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rce: CCTV.com

01-16-2008 16:05

     

      巴基斯坦舉國再度陷入混亂:最有希望讓巴基斯坦重新回到民主軌道的政治明星,兩度擔任巴基斯坦總理的54歲的貝納齊爾布托女士今晚(週四)在首都伊斯蘭堡附近的拉瓦爾品第的演講現場遇害身亡。現場有人聽到三聲槍聲,接著是一聲爆炸,目擊者説有槍手開槍後引爆身上炸彈。

      這是布托家族的又一個巨大悲劇.悲劇首先在於她明知會有這樣的結局卻別無選擇,因為兩個月前她曾僥倖躲過一劫;悲劇在於她的父親佐阿布托,已故巴總理也是慘死於政治.他被通過政變上臺的軍隊領導人齊亞哈克推上絞刑架處死;悲劇還在於,南亞參政的婦女雖然幾乎每個家庭都是顯赫家族,而許多家庭成員也都殉道,她們還是義無返顧,不能倖免。

      例如在印度政壇,尼赫魯·甘地家族是首當其衝的“王朝”家族。1984年,印度女總理英吉拉·甘地被自己的錫克教衛兵刺死。7年之後,她的長子拉吉夫又死於泰米爾猛虎組織製造的爆炸事件。當尼赫魯·甘地家族一手創建的國大黨要求拉吉夫的遺孀——意大利裔女子索尼婭代表該黨角逐議員時,遭到拉吉夫兒女的堅決反對:“還要我們不斷做出犧牲麼?我們受夠政治了。”但是在印度,民眾有崇拜偶像的習慣,對有著巨大威望的人物和家族,會産生自然而然地信任和尊敬。印度國大黨的發展不能缺少尼赫魯·甘地的血脈。於是又一個7年過去,索尼婭終於出山擔任國大黨領袖,並且重新奪回執政權,完成亡夫遺志。曾坦言“受夠了政治”的拉吉夫的兒子拉胡爾也像他的祖輩、父輩一樣,開始亮相政壇,憑著與父親如出一轍的英俊相貌,獲得不少選民的好感,毫無懸念地當選了印度人民院(下院)議員。由此可見,存留在家族血液中的政治基因是無法輕易抹殺的。

      斯裏蘭卡的班達拉奈克家族在南亞地區的政治影響力,堪與印度的尼赫魯·甘地家族相媲美,而這個家族的故事也與尼赫魯·甘地家族一樣充滿哀痛。班達拉奈克“王朝”最後一代領導人庫馬拉通加夫人的父親和丈夫都死於政治暗殺,她本人則被泰米爾猛虎組織的炸彈炸瞎了一隻眼睛。在1999年她第二次當選總統的就職典禮上,庫馬拉通加夫人曾這樣説:“我已經經歷了人類所能經受的一切苦難。”本人去年在釣魚臺國賓館採訪她時,並沒有從她淡定從容的表情和口氣中感覺到這種悲情,但卻深切感受到政治的殘酷。

      從斯裏蘭卡1948年獨立以來,這個國家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在班達拉奈克家族的統治之下,庫馬拉通加夫人的父親、母親先後出任斯裏蘭卡總理,她自己也接過家族的權杖,成為斯裏蘭卡第一位民選女總統。

    1988年,35歲的貝布托領導的巴基斯坦人民黨在大選中獲勝後,授命組閣,成為世界歷史上和穆斯林國家通過民選擔任總理的最年輕的女性政治家。在這之前,受關進監獄的父親牽連,貝布托也被捕入獄。出獄後,她所領導的巴基斯坦人民黨不負眾望取得大選勝利,並得到軍方支持。1997年,第二次擔任總理的貝布托面對數項腐敗的指控被迫流亡英國達八年之久,直到今年十月份。可是,雖然力排眾議與軍人背景的穆薩拉伕總統達成政治協議,並準備通過即將舉行的議會選舉再度問鼎總理寶座,但是兩次自殺性爆炸的暗殺企圖隨即發生。

      悲憤的巴反對黨人士指責巴軍方沒有提供有效保護,但是連西方媒體都承認,軍方自身早已成為極端分子的襲擊對象。巴基斯坦現任總統穆薩拉伕的車隊就至少兩次僥倖逃脫極端分子的埋伏。況且,穆薩拉伕一週以前已經被迫脫下軍裝,移交了軍權。

