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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丁曉兵:戰爭與和平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1月10日 14:05 來源:CCTV.com
    專題:時代先鋒──獨臂上校丁曉兵
    進入[面對面]>>

  CCTV.com消息(面對面):

  導視:

  丁曉兵:我就拼命地喊,我説班長,我的胳膊斷了。

  二十年前,他一戰成為英雄。

  二十年間,他屢次建立新功。

  丁曉兵:社會再怎麼變,使命沒有變。

  作為一個失去右臂的軍人,他到底經歷了哪些艱難痛苦?

  經歷了二十年的風雨,他又怎樣保持著自己的英雄本色?

  《面對面》,王志專訪丁曉兵,帶您感受獨臂英雄的獨特魅力。

  精彩對白:



  記者:當時什麼狀況?

  丁曉兵:血當時就像自來水一樣向外噴射著。

  記者:她是喜歡英雄呢,還是喜歡你。

  丁曉兵:不,不是她追求我,是我追求她的。

  記者:大家有什麼表示不滿的地方嗎?

  丁曉兵:我從那個的眼神裏面,我當時更多地看到了戰士對我一種憐憫的感覺。

  記者:你心裏不痛快了?

  丁曉兵: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記者:後來平職調離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是一種懲罰?

  丁曉兵:做不了官,但是咱們還要做人。做人還要硬氣一點。

  記者:你説我們現在該怎麼給你定位?

  丁曉兵:就是一個軍人吧。一個沒有右手的軍人。

  人物背景:

  丁曉兵,1965年生於安徽省合肥市,1983年入伍,1984年在一次重大軍事行動中榮立一等功,榮獲為他特設的第101枚“全國邊陲優秀兒女”金質獎章。現為武警181師某團政治委員,上校警銜。二等甲級傷殘。

  解説:

  丁曉兵表現出來的狀態總是讓人難以置信,二十年前,他把自己的右臂留在了祖國南疆,如今,走近丁曉兵,很難把他和二等甲級傷殘挂上鉤。在戰士們眼中,他們這位獨臂政委甚至比健全人都更為強健和令人信服,而對於丁曉兵本人來説,已經完全習慣了沒有右臂的生活。


  記者:生活上的困難怎麼解決?

  丁曉兵:有的時候有這樣一種感覺,比如説你們開會鼓掌的時候,我去找這只手,找不到了鼓不成掌了。當這個時候感覺到,哎喲,我是一隻手。更多的時候都忘了。

  記 者:從來沒有後悔過嗎?如果我不去打仗,我不去當兵?

  丁曉兵:我首先是一個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有七情六欲的人,我也嚮往著 好的生活。但是到了部隊以後,特別是到了前線,在那種戰爭狀態下,往國境線上一站,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身軍裝有多重的分量。

  記 者:戰爭年代很好理解,但是到了和平年代,你怎麼能堅守這份信念呢?

  丁曉兵:我有一句話叫“忘戰必危”嘛,我是軍人,我就在想著這份責任,社會再怎麼變,使命沒有變。

  解説:

  今年40歲的丁曉兵生於安徽省合肥市,祖父和父親就曾經有過從軍作戰的經歷。1983年,18歲的丁曉兵做出了影響他一生的獨立選擇,報名參軍。憑藉從小習武練就的身體條件,丁曉兵被挑選為偵察兵。1984年10月,丁曉兵入伍整一年那天,一次戰鬥經歷使他的人生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記 者:當時什麼情況?

  丁曉兵:當時我們這個小分隊是執行了一次特殊任務,去到敵人的一個陣地上去強行抓捕俘 虜。

  記 者:執行任務幾個人?

  丁曉兵:總共是8個人,我們第一線上去抓捕的是4個人 。我和我的班長是第一組,抓的時候把他按倒了往下拖的時候敵人就發現我們了。當時幾個高地的火力就朝我們壓過來了,子彈打的就像一張網一樣,把地下的土打得直翻。在撤的時候一枚手雷一下就砸過來了,砸到了我和俘虜的身上。

  記 者:你當時衝在最前面?

  丁曉兵:如果一炸的話,我完了,把俘虜也會炸掉的,還有身邊的好多戰友。那時候也沒來得及多想,反正一看這個雷砸過來了,一把抓過來就向外扔。

  記 者:下意識?

