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各位好，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咱們中國一直把這個師生、師徒關係比作父子關係，這説明老師對學生是既親近，又恩重如山。就像那毛主席和他的老師徐特立，20多年裏，毛主席一直把徐特立尊稱為先生。我們今天觀察的也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但不同的是，片中的老師對學生沒有感情，學生對老師更是懷恨在心。當積怨終於爆發的時候，一名初中生的死亡成了結局，或者開始。

　　母親：回來吧，孩子，鵬飛你回來吧，媽媽在家等你，媽媽等你回家吃飯呢，媽媽等你回家呢

　　解説：照片上的這個孩子名叫曹鵬飛，他在2007年4月29號離開了人間，而他還不滿16歲。哭泣的人是他的爸爸媽媽，他們始終無法相信兒子已經永遠地離開了自己。此時此刻，看到他的爸爸媽媽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們心裏有一個疑問，好好的孩子怎麼就死了呢？

　　第一位發現曹鵬飛出事的是他的媽媽高曉林，慘劇發生的當天晚上7點多，高曉林從外面回家，一進門就聞見了一股濃重的煤氣味道，而且廚房的房門緊閉，高曉林趕緊推開廚房的房門，眼前的一幕讓她終生心碎欲裂。

　　母親：孩子就是頭朝這，腳朝這，鞋在這躺著，它這兒勉強放下他，我趕緊去叫孩子，曹鵬飛曹鵬飛，我一看他一動也不動，嚇得我趕快把煤氣關了，所有窗戶打開，就趕緊跟我弟弟跟我們那個打電話

　　解説：灶臺上的煤氣開著，兒子橫躺在地上，高曉林看到眼前的一切，差點暈了過去，救兒子要緊，她趕緊給正在路上開出租的丈夫曹峰和弟弟高文才打電話，然而，等到了醫院，一切都晚了。

　　媽媽：煤氣中毒死亡，搶救無效。

　　鵬飛爸爸：心情那是非常難過，我的孩子啊。

　　解説：曹鵬飛為什麼突然會煤氣中毒呢？孩子的媽媽説，她回來的時候灶臺上並沒有做飯的器具，也就是説當時曹鵬飛並不是去廚房做飯，而且廚房通往客廳和陽臺的門都緊緊關著，因此曹鵬飛的家人懷疑孩子是自殺身亡。

　　鵬飛舅舅：那肯定是自殺的，因為啥，他把門都關住，煤氣都開開。

　　解説：15歲的孩子，能有什麼事想不開，非要自尋短見呢？此時，曹鵬飛父母的話讓我們大吃一驚。

　　媽媽：我兒子的命為啥就這麼苦呢，偏偏地死在這個張倩老師的手裏邊。

　　解説：孩子的父母聲淚俱下地告訴我們，是老師害死了他們的孩子，這讓我們更加的疑惑，孩子明明死在自己家裏，這和老師有什麼關係呢？

　　鵬飛舅舅：懷疑肯定是老師逼著就是不讓他去上學了，不要他了，完了他就想不開，意思是，我就是以死抗爭。

　　解説：按照曹鵬飛舅舅的説法，是因為老師要開除曹鵬飛，因此孩子才會想不開而選擇了自殺。他這樣説的根據又是什麼呢？原來，曹鵬飛是大同五中初二255班的學生，曹鵬飛的媽媽高曉林説，4月29號上午，他們學校開運動會，曹鵬飛中午放學回來告訴她，上午因為替跑沒有取得名次而遭到了班主任老師的批評。

　　媽媽：替跑但是沒取得名次，老師當時就罵他，你還有點啥用，學習不好，你就有這麼點特長，讓你替跑，你還不情願，你想上上，不想上你別來了，孩子就因為這句話就特別受刺激

　　解説：高曉林説，當時她聽兒子説了這件事情後，覺得這很正常，也因此開導曹鵬飛不要把這件事兒放在心上。下午2點多鐘高曉林就出去了，到了下午4點多鐘，班主任老師的一個電話讓她急忙往家趕。

　　媽媽：他們老師給我打電話，説曹鵬飛哪去了，啥意思，照這樣過了五一別上了，完了我説張老師咋了，完了人家咔把電話挂了，挂了完了我就趕快回家了。

　　解説：回到家，高曉林就把老師打電話的事情給兒子説了，沒想到，兒子聽後非常激動，拿起電話就給班主任老師打。

　　媽媽：完了孩子就説，她憑啥，就因為我替跑，沒取得成績，憑啥不要我，完了孩子説，媽媽，拿來電話我給她打，孩子給老師打兩三個電話完了一直就不接。

　　解説：看到老師連電話都不接，高曉林也覺得事情嚴重了，總不能真的讓老師開除兒子吧，於是，她告訴兒子不要擔心，晚上去給老師送點錢，興許這樣就沒事了，可誰知曹鵬飛聽後堅決反對。

