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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調查有點像´水泊梁山´——劉春 

央視國際 (2006年04月18日 14:18)


  記者:是什麼原因讓您來到<<新聞調查>>這個群體?

  劉:我是1994年研究生畢業分到中央電視臺.開始在青少部,叫<<12演播室>>的一個欄目,然後在1994年、1995年那兩年過的不太愉快,過的不太愉快的就是當時中央電視臺的整個體制.一方面我們那個欄目,當時的定位一直找不準確;另一方面,我為什麼後來經常寫文章歌頌中央電視臺的製片人制,有了製片人制以後很多問題都解決了.當時我們中央電視臺的基本制度,除了<<東方時空>>,其他地方都是實行節目組制度,一個欄目有一個節目組,節目組有一個&&人,每個人都單獨做片子,一個欄目可能有5、6個人、7、8個人.各自悶著頭,自己理著預算就做,周圍人大部分的精力主要是想把預算省下來,解決自己的經濟問題,整個業務氛圍也很淡,人與人的交流也很少,學術上的對話也比較少,所以當時感覺跟我在研究生時候的學習,跟我過去就不太一樣,再加上我們在青少部,現在也無所謂了,我也跳出來了,青少部完全是一個很'擰勃'的一個部,為什麼,因為青少部本來應該是少兒部,為少兒兒童服務的,加了一個青年,這個青年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個,一下子用它來做一個欄目的話,它的屬性很難找準.像<<北京青年報>>、<<中國青年報>>,實際上跟青年兩個字沒太大的關係,只是它隸屬於團中央或者北京團市委,所以當時在那個地方做得很沒意思.後來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大約是在1995年的3、4月份,也是春天,下了雨,我記得在中央電視台東門口正好碰到夏駿,夏駿問我在幹嘛,我説在<<12演播室>>,夏駿説你到我們這兒吧,我説你們幹嘛呢,他説我們正在籌備<<新聞調查>>,你來的話比較有意思,所以後來是夏駿引薦,這樣我就見了袁正明,見了張步兵,見了王堅平等等,當然首先就是這些人電視的素養,還有他們的追求,跟我過去接觸的其他欄目組完全不一樣.

  當時我來了以後,就迅速發現這個地方有一套機制,有一個氛圍,這個機制核心就是製片人制,也就是説人員的流動比較大,來的都是五湖四海,都是很有追求的一批人,內部的層次主要是看你的作品,通過你個人努力,通過你的作品實現,拉開你的收入或者其他方面的層次,整個技術條件也比較好,因為張步兵比較善於經營這方面,所以當時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麼豪華的攝製組,機器也有,吊桿話筒也有,無線麥也有,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的,當時你唯一的感覺就是説只有你自己的能力不行,其他的好象都已經給你創造了,所以這樣一個欄目組對我來講是夢寐以求的.

  所以我就很快的想加入這個欄目組,但是加盟的過程非常困難,因為我是我們青少部當時唯一的一個碩士畢業生,他們當做一個技術的指標,當做他們文化程度的一個標桿,主要是幫他們拉平均文化水平的,所以我片子做的不怎麼樣,但是他們不願意放我走,所以我就一直努力,當時努力了大半年,期間有一個造化,就是説我剛剛到調查來的時候,人還沒過來,但是我幫<<新聞調查>>做了一個片子,片子就是<<一言難盡擇校生>>,也不是説做得多好,但是提出了一個話題,所以片子播完之後,上面比較重視,當時分管教育的李嵐清第二天就開了一個全國教育的辦公會議,請了一些城市的教育局長,把我和王志也叫去了,這個事對我當然就比較有利,後來袁主任就拿著我這個事情給臺裏面寫報告,説我們需要一批人才.所以楊偉光做了批示,我拿著這個尚方寶劍,從青少部辦的調動手續來到<<新聞調查>>,是這樣一個過程,一共耗了八個月時間,好像是1996年11月才正式來的.

  記者:<<新聞調查>>稱你為才子,在那些年裏,實際上你又做策劃,又做編導,比如剛才你説的<<一言難盡擇校生>>,後來還有<<376小時>>、<<鬍子工程備忘錄>>、<<國企改革備忘錄>>、<<再訪淮河>>等等,在這些經歷當中,你感受最深的有哪一些?哪些節目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難題,或者遺憾?

  劉:這個問題比較宏大,不一樣,每個節目的感受不一樣.你比如説做的第一個片子<<一言難盡擇校生>>,當時對電視不太懂,因為我研究生的時候,雖然學的是電視,但是我們那個學校也沒什麼正規的教育,我就自己看看書,也沒怎麼做過片子,但是那個片子使我第一次接觸到團隊運作,我們有六個人出去,開始去結構這個片子,原來在其它的欄目組它是這樣一種工作方式,你報了一個選題,報了一個選題以後,然後你得跟攝像科申請,説我哪天要出一個片子要去拍片子,攝像科給他排時間,然後你去領機器,領完機器以後你還得跟交通科找車,整個一個人做一個破片子跟臺裏亂七八糟的,看到的都是一張一張很冷漠的,非常官僚的臉,做的很不快樂.但是到了<<新聞調查>>,突然發現成本不成問題了,帶著六七個人,大家一起考慮問題,攝像考慮鏡頭,主持人考慮採訪,你來考慮整個的結構和總體的把握,一下子就進入到一個新的感覺當中去了.這是一個.我的長項是知識面比較廣,因為邏輯思維比較發達,但是影像方面不是我的強項,但是<<新聞調查>>的人裏面有兩撥人,一撥人過去有紀錄片情懷的,換句話説對造型比較感興趣的,另一撥人像王利芬、夏駿、我這樣的,對理論,對宏大問題比較感興趣的,這樣兩撥人在一起互相也有衝突,也有補充,這樣就變成了從我們這批搞理論的或者説對文化感興趣的人,後來就變成,由於有一種影像上的自卑,所以就狠下工夫在影像的結構上面,比如説我後來跟賽納一起做了一個片子,叫做<<376小時>>,這個片子當時也用了一些手段,但是我後來感覺很多東西做的很不自覺,很不成熟,像這樣的片子給我也是刺激比較大,我做完以後花了很長時間每天研究好萊塢電影的剪接和歐洲的大片.後來為什麼要做<<山頂上的希望>>,<<山頂上的希望>>是我很不喜歡做的一類片子,因為這個片子完全不符合<<新聞調查>>,但是我有必要向<<新聞調查>>我的同事們説明我也會剪片子,我也會玩這個東西,我也會造型,我也會煽情,不是不會的,不是很難的事情,但是根本上不是<<新聞調查>>的主旨.

  所以我也做過那片子.但是就我來講,我感覺比較像<<調查>>的片子,或者説也符合我的道德情懷或者社會追求的片子當然就是最後一個片子,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鐵定要離開<<新聞調查>>了,所以我也不太計較我在<<新聞調查>>的任何功名利祿,包括錢,包括別人怎麼看我,包括周圍的同事關係,我什麼都不在乎了,正好有這樣一個片子,這個片子我明明知道十有八九播不了,但是我還是願意去做,做的時候跟王志、小鵬一幫人,在做這個片子裏面,多多少少有一種真實調查的感覺,真的是加入到調查的過程當中去,因為事情的過程確實是撲朔迷離,各種説法,做的時候一點點推進,而且還有一點做電視的那種奉獻的快樂.

  就是什麼呢,就是説我也不為名了,也不為利了,就為了揭穿一個真相,跟著一幫人每天在山裏面,拿著兩個饅頭,每天在那裏面鑽來鑽去的,有的時候可能還有危險,有的時候還有一種非常不舒服的局面,比如我到丹江口市,到了那個市以後,中午吃飯,吃飯的時候,吃飯之前市裏面一大堆領導把我單獨叫到一個房子裏面跟我聊天,我坐在對面,對面全是那個市的領導,全部都是像審訊一樣的跟我對話,那種東西對我體會是比較深的,整個吃飯當中我們一邊他們一邊,一句話也不説,這樣吃飯.

  要説真的從節目的追求,從像做<<新聞調查>>和像做這個事情的過程來講,對我來講,最象的就是最後一次,就是——<<楷模>>.

  記者:那個節目沒播吧?

  劉:那個節目肯定不能播.

  記者:在那些年裏,<<新聞調查>>實現了一些你原來所想的,還有哪些願望、遺憾和失望?

  劉:<<新聞調查>>已經遠遠超過了我一開始來的期望,因為最主要的我們一開始起點非常低,一開始我覺得是在中央電視臺社教中心管理下的青少部,整個工作氛圍很沒意思,我根本都沒想著説在<<新聞調查>>有什麼沒能實現,你比如在<<新聞調查>>,第一我的收入比過去多了很多,我在青少部的時候每個月也就是一兩千塊錢,<<新聞調查>>有基本工資,有工作量,再加上一些獎金,我得的獎也比較多,獎金也能掙一些,再加工作量,在<<新聞調查>>,我的第一個滿足是脫貧了,第二個滿足就是我進入到這個傳播的主流話語裏面去了,因為原來你做一個青年節目,今天拍一個殘疾青年自強不息,明天拍一些女孩子愛打扮,那都是花花草草的感覺,不太符合我個人的情懷,到了<<新聞調查>>肯定是你得思考國家的很多事情.

  我在<<新聞調查>>待了四年,做完四年<<新聞調查>>以後,絕大多數的中國問題,咱不敢説很了解,但是基本上都是知道個皮毛,一二三四都能説了,教育問題,三農問題,國企問題,或者是什麼廉政問題,都知道很多,這點就是你進入到一個傳播的主戰場裏面去了,這是第二.第三,<<新聞調查>>畢竟人才濟濟,人才濟濟的地方它有一個壞處,很容易給人很大的擠壓感,很容易讓一些很優秀的人喪失自信,這幾年我也看到了<<新聞調查>>,經常讓一些資質很好的人,來了以後被它固有的傳統,被它的技術主義,被它的影像至上等等很多東西,弄的大家無所適從,而且有可能舍本逐末.我的人生比較幸運,我在<<新聞調查>>剛來的時候,稀裏糊塗就起點比較高,什麼都不懂就得了一個金獎,反而奠定了我在<<新聞調查>>比較好的基礎,因此周圍的競爭感和擠壓感對我來講都是好的東西.使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當然有些東西是天生學不來的,比如張潔,張潔做事情那種奉獻,像苦行僧一般的東西,像我就永遠學不到,我覺得我在工作上更像一個花花公子,憑一種直覺.