  丁曉兵:下意識的。雷就在邊上。一炸了,大概有幾秒鐘的昏迷,炸迷掉了。醒過來的時候當時滿臉都是灰,我眨了眨眼一看俘虜在往上爬,他往回跑。這個時候我想撲上去按他,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右臂使不上勁了。

  記 者:當時什麼狀況?

  丁曉兵:我嚇了一跳,這個地方整個衣服和胳膊關節全炸掉了,炸地粉碎了,連著一點衣服,一點點皮挂在上面,膀一甩一甩的,血像自來水一樣向外流,我一把抓住這個胳膊我就喊起來了。

  記 者:你的第一個反應是?

  丁曉兵:要止血,我就拼命地喊,我説班長,我的胳膊斷了,這個時候他們把俘虜按倒以後,後邊的同志上來以後,把俘虜就壓住了,其它的有幾個同志上來就把我的胳膊簡單地處理了了一下,用止血帶綁住了。整個這個半邊全都是血,後背還砸了一塊彈片,大腿打了四個洞,打穿掉了,也在 淌血,這個血像溫水一樣的,順著小腿在往下流。腿當時來不及包紮,我當時感覺時沒傷到骨頭,還能走,我當時記得還喊了一聲,我説腿沒事,有人要包紮腿,我説腿沒事,沒傷到骨頭,能走。

  解説:

  山林中草木叢生,為了行動方便,丁曉兵拔出匕首,割開右臂上連著的皮肉,把斷臂別在腰間,當時,他堅信自己的右臂到了後方還能接上。就這樣,丁曉兵和戰友們扛著俘虜,冒著敵人的炮火翻山越嶺四個多小時,當看到後方救援隊的瞬間,的丁曉兵一頭栽倒在地上。當時,丁曉兵的血壓和心跳都已經停止,戰友們都以為他已經犧牲,於是大家含著眼淚為他化粧整容後,準備送往烈士陵園。

  時任昆明軍區某偵察大隊班長張柱兵:

  當時我們有個老軍醫,他比較有經驗,就把他小腿靜脈血管切開以後,給強行注入了一些血進去了,這樣的話,丁曉兵的心臟又慢慢地跳起來了。

  解説:

  丁曉兵很快被直升飛機送到了昆明空軍醫院,經過3天2夜的搶救,丁曉兵奇跡般地重新甦醒,從死神手裏掙脫出來。

  丁曉兵:醒來過來第一感覺天花板上一片雪白,很簡陋的房子裏面。

  記 者:我還活著。

  丁曉兵:我眨了眨眼好像就像做夢一樣,睡了一覺,但是幾秒鐘以後我就過來了,我活了。那個時候才知道生命太寶貴了,活過來的那種感覺真的太好了。那麼緊接著就想到,我得手帶回來沒有,趕快掀被子,一掀被子我整個人就蒙掉了,這個臂沒了,右邊這個地方纏裹很大團的紗布,上面還在往外滲血液。

  記者:帶回來的斷臂呢,沒有接上去嗎?

  丁曉兵:我就急了,當時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我就拼命地喊,拼命地叫在床上,到最後醫生們、護士們一下就進來了,説丁曉兵醒過來了,然後對著醫生就急了,我在床上坐起來了,我説醫生你把我的手弄哪去了?醫生和護士都站著不説話。我一看他們不説話,我一看他們的表情我就知道,手沒有了,那一下子就把眼閉起來了,倒在床上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非常時期的非常選擇。

  丁曉兵:我熱愛部隊,我希望能長期留在部隊工作。

  傳奇英雄的傳奇愛情。

  丁曉兵:不是她追求我,是我追求她的。是我主動發起攻勢的。

  解説:

  戰後,丁曉兵入了黨,提了幹,榮立了一等功,獲得了全國“為邊陲優秀兒女挂獎章”活動為他專設的第101枚金質獎章。很多單位都向這位英雄發出邀請,表示願意為其提供要職和優厚的待遇。面對這種情況,丁曉兵向部隊領導提出了出任意料的要求。

  記 者:當時給你條的條件是什麼?

  丁曉兵:省裏面當時正在籌建安徽省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剛剛起步,1985年,當時省裏面就決定聘請我擔任省殘個人基金會的副理事長。就是省裏面的副廳級幹部。

  記 者:如果説是去就任,前途是什麼?生活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

  丁曉兵:方方面面,就生活而言,就生活的質量而言,肯定比我們現在在部隊要好得多。

  記 者:你怎麼不去呢?這個事業也很高尚。

  丁曉兵:沒錯,都是黨的事業,都是為國家效力,但是怎麼説呢還是前面講的,對軍人的特殊的情感我覺得我離不開軍營。部隊的領導問我,你個人還有什麼要求,我就回答了兩句話,我説一需要學習,二需要工作,我要留在部隊。

  記 者:你有沒有考慮過,以你這種狀況,你留在部隊,前途是什麼?