　　媽媽：孩子説，媽，憑啥給她送錢，你別管，我自己能搞定，你不要給她送錢了。

　　解説：曹鵬飛的媽媽説，其實在初二上學期快期末考試的時候，曹鵬飛的班主任老師就經常叫她去學校，理由是曹鵬飛上課不注意聽講，考試成績不太好，叫他退學或轉學。為了讓兒子繼續上下去，在旁人的指點下，高曉林第一次給曹鵬飛的班主任送了錢。

　　媽媽：拿了1000塊錢，給她壓到宿舍床的被子邊，一去也是嘮嘮叨叨的，曹鵬飛媽媽，我告訴你，沒用，你轉走吧，我們班拖不起，有你這樣的孩子以後我們成績就上不去，我一個外聘老師我就是拿成績。

　　解説：有過上一次的經歷，曹鵬飛的媽媽就想再給老師送點東西。因此，晚上6點多鐘，她不顧兒子的反對，依然出去給老師買東西，打算等丈夫回來，一塊兒給老師送去。然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小時後，在家等待她的竟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你回來吧，媽媽想你，回家吧

　　主持人：到現在為止，我們看到了幾個正常，又不正常，好理解，又不能理解的現象，比如我們知道這個處於青春期的孩子情緒波動很大，動不動就有煩躁、心灰意冷，甚至自殺的傾向。可是當曹鵬飛真的死了，我們還是震驚。我們也知道，有些家長在抱怨，説現在都得給老師送錢，好讓老師對孩子好一些。可是當曹鵬飛的媽媽自己説出來的時候，我們還是無法接受張倩老師收受學生家長禮金的事實。孩子死了，死前受到了老師的批評，一種侮辱性的批評，所以家長認為孩子的死跟老師有關，但這是家長的推測，面對一個消失的生命，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推測，而是警方的調查和結論。

　　解説：4月29號，也就是曹鵬飛出事的當天，由於老師批評過曹鵬飛，而且還打電話説不讓曹鵬飛去上學的事情，因此，曹家人認為，孩子的死和老師有關係。於是，當天晚上，曹家人盛怒之下，把孩子的屍體搬到了學校門口。當晚，大同市公安局經文保支隊的民警接到了報案。

　　公安機關：29號晚上9點。學校報警，曹鵬飛的家長把曹鵬飛的屍體抬到學校門口，把大門堵了。

　　解説：在公安民警的百般勸説之下，曹鵬飛的家人才同意把屍體搬走。那麼曹家人為什麼這麼做呢？據曹鵬飛的媽媽説，因為兒子學習成績不好，上課愛説話，經常遭受老師的體罰，甚至自己也要挨罵。而且，就在4月中旬，曹鵬飛就曾經挨過老師的打。

　　媽媽：打的這個手當時這個手腫得連碗都端不住。

　　解説：這件事情，根據警方的調查，的確發生過。

　　公安民警：4月中旬，就因為背英語單詞，就是叫兩個孩子互相打那個啥，最後兩個孩子誰也捨不得用勁，最後張老師就把那個曹鵬飛兩個手打了幾下。張老師就是她這樣説的。之後不久，也就是4月27號，班主任老師又因為一件小事來説曹鵬飛，傷害孩子的自尊心。

　　媽媽：27號班裏邊收一塊錢班費，説是運動會老師給同學們買水喝，完了孩子當時身上沒裝錢，就向旁邊的兩位同學借，兩個同學也都沒錢，老師就説，你看看，你看看，這就説明你啥，人緣不好，連一塊錢，關鍵的時候連一塊錢也借不出來。

　　解説：在這之前，曹家人認為老師打罵孩子是為了孩子好，並沒有考慮過孩子的內心感受，自從出了事以後，曹家人認為孩子的死亡，很可能與老師的不正當教育有關，可是，誰又能證明老師曾經打罵過曹鵬飛呢？這就是曹家人找來的證據，由曹鵬飛的8名同學和家長親筆寫下的證言，上面有他們每個人的簽名和手印。其中有的同學做證説。

　　開運動會時，因曹鵬飛不跑，張老師説：“你學習不好，讓你跑，你又不跑，你還有啥用，五一過後你別來”

　　張倩老師脾氣非常火爆，經常嚴重打罵、侮辱摧殘體罰我和曹鵬飛等同學。

　　張老師常常因班中微不足道的錯誤開除學生，常以開除學生的方法向學生家長索要回報

　　解説：根據這些證詞，我們發現老師不僅僅是對曹鵬飛打罵，其他學生也出現了這樣的問題。為了了解得更清楚一些，我們希望找到這幾位同學，然而，意外的是，在校的學生和家長都不願意再出來作證。

　　我也想做證，老師和梁主任説了，警察問你們就説啥也不知道。

　　學校挨個找學生談話，談話看來目的是不要暴露就是他這個老師在班裏頭欺壓學生的情況

　　解説：在記者的調查當中，雖然這些孩子不願再提起此事，但是他們也沒有否認過之前做過的證詞。並且，通過一名在校學生，我們聯絡到了一位退學的學生，而這位同學在見到記者之後才剛剛知道曹鵬飛的死訊。那麼，她又會對記者説些什麼呢？

