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碩士。1989年開始幹電視新聞,1994年加盟《東方時空--東方之子》。
  職業理念:“要成為優秀的,首先必須是職業的。”
  在今年5月召開的王志作品研討會上,專家們指出,熒屏上的王志,給人的印像是冷靜沉著、飽經滄桑又睿智機敏,甚至他質疑的目光、探詢的身姿,當然還有他良好的文化修養,都是《新聞調查》這樣大型的新聞評論類節目所需要的,他獨特的個性很好地體現了《新聞調查》追求深度、厚度的品質特徵。   

  (附)王志作品研討會發言摘要

  時間:2000年5月18日下午

製片人的話
  賽納
  搞個人研討會,在我們《新聞調查》還不多,也不是要給王志樹碑立傳,只是想通過王志的作品,對我們《新聞調查》記者的定位、介入方式和採訪技巧等等問題,做一個研討。
  在中央電視臺現有的新聞欄目裏,只有《新聞調查》如此明確地提出以記者的調查行為和採訪來完成節目,這可以説是《新聞調查》倡導的方向,也可以説是《新聞調查》明顯的外化標誌;因為記者採訪對我們來講是一個比較重要的環節,所以才舉行這麼一個研討會。今天的研討會由張潔主持。
  
  主持人的話
  張潔(執行製片人)
  電視欄目的成熟以主持人的成熟為標誌,這已經成為電視人的共識。從96年開始的《新聞調查》,按編導負責制下的主持人中心制這種機制運作下來,一步一步走向成熟。王志跟我是多年的搭檔,從他93年到《東方時空東方之子》做主持人,我當時做編導,我們就一起在《東方之子》摸爬滾打三年,96年我們一塊來做“調查”,一共7年。這七年,王志一步步走向成熟,成為中國調查節目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品牌。
  今天召開王志作品研討會,不僅僅想説王志的進步,更希望各位專家和同事説出王志的缺陷。不管怎麼説,我們所期望的主持人也許和我們今天的現狀還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我們組織這個專題研討會,在肯定王志主持風格的時候,更希望就王志下一步的發展境界,聽聽專家和同行的意見。
  在大家評説之前,先歡迎王志介紹一下他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王志:我這七年
  作為我個人來説,心裏感覺很慚愧,幹了七年,像今天中午在飯桌上聊的一樣,很多跟我們一塊進來的,都成了“名嘴”,成了“國臉”,但是,我也不感到遺憾。當初從《東方之子》選擇來到《新聞調查》就很明確,從一個熱鬧的舞臺走到一個需要耐得住寂寞的工作崗位,“調查”節目週期很長,原來是20天,現在可能最少一個禮拜,即使每次出鏡都是你,一個月才四次,但是“調查”節目做起來很有意思,也很辛苦。
  搞作品研討會對我來説很突然,也有點措手不及。作為專業人士有兩件事情值得珍視:一個是能夠寫一本書,把你的思想和你的觀點白紙黑字寫下來,這種東西能夠永久地被人們審視;另一個事當然就是搞一個作品研討會、演唱會,把作品一一展示出來,讓大家品頭論足一番。今天,大家的厚愛使給我很高興。為了“調查”的進步,為了使更多的“調查人”進步,我兩個耳朵,一個耳朵聽批評,一個聽表揚,也不排除兩個都聽批評,兩個都聽表揚,對節目有幫助的,我都能聽進去。
  我一直提倡讓觀眾記住《新聞調查》的風格,覺得記者應該是節目成功的元素之一,希望通過我們的表現來增加這個欄目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另一方面,我一直提倡讓《新聞調查》的記者能夠成為一個形象,成為一個品牌。《新聞調查》的定位很高,一直到今天,我們心目中一直想讓“調查”成為一個深度報道、很有水準的欄目,而且能和國際接軌。作為《新聞調查》,應該還有一個很長的、需要付出艱辛的過程;作為記者,也應該有一個不斷審視和提高的過程。我希望批評和表揚都是一種鞭策,希望我個人和“調查”一同走向成熟。
  從幕後到臺前,這個機會是很偶然的。