  丁曉兵:我沒有過多地去想這個問題。

  解説:

  組織上滿足了丁曉兵的願望,破格送他到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深造,從戰場到課堂,只上過一年高中並且失去了右臂的丁曉兵面臨著新的挑戰。

  記 者:就算留在部隊,生活這些困難必須自己面對。

  丁曉兵:對,沒錯,所以我到政治學院的時候,寫字都不行,課堂筆記,上過大學的人都知 道,課堂筆記,教授講課你要記錄,跟不上,剛開始的時候急地我跟自己在那個地方較勁。

  記 者:你速度肯定趕不上常人。

  丁曉兵:跟不上,因為寫字要歪著脖子,這個手寫字是看不見字的,歪著脖子,這個地方都 抵在桌子邊上,把這個地方的抵的骨頭都發炎了,但是還是跟不上,十幾支筆,我印象當中至少有十支筆在桌子上,一生氣弄斷了。我第一次考《政治經濟學》的時候答卷沒做完就給卷子交掉了,我舉手要求給我延時20分鐘,當時老師説不行,把卷子交掉了,我考了78分,當時一點照顧我的希望都不給我。

  記 者:你自己選擇的。

  丁曉兵:這個事情給我的振動很大,卷子收了以後,就得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指望著能給你什麼特殊的待遇,還要靠自己努力。

  解説:

  依靠自己的努力,丁曉兵的一隻左手終於跟上了大家的節奏,而同樣是依靠自己的執著和努力,在此期間,丁曉兵終於收穫了自己的愛情。妻子陶婉珠當年是昆明空軍某醫院的護士長,作戰時擔任前線“三八女子空中救護隊”的成員,就是她們用直升飛機將丁曉兵送到了醫院。

  記 者:你覺得她喜歡你什麼?喜歡英雄還是喜歡你?

  丁曉兵:應該這樣説,不是她追求我,是我追求她的,是我追求發起攻勢的。當時很多人看出來了,那個時候很年輕,血氣方剛的,好像有什麼事心裏也藏不住。她的同事、她的領導都看出來了,我很喜歡她。

  記 者:哪來的勇氣呢,追求她?

  丁曉兵:我是出院以後我給她寫了信。

  陶婉珠:當時我們部隊有一條規定,幹部不允許跟戰士談戀愛,這是一條,第二條,我年齡比他大,第三條,他畢竟是傷殘人,這種可能性非常非常小,所以就回絕了他。

  記 者:怎麼答應的?

  陶婉珠:他一直給我寫信,寫了一年多的信,他從前線回來以後提幹了,他準備上政治學院, 他就寫信讓我到部隊看看,看看他現在的情況,我當時不願意去,他就一個勁給我發電報,發了好多封電報,我們單位領導以為我們家發生什麼事了,説你們家什麼事老發電報,你趕快休假吧,去看看。後來我就休假到他們部隊去了一下,當時也就是抱著看看的心理,也沒有過多地想那麼多,後來到部隊以後,他就跟部隊的領導介紹,説這是我女朋友。

  記 者:就主動介紹了?

  陶婉珠:對。我可能也就是默認了,這種情況。

  記者:去的時候沒想到,人家一介紹就認了,那你看上他什麼呢?

  陶婉珠:我看上他,怎麼説呢,從他追我這件事情上看,他比較勇敢,比較自信,遭到拒絕以後,他還鍥而不捨。

  解説:

  1988年年初,經過兩年的刻苦學習,丁曉兵以優異的成績完成學業,並被評為優秀學員。這時候,包括未婚妻陶婉珠在內,很多人都在關注他的去向。學院領導非常欣賞他的才能和精神,又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準備讓他留校任教或者進機關工作,但丁曉兵又做出了一個讓人吃驚的決定,謝絕學院的好意,要求到基層部隊帶兵。

  記 者:怎麼考慮的?

  丁曉兵:一下子很多人都不理解。

  記 者:機關也是工作,學校也是工作啊?

  丁曉兵:我當時覺得我認準了,如果我過不了帶兵這一關,如果基層這一關我過不了,我堅 持不下來的話。

  記 者:你的身體條件並不允許啊?

