚴格:這是母熊貓的糞便,你看它是典型的母熊貓糞便,長長的、細長,它這個母熊貓糞便,它的直徑和長度的比例要小一些。這是它經常在這兒,它離洞不遠了。熊貓帶崽産崽的時間,它到外面來拉屎。走吧,我們去看洞去。
雍嚴格:從1981年吧,那時候我在野外跟蹤一隻熊貓,我開始接近它的距離只能保持十米。三天以後,我就可以接近到三米遠。到四天以後,我就可以坐在它旁邊,它照吃,我還遞給它竹筍,它接著吃。這個熊貓,後來我們給它送一些水果糖吃,它對我們很熟悉了,一到找到它附近的時候,我們一叫它的名字,我們給它取名叫乖乖,一叫乖乖,它直接到我們跟前來。夏天我們連續跟蹤72小時,冬天我們連續跟蹤48個小時,晝夜跟蹤。我們了解它們在雪地裏頭怎麼生活。比如説吃一棵竹子,平均大概一分半時間,它先把竹竿咬斷,然後再把桿子唆下去,然後把竹葉部拿過來,放到嘴角上,到一定的時候,就像山東人吃大餅,捲起來然後喂進去,喂一段吃一段,再一卷再一吃,就這樣吃,吃得很快。
雍嚴格的工作就是跟蹤、記錄熊貓的活動規律,為野生大熊貓的保護和繁殖提最基礎的研究信息。
雍嚴格:這裡面還非常乾燥,熊貓産崽實際在這個地方。你看,那裏還有一個窩,熊貓就在那個地方,熊貓在這兒産崽。然後我進去一看,去年跟蹤的時候,把一隻熊貓跟蹤到這個洞裏來,才發現它在這個洞,後來它從這兒跑掉,我們發現這兒是曾經産過崽的洞,熊貓常到這兒來。
這就是去年在這個洞穴裏發現的産崽的熊貓。
雍嚴格:去年9月我們逐個逐個洞調查,看、觀察,後來發現這個洞是産子;産過崽我們在附近找的時候,就找見它,找見它,它帶著小崽在外面,把小崽放在樹下面一個土窩裏頭,用樹葉子圍起來一個窩裏面。然後母熊貓在窩裏頭給小崽哺乳,拍了那張照片,是9月23號。這個熊貓的話,它産崽可能應該在8月20號左右。我們開始以為它很厲害,不敢靠近,最後我們慢慢慢慢接近它跟前,看到它,看到人無所謂。然後它還把小崽從旁邊它抱起來,抱到腹部讓我們看個夠。
30年裏,雍嚴格每年有180多天在山裏跟蹤熊貓。只要有熊貓的蹤跡出現,他們就一直跟蹤下去,最長的一次他們在山上整整呆了3天3夜。沒有任何結果的勞頓早已經成了平常。
雍嚴格:我感到30多年,熊貓現在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也沾了許多熊貓的光。比如説我能到國外還去過當過專家,到那兒開過學術交流會,現在還在國家林業局擔任熊貓專家。這些榮譽,這是熊貓給我帶來的。我要在機關上坐一段時間,我覺得渾身都不舒服,當我到野外來,或者和熊貓待在一塊的時候,我感到我身體也好了,我什麼煩惱都沒有。
雍嚴格和他的同事們跟蹤研究熊貓,為熊貓的保護和繁殖提供了相對有效的依據。現在,佛坪保護區熊貓的數量已經從20年前的40多只增加到了將近100隻。
這天上午,他們在山樑上進行測量,山坡的竹林裏傳來了一陣響聲。
大熊貓在發情的季節行蹤很不固定,這一次,老雍他們還能幸運地看到熊貓嗎?