  記者:我記得你在北京廣播學院講課的時候,特別談到電視的第一時間報道這個問題,這個觀點跟<<新聞調查>>節目有一種內在的關係麼?

  劉:我常講一個例子,可能<<新聞調查>>過去也忘了這個東西,我常講的,我們對電視怎麼認識,電視是什麼東西,電視不過是一個媒體,媒體是幹什麼的.媒體就是傳播信息的,在傳播信息上面,它有幾個東西.第一就是你的第一時間的信息肯定是大家最需要的,比如陳水扁遇刺了,所有的人肯定在找鳳凰臺在看,不是説鳳凰做的好,因為你報的是第一時間,這個力量是永遠無可抵擋的,這是第一時間.除了第一信息之外,接下來當然就是言論的分析,包括對於信息的再整理,它的整合,這個東西可能就是需要一些縱深發展,所以<<新聞調查>>過去也有一些欄目,當然還包括另外一類東西,這類東西你表面上似乎知道這個事情,比如説崔永元在寫一本小説,實際上寫的<<徐秋影案件>>,大家都知道徐秋影案件,文革當中的手抄本小説之一,但是由於經過你的調查,你發現歷史的真相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告訴了別人一個新的秘密,實際上這也是一個第一時間的信息,是你站在另外一個層面上的,所以我覺得做媒體的核心是信息量,是你告訴了別人什麼信息,要麼你是最新鮮的信息,要麼你是一個重新揭秘的,或者更具真相性的信息.我記得中央電視臺四套有一個欄目叫<<中國文藝>>,我每次看它的節目我都覺得很痛苦,為什麼?因為他們的編導肯定是下了很大功夫,它的機房費用不知道耗了多少,因為他做了特別多的特技,很花哨,但是我始終不明白他在講什麼東西,像我們看報紙看一篇文章,文章寫的都是詩,比如我最愛看的裏爾克的詩、阿赫馬托娃的詩,但是講什麼東西不明白,一點信息量沒有,這不要命了嗎.我所説的第一時間,實際上是強調媒體的信息屬性,這是我的一個看法,反正我們鳳凰人少,我們也是這麼幹的,我們節目做的很糙,但是經常儘量給大家一些真實的信息.

  記者:另外記得你還談到過<<新聞調查>>應該是一種大編輯部,隨時一遇到突發事件,能夠進入第一現場,覺得這個理念挺好的,但是怎麼操作?包括你有一次還談到最好能直播,比如對颱風的直播.

  劉:其實之所以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核心問題實際上我到今天為止也沒捋清楚'新聞調查'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我覺得要麼就是調查,要麼就是新聞,實際上調查談不上新聞調查,而且你也不可能剛發生的事情的調查,所以從邏輯層面上來講,新聞調查四個字是有某種問題的,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所以有的時候你在新聞上做文章就要搶時效,搶時效怎麼搶?當然不可能像新聞聯播那樣子,或者像新聞頻道那樣子,要做整合新聞,玩你的多層面,多角度,然後玩整合.這是一塊,如果你要做調查就是另外一個層面,調查可能需要你採用另外一種文體或者是另外一些方式去做,所以我覺得,我現在回過頭來想,可能首先是新聞調查的名字是有問題的.

  記者:我在香港網站上也看到有人提出對這個欄目名稱有些迷惑.

  劉:對,第二個就是,如果是調查,作為一個欄目的話又成為問題,實際上<<新聞調查>>喜歡看美國的<<60分鐘>>,其實<<60分鐘>>裏面真正調查性的節目,純粹的所謂調查真相的節目並不是特別多,很多的也就是一兩個專訪,或者是我們過去叫主題性的,現在我們市場上的産品質量有問題什麼之類的,真正對某一個事件的真相進行一種揭秘的,層層揭秘的調查,一般來説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實際上這種調查它的主體是什麼?主體就是'扒糞',就是反腐敗,實際上<<新聞調查>>的主體就是這個,就是對權力的一種揭秘、揭露,不是其他的東西,不是簡單調查的一個小作坊,那都不是調查的主旨.調查的主旨就是因為權力而被遮蔽的事實真相,你給它揭露開來,所以像水門事件,這樣一個東西要作為一個欄目來講,幾乎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在<<新聞調查>>的初期,我估計一直到現在始終糾纏在這個裏面,就是我們都知道有一種東西,你去做<<楷模>>也好,你去做<<透視山西運城滲灌>>也好,你去做老百姓死亡的真相也好,那種節目符合調查的本性,但是那種東西由於你中國人整個社會的背景,也由於它本身的操作的一些問題,所以你把它作為一個常規的欄目建制,有的時候非常麻煩.

  因此<<新聞調查>>就會由於受它本身的體量影響,糾纏在方方面面,這麼多年關於<<新聞調查>>的欄目屬性,關於它裏面欄目的走向,關於它不同節目的規律,不知道討論多少次,有什麼主題性的,有什麼事件性的,反正方方面面都有過.所以,你剛才問我什麼問題時,恰好我正在回答的時候看了一眼柴靜老師,一下就斷電了,一下短路了.這個問題可能始終伴隨著<<新聞調查>>,但是這也好,始終有一個東西,你知道那個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它是一種追求,所以也很鍛鍊隊伍,而且一面旗幟一樣一直凝聚著這群人,所以<<新聞調查>>跟一般欄目相比而言,你會發現它有幾個東西是統一在一起,反過來造成新聞調查人特有的工作特色,一個是事業和職業統一在一起,它既是一個職業,你謀生的手段,但是這種謀生的手段又有了某種道義感,某種責任感,還有甚至為中國電視吃飯,為中國電視立一些標桿的業務上的追求,所以我經常在<<新聞調查>>吃飯,吃著吃著我就不愛吃了,因為發現大家全部討論<<新聞調查>>了.

  第二個,在<<新聞調查>>裏面,它是把在電視業務本身的尤其敘事方面的基本業務追求,比如記者的採訪,攝影,編導的敘事這種業務需求,又和你對國家的某種責任感連在一起,因為你是航空母艦,你是央視,你就必然要鐵肩擔道義,又把道義責任感和藝術追求統一在一起,反正<<新聞調查>>做得非常好的就是你會發現這方面比較的不同於其他的媒體人.

  記者:那後來什麼原因使你想離開<<新聞調查>>?

  劉:一是我也做的時間長了,第二我也升上官了,也不是陞官,有的時候需要更大的空間做事,關鍵是最核心的問題,就是做的時間長了.而且你知道,當一個人很年輕的時候,往往他的追求是比較簡單的,就是一種道德追求或者藝術追求,然後這個群體也是比較簡單的,因為大家都是新移民,混在一起,所以男女之間都像兄弟姐妹一樣的,表面上都開著很混的玩笑,但是彼此之間界限又很清楚,又非常好,但是當這個東西漸漸走下去,就遇到問題了,因為實際上評論部所走的這種東西有點像水泊梁山,有點像農民起義,它一方面有一種道德追求,就是殺富濟貧,我用農民起義來比喻,另一方面它有一個所謂的群體的平等意識,你看評論部很典型的就是每年的例會、晚會追求這個東西,所有的人跟製片人,跟部主任,追求這種好漢結盟的感覺,但是這種東西肯定是行而不遠的東西,因為這種東西走到一定程度以後,不同人的動機就出來了,不同人的想法就出來了,不同人的虛榮心也出來了,不同人的利益也出來了.

  很多對於一般的人來講,你的保險,你的基本的歸屬感不能解決,對於做的好的人來説,他的提升感做不出來,他覺得我在這裡受到擠壓,對於水平稍差一點,處在某個位置,他有一個要捍衛自己的位置,所以他不得不採用武大郎開店的辦法等等,所以我想這些東西後來在後期的評論部裏面肯定也會出現,因為這是天底下所有地方單純靠揭竿而起,單純靠一聲號令,單純靠平等主義,所謂的利益共享,這個東西都是走不遠的,我覺得在〈新聞調查〉後期,現在我不知道,在後期,實際上走到三四年以後就面臨這個問題,人員逐步的分層,圈子逐步的有了,每個人的利益開始發生衝突,包括一個內部的評獎也不一定那麼的讓人舒服等等等等.

  對於我來講,最根本的還不是這個問題,因為我實際上是裏面的既得利益者,我很早就先是混了策劃,後來是混了執行製片人,錢也不缺,當時在〈新聞調查〉算拿錢比較多的,發言也有某種的發言權,有話語權,小兄弟也有一些.真正是我後來發現沒意思了.你發現當這些東西出現的時候,你反而不如在一個規則很清晰的社會裏面,我就是做生意,我就是不擇手段掙錢,我何必説我不做生意,我就是商人,但是我實際上的類型比商人還貪婪,比如説我舉這個例子,我覺得調查後期,不光是調查,評論部肯定也面臨這個問題,所有的人還是裝著非常的平等,裝著內心非常的那個,但是實際上心裏面都有一個臺階了,有不一樣的東西了,這個東西讓我反而不喜歡這種制度了.

  因為你們可能不太清楚,在1993年的<<東方時空>>,當時對我們來講<<東方時空>>就是延安,為什麼?因為來的人,當時整個中國的媒體可以稱得上是萬馬齊喑,根本都不行,不象現在平面媒體還有其他媒體都發育,所有的媒體人都非常苦悶,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方空間,<<東方時空>>的錢不很多,但是一,它可以滿足你的某種道德責任感;二,你可以有某種的藝術追求;三一個,在這個地方,所有人在這裡都是平等的,不管是老人還是新人,不管你是正式職工還是你是外來的,所有人都平等;四一個,在這個地方對人的評價都是以作品和人品來劃分的,而不是以你的背景,這在中國社會裏面千百年來你也沒有過的,所以在那個時候肯定是這樣的群體是最理想的,但是這樣的群體走到一定程度了問題就出來了.平等平等不了了,單純的所謂的作品劃分也不大可能了,因為裏面有很多利益驅動了.所有的新移民都面臨著自己的生存問題和其他的問題,所以最後可能就不是那麼好玩了,我的感覺.我的話説的比較尖銳.