  丁曉兵:我熱愛部隊,我希望能長期留在部隊工作。

  斷臂下基層,指導員成了老大難,

  丁曉兵:連自己這一點事情都弄不好,你有什麼資格去帶他們。

  意外出事故,丁曉兵怎樣過難關?

  丁曉兵:那個時候確實是非常難受,非常自責。

  解説:

  在眾人的不解中,23歲的丁曉兵來到江蘇無錫,在太湖邊鳳凰山窩的一個連隊當指導員。然而,到連隊的第二天,預料不到的困難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丁曉兵:當時緊急集合,戰士們都打揹包,戰士們都出去了,很快,我一隻手手忙腳亂,因 為在學校上學的時候沒搞過這個東西,弄不起來,最後好不容易弄起來把揹包提出去一看全連的人都等了我大半天了。

  記 者:大家有不滿的表示嗎?

  丁曉兵:我看著大家,大家看著我,我那個時候眼木木地盯著大家的那一雙手,我在想,我要有一雙手那該多好啊?

  記 者:我可能比你們更快。

  丁曉兵:戰士也在看著我,我從那個眼神裏面我更多的是看到了戰士對我憐憫的感覺。

  記 者:你心裏不痛快了?

  丁曉兵: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記 者:這是事實,我就比你們少一隻手。

  丁曉兵:我覺得連自己的這點事都弄不好,你有什麼資格去帶他們?。

  記 者:那怎麼辦?

  丁曉兵:練。

  記 者:怎麼練?

  丁曉兵:我躲在宿舍裏打揹包,我當時腳也用了,嘴也用上了,膝蓋也用上了,練了一個星期,揹包帶抽地快了,把這個牙齒都抽裂了,嘴唇也出血了,當時搞的被子上面好多血,通訊員就看不下去了,説指導員這點事我就給你做了,你幹嘛這樣苦自己,就非要來幫我,我就往外推,我説你能幫我一次,你還能幫我一輩子?

  時任武警8720部隊某團戰士: 丁政委幹什麼事都服輸,那一年裏面組織我們考手榴彈的時候,結果全連就丁政委一個人不及格。當時呢,他在我們全連面前講了一句話,同志們,我給大家丟臉了,但請大家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在這個地方,把這個臉給大家撿回來。手榴彈投擲是需要力量的,所以在訓練的過程中,他白天是用模擬彈,模擬彈是五斤多重,砸坑,晚上我們站哨的時候,還能感受到他一個人在訓練房拉揹包帶。練到什麼程度,胳膊練得拿不起筷子來,改用勺子吃飯,工具房裏那麼寬的寬揹包帶,一截一截的,都是我們丁政委拉斷的。一個月之後,團裏組織第二次模擬考核,丁政委結果一齣手,58米,領我們全連官兵歡欣鼓舞。

  解説:

  憑著不服輸的勁頭,丁曉兵克服了一道又一道難關,而且第三年,連隊還榮立了集體一等功,被集團軍樹為“基層建設樣板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連隊卻出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亡人事故。丁曉兵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心理壓力和信任危機。

  記 者:怎麼回事?

  丁曉兵:那個戰士是心理問題,精神抑鬱症,自殺身亡了。那年連隊記了一等功,很多軍隊報紙都給了很多的宣傳,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典型連隊,一下子出了一個亡人事故,對我們的打擊太大了。

  記 者:戰士們對你有議論嗎?

  丁曉兵:不是光是戰士有議論,有很多議論,什麼樣的都有,有的説都一隻手了,何必來受 這個苦,現在後悔了吧,後悔都來不及了。帶兵和打仗,不是一回事,你逞這個能幹什麼呢,我聽了這個話也是蠻難過的,我倒沒有太在意這些,我那時候更多的考慮就是,哎呀,沒辦法向這個戰士的父母交代。

  記 者:人心隔肚皮啊,一人一條心。

  丁曉兵:但是我覺得對這塊工作我的學習不夠,而且知道這個戰士有問題,他的很多舉動和我們正常人不太一樣,當時更多地考慮到他思想上有什麼問題,有什麼結,所以那個時候組織了班長、排長,很多骨幹去關心他,愛護他,實際上工作現在看來是事倍功半了,有些工作還適得其反,到現在為止,就是為什麼我到團裏工作以後,當了政治處主任,我特別關心戰士的心理、官兵的心理,到現在為止那都是我心裏面揮之不去的結。

