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生死門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18日 16:18

　　解説：妻子懷孕生子，對於廣東陽江農民吳航華來説本應該是自己期盼已久和幸福不已的事情，然而還有兩天就到預産期的妻子李鳳潔卻已經是深度昏迷不省人事。就像醫生所説的，李鳳潔如果救不過來，那就是一屍兩命。吳航華將要面臨的，也許就是家破人亡。

　　丈夫：都想不到，心痛得要死那時候。

　　婆婆；她還翻白眼，她不省人事。

　　解説：吳航華和李鳳潔都是廣東陽江的普通農民。他們于2003年10月結婚。雖然家中生活拮據，但是他們的日子仍然過得平靜而甜蜜。

　　丈夫：身體還很好，身體很好，什麼挑水，就是100多斤的，很輕鬆的，沒什麼問題。

　　解説：不久，李鳳潔懷孕了。

　　丈夫：我高興得，有很多活我都不想讓她幹了，有了孩子，不要太辛苦。

　　解説：然而自從懷孕，李鳳潔的身體就一直不好，經常是頭昏眼花，腹痛難忍。不僅如此，李鳳潔的臉色越來越黃，意識也變得不太清楚。難道妻子是得了什麼大病，這不僅讓吳航華心急如焚。

　　丈夫：有時候很近的東西，都看不清楚，有時候很清楚，有時候看不清楚。我要回床睡覺了，自己在床上睡覺，意識都亂了，説話都不知道自己講些什麼，怎麼會這樣呢。

　　解説：災難的降臨往往讓人猝不及防。2004年6月30日，離預産期只剩下五天的李鳳潔，突然進入昏迷狀態，不省人事全家人都慌了手腳，帶著東挪西借來的兩三千塊錢，吳航華和家人匆匆忙忙將已經昏迷的妻子送到廣東陽江市人民醫院，醫院馬上得出診斷結果：李鳳潔患有乙肝肝硬化引起的重症肝功能衰竭。並且已經出現了深度肝昏迷。此時妊娠期的李鳳潔，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這一結果讓吳航華根本無法接受。

　　丈夫：我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們都是在騙我，我那時候差一點暈倒。

　　解説：然而此時陽江市人民醫院的醫生告訴他，如此危重的病人，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趕緊轉移到廣州的大醫院搶救。

　　丈夫：因為他是醫生，懂得肝的嚴重性，那時我有一點點希望，就是治不了也要到那裏看看，有沒有奇跡出來。

　　解説：2004年7月3日晚上11點，昏迷中的李鳳潔被抬上了將衝向廣州的急救車，面對昏迷中不省人事，可能隨時都會死去的妻子，吳航華已經別無選擇。

　　解説：急救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速前行，然而此時又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昏迷中的李鳳潔的産期已經來臨，並且在昏迷中已經出現了自主宮縮，馬上就會破水，如果把孩子生在車上，産婦和孩子可能隨時都會死亡。

　　丈夫：她就亂吐，一路上她的肚子很痛，痛得很厲害 ，説什麼話她都聽不懂了。

　　護士：她這麼，這麼喊，哎喲，這麼喊了。

　　解説：急救車經過三個小時急速行駛，于2004年7月4日淩晨1點，到達廣州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昏迷中的産婦李鳳潔終於被推進了急救室進行搶救。

　　丈夫：淩晨一點半小孩就順利出來，當時都很高興，以為沒事了這孩子出來了，那個時候她大量出血。生了小孩大量出血還是昏迷，醫生説，這個我很難回答你

　　，這個病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解説：在這之後的幾天裏，深度昏迷中的李鳳潔的情況仍在進一步惡化，7月9日下午，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請來了華南地區肝病領域較權威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肝臟移植中心的兩位教授前來會診。想嘗試通過肝臟移植是否能救回這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年輕産婦。

　　醫生：這時候做手術也是九死一生，就是説做手術可以搏一下，但也是九死一生

　　。那麼我當時就給她做了一些檢查，檢查之後我就覺得她産褥感染很厲害，體溫39度多，應該是産褥感染。主要是産褥感染，因為她生完小孩之後，宮縮一直不好，子宮很大，這種情況如果要是不做手術，産褥感染的死亡率都有60％以上。不做任何其他的，光産褥感染就有60％。那麼我們要做了肝移植之後，她要用大量的免疫製劑，用完之後她的抵抗力會相當低，這種情況下她的産褥感染會擴展到全身，引起敗血症，那麼死亡率會更高，但是這麼年輕一個生命，當時我就打電話給了陳院長把情況彙報了。