  記者:在你的理想當中,<<新聞調查>>最好是一種什麼樣式的節目,它的品位、風格?

  劉:這個問題我已經很多年沒思考了.但是當然可以想象,雖然<<新聞調查>>的若干節目都取得成功了,比如SARS,我們柴老師體現出了當代記者的奮不顧身的精神,小女子,但是很有勇敢精神,當然也受到了歡迎.但是你既然叫<<新聞調查>>,肯定還是類似于王利芬的'滲灌'這樣的東西,因為這樣的東西,一個它符合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調查,你的名字不是説我是展示,是評論,是思考,你説我做一個觀察與思考,那是另外一種選題,也不是我們<<硝煙中的霸權>>,<<硝煙中的霸權>>也不是調查,你調查什麼了?你跟誰調查了?你就是一堆專家在那兒説,只是一個評論節目了.

  真的調查肯定就是類似<<透視山西運城滲灌>>那樣的東西,但是這樣的東西又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那樣的東西如果做的特別認真,特別執著的話,不光是給媒體帶來了一個很好的風氣,而且也確實給我們這樣一個轉型社會帶來了一些好的東西,一些溫暖的東西,也有希望的東西,因為這個社會有些方面是爛透了.所以那樣的節目肯定是所有的媒體人比較公認的,但是那個東西你説它能走多遠,我也不知道.

  記者:你離開<<新聞調查>>以後,去了香港鳳凰衛視中文臺,在這兩個平臺上你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劉:感受太多了,幾乎完全不一樣,實際上從製作的條件,從人才,從職業道德來講,我認為新聞調查,我在央視的時候,主要是<<新聞調查>>和評論部,要遠遠超過我現在工作的媒體.我現在工作的媒體,混子我就不説了,也有很多混子,實際上經常有人問我鳳凰衛視怎麼運營那麼好,實際上我們混的東西至少比<<新聞調查>>、評論部多多了,裏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多多了,但是它有幾個區別,你比如説在<<新聞調查>>,可能我更多的是有一種事業感,覺得這是一個事業,我為中國,為電視,那個時候錢不錢的也考慮,但是不是特別考慮,老覺得自己不缺錢,其實後來一走出去發現自己是窮人,真的,我相信我這個話講的比較尖銳,我覺得現在<<新聞調查>>很多人也是,在內部做,覺得吃個飯能夠報銷,或者打個車能報銷,而且覺得自己也不缺錢,實際上你走出去你就會發現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在<<新聞調查>>更多的是事業上的追求.而到了鳳凰,我説實話,我是個職業的,我就是一個打工的,當然我處的位置比較高,所以我管的事也比較多一點,而且我受<<新聞調查>>的影響,經常還把我的道德情懷帶進去,這是一個好的底子,使我到目前為止我基本上沒利用我的平臺佔過別人什麼便宜,但是總體上是職業的感覺,我是一個工作.我發現裏面大陸人和香港人有一個區別,香港人尤其做文化産業,他沒有什麼好的創意的,他不會那種野心特別大,特別有創造,特別琢磨,所以你跟他對話很難,但是他的好處就是你交給他一個具體的工作,他能夠做的很認真,比如説你今天錄完我以後,你交給一個香港人,説你今天晚上務必給我整理出來,第二天你放心他一定給你整理的非常漂亮,他一定給你整理的非常好,到了大陸了可能這個事不一定做的好,可能有多少天磨磨唧唧的,但是你要跟他聊天的時候,或者平時他火花很多,他的想法很多,不太一樣,所以我覺得我的第一個觀點就是我在這邊是事業,在那邊是職業,因為這邊是央視,我有一種政府的那種宏觀的關懷,那邊我是一個商業臺,沒想那麼多.這是第一個區別.第二個區別到了鳳凰以後,對電視的思考跟在央視的思考不一樣,電視的思考,在央視裏面由於我是在一個欄目裏面,而且這個欄目裏面有太多的技術環節,所以我們的思考經常陷入到內部環節裏面思考,某一個鏡頭怎麼開始,剪接的是什麼問題,某某敘事,什麼紀錄片好看,哪個紀錄片好看,大家思考這些東西,實際上這個裏面有的時候要麼就是在文化上,要麼就是在藝術上思考問題,到了那邊去以後,我就是做一個媒體,我的人也不是很多,人的水平也不高,一開始我很看不上,反過來可能促使我對媒體的本性有了一個思考,我就這麼幾個人,就這麼一個條件,我還做一個媒體,怎麼做,就要按照媒體本來的東西做,媒體本來的東西就是要給大家傳遞信息,傳遞一些其他東西,傳遞一些別人接受不到的東西,或者傳遞一些新穎的東西,反過來導致我對新聞性,對時間性很多東西特別敏感,這個可能在中央電視臺實際上是沒有這方面的鍛鍊的.這是第二一個東西.第三一個東西,也是有區別的,跟第二個有關係,就是在<<新聞調查>>的時候,我覺得我思考問題更多的是放在作品層面思考問題,不太考慮觀眾,想到我把一個片子做的很精緻,很漂亮,然後調查的同仁一看這傢伙功底很好,怎麼剪的,來了朋友放了看,甚至過了三五個月我都可以放著看,到那邊我可能更多的是考慮産品了,這個季度我需要做這個東西,明天我需要做這個事情,哪怕差,我也要做出來,所以那種感覺不一樣了.再有一個就是位置不一樣了,位置不一樣裏面就牽扯到你所説的大編輯部意識,大編輯部並不指你所謂的策劃人員很多,而是説整合意識,你有一個宏觀的調配配置資源,宏觀的整合意識,我在那邊處在所謂的副臺長的位置,當然要考慮各個欄目之類的,這樣比較符合我這種做事不踏實,但是亂七八糟的想法比較多,這樣比較合適,那個地方更適合我做,其實我不太適合很專注的做一件事情,因為這個不是雙魚座,而是金牛座、處女座、魔蝎座,你是什麼星座?

  記者:我是魔蝎座.

  劉:能感覺到.

  記者:你下一步打算製作一些什麼樣的節目,或者是有一些什麼新的計劃?

  劉:下一步我就不太好説了,因為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我自己在幹什麼事的了,要説就是鳳凰下邊幹什麼事了,鳳凰下邊幹什麼事不太好説,鳳凰並不是我自己的,我只是它一個打工的,我當然希望它的體制更捋順,能夠吸納很多人才,比如調查一些人不想幹了跑到我那兒去幹.

  記者:我覺得你有一個很好的想法在<<南方學刊>>上談到,準備制定一個比較龐大的,實際上跟<<新聞調查>>有些還是有關係的.一些知青、文革、抗戰這些題材的歷史揭秘計劃.

  劉:對,那個想做做,為什麼起這個欄目<<大視野>>,但是我現在手下沒人,而且最近我們做五集中國農民調查,也是有人打電話不讓播,現在我們也是很麻煩.黎元江有一句話叫'同志們,雙規的日子不好過',我要講'同志們,二奶的日子不好過',我們就是二奶,日子非常不好過,經常看人臉色.我覺得還有一個不一樣,在<<新聞調查>>,雖然<<新聞調查>>的人非常能吃苦,為人也非常的謙和,非常的平民,但是實際上你的立場,你出去拍攝的時候,你心裏面的潛意識你是政府,這個你的感覺,你肯定帶著,因為你是有某種安全感的,你是有某種優越感的,至少是我,我過去也有過不吃別人飯,爬山涉水的經歷,但是我總感覺我是代表著政府,我到哪兒去,我把我的證件一拿很強勢,很有一種保護傘,很有力量感,這種東西肯定長遠看不是個好事,因為真正的媒體是沒有任何依託的,你就是一個記者,你跟政府有什麼關係,你跟國家有什麼關係,你就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可能在鳳凰就這點不一樣,比如我鳳凰的記者跑到哪兒去,你根本沒有任何的所謂的保護和優越感,誰管你,你要做你就自己想辦法去.你不可能説'啪'打個電話給市政府,説這個事情我們獨家報道,你不報道我也得報道.我們就沒辦法,媒體立場不一樣,因此我最近在反復思考一個東西,我上次跟朱學勤聊過,就是80年代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更多的是啟蒙意識,我們強調自己的責任感、道義感,強調要自己奉獻,強調要啟蒙大眾,強調讓這個國家更好的具有民主和自由,但是你後來很快的發現,這種以少數積極分子為道德奉獻來展開的這種文化啟蒙也好或者道德追求也好,其實力量非常薄弱,其實它對整個社會的影響有可能最後引向另外一些東西,往往引向她追求的反面,包括專制.但是1989年以後,所有的知識分子基本上都沉默了,中國的知識話語呈現出一個失語的狀態的時候,一個鄧小平南巡講話,通過市場經濟反過來一下子推動了很多東西,反過來推動了很多東西,這種東西通過市場機制,通過市場經濟,所推動的這些東西,反過來遠遠的超過了我們很多知識分子在那個地方冒著很多的政治風險在那個地方呼號,在那個地方奔走.