　　如果上課説話説得太厲害的話，她就會狠狠地打我們。她有的時候就拿那個竹棍敲我們的手背關節，還有不完成作業，就是自己兩個女生打耳光。

　　解説：同樣，另一位退學的同學也遭遇了班主任張倩老師不平等的教育方式。

　　同學：平時就是用三棱角打學生，打得我就是平時連碗都端不起來，還有那個讓我跪板凳，跪在板凳上，後面兩條腿再夾一個板凳，再摞上書，一站就是一下午。

　　記者：跪一下午？

　　答：一跪就是一下午，不讓你休息。

　　解説：上課説話，不寫完作業就要挨打，顯然老師的教育方式過激了。然而，更讓學生和家長不滿的是，他們班主任老師在對這些問題學生管教不了的情況下，竟然採取了勸其退學或轉學的方式，如果不達目的，就要其他同學一起孤立排擠那位學生。

　　退學家長：也是被迫退學的我這個孩子。你跟我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是因為學習不好，人家叫家長，快給你孩子轉學吧，我是有權利不想教你這個孩子。

　　家長：我記得以前有一個，反正是讓他回家呢，最後他家長又給送去了，送去了，她就是讓我們班每個人都寫一段話，交到校長那兒，不讓他上，就是意思我們班不需要他，不想讓他再上了，

　　記者：你們退學的學生有幾個？

　　答：十五、六個。

　　解説：2007年5月初，大同市各大媒體報道了大同五中初二年級學生曹鵬飛死亡的事件，一時之間，大同市的大街小巷對此事議論紛紛。

　　群眾：學習孩子不好，得教育，從各方面啟導他，開除你，開除家長就得送錢。

　　群眾：下那個死的決定不容易，你逼死人家了，你學校一點責任沒有

　　群眾：家庭，社會和學校都有，關係協調不好，都有原因。

　　解説：面對各方的輿論，以及學生指認老師體罰他們的事情，校方又是什麼態度呢？2007年5月18號，記者來到了大同五中，希望他們對此事有個説法，然而，校方卻拒絕了採訪。

　　但是當地教育主管部門給出了鮮明的態度。

　　主管部門：歧視學生，辱罵學生，毆打學生，軍閥式的管理學生，我們是堅決反對的，你打了沒有，罵了沒有，有沒有過激的行為，我對她這個情況不能直接下結論，因為我沒有調查。

　　解説：但是，經過警方調查，從法律上來説，現有的證據不能證實孩子的死亡和老師有直接關係。

　　公安民警：老師批評也好，過激的打也好，我們都認為不是孩子，造成孩子所謂的自殺的一個原因，這個原因需要我們進一步調查。

　　解説：曹鵬飛走了，他的爸爸媽媽傷心欲絕，他們只有這一個孩子，想當初就是為了孩子能上一個好學校，才從農村搬到了大同市，希望將來他能成材有出息，可誰知，他才剛剛15歲，就死了，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卻把痛苦留給了每一個關心他的人。

　　爸爸：哎呀，我唯一的希望都沒了，我從農村出來到現在我就是想死。

　　姥姥：現在我痛苦得我都受不了，你知道嗎。

　　解説：雖然在法律上，我們不能認定曹鵬飛死了，老師就要負一定的法律責任，但是，根據學生和家長的證言，在教育學生的問題上，曹鵬飛的班主任老師確實存在失職的現象。

　　那麼，對於這場悲劇，專家又是怎麼看的呢？

　　老師家長應該比較多的反省，我們的教育工作哪些地方出現了偏差，哪些地方出現了失誤，孩子畢竟他是不成熟的，那麼老師家長應該培養孩子一種健康的心理狀態，能夠面對社會的種種的情況

　　解説：2007年6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開始實施，其中第十八條規定：學校應當尊重未成年學生受教育的權利，關心、愛護學生，對品行有缺點、學習有困難的學生，應當耐心教育、幫助，不得歧視，不得違反法律和國家規定開除未成年學生。第六十三條規定：學校、幼兒園、託兒所教職員工對未成年人實施體罰、變相體罰或者其他侮辱人格行為的，由其所在單位或者上級機關責令改正；情節嚴重的，依法給予處分。

　　主持人：專家説的對，這樣的老師就是該反省反省，我們沒有確切地證據證明，就是因為這個老師打了曹鵬飛，曹鵬飛就自殺了，但我們卻了解了很多不該發生在老師身上的情況，比如説打學生，書面語叫體罰；還有那個損學生，書面語叫諷刺、挖苦。老師怎麼能主動地剝奪他不喜歡的學生受教育的權利呢？雖然書面語中我們把老師稱作“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當然，我知道用一個老師來代表一個職業是不公正的，但我也知道老師不僅僅是一個職業，它對從業者的要求代表著我們對未來的希望。我們能理解老師的難處，現在的學生不好教，工作壓力大，老師的待遇也未必好到哪兒去，但是這不能成為老師向同學發泄的理由，就像受到了老師不公正的待遇，也不能成為學生自殺的理由一樣。需要心理健康的，不僅是學生，也包括老師。

責編：西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