  93年底,羅芳華、張潔和白岩松帶一個攝製組到湖南拍攝,當時我在湖南臺新聞部當記者,我和時間認識,和小羅也是同事,幫他們聯絡工作,後來跟他們一起到北京,想找個藉口休休假。時間有一天提出來:“你到我們這兒來”,我説:幹什麼?他説做主持人。我説從來沒有幹過,他説:我比較了解你,我感覺你好像是我們要用的這種主持人。試一把,就拍了第一個節目,去天津拍了駱玉笙。時間,他用人確實有道理。
  在《東方之子》工作兩年多,應該講,為我進入《新聞調查》做新聞性的深度報道採訪打下很好的基礎,起碼我知道了在鏡頭前要怎麼樣放鬆自己,怎麼提問。
  工作到1996年,當時自己有一種不滿足的感覺,因為《東方之子》面對的確實都是頂級、頂尖的人物,對自己的人生閱歷都很有幫助。當時我感覺到,採訪一個人感覺好像有點走到頭的感覺,我跟時間提出來,我想換一個地方,他説《東方之子》從來沒有人提出離開過,我們也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我們一直認為你非常優秀,我們找主持人非常不容易。他説:你想幹嘛?我説我想去“訪談”、去《時空報道》。他説:你去那個地方不一定有你的位置。我説:幹編導也行。
  也巧,96年有一個全國“金士明杯”電視主持人比賽,比賽跟以往不同,它是分類的,分四類,我參加了新聞類的比賽,得了金獎。當時我自己沒覺得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但是這給我帶來了一個新的機遇:當時《新聞調查》成立,孫玉勝主任就把我叫到方樓二樓廁所旁邊的主任辦公室,説:你不要想別的,就去“調查”吧,“調查”是一個新欄目,臺裏挺重視,也很需要人。
  來到《調查》以後,我就想,“調查”的採訪到底跟《東方之子》的採訪有什麼不一樣呢?如果我來歸結,非常簡單,“調查”應該有一個問號,在《東方之子》,我們提出很多問題,這種問題有可能是正面的,有可能是側面的,但是大家都很清楚,無非是變著法子捧人家,只不過我們捧得比別人高明一點。
  第二個節目也同樣感覺到有點找不到北,第二個節目是《招牌上的文化傾向》,可以講,到現在為止,我認為在“調查”節目中,作為記者來説,這是表現很差的一個節目。
  在這個過程中開始琢磨,《東方之子》的採訪跟“調查”的採訪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我回想起當年在《東方之子》最後做的幾個節目,一個是《李國安》,拍了上下集,下集也是我在《東方之子》獲得的第一個最佳採訪獎。李國安當時是一個新聞人物,我當時確實沒有想到是採訪,就覺得,我要挑動一下這個人,這個人是大家都宣傳的一個完人,是一個神人。我跟他接觸,覺得他也沒什麼兩樣,我私下跟他聊天,他也講到他這樣做的動機,為什麼到黑龍江的農場,為什麼受那份罪、吃那份苦。 他因為多年的壓抑,當時覺得年齡快到那份上了,一定要拼一下,要不拼一下也就這樣了。他談得非常實在。那個節目使我明白了怎麼做採訪。
  通過《新聞調查》兩個節目以後,利用間隙時間,我還做了一個包頭市市長的節目,當時《東方之子》叫我幫一下忙。他在一片危房中間,地震現場,當時很多老百姓把他當作一個平民市長,他跟老百姓有很好的交流,現場由我穿針引線,氣氛非常好。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主持人是什麼回事,有一種控場的能力,覺得非常舒服,非常痛快。
  我從心裏感謝“調查”,感謝跟我合作過的編導、錄像、錄音。賽納還是編導的時候,跟耿志民一起合作一個節目《買房:夢想還是現實》,那個節目的採訪並不見得很精彩,但是他當時有一句話給我啟發很大,是別人轉告我的,是作為好話轉告我的:跟別的記者相比,跟王志合作的時候,你想到的,你在旁邊等著,總會給你問出來,有時候,他還能把你沒有想到的給問出來,他是在用腦子提問。這些話,對於堅定我做主持人的信念,也有很大好處。包括後期機房,曼茜、叢霞,還有哈娃娜,每次節目合成以後,我就投入下一個節目,往往得不到信息的反饋,她們的評價經常是非常直觀、非常直率,對我也有很多的幫助。
  