  反過來我到了鳳凰以後,我也在反省一個東西,就是我們那種依仗著某種權利、優越感,所進行的那種報道,這種報道當然是帶有某種揭秘,帶有某種揭露,帶有某種啟蒙色彩,可這種東西到底有多大力量,我越來越感覺它越來越不行了,這是我的一個感覺.所以我最近很少在呼籲媒體人的從業道德,我認為是市場説了算,市場怎麼説了算呢?因為在一個媒體如果都能合理的走上市場以後,大家公平競爭,這個時候你説我玩的是作品,你玩作品可以,你願意清貧,玩你的作品可以,你當然追求利益,利益有一個市場認同機制,由於你獨家報道了'滲灌',由於你的獨家報道,那麼你在市場的獲益就是最大化,這種市場的利益驅動就會使得媒體人自覺的找到它的那種精神,而不是説單純的靠一種教化,靠知識分子的責任感,我覺得靠這個不行.你想想全世界那麼多戰地記者,那些戰地記者,你仔細研究的話,基本上他是什麼,第一,當然他血液當中有一種冒險性,有這種好奇心,但是非常重要的是他通過這種冒險能獲得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覺得這個機制雖然庸俗,但是是非常真實,而且是非常紮實的一個東西,沒有這種東西,單純靠一兩個奉獻,靠過去人民日報或者是中青報的一些記者説我很有責任感,我偶爾來一批人,那都成不了.

  所以反過來我們在報界會看到,沒有多少大記者,比如<<南方都市報>>有多少大記者?為什麼老那麼做?假如<<南方週末>>死了,<<南方都市報>>死了,可能還有其他的報紙起來了,因為有市場,市場需要,沒有這個東西,就是市場不行了.我是更呼籲媒體的放開和競爭,所以我對中央電視臺的一家獨大非常反感.

  記者:有什麼好的辦法解決這些問題嗎?比如一個從業者僅僅靠道德操守,但是又在一個體制內生存,有的時候也是挺尷尬的.

  劉:僅僅靠道德操守就是北島的話,'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當然了,就是這樣的.我不是否認少數人的敬業精神和追求,但是我就是説靠這種意識是不行的,反過來同樣評論部,評論部為什麼形成這個氛圍,就是當年評論部在收入上,過去在中央電視臺收入是幹多幹少一個樣的,評論部像我們國企改革,國企改革早期開始就是讓權放利,製片人制,後來叫承包制,承包制不就是計件工資,什麼什麼之類的開始出現了,實際上也有一個利益驅動,如果<<新聞調查>>現在一年做10個片子跟你現在一年做一個片子收入一個樣,肯定動力也沒那麼大.

  記者:你這兩年還有時間看<<新聞調查>>嗎?

  劉:沒怎麼看了,因為我在香港看不到,另外我是一個不太愛看電視的人,平時喝酒去,看書、看碟,看電視看的比較少.

  記者:覺得你特別適合很隨意的聊天,你思想的前衛在一種意識的流蕩裏似乎特別精彩.

  劉:我一般不怎麼過腦子.

  記者:我特別讀到你在<<南方學刊>>的一些文章,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對新聞理念的認識跟過去的解釋就不一樣,你看到它不是以日報來做新聞,是以分鐘、小時,新聞已經進入到這種狀態了嗎?

  劉:歌頌新聞頻道,趙臺很高興.

  記者:你現在還寫詩嗎?

  劉:不寫詩了,心中沒詩所以寫不出來詩,內心現在就是一片荒漠,過於職業化也不好.以前還有一點文人的東西,現在越來越沒有了.

  記者:你在中文臺那麼大的一個平臺,那麼重要的一個地方,每年光策劃這些節目的量,還有好多引進節目,包括最近好象在引進一個叫<<一寸河山一寸血>>.

  劉:手續全買下來了.我覺得張潔的引進外腦和策劃非常好,但是太複雜了,開多少會,尤其王利芬開辦<<對話>>節目,那個時候有多少個程序,電視哪用得著這麼多程序,大體上大家碰碰,出出主意就行了,太過細節了,太過程序化了以後,反過來你就成了程序的奴隸了.

  記者:你現在對經濟頻道的節目怎麼看?經濟頻道做了很多非經濟性的東西?

  劉:它肯定就是王利芬她們的,是想擴張,但是在中國這樣的資本市場發育很多不完善的地方,首先你大部分不是投資者,包括我都不是投資者,我只會儲蓄,我到目前為止沒涉足過股市,沒涉足過股市你就不是一個投資者,你不是投資者對投資信息就不感興趣,而且中國的投資信息不透明,裏面充滿了很多烏七八糟的東西,經濟都是政治經濟學,所以做純財經沒法做,沒法做的話,而且他還有一個就是做生活,但是你想以中央電視臺的身份,中央電視臺的位置,而且它又是開路頻道,衛星頻道,純做一般的生活影響不了主流話語,沒有權威性和重要性,肯定不能滿足那些人,而且觀眾也不一定都感興趣,所以拼了命的往這裡邊靠,打出的口號就是一切新聞都是經濟嘛.但是它有好處——競爭.毛主席不是講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嘛,所以現在央視一套、四套、二套、新聞頻道互相打,太大了,沒辦法.

  劉:在<<新聞調查>>的時候,一個月能掙到,一萬塊錢左右吧,後來加錢,對我來講,那個時候也沒想到買房子,我覺得夠了,那個時候覺得好,我不錯.

  記者:你現在在鳳凰能掙多少錢?

  劉:鳳凰掙的錢多多了,但是鳳凰我不能説了,因為它是商業公司不能説那個.

  記者:新聞評論部一直實行平均主義的薪酬分配製度,加調查這個老節目傳統也是很深的,你覺得這個機制在下一步有什麼樣的改革才能促進生産力的發展?

  劉:它實際上都不是,而是初期評論部也不是平均主義,還是工作量什麼之類的工資,初期評論部很張揚這種同仁欄目的感覺,所謂同仁就是一幫志同道合的人,大家在精神層面上都有很多共同話語,所有的人都像兄弟姐妹一樣的,很江湖化,很詩意化,初期有這種東西,但是這種東西,我就説它長了肯定不行,因為這種東西從人類的發展來講不可能,都是在短期的情況下,水泊梁山到最後一個小集團還在排座次,所以這個東西到最後收入不可能一樣.有時候反過來想,我覺得人與人之間,稍微疏遠一點比較好.我覺得評論部人與人之間太近了,老在一起吃飯,老是兄弟姐妹,不是一件好事.我有時候喜歡香港那樣的,工作就是工作,生活了,我們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偶爾朋友也可以在一起,但是評論部這個氛圍很喜歡大家兄弟姐妹滾在一起.但是滾在一起事實上又是不平等的,因為發展過程當中有的上去,有的下來,有的停滯,像我們柴老師就迅速上去,可能其他人就漸漸的內心就會敏感.

  記者:我們是去年9月份的時候<<新聞調查>>推出改革,倡導調查性報道,這事你聽説嗎?

  劉:我都不知道,這種話也不新鮮,因為過去就不停的説真相之類的,都是類似這樣的.

  記者:但是現在等於用一種評價制度和薪酬制度,把它固定下來了,就是説把最終節目的評分等級和最終得到的獎金的等級拉得很大,所謂的調查性的,你覺得它是<<新聞調查>>要走的一個路子嗎?

  劉:王志做<<面對面>>的時候,我説這對<<新聞調查>>肯定是一個損害,為什麼是損害呢?你看<<美國60分鐘>>就看出來了,絕對的調查節目是很少的,就是那種通過特殊的辦法,電視的很多的調查或者説很多東西,應該是通過訪問來完成的,所以我覺得實際上好的方式就是説你如果抓住了觀眾所感興趣的問題,你的常態節目大體上是一種訪問的方式,也算調查吧,進行採訪,遇到特別好的節目,然後把所有的調查手段使上,做到大家理想當中的文體.

  記者:訪問不也只是一種手段嗎?在任何欄目當中都可以使用訪問的手段?

  劉:當然都可以,但是當你訪問的人物有了某種權力背景,而他的權力背景又跟某個事件有關係,而這個事件裏面又有可以思考或者懷疑的空間的時候,你的訪問就帶有調查色彩了,就跟你訪問一個世界冠軍就不一樣了,你説奧運會有一個世界冠軍,你去訪問他,肯定不一樣了.

  記者:你只是説這個訪問有調查色彩,這個調查色彩是指什麼?

  劉:調查嘛,我就是問出一些未知的東西,或者是已知的東西我不相信,所以有的時候我就説調查這種節目,你不可能把它特別的理想化,你就看<<美國60分鐘>>也是,你説我非要調查個結果出來,有的時候調查是一個姿態,一個過程,我什麼結果也沒有,但是我問了,我拋出問題了,對方也回答了,對方的回答實際上沒有回答出結論,但是已經構成結論的一部分了,我覺得這樣的東西就應該算調查了,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講,<<面對面>>的有些節目就是<<新聞調查>>,你要是追求它的文體不一樣就麻煩了,它摘出一塊以後對你們這邊就有影響了.

  記者:我們好象用不著劃定界限排斥訪問的手段吧?

  劉:不是那個,而且應該是你們的主體部分,因為這個東西好操作,而且能保證時效,一個事情發生以後,這個事情存在著某種空間,又有某種權力背景,調查的記者迅速出現,出現以後訪問當天晚上就剪出來,本週就可以播出,這樣的節目當然有力量.

  記者:但是實際上我覺得那要更接近於一個新聞人物的感覺,一個真正的調查節目是難靠面對面的採訪來完成它,它有現場,它有未知的空間.

  劉:你要完全滲到這一塊的話你做一個節目就很麻煩.

  記者:擔心它的成本和風險?

  劉:對,成本和風險,可遇不可求,一個是正好具備可調查的,調查有政治上可允許的空間,事件上本身有可調查的,而且事實上電視比起報紙來,可調查的手段又要弱.

  記者:我們現在有幾種可參照的節目,一個是像<<美國60分鐘>>的新聞雜誌,還有一個是美國公共電視臺的<<前線>>,英國一個叫<<全景>>,是真正的調查類報道,在一個小時或50分鐘的節目裏,如果只做調查類報道,大家也在猶豫,做<<美國60分鐘>>好像是商業上獲得的成功更大一些,也更滿足觀眾對信息量的追求,但做調查報道顯然更艱難,在中國這個社會形態這個階段裏頭,你認為<<新聞調查>>走哪種路線會更符合它的生存?

