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易曉斌 攝像：王剛 張震宇
2003年11月的一個早晨，江陰市青陽鎮悟空村忽然來了一支帶著各種器材設備的電視臺隊伍。他們的到來，打破了小村莊多年的寧靜，平日裏名不見經傳的悟空村一下子成為了攝像機鏡頭的焦點。
在悟空村華藏塔塔基考古的現場，究竟發現了什麼？我們已經很難從這回填過的塔基表面找到答案。電視直播過後，一切都歸於平靜，悟空村的人們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軌跡。
青陽鎮靠近運河，和中國很多農村一樣，當地的人們世世代代以耕種為生。如今年輕人都到外面去闖天下，留在村裏的多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寧可在家種地看孩子，老人們也不願離開這片土地，他們總是津津樂道這裡曾經的風光。據説，1000多年前這裡就有一個很有名的寺院，當時香火極盛，所以在十里八鄉的知名度非常高。
擔任塔基考古顧問的唐漢章，在一次文物普查中，聽當地的老鄉説村裏有一塊清朝嘉慶時期的石碑，碑文上説悟空寺從梁代開始興建，規模不斷擴大，後來皇帝敕額，使這裡成為江南名剎，但是因為大火，寺院最終被毀，僅剩一座寶塔。嘉慶年間當人們重修悟空寺時，特意立了這塊碑。規模宏大的悟空寺早已被毀，連重修過的悟空塔也不知所終，五千多間房舍、13口蓮花缸的傳説是真是假，恐怕很難證實了，但我們在廢棄了的村小學，看到了一些當年的遺跡。
村小學已經廢棄不用了，就在村民打算把舊的校舍拆掉重建的時候，工人們在工地上有了意外的發現。教室之間的空地上出現了一個由青石壘起來的八角形。很像一個寶塔的塔基。同樣是佛塔，這讓人不禁聯想起了上世紀80年代末，在陜西扶風法門寺塔的地宮裏曾經出土了四枚佛指舍利和一系列供奉舍利的佛家珍寶。
這個聯想讓考古隊員們興奮起來，眼前的這個塔基會有地宮嗎？地宮有沒有被盜？裏面會有寶物嗎？一連串的疑問縈繞在考古隊員們的腦海中。挖掘還在繼續，很快隊員們發現位於塔基中心的土，與周圍的夯土不同，是後來填進去的垃圾土。中心地宮儼然已經不存在了。就在大家要放棄的時候，在塔基中心位置偏東一米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塊青石板。與此同時，工人們在八角形的塔基內真的發現了大缸。只不過數量上有所不同，不是傳説的13口，而是7口。
事出蹊蹺，不僅是老百姓沒見過，連幹了多年考古的專家們也是頭一回。為了防止現場受到破壞，工人們用塑料布把塔基遮蓋起來，一切真相等待即將到來的電視直播。電視直播還在繼續。
當三個工作人員把40多公斤的青石蓋板費力得抬起來之後，才發現這裡竟然是個地宮，一個盒子豁然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不知道在地下掩埋了多久，盒子錶面已經被銹蝕的非常嚴重，連盒子的質地也一時無法判斷。
盒子浸泡在大約三、四厘米深的水中，為了能夠揭開塔基裏的秘密，考古隊員們決定還是先把盒子從地宮裏取出來。這時專家才看出這是個石盒。
這些在地宮裏浸泡了千年的墨跡，已經模糊不堪，很難辨認。與此同時，另外一批考古隊員正在清理七口大缸。先前人們的種種猜測，很快就有了結論。大缸裏既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坐化的高僧，更沒有什麼佛教珍寶和佛經，塔磚和碎石一層層地被碼放在大缸裏，用黃土夯實，中間有一些古錢。
夜幕降臨，直播還在進行。文物專家對石盒表面進行了清理，盒蓋上的文字清晰地顯露出來，終於解開了一直縈繞在人們心頭的疑問。這是大宋景德三年也就是公元1006年的一個石盒，石盒裏裝的是一位高僧的舍利。文物專家小心翼翼的將石函的蓋子打開，人們還是為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一個白色的瓶子橫放在一個缽裏，因為長期的浸泡，散在石盒裏的銅錢已經銹跡斑斑。但從石盒裏物品的陳列依然能夠看出當年供養舍利時的虔誠。塔基裏的秘密因為舍利瓶的出現而真相大白，電視直播也就此告一段落。