  戴錦華(北京大學比較文化和比較文學研究所教授):王志坐在那兒能夠有一股氣
  王志的作品沒有集中看,最新的兩個作品也沒有看成,只能談印象。我確實喜歡他的採訪風格,而且對他的採訪印象確實和我心目中的“調查”形象聯絡得挺緊。給我印象比較深的,一個是王志坐在那兒能夠有一股氣,對整個現場有掌控感,在我印象當中這種主持人並不是那麼多;另外一個,我對他的採訪最感興趣的是,他有一種控制得很好的分寸感,或者低調,他是用這種比較統一的態度針對不同的採訪者,而又能對不同的採訪者有一種微妙的差距。看上去他很自如,沒有咄咄逼人的感覺。
  我有一個提法,就是我們必須重視中央臺的重點欄目,其中包含“權力的媒介”和“媒介的權力”問題。毫無疑問,中央臺作為權力的媒介,它背後巨大的權力不止是象徵,而是政治資本和文化資本直接轉化成的權力,這種超級媒體對於人們日常生活深刻的介入,使人們不得不感受到媒介的權力。當這兩個東西結合起來時,就是另一種超級權力的形態,不是政治形態,它可以施治于普通人,施治于整個社會。
  有的欄目,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權力的媒介這樣一個事實,而是盡情地使用自己作為媒介的權力,這種媒介的權力、出鏡記者和攝影機,當他們確實代表一部分公眾或者弱者的時候,仍然有那種酣暢,但另外一些時候就表現成一種暴力和侵犯性的因素。
  比如當新《刑法》出臺的時候,我們有了“犯罪嫌疑人”的説法,記者在攝像機前出示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證據”,迫使他在攝像機前面認罪,這種時候就給人很不舒服的感覺。一個法國人説,我今天才知道,中國真是警察國家,因為他看了一個電視節目,節目裏有一個涉嫌造假藥的,在攝像機面前,記者全盤包辦--從警察到起訴者,到公訴人,到法官;似乎這個人無需經過法律程序,就是確認無疑地該被判刑的。
  今天世界上電視媒體暴力特徵已經被人們不斷地討論了,電視可能含有的暴力特徵,可能對人們構成的侵犯和傷害已經不斷地討論了。在這個行業當中,尤其是新聞節目的從業人員的職業倫理,也是不斷地被討論了。
  為參加這個會做準備,我重新看了那些做成VCD的“調查”節目,我情感最複雜的節目,就是《從市長到囚犯》。怎麼解釋他的行為,其實根本無法解釋,或者説他真正的解釋不敢説出來。在監獄這個空間當中,他作為在押犯,我們記者坐在他面前審問他,我感覺很好玩,我産生了非常奇怪的心理體驗,那個時候我完全認同他,非常同情他。我覺得採訪者已經不是記者,不是媒體,背後就是國家、監獄,就是全部的權力。這個時候他怎麼定位他自己?
  如果是現任市長開始被揭發有貪污受賄的行為,我們的記者要比這一百萬倍地咄咄逼人,要逼問他,因為現任市長仍然是權力的擁有者,記者代表的至少是社會良知的力量。但是,現在情況相反,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已經被判在監獄服刑、被法律明文規定剝奪了一切權力的人,此時此刻,他是這個情景中的最弱者,媒體可能給他提供的是他發言的空間,讓他有某種機會説出他在別的場合不允許説或者也沒有必要説的話。
  不是我們不能用“拷問”這樣的字眼,可以用,但是這個“拷問”看是對誰,對誰是拷問、對誰是發問、對誰是追問、對誰是疑問,這些問題完全在每一個場景互動關係當中移動,每一次都需要重新確認。我想,對一個在押犯,再也不能用“拷問”,否則就把記者放在法律權力、暴力的一邊。
  我覺得,這樣的自覺在“調查”記者當中已經形成,在王志的作品當中已經看到這樣有效地在實踐的東西,這是我特別高興和特別喜歡的一個原因。
  要是挑剌的話,王志有時候太穩了一點,太穩就可能會平。有需要被拷問的人,還得拷問他,有需要去襲擊他的時候,還得去襲擊他,比如像“眼球”中的那個醫生,我就覺得他浩然正氣,可能需要被打擊一下。
  