  劉:我還沒想過,這好像是調查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我也沒想過.

  記者:1890年到20世紀初的時候,大概就是美國所謂的'扒糞'運動,調查類報告比較興盛的時候,民主社會也有這麼一個階段,中國社會現在是不是這麼一個階段,是不是安心的把調查報道走到底的階段?

  劉:中國現在肯定沒到這個階段.

  記者:為什麼?

  劉:肯定難.

  記者:恰巧在這個階段,是不是調查類報道的新聞資源極大豐富的時期?能不能這麼想?

  劉:那你不可操作的話,像我們拍一個典型,<<楷模>>不能播,那不就是滿足一下,自己自娛自樂了一把嗎.

  記者:從2003年下半年播出的節目來看,應該是這八年當中最集中播出調查類報道的一個時期,儘管折了有四期節目,但是還是有相當大的比例的節目出來了.

  劉:可能跟我那個時候不一樣,有的時候體制也是來自於人,看什麼人處在那個位置.

  記者:從現在中國電視市場來講,調查類報道是不是能夠滿足市場需求的一種報道方式?我們應該牢牢佔住這個陣地嗎?

  劉:不是,首先央視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央視要考慮這個問題幹嘛,你剛才講的那個美國那個就是這樣的,美國那是公共電視,公共電視就是國家財政部的,國家出錢的.

  記者:我們現在最尷尬的就是説你雖然是喉舌,但是你另一方面收視率壓力是非常大的,一旦低於一個界限這個節目很快被淘汰.

  劉:所以我老認為中央電視臺完全陷到收視率上面不是一個好事.

  記者:你在鳳凰應該對收視率.

  劉:我們不太在乎收視率.

  記者:怎麼會呢?

  劉:我們不在乎,我們在乎廣告和影響力,我們有的欄目收視率很低,但是我們認為它有影響力,廣告有觀眾我們就做.

  記者:你們廣告商又在乎什麼呢?

  劉:廣告商在乎影響力.

  記者:這個影響力沒辦法量化,你靠什麼來評價?

  劉:鳳凰是一個特殊的臺,因為鳳凰落地不均勻,我們沒有完整的計量系統,我都不知道收視率,而且我們收視率高的欄目往往廣告不行,比如我們的娛樂節目收視率很高,我們可能很強調影響力,影響力主要就是到達人群,有的節目可能收視率還不如娛樂節目收視率高,但是它傳遞的話語和主收視群是輿論領袖,是有影響力的人,你像<<新聞調查>>這樣的節目,你去跟普通的娛樂節目比收視率,你肯定就有問題.你要這樣下去的話,你就非把這個欄目給弄死.

  記者:你跟王利芬他們比較喜歡做鴻篇巨制的東西,以前<<新聞調查>>有過這種主題性的報道,你覺得這種報道應該在<<新聞調查>>存在下去嗎?

  劉:實際上有兩個方面.我們那個時候經常是正面的進入宏觀話題,比如説<<國企改革備忘錄>>這樣的節目我覺得確實不應該再做了,從所謂的抽象主題出發進行人文關懷,這樣的節目沒有太多的意思.但是如果你做的節目裏面是一個具體的事件和具體的東西,但是背後所蘊含的是宏觀關懷的東西,這樣的東西當然很有意思,而且我認為<<新聞調查>>必須做這樣的事情.如果<<新聞調查>>只做個案背後,沒有很大的宏大的社會背景,沒有宏大的社會主題,要央視這個大臺幹嘛?所以像<<山頂上的希望>>這種節目毫無價值.

  記者:你要是這個欄目的製片人,必須給團隊定下來一個標準,什麼是你認為應該做的節目,什麼不是,你會怎麼來定這個標準?

  劉:我沒想過.這兩年本人不是特別愛較真的人;第二,我們這個臺運作都是曖昧狀態,差不多就行了.中央電視臺是這樣的,進行嚴格的計量分析,定的非常準確,每天討論.我們沒有.

  記者:你覺得哪些節目像調查,哪些節目不像調查,您實際上會有一個直覺.

  劉:我沒思考,不像你們每天思考,我已經多少年沒思考這個話題了.這個問題不能坐而論道,不能胡説八道.

  記者:比如説你現在做這個節目,會選什麼樣的選題?可否拿節目舉例子?

  劉:一是很嚴酷的社會現實的東西,雖然不一定是指向某一個人,但是它確實是大家目前都很關心的事情.

  記者:比如説?

  劉:比如説SARS這樣的事情,這種東西從新聞性的角度出發,我願意做.<<新聞調查>>永遠擺脫不了幾種東西混在一起做,純是一種我覺得夠嗆.第二,當然在跟某種腐敗,跟某個群體的某個關係的東西,我覺得這種東西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如果打一個蒼蠅,很沒意思,去殲滅某一個鄉某一個村.中國的問題往往是這樣的,往往很容易把問題局部化,比如説你作為一個亂攤派的調查,很容易調查,質問村長,村長確實攤派了,很有問題.但這個問題背後有龐大的社會問題糾纏在裏面,比如中國的財政包乾,分析財政,鄉級的財政基本崩潰.中國的義務教育制度和醫療制度推向市場,而且是各級財政分級包乾,所以光教育費用,很多鄉政府,包括幹部隊伍的膨脹等等等等,中央下來若干文件,今天説不準亂攤派,攤派就犯法,明天説不準讓孩子失學,失學就犯法,後天説不準怎麼樣,但是這個東西是相互衝突的.所以有的時候類似于<<焦點訪談>>這樣的,對微觀層面上,我經常覺得我們有話語粗暴,話語霸權,實際上反過來是有問題的,所以我説可遇不可求.當然像<<滲灌>>這樣是好的.

  記者:比如劉殊威的<<神話的較量>>這期節目,觀眾反映挺大的,但是從你的理念來講這個節目不是多層次、多角度地進行調查,公正性等等都有問題.

  劉:這個節目肯定是好節目,就像羅陳做過<<黑哨>>的節目,當事是雙方的,你只採訪了一方,而且這方是起訴者,就像打官司只採訪原告,不採訪被告,他肯定是有很多問題的.

  記者:那你覺得應該用什麼模式對這類事件進行調查?

  劉:最起碼最起碼的,比如在國外最起碼你在鏡頭前表現出你試圖去採訪另外一方,只是另外一方拒絕了,拒絕了沒有辦法,但是你沒有表現這種努力.我跟羅陳説你就是一個人在告,我説柴靜是很成問題的人,就我一個人在這兒説.當然,我説柴靜有問題,你採訪了我,同時你也採訪柴靜,一方面柴靜願意説,話語交叉是最好的,話語平衡.如果柴靜不願意説,我把柴靜不願意説的事情反映給大家.我覺得這是一個底線.反則以所謂公正的名義,良知的名義同樣何嘗不是一種粗暴,反過來導致別人對王志指責,那麼高大,你為什麼採用質疑式的訪問,實際上他質疑是有權利的,但是問題是劉殊威並不是權力核心,你質疑她當然有問題.反過來説,用平等的方式採訪劉殊威,同時採訪了藍天股份,這個事情是可做的,最起碼有一些起碼的現場,你都沒去拍,那是唾手可得的東西.比如藍天股份的房子,什麼都沒去.

  記者:最近運作節目也是這樣的,一旦我們去了另外一方那兒,節目可能就死了.但如果不去,停留在當事人敘述,還有從他那兒拿到的證據.

  劉:我接觸的事情比較多,我真的認為一個人在説話肯定是有問題的,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戀愛雙方要矛盾了,你去和解,雙方的話,當事雙方,所有發生矛盾的雙方,只聽一方的話肯定有問題.

  記者:對時效性的重大新聞,是用整合的方式.但去年比如我們也做過,'8.4'事件或者神舟五號,但都不成功,所以我們現在就在想,當發生重大新聞的時候,突發新聞的時候,<<新聞調查>>應該參與嗎?應該的話,它會以什麼方式進入?

  劉:我覺得凡是結論非常清晰的,主題指向非常清晰的重大事件可能就不適宜<<新聞調查>>做.

  記者:沒什麼調查空間了?

  劉:神舟五號有什麼調查空間?肯定沒有調查空間.但是當這個事情很重大,同時具備了某種調查空間的時候,<<新聞調查>>就可以做,比如國家大劇院.我舉個例子,可能有調查空間的突發性事件發生的時候.

  記者:比如像衡陽大火和井噴這樣的事件?

  劉:肯定可以做,只是做好、做不好的問題.

  記者:但是你做,跟其它那麼多鋪天蓋地的新聞媒體來做,<<新聞調查>>應該怎麼介入這樣的事情?我們應該事先有預案?對突發事件事先想好<<新聞調查>>怎麼做,還是先去做?

  劉:我認為第一應該馬上過去;第二,應該更強調過程和目擊的東西,不要弄的那麼乾淨,不要設計好.第三,這種東西不能説指望其它媒體把空間留給你,對體制的分析,那就看你的水平了.我雖然是搶第一信息的,但是我也可以往事實上去挖,比如同樣是井噴,我也看過很多縱深的報道.包括有一個老頭一下得了40多萬,老頭今年60多歲,家裏每天提親的絡繹不絕,老頭現在已經精神崩潰了.

  記者:鳳凰這樣的事情介入嗎?好像只發了短消息.

  劉:我們不能介入.

  記者:有規定嗎?

  劉:對.因為我們是屬於境外媒體.境外媒體在報道國內問題的時候要申請,所以我們近兩年生存特別難,外人老認為我們很容易,其實我們很難.雖然這次關於台灣的問題……在國際話題上中央電視臺跟我們全部放開了,而在國內話題上中央電視臺壟斷了,神舟五號我們不能介入,比如中央電視臺去人家不敢對你怎麼著,鳳凰去哪個地方,甚至有人身危險,根本沒辦法.

  記者:你現在考慮的是整個一個臺的發展,我們現在在一個欄目裏,這個欄目未來十年在中國新聞界的格局下走什麼樣的道路可能會比較好?我們不想退出主流戰場,並且在發生重大事件的時候<<新聞調查>>失聲.