雖然對考古發掘進行直播已並不鮮見，但對於考古專家來説，每一次直播都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因為總會有始料不及的新情況讓人猝不及防。
原來悟空寺的和尚應雲和當地的信徒沈惟素為了供養高僧的舍利，四處化緣、募捐，最終建成了一座塔，取名泗州大聖寶塔。盒蓋上的銘文就是記錄了整件事情的過程。雖然在關鍵時刻，唐漢章沒有將泗州大聖寶塔念錯，但是他心裏卻産生了一系列的疑問：這泗州大聖是誰？他的舍利為什麼最終會出現在這裡？
泗州是唐代的一個地名，位於今天江蘇省泗洪縣東南，清朝康熙年間因為地質變化，泗州城沉沒在洪澤湖底。泗州大聖在佛教歷史上確有其人，他就是唐朝初年的著名高僧——僧伽大師。他一生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泗州的普照王寺講經弘法。所以被尊為泗州大聖。傳説僧伽圓寂後，皇帝為他漆了金身供奉在長安城裏。但沒多久，滿城臭氣熏天，皇帝就問大臣是怎麼回事。大臣説，僧伽大師曾留下遺願，希望身後能回到生前弘法的泗州城。就這樣，僧伽回到了泗州。但是供奉僧伽的寺廟在一次大火中被毀，金身成了舍利。當時的悟空寺因為皇帝親自敕額，在江南一帶名聲很大，就成為供養舍利的首選地點。
為了防止人多手雜、在發掘現場發生意外，直播過程中，專家沒有立即對文物進行清理。所以當時的觀眾無緣看到舍利瓶和瓶中的舍利。如今，塔基考古發掘出土的文物，已經全部送到了江陰市博物館，供市民參觀。經過清理，這些佛教珍寶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經過文物部門的特別批准，我們攝製組終於能夠近距離的接觸到這些國寶級的文物。此時所有人員在展廳裏的一舉一動，都在安全保衛人員的嚴密監控之下。舍利瓶和舍利出土之後，第一次出現在攝像機鏡頭前。既要確保文物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壞，又要實現最好的畫面效果，攝製人員異常慎重。
石函銘文裏所説的用來供養舍利的銀瓶，其實是一隻影青點彩的瓷瓶。據有關專家分析，它很有可能産自安徽銅陵的梵昌窯。
在佛家看來，舍利分五色，這些晶瑩剔透的顆粒，紅色的是肉舍利、白色的是骨舍利，黑色的是發舍利，通過鏡頭看到的舍利子，實際上很微小，最大的如同綠豆，最小的用肉眼也很難辨識。一絲氣息也可能就讓它消失在凡塵中。
為了看到塔基地宮裏出土的其它文物，我們特別趕到無錫。這裡正在舉辦一個文物精品展，所有地宮出土的佛教珍寶都應邀參展。除了舍利之外，地宮裏還出土了三件佛家珍寶。鎏金拇指、銀座龍，以及水晶球。現在看到的這枚水晶球實際上只有玻璃彈珠那麼大，內部充滿了絮狀物，專家説這是長期深埋地下包含水分的原因。
考古直播之後，陸建方和他的考古隊員們又奔赴新的現場，開始了又一次的發現之旅。但是三年過去了，悟空塔塔基考古的那次經歷卻始終讓當年參加考古的隊員們無法釋懷，為什麼會在塔基裏埋著七口大缸？建塔的人想表達什麼？畢竟，塔基還有太多的未解之謎沒能解開。
因為青陽打算重建泗州大聖寶塔，為了保護原有的塔基遺址，考古隊受邀重新回到塔基現場，進行勘測。為重建寶塔制定文物保護方案。再次打開大缸，內壁和缸口的破碎程度比當時要嚴重一些。陸建芳説這主要還是缸體本身的瓷質存在問題。如今在悟空村，田間地頭這種大缸隨處可見，平日裏老鄉們用它接些雨水、在天旱的時候澆澆菜地。
1000年前的陶瓷生産工藝並不是很先進，製造的大缸，缸壁很薄，古人應該知道很容易破損。時間仿佛回到了當年的直播現場，考古隊員們按照當年一模一樣的程序再次搬開蓋在地宮上面的青石板，卻發現地宮裏已經有了很多的積水。隊員們説這是因為回填土的縫隙較大，塔基周圍的地下水在壓力作用下都聚集到了這裡。看來塔基的保護迫在眉睫。
重建泗州大聖寶塔的工作在積極籌備中，江陰博物館裏的一座寶塔模型引起了孩子們強烈的興趣。雖然1000年前的泗州大聖寶塔究竟是什麼樣子早已無法考證，但江陰人還是希望通過這座倣北宋建築風格的七層佛塔，來表達心中對於歷史的一份敬意。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