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關注]“武瘋子”殺人案調查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07日 15:32)

　　CCTV.com消息（共同關注）：

　　

演播室：民生，民情，民意，各位觀眾中午好，歡迎您走進共同關注。今年2月27號，湖南省衡陽市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慘劇。11歲的男孩李陽和他2歲半的妹妹在蒸水橋頭玩耍時被一名長期在那裏流浪的精神病人用木棍活活打死。據了解，這名精神病人已經在那裏盤踞了4年之久，打傷過數十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慘劇？當地怎麼就沒人管管這個瘋子呢？

　　 解説：衡陽市蒸湘區蒸水橋是衡陽市的北大門，近幾年當地政府在附近修建了成片的綠化帶，這裡已成為當地居民的休閒場所。然而2月27日，來這裡玩耍的李陽李瑤兄妹卻遭遇一場滅頂之災。

　　當天傍晚, 11歲的男孩李陽帶著2歲半的妹妹李瑤到離家不遠的一座鐵路橋邊玩耍。忽然，一個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的怪異男子從橋底衝了上來，他手裏舉著一根木棒，直奔兩名放學回家的中學生而去。兩名中學生叫喊著逃到了河對岸，他轉身發現了正趴在欄杆上玩耍的李陽兄妹。於是怪人又向這兩個孩子撲了過去。李陽兄妹嚇得撒腿就跑。沒跑幾步，年幼的李瑤就摔倒在橋頭的草坪上，跑在前面的李陽又趕緊返回去背妹妹。就在此時，那個怪人追了上來，揮起粗大的木棒朝兩個孩子的頭部一棒接一棒砸了下去。

　　陳女士：開始看見癲子打兩下，我以為是學生搞遊戲，我在的那個地方也有這麼遠，後來我就站起來看到癲子（正在打人）天那，我就喊，癲子打死人啦，不得了了，癲子打死人啦，我就趕緊猛喊猛喊。

　　 解説：陳女士一喊，正在行兇的男子就跑回橋洞。當附近居民趕到現場時，兩個小孩已經倒在血泊中。

　　陳女士：那兩個小孩躺在這裡了，這個男的，大概有十多歲的樣子，在草坪上的，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到處流血，這個女的，扒在男的腿上。小男孩不能説話了，他的手還是能動（抽搐），小女孩當場就死掉了。

　　 解説：案發後，有人立即報了警。隨後，110和120趕到了現場。

　　民警：我們大隊就帶兩個民警過來了，我就從這裡下去，從那邊跳下去，帶著他們守在那裏，等到救援的民警來了，帶著警棍，盾牌，戴著防暴頭盔過來，我們兩邊民警西邊追，然後另外兩個民警從正面衝上去，把他一起制服了。

　　 解説：2歲半的李瑤因傷勢過重當場死亡，重傷昏迷的李陽被送醫院進行搶救。3月1日，11歲的小李陽最終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天正好是他父親李衡35歲的生日。

　　媽媽：她哥哥很喜歡他妹妹，我以為就在我這下面玩，沒想到帶到那邊去了，我都不知道。 好作孽，好作孽。

　　 解説：在出事的那塊草坪上，至今還遺留著一塊給兩位小孩止血的白紗布，但上面已經沒有了血跡。附近居民告訴記者，小李陽出事的第二天，當地就下了一場暴雨，雨下得很大，很大。

　　解説：出事的當天，這名怪異男子被蒸湘北路派出所刑事拘留。隨後被送進了衡陽市第一看守所。

　　民警：我們建所以來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當時來的時候這個人鬍子拉碴，裏面帶了三個女人的胸罩，穿了十多件衣服，12條褲子，他的生活基本上不能夠自理。

　　 解説：辦案民警對其進行了訊問，得到的回答卻令人暈頭轉向。除了知道他叫楊順利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記者：你叫什麼名字啊？

　　楊順利：我叫楊順利。

　　記者：楊順利，家住哪？

　　楊順利：石家莊。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解説：根據他的口供，警方隨即向石家莊警方發出了協查楊順利的通報，但始終沒有結果。隨後，將其送往長沙做精神病鑒定。12天之後，鑒定結果從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精神衛生研究所傳了回來，結論是“重度精神分裂症”。這樣的鑒定結果雖然不出人意料，但人們在感情上卻很難接受。

