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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西陽城沙坡村的喬氏琺華陶瓷工作室,喬琳靜坐窗前,手執畫筆,在素胎上填描色釉。
琺華,又名法華、法花,是一種低溫彩釉陶瓷器,在琉璃基礎上演變而來,其工藝複雜、色彩艷麗,有“黃如金箔、紫如茄衣、藍如水晶、綠如翡翠”的美譽,是中國陶瓷發展史上的一朵絢麗花朵。
琺華元代創燒于山西陽城、高平一帶,盛行于明,在清雍正以後斷燒。近10年來,一批工匠藝人致力於琺華復燒研究,在技法和藝術上不斷創新,開啟了當代中國琺華的復興之路。喬琳也加入到這個隊伍裏。
放棄讀研,扎進琺華的世界
1992年出生的喬琳是山西省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産喬氏“法花”陶瓷傳統手工技藝的第29代傳人。7年前,還在美國一所大學攻讀精算專業的她,怎麼也想不到,將來會在家鄉做琺華。
喬琳生於陶瓷世家,喬家許多琺華作品都流傳後世,明萬曆年間喬氏匠人喬永先製作的《琺華觀音塑像建築構件》現存于大英博物館。喬琳的爺爺從13歲從事陶瓷製作,後來創建陶瓷廠,並自2006年起開始開展喬氏琺華祖傳技藝的恢復研究。經過成千上萬次的試驗、失敗、總結,這一失傳300年的傳統陶瓷手工技藝終於重現芳華。
喬琳常常為此感到自豪,從小耳濡目染的她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琺華製作技藝。直到 2015年,她的人生軌跡改變了,這種自豪變成了一種沉甸甸的責任。
“一天,母親給我和哥哥都打了電話,説廠子經營不下去了。”喬琳告訴記者,那幾年,陽城縣的多家陶瓷廠跟不上市場變化,因産品滯銷而陸續關閉,她的母親也動了一場大手術,沒有心力經營。
放下母親的電話,當時正在美國留學、準備繼續讀研的喬琳犯了難。
“我挺糾結。回家傳承手藝意味著告別辛苦多年所學的專業。但是,這個廠是爺爺和父母一輩子的心血,如果關了,好不容易恢復的喬氏琺華製作技藝難道要再次斷掉?”喬琳告訴記者,“那個時候説不回去很容易,但我必須回去。”
就這樣,喬琳放棄讀研,與哥哥先後回到故鄉陽城,一頭扎進琺華的世界。
製作琺華需要經過選料、制泥、成型、立線、素燒、施釉、釉燒等數十道複雜工序。
“立線和施釉是兩個最關鍵的步驟。”喬琳拿起一件琺華器給記者解釋,“立線的線條要均勻、順暢,才能很好地隔開釉色並呈現圖案的立體感。施釉更是技術活,釉薄了,釉面幹澀,沒有光澤;釉厚了,釉料的流動就會難以控制。琺華的顏色變化取決於釉色中的礦物質種類和含量,釉色沒燒之前都是這種紅棕色,不到開窯的那一刻,你根本不知道會呈現出什麼效果。”
工作室陳列架上,擺放著幾件喬琳一開始做失敗的琺華器,“那時候立線總是斷開,上色厚度也掌握不好,燒出來的顏色都是一坨一坨的。”
日復一日地練習,現在,喬琳已經熟練掌握了琺華製作技藝。
拓寬場景,提高琺華實用性
今年4月,喬琳為山西師範大學美術學院的學生做了一場線上講座,這是她第一次受邀和大學生分享喬氏琺華的傳承與創新。講座結束後,很多同學通過微信發來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對喬琳來説是一種鼓勵。
琺華最初是用在造像、建築構件和宮廷器物上的。“琺華一直比較小眾。”喬琳説,“前幾年,有人專門從北京來到這裡,説要收藏幾件爺爺做的琺華器,那一刻,我真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
琺華器開始被大眾廣泛關注是在2019年。在第四屆山西文博會上,琺華器被確定為“山西三寶”之一,政府大力支持琺華器發展,這讓喬琳更有信心。她的作品在各種大賽中屢屢獲獎,去年,她與團隊製作的《琺華易地扶貧搬遷圖瓶》還被山西博物院收藏。
“我覺得琺華器不能僅僅是擺件,非遺如果不被大家需要,是傳承不下去的。”喬琳開始考慮提高琺華器的實用性。
這兩年,她嘗試拓寬琺華使用場景,將其運用在茶具、表盤、燈飾、飾品甚至手機支架上。對於瓷板畫、看盤、花瓶等工藝品,也不再拘泥于福祿壽等琺華器傳統題材,而是大膽使用漫畫形象、抽象圖案等年輕人喜歡的元素。
“這種嘗試是可行的。”現在,找喬琳定制琺華器的人越來越多,琺華正在走進現代人的生活,“我們還在嘗試將琺華器與山西各地的歷史文化結合起來做一些文創産品。”
創新的邊界到底在哪?喬琳也有很多疑惑:琺華的傳承一定是百分百遵循傳統技藝嗎?還是説,可以突破時代的局限性?比如傳統的琺華器是藍、白、黃、綠、紫5種代表性顏色,喬氏琺華現在發展到了80多種釉色,繼續發展還將有哪些變化?但那還是不是傳統琺華?
“相信隨著更多人去了解琺華、從事琺華研究,琺華器的未來會有更多可能。”很多問題現在並無答案,創新之路上也困難重重,但喬琳的腳步不會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