　　解説：在下午的另一台手術中，陳院長接到了會診結果。

　　陳院長：這個産婦的情況，沒有其他的治療方法可以挽救她的生命，惟一的一條治療方法就是緊急做肝臟移植手術。

　　採訪：如果不做這個肝臟移植她會怎麼樣？

　　陳院長：如果當天不能緊急實施肝臟移植手術，預計該産婦一天左右將會死亡。

　　採訪：一天左右就會死亡？

　　陳院長：當時病情是十分危急。

　　解説：此時昏迷中的李鳳潔身體狀況到底能不能接受肝移植這麼大的手術，她能不能逃離死亡的邊緣，一切都是未知數。下午6點鐘，李鳳潔被迅速送上了開往廣東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的急救車。

　　醫生：大概20分鐘左右，在這個20多分鐘，她的生命體徵還算平穩。但是必須吸著面罩給氧，而且幾乎是已經有點點頭要呼吸了，就是説已經到了呼衰的地步。

　　解説：幾乎與此同時，下午剛剛做完手術的陳院長已經在廣州機場準備連夜飛往北京參加一個緊急會議，隨時準備登機的陳院長一直在和急救車內的蔡醫生和三院手術室保持著電話聯絡。

　　陳院長：在我換登機牌之前，當時我們醫院的車送我到機場，我考慮到也準備這個病人可能隨時要做肝臟移植手術，車就沒走，我讓車在機場外等我。當我正準備換登機牌的時候接到了電話，確認了這個病人家屬同意做肝臟移植手術，並且我們第三台的肝臟移植，準備做肝臟移植手術的病人及家屬也願意把這個供肝讓給這個産婦，進行肝臟移植手術。因此當時我就緊急坐車趕回了醫院。

　　解説：此時此刻，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肝臟移植中心的醫護人員正在緊張地進行著移植手術前的準備。

　　陳院長：在趕回來的路途中，確實感覺到心裏非常著急，因為我始終對這個病人的具體情況也不是十分了解，病情非常危急，要抓緊時間做手術，同時要做好充分的術前準備，因此在整個回來的路途中不斷地通過電話跟我們科室的同事進行反復商量、溝通。因為這個病人病情比較危急，考慮到做術前準備，因此要抓緊時間。

　　解説：由於産後嚴重的産褥感染和DIC，此時李鳳潔的體內還在不停滲血，為了減少滲血，急救車要比平常開得慢了許多。進樓和電梯運送中，醫護人員們也不敢有一絲怠慢

　　解説：面對妻子被慢慢推進手術室，吳航華萬萬沒有想到，妻子七年前的肝炎會因為妊娠發展成為重度肝衰竭。並像定時炸彈一樣隨時要奪走她的生命，那麼這臺手術能不能救會妻子的病呢？

　　醫生：病人的病情是很重，既然決定做了，我們必須爭分奪秒把這個手術做了。因為時間對她來説就是生命，時間耽誤越久，她的危險就越大，手術康復的機會

　　就越少，所以病人一轉到醫院以後我們等於是開了一個綠色的通道，打破了一切治療的常規，病人直接就送到手術室，所有手術前的準備工作全部在手術室裏面完成。包括抽血、照胸片這些最必須的檢查，醫院的其他科室也非常配合，為了救這個病人的生命全部開綠燈，一個小時所有結果就都出來了。

　　解説：2004年7月9日晚20點手術終於開始，産婦李鳳潔仍然在重度昏迷中。

　　醫生：一點反應都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

　　採訪：瀕死的狀態？

　　醫生：對。完全是瀕死的狀態，比如有一些重肝的病人用小時來計算，她連小時都不成，得用分鐘來計算。我們當時還得趕快進行腦保護，給她儘量戴冰帽，進行一些腦保護。因為到了四度的肝昏，怕她引起氣滯性的改變，怕她術後不能清醒或者清醒之後有一些後遺症，當時就從腦保護這些方面都已經在同時進行，因為她沒有任何時間去等了。

　　解説：然而讓醫生們沒有想到的是，李鳳潔的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醫生：在肝功能發生衰竭的同時，併發了有腎臟的損害，有嚴重的凝學功能障礙

　　，並且合併有産褥感染，這些都是我們肝臟移植相對禁忌證，這個手術難度很大

　　，她的凝血功能非常差，各項指標都是超過正常值的幾倍，但這是一個肝功能衰竭的病人這個凝血功能差是我們預料之中，但也沒想到有這麼嚴重，但是為了救這個人的生命，我們也只能夠面對這個困難去完成這個手術。

　　解説：由於嚴重的凝血問題，除了術中用藥，更主要的是縮短手術的時間醫生們在靜靜地加快了手術速度。

　　醫生：她完全有在手術中出現意外或者手術中死亡的可能性，因此我們手術一個要抓住手術時機，第二個盡可能縮短手術時間減少手術中的出血，因此有一線希望，我們決不放棄。

　　解説：手術的緊張氣氛已至於影響著門外的吳航華，她真怕妻子過不了這一關，將永遠見不到剛剛出生的小女兒。

　　解説：經過一個小時的努力，李鳳潔的血壓已經趨於平穩，滲血也有所控制，8點30分壞死的肝臟被取了出來。手術仍在緊張進行中，而此時等在手術室門外的吳航華更是心急如焚。與此同時在另外一間手術室內，還有另外一批醫生在準備植入李鳳潔體內的肝臟進行修根工作，目的是讓其在植入李鳳潔體內後能更快地開始工作。很快新的肝臟被送進了手術室