陜西秦嶺南麓 海拔2100米
佛坪保護區的平均海拔是2400米,熊貓數量的密度佔到秦嶺總量的三分之一。在雍嚴格30年的工作中,近距離觀察到熊貓也是很難碰到的事情。這條小路是他們到山上去尋找熊貓的必經之路。
雍嚴格:那個地方不能走,要走這兒,這個樹根晃蕩晃蕩的。
這天上午,就他們測量熊貓洞穴的數據時,發現了一隻熊貓剛剛排下的糞便。
雍嚴格:這(糞便)是新的,沒有淋過雨的,這是早晨拉的,這還有分泌液,是我們上來驚動了,我們上到這兒沒有注意,熊貓就在這前邊,咱們沒有注意啊。
使野生的熊貓受到驚擾,這是雍嚴格最不願意看到的。在雍嚴格30年的野外工作中,一次疏忽曾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教訓。
雍嚴格:還有一件遺憾的事情,就是1986年我在光頭山冷杉林調查熊貓的時候,連續下了兩天雨,雨晴了以後,我覺得水分太大,我把照相機放在帳篷裏面。結果到了中午,我們到了一片冷杉林裏頭的時候,聽到前面在響,從那個竹叢走出來一隻成年大熊貓,後面還在響。這時候我們看見從竹叢裏出來兩隻一般大的熊貓小崽,它們在林間空地,在那兒翻跟頭、玩,像小貓,兩隻小貓在那兒玩。這時我遺憾的沒有帶相機,我明確地感到它們是雙胞胎。因為過去給人們感覺,熊貓每次下兩隻雙胞胎,它只能養活一隻,另一隻可能就夭折了。在野外能親眼見到雙胞胎,作為我是第一次,當時在國內還沒有新的報道,這次我見到了,可是我沒有帶相機,我真是後悔。從那次教訓以後,我到什麼地方,我再苦再累我都把相機背上。
海拔800到3100米之間的地帶是熊貓的生活區域,它們把自己産崽用的洞穴建在陡峭的山坡上,這些洞穴十分地隱蔽。秦嶺山區的濕度很大,山路被厚厚的苔蘚覆蓋著。
雍嚴格是土生土長的陜西佛坪人。小時候母親由於生病,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1974年到縣林業局工作,給北京來的熊貓調查專家當嚮導。走上研究熊貓的道路是因為一次很偶然的事情。
雍嚴格:1974年這次我們在西河調查熊貓,看到樹上有一個白團。那個熊貓太漂亮了,兩個黑耳朵胖乎乎的。當時是一隻亞生體,體重大概有五六十斤吧。那麼大一個熊貓,胖乎乎的,爬在樹上睡覺,然後我們還爬到樹上去逗它,一逗它在樹上晃,晃著,它就汪汪地,學狗一樣的叫。然後我們逗了一陣,逗了一陣以後,它爬到樹尖上去,爬,爬,爬,到樹尖上去了以後,它把兩隻手這麼一抱,掉下來跑了。我從此對熊貓感到那麼可愛,就把它迷上了。
那一年,雍嚴格25歲,從那以後,他開始跟著從全國各地來的專家學習有關熊貓的專業知識,這種學習也從來沒有間斷過,一直到現在。
雍嚴格:考察隊有個研究人員,是北京大學生物系畢業的,當時我們就住在一個老鄉家,我們就住在牛圈的樓上,白天上山,晚上回來,老張就給我講動物學講課,天天如此。我就跟著他在這兒工作,大概有半年時間的時候,我已經把那兩本專業書學完了;而且他還經常出題來考我。
1982年,佛坪成立了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雍嚴格成為了那裏的第一名研究員。
雍嚴格:然後1982年以後,我當時就覺出我的知識,雖然學了這麼多課,但是好像知識不系統,我應該系統地學習一下。最後我1984年到1985年在北大生物系進修。在生物系,系統地學了十多門課。
2000年,雍嚴格考上研究生,2003年研究生畢業時,他53歲。
2002年6月,佛坪發大水,這次的災難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損失。
雍嚴格:2002年6月9號夜裏,洪水下來了,這時我在孩子家。還是我給打的電話,單位上趕快組織人撤退,樓整個讓洪水衝垮了。我多年積存的資料、一些數據、我拍了多年照片的膠卷,這些東西全沒了,包括家産一無所有。當時有人跟我説,你調到我們這兒來吧,在我們這兒工作,到城市去。我最終我放棄了,我還是離不開這個熊貓。
在山上的日子,雍嚴格就住在這裡,從這裡到縣城的家,需要走20公里的山路。這天傍晚,他的老伴來山上看他,30年來,他的工作樂趣也感染著整個家庭。
雍嚴格妻子王永秀:他整天(忙),他們説科研上有三個人,那幾個人看到熊貓了,要到屋裏睡覺,貴賤叫不起來,兩天兩夜就沒有吃飯。我最後弄這麼大的鐵盒子,我就給人家送飯去,裝的是豆子米。他在山上又渴又餓,吃那個饃和米飯他吃不動,我就煮好了給他送上去。他一會兒上到樑上去了,一會兒又下到溝裏去了,他一打口哨,我就知道他在那個地方。他還不讓我,他説你輕點,不要把熊貓給嚇跑了,我就慢慢慢慢走。
雍嚴格:那時候跟蹤熊貓,它在那兒吃,我在那兒觀察記錄數據。當時沒有相機,要有相機拍了多少熊貓照片。進來吧,進來喝水。
雍嚴格:我非常愛熊貓,我想我幹到直到我爬不動山了,一點都爬不動的時候。我現在寫一篇文章叫《走近秦嶺大熊貓》。走了這幾十年,我覺得越走距離越遠;什麼時候走近這大熊貓,這是我的理想。
(由《東方之子》欄目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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