  劉:但是有些東西確實沒必要做,我指結論非常清晰的正面的東西.

  記者:兩年前你談過一次你對<<新聞調查>>的理解,你認為應該像<<中國新聞週刊>>的新聞雜誌,要麼就是做獨家報道,要麼就是做關注度最高的新聞,最權威的新聞.你現在還這麼想嗎?

  劉:應該是這樣的.

  記者:閭丘露薇這樣的記者你們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劉:沒有刻意培養.鳳凰所有的東西就來自於人少.因為人少就要不停地出現,出現以後,比如我曾經講過我們的主持人明星化,鳳凰出了很多主持人,為什麼呢?因為人少,第一,公司化運作,我把你挖過來,肯定就要把你用足,不可能像柴靜一個月露一次臉,成本划不來.第二,人少了以後就得反復出現,觀眾混個臉熟,白岩松不是説過一句話嗎,哪怕一隻狗老在中央電視臺亮相也是名人.

  記者:<<新聞調查>>還是想培養出來四個記者,齊頭並進,形成張力的競爭格局,你覺得應該這樣好,還是應該精減機構,著力打造一兩個這樣的記者?這麼多年,<<新聞調查>>的記者像走馬燈一樣的換.

  劉:這是公共電視臺和商業電視臺的區別,商業電視臺很強調主持人,為什麼?因為廣告銷售主要是跟欄目的發言人有關係,跟商標有關係.公共電視臺更強調産品本身的質量,他對標簽包裝不是太什麼,所以不一樣,看訴求點是什麼東西.公共電視臺更強調的是每個節目本身調查的深度,所以他無所謂.商業電視臺肯定喜歡一兩個人做標簽,做一個欄目,否則賣不掉,不一樣.

  記者:你們現在用主持人,比如陳曉楠這樣的……

  劉:陳曉楠平時播新聞,播新聞以後,她每個月會抽一兩個禮拜到深圳錄她的<<冷暖人生>>.

  記者:你們的定位不是特別明確,這三種節目完全是不同類型的東西?

  劉:沒有特別的定位.大家經常把我們當成一個楷模問我,我特別尷尬,中央電視臺很多人問我,包括研究室找我,我説我們是轉型時期的一個怪物,我們當然也有若干個優點,但是優點都是因為缺點造成的,我們所有的優點都是來自於缺點.

  記者:<<新聞調查>>有些傳統可能有一些障礙,這個傳統是指什麼?

  劉:包括<<新聞調查>>的人太敬業了,每個人都在思考定位,每天都在討論.

  記者:這有什麼問題呢?

  劉:弄多了以後,往往會陷在問題的細節裏面去,陷入到理論範疇裏去.而觸摸更鮮活的生活,觸摸更鮮活的新聞感覺就會或多或少有一些障礙.反正我感覺<<新聞調查>>的人説起來都是頭頭是道,關於調查的問題,都説的很長很長,而且都有反復的思辯,思辯不次於哲學上的反思.但是我感覺大部分人實際上對新聞敏感要比我差的遠.

  記者:您説的新聞敏感是什麼?

  劉:來自大的感覺,大的社會的感覺,很難説清楚.

  記者:你現在站在離明星比較遠的位置能聽到很多聲音,你感覺外界對於<<新聞調查>>比較大的弱點是什麼?

  劉:我覺得<<新聞調查>>自誕生以來,就一直面臨著尷尬,就單個節目來講,經常會有人説欄目做得好,但是這個欄目從來沒有産生過強烈的轟動效應,能夠真的對社會産生巨大的影響力,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欄目很有實力,節目做得不錯,知道這個欄目做得不錯,但是又沒有真的很強烈的轟動效應.

  記者:差在哪兒呢?

  劉:首先週刊就很麻煩,週刊想火很麻煩,週刊火的也特別少.第二,調查混雜的東西太多,有的時候有藝術追求,有的時候有文化追求,有的有新聞性的追求,不同的東西感受的不一樣,不像<<藝術人生>>就是讓老百姓哭,雖然是週刊,它也火.

  記者:<<新聞調查>>在去年改革的同時也引進了很多新人,很多像81年出生的人,一上手就讓沒有做編導的人也來做片子,而且用團隊的方式做下來,你覺得怎麼樣?

  劉:為什麼<<新聞調查>>還沒火?還有一個問題,我舉一個例子,<<陽光衛視>>也播紀錄片,我們也播紀錄片.<<陽光>>的紀錄片比我們做得好,但是不如我們的火,是什麼原因?並不是説鳳凰媒體的影響力大,而是我們的紀錄片大部分都是在結骨眼上播出,強調新聞性.比如説我最近台灣大選才播關於台灣的,以前播大家不愛看,但是我是這個時候播.反過來我剛才看了這些選題,大部分的選題我看不出跟那一天有什麼突然的關係,或者跟那周有什麼必然的聯絡.我認為紀錄片可以做這樣的設計,調查性的節目,<<新聞調查>>的節目,既然叫'新聞調查',不可以做這樣的考慮嗎?從這個角度來講,如果在那一週裏大家所關心的事情,當然也含歷史事實,因為那周,正好原子彈爆炸40週年.在那周的新聞點上,<<新聞調查>>以強勢出擊,展現出什麼東西,這就是為什麼你們的SARS節目並不是做得非常好,但是大家都説,好像收視率特別高,至少柴靜出名氣也是因為那個. 我的感覺,<<新聞調查>>還是要有新聞性,總體上要有新聞性,有一個<<死亡名單>>那個,特別有力量的,那個東西我認為可遇不可求,而且出一個是一個.

  記者:我們也在想新聞性的嘗試.去年有一個比如艾茲病日的時候我們播了一個<<艾茲孤兒>>,影響很大,是因為在那個時間點上推的角度跟別人的不太一樣.

  劉:<<週末大放送>>,原來在我們臺是垃圾桶,今年顧不過來了,在我管的時候,有時顧得過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會把它要麼多加點歷史性的東西,要麼就是緊貼本週的什麼事情,或者一段時間的什麼事情.

  記者:你會提前很長時間做一個預設嗎?比如這年大概做一個規劃,先做好了放在那兒播?

  劉:沒有那麼嚴格,拍腦袋想.肯定需要這樣的東西.我舉個例子,<<新聞調查>>播過慰安婦的題材,如果正好在抗日戰爭60週年播出,跟平常播出可能就不一樣,收視率的拉動就不影響,影響力也不一樣.我去年還買了山東電影製片廠拍的<<未來的訴訟>>,改造成<<萬家訴訟>>,重新整合了一下,在去年的'七.七'事件前後播,影響力特別大.既然名字叫'新聞調查',總體是新聞,若干節目是調查.新聞裏面也有調查的元素,調查性的節目就把調查做到位,我覺得總體上應該是這兩類,而且可能這兩個裏面,我認為調查的節目,純調查的節目最多能佔到四分之一,我覺得可遇不可求.

  記者:確實是這樣的.

  劉:否則逼著大家去找,最後找了雞零狗碎説是調查,沒太大的意思.一旦主題背景很宏大,有時調查就有某種危險性,就有某種現實政治的危險性.

  記者:其它的四分之三有新聞性的東西,可這種新聞性也是很難去把握的.

  劉:容易把握,新聞性就幾個東西,一是突發事件;二是所謂的特殊的新聞時段,比如七月到八月是什麼東西;三就是重大的歷史紀念日,我們都是這樣的,比如在馬爾維納斯群島戰爭的時候我們推出<<20年前的一仗>>,下周開始<<大視野>>在做伊戰一週年,<<新聞調查>>也可以做,國際題材為什麼不可以做做?<<新聞調查>>為什麼不可以以這種方式做,去趟伊拉克,訪問一下伊拉克臨時管委會主席?不是訪問不到的.評論部這個地方有兩個東西是有問題的,一是評論部太追求藝術,包括大家不考慮一個話題宏觀的指向,宏觀的力量感,更多的是陷到敘事裏的小細節,這是需要的,但是電視不是這樣的東西.第二,評論部更強調曝光和揭露.曝光和揭露以後,就會忽略很多其它的題目,大的新聞感就沒有了.比如美伊戰爭這種東西,調查並不簡單的就是調查和揭露.大新聞感我感覺,我一看選題,可能像我那樣的臺,以我那麼少的人,要是做這樣的精雕細刻,第二天就死掉了,觀眾沒這個東西,必須靠大的新聞總體上把大的臺底托起來,揉一些東西.

  記者:你那是經營一個臺的思路.

  劉:我認為欄目也是這樣的,那你就不要叫'新聞調查',就叫'社會調查'或者叫'調查'.在宋美齡去世的時候播宋美齡紀錄片,跟宋美齡沒去世,或者沒什麼事情播的效果完全不一樣.

  記者:你可以掌握整個臺的資源,任何資源為你所用.

  劉:<<新聞調查>>為什麼不可以設計?我們做的也是一樣的.我到電視臺很早就想到宋美齡肯定要死的,就買這個題材,<<新聞調查>>為什麼不可以想這個事.假如做那個,我先不説政治上的,做一期,難道收視率不高嗎,難道影響力不大嗎?有什麼不能做的?很多事可做.

  記者:這個<<紀事>>欄目也可以做.

  劉:從性質來講,很多欄目都可以做.問題就在於這個欄目很自覺地追求了這個東西,而且我有我自己的風格,我貫穿了.要説純屬別人不做,我做,世界上恐怕已經沒有這樣的東西了.中央電視臺光人物訪談的節目有多少,<<新聞會客廳>>、<<面對面>>,<<新聞調查>>也沾,<<焦點訪談>>也沾,<<東方之子>>也沾,<<講述>>、<<人物>>都沾這個東西,那就看誰追求的自覺.現在報紙都一樣,就看哪一個報紙信息量更大,更純粹,更人性化.

  記者:在<<新聞調查>>歷史上你經歷了幾年,做了很多揭秘性的節目.

