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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丫:我的朋友陳逸飛 

央視國際 (2005年04月17日 20:33)


  我是小丫,前陣子因為養病,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上班。這讓我分外感覺到健康的珍貴。沒想到回來做的第一期節目卻讓我黯然神傷,因為我不得不和大家一起送走一位故人,他就是陳逸飛先生。4月10日上午8點,陳逸飛在上海華山醫院,因為胃出血搶救無效不幸去世,享年59歲。我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感覺就是震驚。

  “媽媽,爸爸死後是不是就變成了菊花?”

  4月12日,原本是陳逸飛先生六十大壽的日子,可是他沒有能夠等到這一天。位於上海市龍東大道棕櫚泉別墅的158號是陳逸飛的新居,還沒有來得及在這裡住上一天,陳逸飛就走了。如今,這裡成了肅穆的靈堂,在潔白的玫瑰和百合花的簇擁下,挂著陳逸飛生前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儒雅可親的笑容宛如在世。

  與其它追思會不同的是,靈堂內沒有播放哀樂,顯得異常靜謐,靈堂的兩側擺滿了親朋好友送來的鮮花,盛開的百合顯得非常的純潔和美麗;儘管前來悼念的人們絡繹不絕,但保姆總是把地板擦洗得一塵不染;這也符合了陳逸飛的性格——一生追求完美。

  在這裡,我們見到了陳逸飛的好友,上海東方電視臺著名主持人曹可凡,他告訴了我,此時他的感受:

  “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他應該活著,只是因為太勞累,需要有一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睡一覺,我到現在還能夠想起他説話的樣子、笑的樣子、思索的樣子、甚至他憂鬱的樣子。”

  斯人已逝,作為陳逸飛的生前好友,曹可凡在靈前痛哭了一場,而每次親友來悼念,陳逸飛年輕的妻子總是悲傷得忍不住抱頭痛哭,只有5歲的孩子則很懂事的用自己的一雙小手撫摸著、擁抱著媽媽,試圖來減輕媽媽的痛苦,這樣的場景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潯陽遺韻

  而在上海市泰康路210弄的陳逸飛工作室,泰康路藝術街的人們自發地設立了一個靈堂,在陳逸飛的照片下面,心形的蠟燭寄託著人們的哀思。在桌子兩旁擺著這樣一副輓聯:“人已飛逸,心依逸飛;”人們的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位於上海東方新天地的逸飛之家,遊人依舊,前來購買逸飛商品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店員告訴我們,靠近門邊的這張椅子就是陳逸飛每次來習慣坐的地方,如今,在這些店員心裏,陳逸飛音容笑貌依舊,只剩下空空的椅子。

  在悼念現場,有一個很感人的細節,陳逸飛年僅5歲的幼子,面對陳逸飛的遺像,依偎在痛哭的媽媽身邊,他親了親媽媽的手,小聲説:“媽媽,爸爸死後是不是就變成了菊花?”。其實在孩子的心目中,爸爸是永遠不會離開的。

  “很多人知道他,是因為《洵陽遺韻》創造了拍賣紀錄”

  祖籍浙江鎮海的陳逸飛,1946年出生於上海,在臨近上海外灘的樓房裏,他度過了自己的童年;離他家不遠,有一座建於十九世紀的教堂,小時的陳逸飛經常來這裡玩耍,教堂裏色彩斑斕的欞窗,悠揚的管風琴,在陳逸飛心中刻下了永恒的痕跡,也培養了他從小對繪畫濃厚的興趣。

  1965年,陳逸飛畢業于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畢業不久,他創作的《佔領總統府》、《黃河頌》《踱步》等優秀油畫作品就讓他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1980年,陳逸飛懷揣38美元赴美國留學,獲藝術碩士學位,先後在華盛頓、紐約、東京舉行過個人畫展。1985年,美國石油大王哈默博士訪華時,曾將陳逸飛的作品《家鄉的回憶──雙橋》作為禮物送給鄧小平。