  王志:平視是什麼
  《東方之子》對採訪對象有一個原則:平視。平視到底是什麼概念?這麼多年我想這個問題,平視不應該是記者的眼光,應該是觀眾的眼光。當你面對強者的時候,你要給他壓下去,當你面對弱者的時候要給他扶一下。
  攝影機架起來之後,指示燈亮起來之後,沒有幾個人能很真實地表現自己,我們做專業的都有那麼長時間的適應過程。在現場我要採用平視的眼光,目的是什麼?要達到還原真實,讓他把自己的心裏話説出來,讓他把自己的真實意思表達出來。
  作為我自己困惑的一個地方是什麼?到現在為止,考慮我做過那麼多的調查節目,有些節目是我做的,有我的腦子在裏邊,更多的節目是編導做的。在現場,我對某個採訪對象進行了某種拷問,回來以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辦法還原,沒辦法把我自己真實的想法在節目中間真正地體現出來。
  作為我來講還算比較幸運,“調查”這幾年確實有很多優秀的編導。我採訪的時候是動腦筋的,並不是臨時抱佛腳,但後期的剪輯也是非常重要的。
  這麼説是不是合適也不知道--和劉春、張潔合作,我覺得非常放心。我採訪完了之後,非常放心,我怎麼放心呢?我覺得我主要的意思,如果説不是因為外來的因素,或者客觀因素干擾,是能夠比較準確地體現在節目當中的。
  
  張潔:88個問題
  我跟王志合作比較多,包括我自己被槍斃的一些節目,也是王志一些特優秀的節目。曾經有一段斃的節目太多,王志説跟你走不行了,這次王志又跟劉春做的《楷模》,播出也成問題,但是也體現王志非常深的功力。
  王志採訪很明顯的特點是:告訴你吧,我不相信。王志在工作現場就是這麼一種狀態:告訴你吧,我不相信,要我相信,你就得經得起我的挑剔。於是他在現場,我稱之為外科大夫式的採訪,一層層給你揭下去。做“眼球”這部片子的時候,我開始對高大夫有些同情,我感覺他可能心裏沒問題,王志跟我就不太一樣:我不相信他説的,他就那麼純正?我不相信他是第一次走進太平間,我不相信他像他説的那樣沒有那麼多的經濟利益。於是,王志就帶著這種懷疑和執著進行採訪。我寫過一份編導提綱,提出來跟王志商量的問題大概20多個,但是採訪一個半小時當中王志提出的問題是88個。王志這種懷疑的精神,對調查節目來説,特別重要,哪怕你去做一個正面的報道,我也要從反面挑剔,你要經得起我的挑剔。包括做“姜瑞鋒”的時候,儘管他是被官方弄出來的楷模、模範,王志採訪的時候用人性的各種東西挑剔他,迫使他從冠冕堂皇的話中説出一些人該説的話。
  
  朱羽君(北京廣播學院教授):全身心地投入
  王志最大的一個特點,全身心地投入,做得好的節目能看出這樣的特點。他老要探一個究竟,有點懷疑;因為懷疑,使對方要表白自己,這種狀態能調動別人談話的慾望,調動人家把自己的心裏話説出來。
  再一個,王志比較低調,放得比較平等。但是,也有區別。最近沒有播出的這個節目,跟那些頭頭談話,跟被騙來説假話的老實農民談話,語氣和眼神還是有區別,雖然語調是一樣的,但是態度有一些區別。
  另外,王志的採訪很有一些技巧。有一種問法他經常用:“接下來呢?”或者:“是這樣嗎?”問題接得非常緊,互動式的提問比較多。還有背景式的提問、細節的提問、假設性的提問、反面的提問,用了很多有益的方法,去探究對方心靈的精神;這樣問,效果很好,帶著細節去提問,對方就會還你一個細節,帶著情節提問,就會還你一些情景,有時候,提問和回答都很有情趣。
  還有,有時候王志掌握了別人的心境,節奏感把握得很好。有時候留下一些停頓,他並不急於問第二個問題,善於傾聽別人談話,這是重要的。
  談主持人,開這種研討會非常必要。我覺得在所有的節目裏,過去老談形式,改版的時候也談形式。但是,我們更應該注意到,電視是交流式的,是在人和人交流的過程中進行的傳播方式,經常要面對面地採訪,或者在現場進行採訪,因此,人既是形式又是內容。對一個電視節目,主持人在節目中間,既是一個形式要素,本身又是一個內容要素。追求一個好的主持人,是任何欄目所要排在第一位的一個要素。主持人既是內容又是形式,他會使得這個欄目具有個性化特徵。欄目的個性化是由欄目本身的定位和主持人的個性化來體現的。我王志主持,就應該有王志採訪的“場”,是我王志的。
  主持人中心制遲早要建立,它合乎電視傳播的某些特點,但中國建立的方式是有社會主義特色的,有策劃、有政策。但是我們要給主持人一個比較大的空間。我覺得,《新聞調查》比較缺乏偶發性,缺乏即興發揮和現場互動的東西。有些節目不好看,事情都説了,但是不好看,缺乏細節,缺乏有個性的語言,缺乏一種智慧。《新聞調查》的改進,要讓記者大膽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實話實説》為什麼好?崔永元的作用比王志的作用大得多。《實話實説》主持人的作用發揮比較好,跟製片人對這個主持人的信任有關,我們《新聞調查》也應該給一些主持人以這樣的信任度,可能會使節目有所改進。
  