  劉:反響很強烈,收視率很高,就是典型的新聞性.<<新聞調查>>預測某個時間點,一個叫突發事件的迅速反應,第二就是重大的時間做一個設計.

  記者:現在很困惑的就是追求欄目的純粹跟欄目的正常生存之間的矛盾,去年我們提出調查性報道以後,基本上是以調查性報道為主打.

  劉:我認為<<新聞調查>>就是想的太多,想的太多以後越想越小,就糾纏在裏面,水至清則無魚,很多事情不妨混沌一點,反過來你的某些感覺更準確.

  記者:歷史揭秘性的算不算主題性調查?

  劉:<<新聞調查>>喜歡定義,喜歡追求內涵,管它是什麼調查,第一,它很重大,第二,在那個點上播出收視率很好,第三,有某種空間,這就行了.我現在管那麼多欄目,比如經常説這個人物適合,比如馬三立也可以做,討論承包制,<<魯豫有約>>可以做,重大新聞,規劃好新聞的東西要做,然後歷史上的揭秘,特殊日子都做,有什麼不能做的?當然獨家調查就做獨家調查.至於你講的東西別人能不能做,別人當然可以做,但問題就在於你的策劃,你的把握,象抗日戰爭誰都能做.

  記者:在這類重大主題下,你做規劃的時候,是不是還有一個欄目的屬性問題,就是<<新聞調查>>做什麼應該有一個符號,這個符號是什麼,是説去尋找一個可供調查的……

  劉:<<新聞調查>>首先體量在這個地方,45分鐘,首先體積在這個地方,跟別人不一樣.第二,以記者訪問為主,加上若干手段,跟別人也不一樣.第三,<<新聞調查>>特有的新聞關懷和人文關懷跟其它節目不一樣,或多或少要有社會責任感和思考在裏面.還有一個就是<<新聞調查>>多少年來還是形成了調查的基本方式.不要過於追求純粹性.要追求純粹性,共産黨早失敗了.

  記者:馬加爵這樣的事您認為<<新聞調查>>應該做嗎?

  劉:我認為可以做.

  記者:可其它欄目都做爛了.

  劉:天底下還留著別人沒想到,讓你去做?這就是<<新聞調查>>被寵壞了,在中央電視臺特殊背景下享受了很多壟斷的好處.比如成克傑只讓你做,不讓別人做.在一個開放的社會,比如英國怎麼可能?一個開放的社會,第一,在重大事情的時候不可能一個媒體失語的,所有的媒體都必須做,如果<<新聞調查>>作為中央電視臺的旗艦欄目就必須做;第二,所有的都一樣,就看高下,所以才有<<華盛頓郵報>>和<<紐約時報>>.第一,有多少事實,二,你比別人高明的角度,三,你的言論.其實我們有的時候也不要忽略言論,我在裏面的評論.這種言論也是信息的一個組成部分,<<新聞調查>>可能過於追求事實的硬的部分,有的時候忽略了言論,覺得言論太抽象,不是電視化語言,這也是有問題的.

  記者:假設你現在是中央電視臺的領導,下面有這麼多新聞欄目,比如馬加爵這個事件發生了,你會放任每個欄目都撲上去,讓他們撕咬嗎?

  劉:放任走.

  記者:讓他們自由競爭,尋找自己的特點?

  劉:重復建設的好處就是短期代表浪費,最後殺出一條血路.中國如果沒有當年電視機廠的重復建設,中國根本出不了長虹,出不了精品,當時規劃好西南市場歸長虹,計劃經濟市場只能保護侏儒.你不撲上去做,別人不撲上去做嗎?中國那麼多電視臺,中央電視臺壟斷,哪一家報紙都在報馬加爵,為什麼?因為在大的事情下,大家首先關心這個事情,當然每個報紙有每個報紙不同的角度,就玩高下.世界盃期間,你不登世界盃的內容,你説我來段風花雪月,沒人看.所以我總覺得調查的人陷在內部,陷在學術內部,陷在技術內部,陷在藝術和文化情懷當中,陷在道德訴求裏面,陷的太深了.我説的很多人不愛聽.

  記者:你覺得鳳凰衛視與央視在運作上不同點主要在哪些方面?

  劉:你問我的話題都是非常宏大的話題.沒有不同點,一個是商業臺,一個是公共電視臺.

  記者:比方説在控制的角度和限制的範圍之內,央視要一層一層地報批、審批,畢竟代表國家臺.鳳凰衛視可能相對地從一個事實敘述的角度去貼近,或者可能更接近,程序上可能更簡單.為什麼很多人都喜歡看鳳凰衛視,可能涉及到報批的程序比較簡單.

  劉:其實不完全是這樣的.第一,所謂很多人喜歡看鳳凰衛視,這個話是有推敲的,大多數人還是喜歡看央視的,因為央視並不簡單是<<新聞調查>>,央視有央視五套,央視有央視的電視劇,央視有很多東西.你所講的在若干新聞裏面,很多人可能傾向於看鳳凰衛視,而且若干新聞裏我們再剝離,在很多國內新聞裏,大家也不看鳳凰衛視,因為鳳凰衛視根本不報道,也沒辦法報道,只是在若干個國際話題.國際話題裏,由於央視的開放我們的空間越來越小,只是有政治微妙性的話題裏面,由於我處的位置有一個開放度.另外,大家已經太熟悉和太厭倦了那種話語方式,有的時候想看一下外面有什麼聲音.鳳凰其實是被誇大了,拾遺補缺,<<參考消息>>從來不能頂替<<人民日報>>.

  記者:五個限于,兩個解決辦法,一個是加大新聞性.

  劉:最起碼考慮本週播出的合理性,為什麼我在這周播出.公共電視臺可以那麼做,因為公共電視臺不考慮市場,它承擔了道德責任,道德形象,所以無所謂,<<美國之音>>都是這樣的.商業電視臺,以至於到台灣,台灣的'東森'和'中天'搶著播我們的節目,收視率在台灣也是第一,台灣已經到了不做專題片的地步,15分鐘以上的節目台灣沒人做,為什麼?市場競爭太激烈了,永遠要貼最新、最快的事實.

  記者:第一時間,第一現場,新聞最大的活力或者魅力就在於這兒?

  劉:<<新聞調查>>要培養一批非常具有新聞敏銳性,除了大編輯部策劃好,多少週年,我們有獨家的特別奉獻,這是可以策劃的.還有獨家調查,秘密管道,除此之外要有一個團隊,這個團隊就是具有非常強烈的,非常善於捕捉現場,現場環境是很有意思的.其實你第一時間趕到了,跟人打官司,找人的過程,中間被拒絕的過程,把調查的過程全部展示出來,即使沒有結論,他的過程,裏面含有大量豐富的信息量,你的體量就不一樣了.比如<<新聞聯播>>,新聞頻道,只能説死了多少人,而你這個地方不一樣,怎麼去的新聞現場,怎麼找人的,傷員是怎麼回事,再加上過程,在這個過程裏大家充分看到背後的潛話語,包括中國的應急機制和組織機構,包括中國權力的運作方式,包括哪些東西在中國是被禁忌的,打交道的整個過程.

  記者:現在可能會有一個障礙,周播節目,剪輯的時間相當長,可能到播出點的時候整個新聞效應很弱.

  劉:所以培養用一兩天時間,兩三天時間.我們做片子,<<週末大放送>>,可能今天晚上剪,明天就播.72分鐘,一個半小時.

  記者:能剪的那麼快嗎?

  劉:非要陷入那麼多細節幹嘛,剪接的時候有大量的事實,<<新聞調查>>在剪接太下工夫了.

  記者:所以我們現在在發生突發事件的時候還是特別遲疑.

  劉:想想中國<<新聞週刊>>,想想<<財經>>雜誌,一方面貼著新聞,另一方面是獨家調查,基金黑幕、SARS、他們也做,體量比報紙大,可以把自己的過程還原,記者找了這個,找了那個,把相關的背景,這個事情的歷史背景,可以把圍繞這個事情的各種言論,各種分析,南方都市報怎麼評論,時空連線對這個事情做出的反映等等,都整合起來,當你把新聞過濾很乾淨的時候只是新聞的組成部分.<<新聞調查>>過去是兩個月做一個片子,後來也有過,現在説半年做一個片子,到了半年那一天也要熬夜,人就是這樣的,人是彈性很大的東西.但是內部評價為此就要改變,産生那麼大社會影響的片子,最後評獎的時候一個季度評,評的時候講究剪輯精緻.要是我做<<新聞調查>>就帶一堆新人,20來歲,一點包袱沒有,管你會不會剪片子,我需要的就是你敢往新聞事實裏撲,敢把事實記錄下來,敢説話.

  舉個例子,<<中國新聞週刊>>或者財經雜誌,如果每期都是完全沒有時效性的、針對性的,第一,它獨家調查,基金黑幕這樣的可遇不可求.第二,像這樣的雜誌能這麼火嗎?為什麼我在本週要買這本雜誌呢?我可以下周買,或者過一個月以後再去看.這是我的感覺.所以<<焦點訪談>>大家為什麼不願看,就是這樣的.

  記者:現在還有另一種看法,<<焦點訪談>>或者<<新聞調查>>,大部分是依據觀眾來信的獨家報道做出來的,沒有人跟它搶資源,而且他認為這是節目的一種品牌.

  劉:要這麼認識我就沒話可説了,因為這一切都基於壟斷,基於政府權威,商業臺的人哪會思考到這個?我認為這樣下去會耽誤一代人的.將來中國電視徹底市場化以後,柴靜的品牌出去了,<<新聞調查>>這些王牌編導反過來會有生存危機的.我不僅認為中國最好的電視臺是中央電視臺,中央電視臺最好的欄目是<<新聞調查>>這樣的,一旦中國放開了,我們這樣的人肯定是年薪多少萬,肯定非常好.錯了,為什麼?一是別人負擔不起這樣的成本,二,你的工作條件跟別人的工作條件不一樣,你的工作條件是什麼呢?你是有某種壟斷性的,而我們需要的不是這樣的,我們需要的是小記者.為什麼?很簡單的一個道理,<<人民日報>>和<<中國青年報>>的記者水平非常高,寫社論,但是他們的報紙很難看.但是<<南方都市報>>包括那些城市的報紙,他有什麼記者?就是剛剛畢業一兩個月,就是跑街仔,但是鮮活,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記者:當初多長時間做出來的?