  1991年,陳逸飛的油畫《潯陽遺韻》,以137萬港元打破華人畫家油畫拍賣最高紀錄;1993年《黃金歲月》以172萬港幣售出;1994年,他的《山地風》以286萬元人民幣被一位收藏家收藏;1997年,《罌粟花》拍得387萬港元,創當時在世華人油畫作品最高價;1998年,《多夢時節》拍得115萬元人民幣。1995年,陳逸飛成為世界頂尖畫廊──英國瑪勃洛畫廊的簽約畫家。

  在他生前的一段採訪裏,他介紹説:“瑪勃洛是當今世界上最具權威的現代藝術畫廊,我是加盟這個畫廊的第一個亞洲人,也就是説他給我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舞臺,那怎麼表演還要看自己”

  很多人知道陳逸飛,是因為創造了拍賣紀錄的《洵陽遺韻》。我喜歡陳先生的畫,也喜歡他的電影。而當我注意到他在商業領域頻頻出手的時候,不免和大家有同樣的擔心。陳先生能在商人和藝術家之間找到平衡嗎?

  “我想讓layefe這個品牌和現在的年輕人共同成長”

  出乎很多業內人士預料,在繪畫取得巨大成功後,陳逸飛馬上選擇了影視業。從1993年起,陳逸飛《海上舊夢》、《人約黃昏》和《逃亡上海》三部電影,合稱《海上三部曲》,以其精緻的唯美追求被冠以詩意電影的美譽。2003年,陳逸飛再度試水影視業,但此次開拍的故事片《理髮師》到他突然離去之際仍未完成,雖然中間經歷諸多波折,但陳逸飛始終癡心不改。

  對於畫家拍電影,人們還能把這視為一種創作予以接受。但接下來,陳逸飛在自己的道路上走的更遠,在藝術創作之餘全力進行商業上的嘗試。

  1995年,陳逸飛成立逸飛模特經紀公司,1997年成立逸飛服飾公司,2000年成立逸飛集團,註冊資本達到四千萬,2002年,時尚雜誌《青年視覺》問世,陳逸飛擁有的資産超過一個億。逸飛集團擁有一個影視文化傳播公司、四個服裝品牌、一家模特經紀公司以及廣告公司、環境藝術公司和出版公司。十年時間,陳逸飛對個人品牌進行了成功的商業運作。

  在當時的一段採訪中,他這樣告訴我們:“我很希望我經營的這個事業能夠成功。我現在已經盤算著,怎麼使自己很踏實地,一步一步地把這個layefe牌子作大,讓這個品牌能夠和現在的年輕人共同成長。

  很多人都以“商人裏最成功的藝術家,藝術家裏最成功的商人”來形容陳逸飛,陳逸飛則始終認為,他是在做大美術、大視覺的藝術。

  在2004年的一段資料中陳逸飛説,“我沒有用一分錢去買過股票,我也沒有用畫畫所得的錢去做地産,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呢?我都是在做看的東西,做兩個眼睛的事。我想畫畫的人,在視覺上有説話的一點權力。凡是涉及到視覺的東西,我都很感興趣,而且覺得我可以盡我努力把它做好。”

  有人這樣來形容陳逸飛,他是用右手在畫畫,左手分別涉及電影、模特、服飾、雜誌、家居等時尚領域,在每一個領域,他都力求完美。其實,我和陳先生也有一面之緣。

  “他永遠在不知疲倦地跑著,追逐一個完美的夢”

  有人形容陳逸飛是藝術家裏最成功的商人,商人裏最成功的藝術家。而我第一次見陳先生是在1999年,那時我剛做主持人不久。他給我最深的印像是追求完美。

  記得那是1999年9月,上海的南京路商業街舉行開街儀式,在南京路上我採訪了陳逸飛先生。

  當時,陳逸飛先生已經是一個很有名氣的畫家了,並且還導演了幾部電影。可在錄製現場,陳先生非常認真,為了拍攝好這段採訪,我們重復了一遍又一遍,他還是毫無怨言,他給我們的感覺就是:很能理解編導追求完美的做法,這也符合他的性格——一切都希望做得更好;給我印象深刻的還有一點,就是他非常溫和,很樂於去講解一些關於藝術方面的問題,甚至這些問題可能是藝術上的一些極為基礎的知識。