  尹鴻(清華大學教授):主持人的“天生麗質”
  主持人首先要“天生麗質”,但這種“天生麗質”説的是要有個人的人格魅力:個人的氣質魅力、智慧魅力、形象魅力。主持人有一些基本素質要求:敏銳的反應,對情景、場面、狀態很敏銳的反應能力;機智的觀察,在現場他能夠觀察到事情的核心在什麼地方,問題在什麼地方;最後化成一個比較巧妙的表達方式。這是基本功。這些基本功都是現象,最核心的一點還是對人的了解。
  我們現在的主持人,包括廣播學院培養的專業主持人,統一的聲音、統一的節奏、統一的語氣,俊男靚女。這實際跟電視傳播特性不吻合。
  隨著對人的了解程度的提高了,主持會越來越從容,越來越心裏有數。這個不完全是技巧,技巧這個東西其實不太需要別人更多地講,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們今天特別高度地肯定把自己放在很平等、很平和的位置上,其實這個代價是犧牲主持人自我的某些個性。節目有一定的特殊性,使主持人發揮的空間相對來説確實比較小;在不影響節目整體形態的前提下,怎麼擴展主持人的空間或者記者的空間?
  當然有一個辦法。我想到一點,關於點和面的問題。實際上主持人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點,這個點可能引起你很多想法,不僅僅是擴展到對背景的注意,也包括對面上問題的思考。主持人的空間在這個地方,你可以把小問題帶出來,可以加進社會狀態、社會現象,各種各樣的思考,這就要求主持人有一定的積累,有一定的知識積累才能由點到面。這個東西可能是瞎讀書讀來的,有時候,這個東西靠聰明來不了。
  嚴格説,主持人中心制確實需要一個智囊團,需要別人給他提供相關的一些東西。
  國外的主持人,給人很大的感覺是他們特別松,這點在王志現在的節目當中還沒有做到。這和節目本身的形態有關係。《新聞調查》本身比較嚴肅,但是適當地松一點還是有空間的。
  