  解説:

  對於這次事故,丁曉兵主動給黨委打報告,坦蕩地承擔起了全部責任。後來,丁曉兵被平職調動到團政治處任宣傳幹事,本來有望提升的他成了全團第一個平職離開的幹部。 這是丁曉兵任宣傳幹事後,發表的第一篇稿子,全部字數加起來只有61個。

  丁曉兵:第一次把稿子寄出去的時候,熬了三天,三個晚上,寫了一篇稿子,寫了將近1500字吧,我就發出去了。發出去以後,天天都在盼,後來那邊總算有了一點消息,説這篇稿子可以用,我一聽高興壞了。回來以後就跟很多我得戰友,比較好的,玩得比較好的,我就跟他們講,我馬上就有新聞作品發表了。回去還跟我家屬講了,我説你等著瞧吧。

  記者:你急於想證明自己?

  丁曉兵:不是覺得還能寫啊。

  記者:我能寫,我一樣能做好這份工作。

  丁曉兵:我能做好啊,而且我願意做好,願意做好啊。所以那天報紙來的時候,我趕快去翻,找了半天在那個報紙上,好不容易在有個地方找到一小塊,上面有我的名字。加上本報訊,加上我的名字,總共是61個字。

  記者:什麼樣的感受?

  丁曉兵:啊呀,當時我就傻掉了。我説這怎麼弄,我都跟人家説過了呀。趕快去把辦公室的好幾份報紙,我全都給收了起來了,我藏起來了。

  記者:有統計,後來你是三天發一篇稿子,這個飛躍式怎麼實現的。光刻苦行嗎?

  丁曉兵:我還拜訪了很多老師,無錫的不報紙,我們軍區的報紙,很多當時的記者編輯我都認識。經常去向他們請教,剛開始寄的稿子是61個字,緊接著慢慢地送去的稿子,給你改掉一半,改掉三分之一,到最後我得稿子在軍區的報紙上,頭版頭條發表的稿件,最後連一個字都沒改。

  解説:

  2003年7月,淮河流域發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在安徽壽縣瓦埠湖堤壩,已經當上團政委的丁曉兵和官兵們連續作戰19小時封堵管涌的情景同樣深深地印在了戰士們的心中。

  時任武警8720部隊某團連長--白磊:

  當時對我們來説,可以説是背水一戰,政委的眼睛都紅了。天亮了的時候,政治處就在大堤上拉了一條橫幅,我記得上面就有一句話,為人民而來,為人民而戰。其實當時只要讓部隊停下,所有人躺在原地都能睡著,但是政委帶領著我們喊口號,喊的嗓子都啞了,我們也跟著喊唱軍歌,當時就感覺到有一股勁在頂著我們在幹。大堤也就那麼寬,整個部隊在上面跑來跑去,我當時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當時他把假肢摘掉了,空袖管在風雨裏邊蕩來蕩去,我當時就在想,什麼是共産黨員?這就是共産黨員!

  導視:

  丁曉兵:我就拼命地喊,我説班長,我的胳膊斷了。

  二十年前,他一戰成為英雄。

  二十年間,他屢次建立新功。

  丁曉兵:社會再怎麼變,使命沒有變。

  作為一個失去右臂的軍人,他到底經歷了哪些艱難痛苦?

  經歷了二十年的風雨,他又怎樣保持著自己的英雄本色?

  《面對面》,王志專訪丁曉兵,帶您感受獨臂英雄的獨特魅力。

  解説:

  作為一個從戰火中走過來的英雄,丁曉兵的生活早已遠離硝煙,但在和平時期,也有和平時期的考驗。部隊地處繁華都市無錫,各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觀念,時時衝擊著這些當兵的人。如何帶好新時代的兵,丁曉兵一共總結了105條經過上級肯定的先進經驗,而面對多彩變幻的生活,甚至各種誘惑,丁曉兵本人又是怎麼堅持的呢。

  時任武警8720部隊某團副團長--王克印:

  那是2003年的時候,我有一個朋友做房地産生意的,他們知道丁曉兵這麼一個人,也知道我和丁曉兵之間也是比較關係好這麼一個關係在裏面,他就叫我介紹。要這麼一個英雄出面呢,幫他在這個開盤的時候呢,出出場、幫講講話,能夠提高點知名度。結果我就找丁曉兵把這個事情跟他一説,他一聽説,哎呀,老首長,這個事情是不行的。 我説不要緊的,人家到時候優惠一套房子給你住住弄弄,你如果不住呢,現在出出手,一齣手可以賺點錢。你過去很困難我知道的,你到現在沒什麼積累,他説謝謝老首長,不行,結果,我搞的很尷尬,我和老闆真的不好交代了。

  記 者:但是很客觀的説,我們也見過穿軍裝的人幹這樣的事。

  丁曉兵:我不認為那樣做是對的,軍隊是有軍隊的特殊的規則。

  記 者:不可以變通嗎?

