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那年，我12歲，剛進中學，成績突然下落。接到中考成績單那天半夜，我被睡在床另一頭的母親踢醒，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爬起來，母親對牢我：“好好想想，你今天有什麼事沒做好”？

頓時睡意全無，哆哆嗦嗦回想著白天所發生的事。反省完畢，熄燈躺下。此後半年，天天如是，直到期末考試，成績回復正常。

此後，落下個毛病，半夜總會驚醒。

多年後的一次採訪。

   坐我對面的是這樣一位母親。七年前，她的丈夫在一場車禍中去世，她又當爹又當媽把兒子拉扯大，甚至為了擔心影響兒子情緒，她拒絕了再嫁的機會。但孩子卻對她越來越冷漠，甚至一天只給她三塊錢生活費。

“我讀不懂他，讀不懂他。。。”她重復著這句話，淚水流了一臉。

這位母親覺得完全不理解自己辛苦帶大的兒子，但她提到的一個細節卻讓我驚心：“孩子他爸走了後，我經常有意識問兒子：是否還記得和他爸爸在一起相處的快樂時光。孩子每次頭一點，嚎啕大哭。”

我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要經常問兒子這些呢？”

她説：“其實是我也忘不了，我告別不了丈夫。”

採訪結束那天晚上，我又半夜驚醒。

窗外暴雨，暗夜裏，靜靜聽一屋子的風在尖叫。突然想到：當年，母親肯定也在這樣的時間，聽過這樣的風聲。

那些年，父母是長子長女，兩邊老人靠他們贍養，而父親身體又不好，上有老，下有小，好強的母親經常整夜整夜失眠。

想到這，多年的耿耿於懷似乎有些釋然。

採訪，其實是在別人的世界裏，發現自己。

責編：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