  張潔:下一步的境界
  尹鴻老師提出主持人的人格魅力問題,我想結合王志下一步的境界應該是什麼樣的境界,談一下我的感受。
  對“調查”的從業者來説,有一個比較嚴酷的事實:我們和《實話實説》是同一個月創辦的,他們四年,我們也四年了,但是目前的形勢是《實話實説》的收視率大概5%~6%,我們則徘徊在3%左右。説實話,當初我可以在這兩個欄目中間做選擇,當初到“調查”來,我認為靠事實取勝的這麼一個欄目,不會敗在《實話實説》的手下。但是目前的狀況,它的確穩入前十名。當今臺裏以收視率為考核一切的指標。那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想不通。但是從主持人的角度來説,觀眾對一個欄目的認可可能是對主持人的認可。
  在評論部的號稱“五大當家小生”的主持人裏面,我覺得不管怎麼説,崔永元是當今中國電視屏幕上唯一能夠讓觀眾有收視期待的主持人,我作為普通觀眾,喜歡看《實話實説》兩點:一個看崔永元的機智和幽默,另外看一些大眾話語的東西。《實話實説》的魅力除了小崔本身的魅力,還有一個非常大的魅力,這兒提供了一個新的話語空間,我們從中讀到當今中國人的很多生活。
  從某種角度説,主持人可能有那麼幾種:一種“入眼”,《新聞聯播》的主持人讓人看到眼睛裏;一種“入腦”,觀眾對你提供的事實,對你的知識結構、採訪水平,有一種欣賞和佩服的成份,比如水均益、白岩松、方宏進、王志,我估計是“入腦”的層次;還有一種應該是“入心”,就是敬佩你了,我想崔永元是不是有點進入到這個層次了?我分析得不一定準確;在國外這種“入心”的主持人可能會比較多,只要一見你出來,我必定把這個節目看下去。能夠走到人們心靈中間的主持人是靠什麼呢?一是靠知識結構,專業採訪技巧;再一個,主持人作為一個公眾情感的代言人、作為公眾價值觀念的代言人,有很多的地方能表現出自己應有的一些情趣。我們《新聞調查》欄目的記者是以一種理性分析見長的,但是在這方面可能稍微弱化一些。我們在看《美國60分》的時候,我們從白髮蒼蒼的老頭身上,從他們的眉頭中間經常能發現一種憂慮、一種關懷,甚至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非常打動我們,情感流露同樣是構成一個主持人魅力的很重要的東西,在節目裏不一定從頭到尾都是喜怒不形於色,這個不一定好。
  小崔有幾次很打動我,他聽對方敘述了以後,控制不住情緒,顯得有點失態,但是,正是他這種從專業角度上説的“失態”,征服了人的心,讓人覺得小崔很有同情心、很善良。我們“調查”的記者在和權勢集團做鬥爭的時候,怎麼把我們的大無畏的氣質體現出來?“滲灌”裏,王利芬和地區一級的地方政府機智地較量,她的一言一行在觀眾中樹立了一種形象。
  當面對一個弱者,你的同情和憂慮,也有可能打動觀眾。
  在這兒我也想提出來,王志,以後在你冷靜、深邃的目光後面,隨著你的飽經滄桑,可能屏幕上的東西會越來越有魅力;適當的情感方面的東西,怎麼體現出你的關懷、你的價值觀,這方面還是有一些可以挖掘的地方的。
  
  劉春(原執行製片人):説三點
  第一説王志好。除了專家説的那麼多之外,我有3點感受:
  1、他有對現場的控制力,控制力是一個可以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對於記者編導都很重要;
  2、王志心腸特別硬,尤其在我們和強勢人物對抗的時候,王志硬的東西就體現出來了;
  3、王志有時候很“壞”,尤其是和一些官員打交道的時候,王志“使壞”的地方,這個使壞經常會出一些很妙的東西。
  第二,編導和記者的合作問題。我早期和王志合作的時候,特別喜歡介入,會在紙上寫20多個問題給王志,現在我完全採取一種不干預的方式,我自己也反省,編導在現場對記者儘量不干預,可能有利於記者的發揮,尤其是有些場合有一個互動的過程,有一個“情緒場”,這時候如果在邊上打斷他,特別會影響很多東西。
  另外,對主持人的採訪確實有一個後期如何還原的問題。我們過去的習慣是看場記,首先考慮的是雙方的問答,這樣構成我們節目理性的框架比較清晰,專題化的色彩比較濃,而有時候互動的感覺,現場的情緒,這些東西注意得特別少。從我個人來講,我最近比較注意這種東西,盡可能還原人際交流的現場感。
  第三,給王志挑挑剌。王志的節目跟《調查》節目很相似,很沉重、沉著,當雙機對拍的時候,王志的機智、感悟都出來了,《新聞調查》最好的段落就在這個地方,這個當然有它的合理性。其實,有時候我們可以找線人,有時候可以偷拍,有時候可以找一些證據,攝像機應該給我們的節目增加更多的魅力。王志現在的特點是不是風格,如果是風格,也可能你的風格就是穩重,就是適合坐下來對話;如果現在硬要往其它方面想--比如有時候在現場的激動,不是坐下來激動,而是在現場自發的激動、衝動--是不是會損害這種風格?原來白岩松做“淮河污染”的時候,他看到一些東西,情不自禁想串場,想在這個地方説一段話,他有一種衝動,這種東西我覺得王志比較少點;也可能我們“調查”的編導、策劃過去在這方面考慮得比較少,即興的、偶發性的東西比較少。
  