      巴基斯坦有軍人干政的傳統。雖然1948年英殖民者撤退時讓印度和巴基斯坦同時獨立,軍隊已經四次公然干預政治,接管政權,並多次放逐民選的政治家,這個政教分離的南亞大國的民主化進程一直崎嶇坎坷。尤其是“9。11”後,美國揮師南亞,武力推翻阿富汗的恐怖組織塔利班,而之前與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權保持外交關係的伊斯蘭堡立刻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布什總統在群情激昂的國會發表演講,要麼與美國站在一起,要麼成為美國的敵人。沒有辦法,美國前夫國務卿阿米蒂奇曾對穆薩拉伕總統説:“不支持我們,美國空軍將把你的國家炸回舊石器時代。”可是,至今巴基斯坦的三軍情報局和該國許多部落中都不乏塔利班的同情和支持者,以至於喀布爾和美國五角大樓都相信,基地組織頭目本拉登肯定藏匿于巴阿邊界的巴方一側的阿富汗難民營裏。而巴邊防軍限于軍力無法認真梳理和追捕基地組織的殘余分子,為此巴政府多次拒絕美國軍方提出的無理要求,即由美軍特種部隊進入巴控地區清剿基地組織。

      由於信奉伊斯蘭的巴極端分子強烈不滿穆薩拉伕與美國站在一起打擊他們所謂的穆斯林兄弟,從此穆氏本人多此險遭暗算。雪上加霜的是,今年6月份,一群激進分子劫持婦女和小學生並躲進穆斯林聖地紅色清真寺,在勸降不果的情況下,穆薩拉伕總統下令武力血洗清真寺和解救人質,結果犯了眾怒。穆斯林信徒被激怒了。七月份,連三名援建巴基斯坦的中國工人竟然也遭遇恐怖襲擊不幸遇難,雖然中國人在巴基斯坦一直受到東道主的尊敬和友好接待。

      使該國政治局勢更加複雜的還有巴的第二大反對黨穆斯林民主聯盟的黨魁,被放逐到沙特的納瓦茲謝利夫被當局禁止入境參與大選,而謝利夫自己的政黨集會也受到恐怖襲擊,四人身亡。

      民主本身不能被指責,但是希望通過民主選舉恢複國內穩定的努力暫時遇到了重大挫折。這次,美國人再次忽略了穆斯林國家的國情。許多人因此預言,巴將很快陷入混亂,並有可能陷入內戰。美國政府一直在撮合巴國內的民主進程,並強迫穆薩拉伕脫下軍裝,與貝布托領導的巴基斯坦人民黨形成政治聯盟。依照美國的天真想法,民主可以包治百病,但是強力撮合的結果是他們看好的貝布託付出了這樣的代價!

      巴基斯坦的國情比較特殊,但在西亞和中東地區的其他溫和的阿拉伯國家也比較典型。它政教分離,但是穆斯林極端勢力和反美情緒一直非常猖獗和強烈。

      激進力量的典型代表是散佈于該國各地的宗教學校MADRASA。在這種學校畢業的英國土生土長的英籍巴基斯坦年輕人2005年製造了震驚世界的倫敦地鐵“7。21”連環爆炸案。

      有人説,美國在中東的十字軍東征再度打開了潘多拉匣子。不知還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會為美國的信仰和價值觀陪葬,而這背後誰又能説得清楚美國的極為現實的國家利益呢?

      非常幸運的是,在中國,列強瓜分,任人宰割的歷史永遠過去了。弱國無外交。也很難否認,在英國牛津和美國哈佛大學畢業的貝布托雖肩負家族的使命,人民的重托,但也難免落得個西方利益的代理人。當然,政治遊戲經常是相互利用。

      安息吧,貝布托女士。儘管我有許多關於對民主的普適性的懷疑,儘管對你的參政熱情抱有某種複雜心情甚至價值判斷,但這個時候任何批評都太殘酷。我不想否定你為國捐軀的高尚的光環,不想在你身後扮演烏鴉的恬噪。我為友好鄰邦巴基斯坦的和平與穩定默默地祈禱,因為不管該國的政治風雲如何變幻,巴始終是中國全天候的朋友。當年1972年尼克松訪華的前哨,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就是借道中美雙方的共同朋友巴基斯坦,實現秘密訪問北京的。

      貝布托女士,其實我特別喜歡你那雪白的一塵不染的頭巾。清真二字別無他樣。無人相信,它已被鮮血染紅。遺憾的是,我將永遠無法一睹你的風采,面對面地採訪你,儘管我已經採訪了巴基斯坦幾乎所有最有影響的政治家和好幾位南亞最有影響的女性政治家,儘管,我的欄目與九套英語頻道在巴基斯坦已經深入千家萬戶。現在,你可以合葬于父親的身旁,靜靜地躺在你的偶像和信仰的身邊。其實,從父親1979年遇害那一天起,你就決意步他的後塵,進入血腥的政壇。你當然知道所有的風險,但你義無反顧,直至付出生命的代價。這是家族的政治基因所無法解釋的。政治理想曾讓古今中外無數仁人志士前赴後繼。文明的進步始終伴隨血雨腥風。

      在落後愚昧的社會,一切有理想的人都無法遠離政治。而代價是無法預測的。

 

Editor:Xiong 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