  直到現在我還能記起陳先生給我講的一個故事。有一次,他跟在一個陌生人身後跑了很遠的路,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個人的衣服很好看。我總覺得,陳先生像一個孩子,永遠在不知疲倦地跑著,追逐著一個完美的夢。然而,在今年的4月10日早晨,陳逸飛的夢想戛然而止了。

  我們來到了他生前就醫的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見到了陳先生的主治醫生——涉外醫療中心主任顧靜文。

  顧靜文:“這幾天我都在想如果再給我們一個機會重新開始的話,我們能不能阻止他的病情發展,能不能避免死亡。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答案還是無能為力。”

  作為陳逸飛生前的主治醫生,顧靜文告訴我們,陳逸飛因患有長期的肝病,是華山醫院的老病人了,在這期間,陳逸飛既是他們的病人,又是朋友。因此,顧靜文經常提醒陳逸飛要注意休息和飲食。

  顧靜文:“因為他太執著于工作,對他而言工作高於一切。我勸過他,我説你這樣下去身體肯定吃不消,他説沒問題,我感覺很好啊,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像生病一樣,他一直這樣跟我説。”

  病魔還是擊垮了陳逸飛的身體,4月11日,原計劃陳逸飛會在這天做肝移植手術,然而,過渡的勞累使他沒能等到這一天的到來。

  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普外科教授汪志明説:“他病情惡化的真正原因是,在原來肝病的基礎上過度勞累而産生了一系列並發癥,包括肝功能衰竭、消化道出血、門脈高壓、凝血功能的異常等等。”

  華山醫院的大夫給我們打了一個比喻,人的身體好比是一輛自行車,只能承受一定的重量,如果負重超過它的極限時,自行車就會被壓垮。陳逸飛先生患上了嚴重的肝病,最需要休息。而他最缺的也是休息。在今年春節過後,他開始了生命中最後的衝刺。

  陳逸飛先生長期患有肝病,休息對他來説是性命攸關的。而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太多的夢想要實現。電影《理髮師》成了陳先生留下的最後一部作品。

  2005年2月16日,電影《理髮師》在上海重新開機。

  曹可凡:“那時,他的身體已經非常不好,吃也吃不下了,只喝點粥,嘴巴發了很多的水泡。每天都吊點滴,針頭根本就不拔下來,一有空就趕緊打。在變場景時,會有一兩天的時間,這時他才抽空去醫院。”

  3月中旬,陳逸飛病情加重,他仍然堅持在片場。

  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涉外醫療中心主任顧靜文:“我跟他説,你這樣太辛苦了,他説我做事情就是這樣,喜歡做就做的最好。我認為,無論做什麼他都要親歷親為,而且又是一個非常執著人。”

  演員曾黎(《理髮師》女主角):“我就覺得他瘦了,臉色不好,我還和導演開玩笑説,您老讓我們減肥,你怎麼一下子瘦這麼多了,減肥還挺成功。”

  4月2日,是曾黎見陳逸飛的最後一面。

  曾黎:“發現他手上千瘡百孔的針眼”

  4月6日,陳逸飛又住進了華山醫院。

  曾黎:“8號給他打過電話,我想問問導演怎麼樣了,他沒開機。9號又打,也沒開機。”

  4月10日8點43分,陳逸飛病逝……

  曹可凡:“上天給了他太多的天才,可是沒有給他足夠的壽命,他應該還能夠做很多的事情。”

  顧靜文:“我心裏到現在還很難過,晚上睡覺就像放電影一樣,在網上看到他的照片時,就感覺他好像還在,根本就沒走。”

  其實我跟大家有一個共同的疑問,陳先生為什麼要這麼玩命地工作,為什麼要用健康去換取自己的事業呢?一起來聽聽他的真實想法。

  (資料)陳逸飛:“一個人總是有許多夢,想做許許多多的事,但是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個人的時間也是有限的,我想抓住一些比較主要的事情,把它做好,對我來説這是很重要的。”