  耿志民(編導):兩個想法
  經常跟王志一起出去拍片,我一般跟王志一個房間,睡覺前這種交流也挺多的,沒有太多可説的。我剛才想了一下,有兩個想法,也算是對王志的一個提醒或者忠告。對於王志,我看不出他身上有什麼明顯的氣質,面對其它欄目的一些主持人現在都已經像大眾很寵愛的明星了,王志心態不要失衡,王志所有的魅力就是在他坐下來採訪提問的時候。
  剛才張潔説,以後有沒有可能在主持人本身的魅力方面多做嘗試;這個要謹慎,不要老想表現自己的魅力,當心成為電視小丑。我看電視的趣味比較偏,我最喜歡看王志坐下來跟人家採訪、提問,他有時候串場的一些姿勢,我看了並不喜歡。我覺得一個人不可能全方位都有魅力,某一方面表現得高於別人就夠了。
  關於主持人中心制這個問題,我們“調查”已經是主持人中心制了呀,我們所有工種的努力,當然首先要把節目做好,其餘所有工種的努力都想盡力表現出主持人所有好的表現。對於主持人中心制這個事情不必太在意,實際已經是主持人中心制了。
  再一個,節目出來之後,王志對這個節目有什麼感受,或者我們編導在剪這個節目的過程當中,有沒有他認為可以商榷或者可以改進的地方,這個以後可以多交流一些,這樣的話,編導和主持人會有更多的默契。
  
  賽納:控制力和個性化
  我跟王志合作算比較多的,剛才大家談的兩點比較集中:一個是王志在現場的控制力,另外就是個性化的問題。
  我先説控制力。衡量一個記者到底怎麼樣,成熟不成熟,在現場第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在現場的控制力怎麼樣。這個控制力從王志身上分析,一個跟他本身的能力有關係,另外還有這麼多年的從業經驗。我覺得更重要的是王志身上體現出來的從容,這種從容不簡單是一個坐態、是面目表情的從容,而是心態的從容,這種心態的從容也是我們《新聞調查》對每一個記者提出的要求。我們面對一個採訪對象的時候,不要很主觀地先把他定位在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我們的敵人、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在這點上,王志始終用自己的頭腦在思考,而且已經形成了調查型記者介入的一種方式,他從來沒有在採訪之前對這個人有一個先入為主的判斷。
  個性化的問題。我們《新聞調查》的記者確實在為節目做出犧牲,按照西方電視的比較成熟的一種運作方式,一個記者的個性應該是體現他有個人的觀點,但是現在我們的環境是不允許這麼做的。從運作上,我們不習慣把一個人捧得那麼高,我們做欄目宣傳,最後剪接這個片子,也會在某種程度上忽略記者的個性,這種東西不是我們一個欄目可以解決的。我們自身能做點什麼呢?一個就是給記者更大的空間,在我們確定了一個基本的採訪思路的前提下,讓記者有更多主觀發揮的餘地;再一個,記者本身還能做些什麼呢?從王志身上再找自己的不足,再找自己能夠進一步提高、努力的點,剛才張潔和諸位已經説了,主要是在情感投入的方面,作為個人,可能沒有和他談話的慾望,但作為記者來講,從職業的要求來講,可能要強制自己提起這種和對方談話的慾望。
  話題有時候也影響記者的興趣、情緒,但是剛才張潔和劉春提到的那一點,王志應該注意:更多的時候王志成為第三者了,從旁觀者的角度跟你談話、分析問題,有時候可能把自己放在這個事件之外了。這樣就不會帶動觀眾跟你一塊去進入,一塊去思考,我覺得,應該把所有的問題和你拉起關係來。如果對方的回答、命運的變化、喜怒哀樂,都會引起你個性化的表達和交流的話,可能在某些方面能彌補個性化的問題。
  
  羅陳(編導):期待跟王志進一步合作
  我跟王志合作,在《新聞調查》開播四年裏合作四個節目,頻率不算太高,這幾個節目合作下來,我後來算了一下,有三個節目都是最佳採訪,看來我還是對得起王志,把你還原得還是不錯,也是王志對得起我們。
  我跟王志合作過程中,我覺得他作為記者的專業化和職業化的素質表現得非常充分。作為編導只需要跟他交代節目需要什麼,提供一些背景資料,王志就會分析,在採訪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果在下面有些交流,他就會發揮得更好,讓編導剪起來非常舒服,他的提問非常精到,不會有多餘的習慣性的“嗯”、“啊”這種東西,這是個人素質和多年積累的關係。
  我期待跟王志進一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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