　　百姓：他在打人以後，索性跑到橋下去了，他是癲子嗎，他不是癲子。

　　 解説：根據當地居民介紹，這名武瘋子在這裡盤踞了整整4年。4年間，他用石頭、木棍和磚塊不斷地襲擊老人婦女和小孩。不僅下手重，而且打人的手法也很獨特，他專門用石頭和木棒敲打被襲擊者的後腦勺。去年就有兩人被他打成重傷。

　　傷者：他拿個這麼大的石頭就在這個橋頭，我也不曉得他為什麼打我。但是他用這麼大的石頭剛好打在我的腦袋上，血就涌出來了。

　　傷者：有一個在南華大學的女學生在這下面看書也被他從後面打了一棍子，住院花了好幾千塊錢。

　　 解説：記者來到他居住的橋洞，見到了他頻頻作案的工具。

　　演播室：人們常把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者稱作武瘋子。楊順利這個不知道來歷的武瘋子在這一帶作案已經4年，行兇數十次，卻沒有得到有效控制，最終導致了李陽兄妹悲劇的發生。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

　　被打老人：當時我就報了警。公安在這裡材料都寫了三張，搞了兩個鐘頭也沒用，結果第二天癲子又放出來了，如果這個癲子再放出來肯定還會出事，現在正中了這句話。

　　 解説：但是當地警方卻告訴記者沒有接過這方面的報警。

　　記者：你們以前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報案？關於精神病患者攻擊人的一些報案？

　　民警：介於這種情況，我們所裏面近兩年來沒有接到這方面的報案。

　　記者：一個沒有也沒有接到嗎？

　　民警：一個也沒有。

　　 解説：負責處理此案的公安人員告訴記者無法進入司法程序，就必須馬上向民政等相關部門移交，但在移交的過程中，卻遇到了一系列棘手問題。

　　蒸湘北路派出所教導員封景輝：一般來講，相關的人員移交原來的叫收容遣送站，現在叫乞討流浪救助站，相關部門我們移交過程當中也遇到一些尷尬。

　　記者：怎麼尷尬？

　　封景輝：這類尷尬就是公安機關來講，這種工作的銜接沒有一個協調部門，他們也是拒收。

　　 解説：針對公安人員的説法，民政局下屬的衡陽市乞討流浪人員救濟站的張企龍站長告訴記者這樣做也自有苦衷。

　　封景輝：按他國務院381號令的救助的原則呢，他一般是實行這個自願救助，無償救助，這個根據本質精神來做，就是本人到了我救助站的，就給他進行救助，像精神病人，就是説精神病人要由別人送到我們救助站來，進行救助，就是説精神病人的行為能力可能做不到這一點。

　　 解説：根據張站長的介紹，在去年收容遣送條例廢止之前，作為救助站的前身收容遣送站可以對這些流浪在外的精神病人強制收容。自從中央318號文件下達後，強制收容已成了歷史，於是主動救助也就成為不可能。

　　 解説：民政部門沒辦法處理，警方在上級領導的指示下，有時也將一些暴力犯罪的精神病人送進精神病醫院。

　　警方：這個鑒定結果出來以後呢？司法建議上有一個建議長期監護治療。

　　 解説：但是經費由誰來出成了公安部門和醫院方面銜接的障礙。

　　 解説：據了解，目前衡陽市只有兩家公辦精神病醫院和一家民營醫院。而當地的精神病患者人數卻遠遠超過了醫院的容量。衡陽市第一精神病醫院黨委書記歐陽洪青對這樣的情況非常清楚。

　　精神病的發病率達到千分之六左右，根據衡陽700多萬人口，達到了4萬多人口，一年來，能夠得到治療的，可能就五千多病人，最多也不能超過八千。

　　 解説：這些數字，對有限的三家醫院的現狀而言，顯得龐大而無奈。不僅如此，這些醫院在資金上更是有心無力，而警方送來的病人更是讓他們難堪重負。

　　醫院：一年的開支有600萬，至少有50萬不夠我們一個月的開支。那麼大部分的錢還是自己出，所以我們現在很緊張，我們工資發不起，只發了60％的人員。……平常公安局面的送過來，就什麼都不管了，所以這筆錢又得我們出。