  “在夢想中開始了飛行,在飛行中結束了他的夢想”

  我聽到過一個故事,陳逸飛8歲的時候,在陽臺上看見外面的世界海闊天空,就撐起一把傘,縱身跳了下去。這個場景,聽上去像童話一樣。但同時具有了象徵意味和宿命色彩。陳逸飛在夢想中開始了飛行,在飛行中結束了他的夢想。

  (資料)陳逸飛:“做電影導演是我16歲的夢想,這個夢一做就是40年,回眸故土,歲月印痕,民俗傳統和人文遺跡像潮水一樣在腦海裏淩動、奔涌,令人難以釋懷,所以我就扛起攝影機把熟悉的生活,最親切的記憶,和無際的隨想,復還于銀幕之上,記錄甚至重演城市的一段歷史。同時也對這個城市的本質,文明的軌跡和生命的輪迴,做了一番深思和揭示。”

  陳逸飛:“我從小就知道,白楊、趙丹,王仁美啊、蝴蝶,等等一些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敬仰的明星,所以我覺得電影對我來説,電影就像一個夢似的,是一個非常非常美好的東西。”

  對電影,陳逸飛已經不是在創作,而是拿自己的全部心血來交換。1992年開始拍攝《海上舊夢》,1993年完成了這部詩一樣的電影;1995年,拍攝《人約黃昏》,入選了法國戛納電影節。1999年,陳逸飛完成了紀實影片《逃往上海》。然而從票房角度來看,三部影片並不是非常成功,所以在拍完三部電影以後,陳逸飛一直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就演變成了現在的《理髮師》。

  曹可凡:“他説我真的希望今年運氣能夠好一點,《理髮師》是我的一個夢,我得把這個夢做完。因為過去人家説,我的片子拍得太唯美,故事不好看,我這次要給大家講一個非常好聽、好看、動人的故事,讓大家能夠記得住。”

  陳逸飛也曾經説過這樣一句話:“等我七八十歲時,如果那時我還有個小小的放映間的話,我會請幾個知心朋友,放放自己的幾部片子,也許會感到非常的富有。”

  遺憾的是,《理髮師》成了陳逸飛一個永遠未盡的夢想,而作為陳逸飛的好友,曹可凡告訴記者,陳逸飛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的夢,譬如説他曾經想跟高倉健一起拍一個有關上海的故事,叫做《酒保》;想辦一個視覺的學校,讓跟更多的人接受視覺的教育,能夠得到一種美術的審美的教育等等。

  (資料)陳逸飛:“當時想成為一個好畫家,我想現在還算一個比較好的畫家吧,基本圓了一個夢,但是人總是在不斷的做夢,所以如果説老要圓自己的夢,那也很累,但我想人生就是這樣,不斷的在做一個夢。”

  如今,陳逸飛留下了這些未盡的夢想走了,留下的是朋友們的悲痛和嘆息。

  曹可凡:“我哭了,為他!為他的一份追求和理想!我小時就認識他!他是個有幻想和想象力的人!可能天堂現在需要他!”

  陳先生走了,在他60歲生日到來前的兩天,帶著他太多未盡的夢想,留給大家太多的惋惜。

  其實留下遺憾的不僅僅是陳先生。就在20天前,我的一個同行,雲南電視臺女主持人張小燕,因為心臟病引起並發癥去世,醫生説,她是過度勞累致死的。因為過度勞累致死的還有38歲的均瑤集團董事長王均瑤;54歲的愛立信中國區總裁楊邁。現在大家的生活節奏都很快,工作壓力也很大。而陳逸飛先生不幸離去,再次提醒我們,在追求事業和夢想時,不要透支健康和生命。

  主編:梁軍 記者:盧小波 劉煜晨 攝像:李慧 陳艷波 編輯:向華

  CCTV—2《經濟半小時》首播時間:21:30 重播時間:(次日)00:30 16:30

責編:依寧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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