　　解説：此時美麗寧靜的珠江好像根本不知道在它的身畔，還有這麼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

　　解説：此時李鳳潔的血壓再次出現問題，這種情況下如果腎的灌注不好，即使新的肝臟換上去也不會正常工作，醫生們的心又緊張了起來。

　　解説：7月9日晚7點40分，一個健康的肝臟被植入李鳳潔體內，不知道這個肝臟能否讓昏迷中的李鳳潔遠離死亡線。很快新的肝臟就出現了健康、鮮活的血紅色，這就證明新的肝臟已經開始工作了。

　　解説：2004年7月10日淩點，這臺異常緊張地肝臟移植手術終於結束了。

　　醫生：送到ICU的時候，我們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就覺得手術是完成了，手術過程是順利的，但是術後這個路還很漫長很漫長，所以跟她家屬講的時候我們只説這個手術是順利完成了，但是接下來她能不能度過危險期，我們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因為當時她的腎功能也不好，又高燒、産褥感染，腦也不一定能恢復。

　　解説：驚心動魄的肝臟移植手術已經完成，然而李鳳潔能否最終跨越這道生死門

　　，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所有人的心都在懸著。

　　護士：術後一直持續有高熱，病人意識狀態也是很模糊的，當時我們都很緊張每天上班見到她那個樣子我們都替她捏一把汗，不知道能不能過來。因為每天我下班以後心裏還是想著，上班的時候看見她在用冰毯，冰毯降溫的話效果也可以，但是一撤了以後它又上來了，反反復復這樣燒，所以我們就考慮是不是感染，肝移植術後病人感染的話，死亡率是很高的，我們當時真的替她捏一把汗。

　　解説：就在術後的第三天，李鳳潔終於醒了過來。

　　護士：第三天她醒了，覺得她睜開眼睛，我們都不太敢相信，因為畢竟昏迷了這麼多天，第三天她居然就醒了，所以我們醫生都很開心，個個查房的時候，個個都過去叫她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醒了。因為有時候你叫她一下，沒準她是下意識點一下頭，如果個個叫她，她都能睜開眼睛，那就真是證明她醒了，醒了之後出乎我們的意料，她並不是對我們很友好，她一點都不友好。

　　解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李鳳潔醒來後，發現自己肚子已經癟了，以為孩子被醫生打掉，由於一直處於深度昏迷的狀態，她根本不知道整個生産和換肝的過程，所以她十分仇視眼前剛剛把她從死神中拉回來的醫護人員，她甚至拔掉自己的管子，拒絕治療，此時李鳳潔仍在高燒中她再次進入危重狀態。

　　醫生：我們對她還是覺得一半對一半，就是説可能有50%救回來，但是還有50%的可能，如果我們作為醫生的就知道腎功能不全和産褥感染，就是説這種感染都是致命的，那麼這兩個哪怕有一個沒治好都不成。

　　解説：為了儘早讓李鳳潔脫離危險，7月29日醫生們決定將李鳳潔在陽江的小女兒

　　接過來，讓李鳳潔母女見上一面。

　　醫生：她還是不信，她老覺得是抱了一個其他的孩子給她，後來我們説怎麼辦

　　，她説她最信她母親那麼我們就讓她的丈夫打電話給她的母親，還有她的家婆

　　都跟她説這是她的孩子，而且是剛從陽江帶過來的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她反復打電話就在那哭，後來她信了之後一直在哭，但是那個小孩就是不哭，就是貼在那裏，自始至終那個小孩都沒有哭。經過了這件事之後等我們再把小孩抱出去，她整個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很積極配合我們治療。

　　解説：在這之後，李鳳潔很快就由重症監護室轉入了普通病房。

　　解説：如今跨越了生死門的李鳳潔身體已基本恢復了健康，經歷了一場生死磨難的家庭也回到了往日的平靜與甜蜜，現在對於李鳳潔來説最開心的事情，那就是每時每刻都能把女兒抱在懷裏。原本既不會聽也不會講普通話的李鳳潔現在也已經學會了用一點點的詞句表達心中的意願。

　　採訪：經歷這個生死關頭，肝也換了，寶寶也生出來了，你想最感謝的是誰？

　　李鳳潔：什麼人都感謝。

　　採訪：感謝所有的人。

　　李鳳潔：對。

　　採訪：你想用什麼方式表達你的感謝？

　　李鳳潔：謝謝。

　　採訪：就是説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