  劉:四天.

  記者:那時做出這個節目,決定怎麼下的?

  劉:就是大家覺得應該做一下.時間性,所有做媒體的人必須頭腦裏有時間性,沒有時間性,做媒體就白做了.

  記者:我們到<<新聞調查>>,對新聞的感覺往後退了,這是挺要命的東西.

  劉:就是這個問題.連我們的<<鏘鏘三人行>>,我是監製,我都給它進行改造了.它還是散談的方式,兩岸三地的.但是經常都是從新聞話語出發,過去談談女人,明天談談那個,現在不是了.…

  記者:現在晚上11:30看<<鏘鏘三人行>>的時候,它要不是談台灣大選,我肯定不看.

  劉:想想買報紙,<<新聞調查>>如果照著<<南方週末>>頭版走是很危險的,頭版過去是考慮曝光、真相、獨家,但是這種東西有多少,而且這種東西政治的寬容度在哪兒?實際上<<新聞調查>>在走那條路,我覺得不好走.那條路實際上社會影響力還不如<<南方都市報>>,<<南方都市報>>反過來會對中國平面媒體會有一定的推動.

  記者:<<南方都市報>>的優點在哪兒?

  劉:它是典型的市場化運作,而且它緊貼新聞,從市民角度出發.它一開始實際上走的是小報的路線,走黃色、暴力,但是走的過程當中,隨著訂戶越來越多,就會發現純走這個的話,表面上訂戶很多,但是會影響到廣告.市場是看不見的手在調節,有某種道德追求,我們也是,一個欄目要奔著性,奔著黑暗做,廣告商不願意投放的,觀眾也未必很喜歡,觀眾並不是純奔著這個東西去.<<南方都市報>>在這個過程當中就調整,以新聞為主導,在這個過程當中也加入了某種輿論監督,加入了某些揭秘,加入了很多東西.反過來像孫志剛這樣的東西<<南方都市報>>能做開.

  記者:對於新聞時效性的問題,這是現在<<新聞調查>>面臨最大的問題,由於層層審批,使很多第一手的資料根本就得不到,當你等決定下來之後已經晚了.所以<<新聞調查>>的困境,也不完全是……

  劉:某些東西的規劃怎麼可能是審查程序的問題.

  記者:很多事情,比如衡陽大火這種大事,大家都知道肯定社會最關注,但就沒想到我們進去做一些節目.

  劉:你要是這樣做到最後,所有的突發大事大家等著,看第一新聞以後我要看看<<新聞調查>>怎麼説,新聞調查更過程,更全面,因為我最後播出,利用演播室把這段時間相關的言論和報道全部整合起來,我有主持人串場的方式.

  記者:不一定要局限于目前一對一的採訪,或者説頭尾兩件事.

  劉:週刊就是這樣的,週刊經常有很多鏈結,把亞洲華爾街日報怎麼報道這個事,鳳凰週刊怎麼評論這個事,把所有的東西都變成我的資源.

  記者:<<新聞調查>>用演播室是極其謹小慎微的,在你看來不算什麼問題,只要為我所用,任何形式都可以在調查裏用嗎?

  劉:我認為是,我是這樣看的,我認為信息量是第一位的.今天晚上的週末大放送,台灣大選,肯定收視率很高,要分析這個結果怎麼樣.

  記者:中央電視臺的節目都是別人播過了.我理解不要把他作為一個單純的欄目,現在的資訊時代,把它作為一個時段.

  劉:把<<新聞調查>>當做一個媒體,就是一個媒體,就是中國'新聞週刊',可能考慮問題就不一樣了.

  記者:欄目是欄目,頻道是頻道,臺是臺,這個概念比較明確.當中的時段,這個時段只要有觀眾最關心的東西.事先的規劃總是特別重要.SARS一週年,或者把孤散兒童放在六一播.比如馬加爵事件,我跟編導説先把所有的東西全拿到,這個人肯定要落網,落網的那天馬上就播出.如果等抓到之後再決定做不做就晚了.沒有一個機制,我覺得不可能做到.我們現在這種機制絕對不可能打頭炮.比如靠柴靜行嗎?誰來做這個判斷,誰來最後把整個東西協調起來?要有一個編輯部的概念.實際上我們現在沒有編輯部.

  劉:這個跟人數沒有關係.我沒有任何策劃班子.我跟王紀言臺長商量著做.

  記者:你定了之後又下面來做.你是一個垂直的東西,我們這兒誰來定?由製片人來定嗎?由製片人完成對日常業務的規劃嗎?再下來是應該由三個組所謂的組長來負責嗎?

  劉:我認為調查老是陷入內部.要説電視,我還有新的看法,一就是信息是第一位的,並不在於敘事的精妙或者是營銷手段.第二,也不是説所有人都很傑出.當然,我那邊現在太缺人了,但是我覺得能太多了,一人一個主張,每個人都是一套理論,每天在爭論、反思,也成問題.

  記者:其實在一個人很餓的時候,黑饅頭都是好的,當他很飽的時候給他上滿漢全席,不一定吃下去了.

  劉:大報的改革非常難,小報辦起來,所有的小報,包括安徽電視臺弄的<<第一時間>>,肯定都缺人,包括當年做晚間新聞,也沒什麼能幹的,都不懂,就能做起來,為什麼?一個意志,下面的人操作,雖然很糙,但是很鮮活.晚間新聞好幾個地方做得非常好.調查就是離真的新聞比較遠,所以心理狀態也比較遠.我自己待在調查,我知道,往往上面規定動作,或者是給安排了一個特殊管道,我能理解.我自己有些敏感片子我審,是有風險的,指望大家用道德情懷,指望他的勇敢,這個東西不行.反過來看很多報紙,我為什麼老強調報紙?並不是多勇敢,並不像21世紀環球報道非要罵一下鄧小平就多偉大了,你罵不起任何作用.但是我通過每天新聞的追求,通過潤物細無聲,反過來推動了中國人的知情權,中國人的民主意識.

  對一個調查人物跟著他,到處找人,然後去調查,中間也有訪問.如果有這樣的東西是不是更鮮活?

  記者:作為一個角色用?

  劉:對,這樣就更鮮活了.

  記者:我們去年也做了這樣的嘗試,但是也會聽到很多不同的聲音,比如這樣一來,主持人是不是有表演性,是不是作秀?

  劉:沒表演性,就好像拿了一個DV始終跟著這個人,把這個人在現場的所有活動記錄下來.表演性是表演什麼?過去<<新聞調查>>有過這個事,為了表達調查感,總是要先敲門,敲三下,喂,誰呀,是我,這種過程很可笑,不是要保留這些過程.

  記者:我們應該拿幾期去年的節目給你看一看.你有時間看嗎?

  劉:別讓我看了,我現在腦子亂了,我現在很少看電視,不愛學習.

  記者:當娛樂看.

  劉:我樂不起來.

  記者:綜合幾個人的意見,第一,是不是要有新聞的敏感度?作為前期的策劃或者是近期的策劃,保證一種新聞敏感度.第二,爭取第一時間現場,取得第一手資料,哪怕這個節目不是馬上就播出,或者某一個事件回來就要播,可能第一時間進入現場.

  劉:假如有這一期節目,衡陽大火我們第一時間趕到,哪怕現場非常零亂,我們不知道找誰,到處打聽,打聽的過程保留,晚上回到旅社有各個報社的記者,進行反問.

  記者:現在<<足球之夜>>就是這樣的做法.甚至回來之後再去第二、第三次追蹤報道之後,把背景的真相再挖出來,哪怕新聞熱點已經過去了,但是你最後推出來的是全景式的、立體的、多元的新聞.

  劉:<<足球之夜>>每期都是相當於中國足球界的新聞週刊.<<足球之夜>>當時是一批不懂電視的人.另外很強調文字先行,強調編輯先寫稿子,我們也在強調這個東西,我發現調查更強調先編,所以更多的是畫面結構,強調畫面的起承轉合,編完之後串兩句話,有時很累,那個片子只有從頭到尾做下來,所以我不愛看了.有文字為主的東西很清晰,解説量特別大,而且有很多隨即性的解説,中間有各種花序,愛看這個東西.

  記者:<<新聞調查>>確立了一個元素,把記者調查過程充分展現出來.

  現在開始有這樣的意識,什麼是調查?調查就是先有障礙,要有障礙去逾越它,推翻它,去論證它.調查的過程本身就是一步一步推翻障礙的過程.

  劉:我們由於沒有拍紀錄片、專題片的人才,但是我們有<<週末大放送>>這樣的片子,怎麼辦?後來把出去訪問的記者帶了一個任務,比如閭丘要去趟伊拉克,我就教她把你做的過程還原,那天早晨幾點出發,在關口遇到什麼.阿富汗,一個國家再生,做了兩個片子,糙是糙得很,但是反而好看.不能刻意去做.<<新聞調查>>的毛病就是太成熟了,太技術化了,水平太高.一講調查,就發現<<新聞調查>>多少年説過的話,馬上編導就開始設計,一設計就假了.因為你必須內心真的是這樣的,為什麼?比如現在衡陽大火,聽説這個事第一時間趕到,首先我真的不知道火多大,真的不知道找誰訪問,真的不知道,你去就比較好玩.你都知道了,設計好了,<<新聞調查>>過去設計的痕跡太重.

  記者:甚至對拍攝的豪華陣容很多人都表示質疑.

  劉:是,調查除了訪問,其它就是拿著DV隨機,就像報社記者一樣,怎麼到現場,小報記者第一時間趕到,他怎麼辦?真的就要找這個找那個,那個過程真的用DV記錄下來是非常好看的.

  採訪記者:趙華

責編:武林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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