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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畫像──畫家侯一民 

央視國際 (2005年05月18日 13:55)

  解説:2005月4月,我們《大家》欄目組來到北京西山深處的一家小庭院,這個院子的主人就是著名畫家侯一民。在侯老這座院落裏,幾乎所有的房間都是他的作品陳列室,他大量的作品都收藏在自己的畫廊裏。作為第三套和第四套人民幣的繪製者,侯一民現在還珍藏著當年所有人民幣的素描稿。


  侯一民:第三套是從1958年開始的,我去的時候其實那個方案已經定了,我去了就是管畫人、畫風景。這裡頭的人物和風景都是我畫的。很好玩,要畫得很細。那鈔票畫出來,那個稿子,你拿到街上去花就可以了。

  記者:要畫得非常細?

  侯一民:要畫得非常細。所以我們眼睛都是這麼壞的

  記者:就是畫鈔票畫的。

  侯一民:先畫成小稿子拿到中央送審,中央批准以後這才畫大稿子,

  解説:1958年侯一民只有28歲,他當時是中央美術學院的教師,中國人民銀行邀請他和羅工柳、周令釗三人組成了第三套人民幣的設計小組。在此之前,第一套和第二套人民幣的繪製、生産都由前蘇聯專家協助完成,而第三套人民幣標誌著中國自主設計、繪製和生産高質量貨幣的開始。當時周令釗負責圖案設計,侯一民負責全部票面的繪製工作,這張棗紅色一角幣是第二套人民幣向第三套過渡的重要標誌,它的問世宣告了人民幣真正的誕生。然而,侯一民怎麼也沒有想到,十年後他會因為這項特殊的任務而在文革中遭遇意想不到的災難。

  記者:您是因為什麼被批鬥的?

  侯一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批鬥。起初我們不明白,因為我們畫得很艱苦,我們都是禮拜六、禮拜天去畫,我學校的工作還要照常做。而且是“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妻子”,家裏人不知道,學校一般人都不知道。

  記者:就設計,當時也是一個保密的。

  侯一民:連一個小紙條都要登記,都要存檔,很嚴密的。

  記者:很絕密的事情。

  侯一民:怎麼一下給公開了?我在學校裏頭正鬥呢,鬥劉少奇那個事。後來突然學校裏頭──那天我勞動剛回來──一條大標語都打出來了:“揪出伸向人民幣印製系統的黑手”。

  記者:您當時看到這個標語……

  侯一民:嚇一跳,然後就立刻通知我和羅工柳到人民銀行去接受審查。叫去了,叫去就關在屋裏頭:“你要講周總理對這套鈔票有什麼指示?”──他沒講黑指示。我説這個鈔票是總理管誰都知道的。他説你們這鈔票裏有什麼問題?我説沒什麼問題。我説頂多我們有一些形象畫得不夠滿意,因為這個過程,一塊錢那個農民形象,鄧小平提出來,那個女孩子再美一點,我動改過,後來又改了。

  記者:那都屬於創造上的問題。

  侯一民:都創造的問題,沒別的。我説如果檢查的話,頂多我們多吃了幾頓飯,因為那是三年困難的時候,給我們吃了小灶,

  記者:那時候你還想不到為什麼要來為這事來批鬥?

  侯一民:起初想不到,但是他後來那個話頭、話鋒都太明顯了

  記者:指向什麼?

  侯一民:指向總理。

  記者:你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

  侯一民:特別問:“為什麼不用毛澤東那一套?為什麼不用毛澤東形象那一套?這套是怎麼回事?”我説“這個事,你們知道是為什麼不用毛主席。”

  記者:為什麼?

  侯一民:毛主席不同意。有文件,正式發達的文件,毛澤東不同意。那有什麼話好講?沒完沒了。突然在銀行裏頭開了一個大展覽,還是這條標語:“揪出伸向人民幣印製系統的黑手”,我們這些鈔票一個一個擺上,每一個都有罪名,每一個都有説法。

  最好玩的是這個,這個起初是個幹部參加勞動,是紅色的。後來改了,為什麼改?是周總理提出來,説一毛是中小學生用的多,所以你要“化教育、生産勞動相結合”,這是當時一個口號。知識分子要生産勞動,要熟悉農業、農民。好,我就畫了。這個孩子們,中學生,都是中學生,後頭是個學校。背著工具、提著殺蟲器下地。他説這個前頭這個人,背鐵锨的,是個“鏟”;第二個背稻田裏簍子的,説是“鋤”;第三個人他不説;第四個人拿了個鐵锨──是側面的,他説這是“矛”。

  記者:像一個矛?

  侯一民:矛。那個槍、矛,後面還有些紅旗,連在一塊,“剷除毛旗”──打倒毛澤東思想。

  記者:打倒毛澤東旗幟?

  侯一民:還有覺得,他説能把這個鈔票,折了折了,折出好多個折,折出十二個角,這十二個角就是國民黨的黨徽。

  記者:你拿任何一張紙都可以折出十二個角來。

  侯一民:不知道他是怎麼折的,就拿到現場去鬥。我説,我沒什麼可交代的,我們多吃了一點飯,拿了一點稿費,幾年能拿幾百塊錢稿費,你們去查一查,我全交黨費了,內容上沒什麼好檢查的。這時候羅工柳急了,羅工柳就寫了封信,自己送到中南海,貼了根雞毛──我不知道他從哪兒學的,還是看連環畫學的,還是從延安學的。

  記者:是幽默還是……

  侯一民:不是幽默,真的,當真的。

  記者:確實是當真的?

  侯一民:確實是當真的,送到中南海──北門、西門我搞不清楚了。

  記者:我們當時很熟雞毛信。

  侯一民:雞毛信,他大概……他是老延安,他可能不是從《雞毛信》連環畫學來的。有這個最緊要的,什麼真貼雞毛?第三天美術學院禮堂傳達中央文件──李富春的紅頭文件。紅不紅我看不見,我在地下當牛鬼蛇神,我們牛鬼蛇神都排著隊來嘛。但是這個文字我記得很清楚:關於羅侯的批鬥──關於人民幣問題對於羅侯的批鬥,要經我批准。要經李富春同志批准,中央文件。

  每兩天照樣抓我們,拿去鬥,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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