　　 解説：記者跟隨醫院的歐陽書記一起進了精神病病房，見到了一個名叫周和平的精神病人。根據歐陽書記介紹，他下崗後患上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曾經殺害過2人，還一度揣著10來把尖刀在學校門口要殺學生。被雁峰區公安分局送來治療，但如今醫院已為他墊付了2萬多醫療費用，卻始終沒人出面買單。

　　醫院：就是去年年底，就是元月份，我跑市政府是跑了兩次，這樣看來，市政府，財政局，公安局，衛生局開了一些會議，讓管起來。到現在這兩萬塊錢都沒拿到手，還要市政簽字到現在都沒批准。

　　主持人：公安沒沒權限處理、民政需要精神病人主動來求助，醫院沒錢也沒地方，不能充分收治，精神病人仿佛是一個全社會都無力承擔的社會包袱。然而據反映，等到重大節日或領導視察的時候， 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李先波：市裏面開兩會之前，通知監管隊，公安局，民政部門，組織這些部門，把街上的精神病，用那些車子趕上車去，裝走。裝到哪去懷化，因為懷化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一個落後的地方，就這樣，因為跟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開個會，這就是説敷衍。

　　記者：平常呢？

　　李先波：平常他不管，他扔在這裡，精神病流落在街頭，他不管，看到也不管。

　　 解説：政府部門平時等著精神病患者送上門請求幫助，到了節慶或重要時期則主動上街處置精神病問題。不過，這樣的日子畢竟是有限的，絕大多數精神病人都被擋在了門外。

　　醫院書記：這個有幾種情況。一個在農村的，因為家庭經濟相當不行，用鐵籠子，鐵房子把他裝起來的，像這种家庭，有些病人得不到治療。那麼相當一部分就給社會，管不了，家庭管不了，就跑出去了。

　　 解説：根據醫學介定，“武瘋子”是精神病的一種極端表現， 這類病人易興奮、躁動，具有主動攻擊意識，一般伴有精神分裂、妄想、多疑等症狀，在所有精神病患者中，武瘋子大約佔整個精神病患者的三分之一。而這類病人給社會造成的危害是相當嚴重。流浪在外的精神病人中，就有三分之一是有攻擊性的武瘋子，給老百姓帶來的危害大大增加。

　　醫院書記：在衡陽市發生的精神病的案件，殺人，放火的，搶錢的，一年都幾起，絕不下二十起。

　　 解説：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武瘋子傷人事件，衡陽市公安局防暴大隊就接觸不少。據防暴一隊隊長周志清説，自1996年以來，他們已經處理過100多起類似的案件。然而，這類案件數量雖多，後果雖慘，但流浪在外的的精神病人，還是看的多，管的少。即便是李陽小兄妹的慘死，似乎仍然沒有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

　　李陽父親：通過這麼多媒體報道，他們（相關部門）都沒有出來説句話，我看，通過你們的報道，政府能不能拿出一個方案來，我兩個孩子不能白死，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説法

　　 解説：就在李陽死後不到一個星期，當地一家農貿市場又發生了一起兇案。3月6日上午8點，一名在市場買菜的婦女李香英遭到襲擊，當時一名長期流浪在附近的女瘋子操刀在她的脖子和頭上猛砍了幾刀。被送進醫院搶救，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卻很有可能留下終身殘疾。可是這名行兇的武瘋子在被抓的第二天又被派出所放了出來。

　　李香英丈夫：當時那個抓人的是110抓的，抓了他們有一個幹警説，這個癲子抓了幾次了，抓了又放，放了又砍。就是這個。

　　記者：他現在又流浪出來了？

　　李香英丈夫：現在又在街邊流浪，聽人説，昨天有人又看見他了。

　　記者：又砍了人了？

　　李香英丈夫：昨天沒砍人，早幾天又砍人了。

　　記者：在這個事情發生以後？

　　李香英丈夫：在事情發生以後又砍了兩個人。

　　 解説：衛生部統計數字表明，早在3年前，中國的精神疾病負擔就已經排在疾病總負擔的第一位，據統計目前中國有1600萬精神病患者治療費用和喪失勞動力造成的負擔約佔全國疾病總負擔的20%，到2020年，還將佔到疾病總負擔的1/4。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研究表明，在中國精神分裂症的治療率僅為 30%，相關醫療機構只有500家，平均一個醫生要負責1萬多精神病人患者。

　　目前中國每年約有25萬精神疾病患者死於自殺，危害他人的極端惡性事件時有發生。

責編：陶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