  丁曉兵:不行,我要在電視面前替他説話的。老百姓會看,這個英雄怎麼現在也做生意。

  記 者:當然是因為你的效應,人家才願意出這個錢,對你到底有什麼損害呢?

  丁曉兵:那損害大了。老百姓會産生很多的猜測,會産生很多的猜測,會産生懷疑,有損黨的形象,有損部隊的形象,也有損我自己的形象,這種事不能幹

  記 者:你所做的這一切,你的行為,你做事的方式,你愛人都支持嗎?

  丁曉兵:支持,四個字,志同道合,她非常理解我,而且我們很多問題一想就想到一塊。

  記者:房子不大?

  陶婉珠:不大。

  記者:這是他寫的字,寫得非常好,寫了多長時間了,開始練字?

  陶婉珠:他負傷以後就一直堅持著,斷斷續續地就一直在堅持。

  記 者:你了解他,你説説他,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陶婉珠:起碼他不是一個很完美的人。

  記 者:現在我們來採訪,好多人採訪,感覺到他是一個很完美的人。

  陶婉珠:外界人的看法可能跟我的看法不一樣。他可能在外邊的時候,工作上他願意給別人塑造一種非常完美的形象。而到家以後他就比較放鬆了,他的一些缺點毛病就暴露出來了。比如説,愛睡懶覺,不愛幹活,他就有這些毛病。

  記 者:在家裏面和外面的反差是不是很大?

  陶婉珠:他從來不在家裏面議論他團裏面的幹部,誰的是非什麼的,他也不允許去講別人的壞話,他從來老是跟我講,看人一定要看到別人的優點,不要看別人的缺點。他特別討厭我在他面前説哪個幹部不好,所以他比較表裏如一的一個人。

  記者:但他工作中間遭到的這些挫折,情緒的起伏,他不帶到家裏嗎。

  陶婉珠:他到家裏面,最大的一個表現就是不説話。然後就是寫寫字,畫畫畫,如果你説不讓他寫字,他就覺得難受死了。他就用寫字來排解他心裏面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

  解説:

  2003年,也就是丁曉兵剛當上團政委不久,母親和在家下崗的弟弟找到丁曉兵,希望能夠承包團裏食堂的蔬菜供應,解決弟弟一家的生活問題。面對從來沒有對自己提出過要求的家裏人,丁曉兵還是選擇了拒絕。

  丁曉兵:他説為什麼不行,我説不為什麼,因為你是我弟弟。

  記 者:從部隊的幹部來説,你做的事對的。但是從你家人的角度來説。

  丁曉兵:我非常愧疚,真的。到現在為止,我就覺得在這個事情上,我真是對他們有愧疚感,但是再碰到這樣的事,我還會這樣做。

  記 者:怎麼體現你的孝心,百孝不如一順,你媽從來沒求過你,就這一件事。

  丁曉兵:但是這個事我也沒辦法,我老母親非常體諒我,後來老母親講了一句話,跟我弟弟講,你別為難你哥哥了。我們一家人,都希望你哥哥做個好官。那天老母親走的時候,我和我的家屬都哭了,那個月的工資,我們兩個人的工資全部拿去給我老母親。

  記 者:如果説給他們辦這個事怎麼樣,即便是我弟弟來做這個事情,我嚴格控制質量,我價格和合理。

  丁曉兵:我可以叫他這麼做,但是我不可能給我全團的每一個官兵做這樣的解釋,官兵會怎麼看?我這樣做了,其他領導能不能這樣做?我手裏有權力,其他領導手裏也有權利,他們可不可以這樣做,如果全團的每一級幹部都這樣做,這還是部隊嗎?

  記 者:你在部隊,你下了基層,又到機關,再又到營區,又到基層,這起起落落,你到底為什麼呢?你的動力在那兒?

  丁曉兵:部隊發展就是這樣,有的人説多苦多累,我説我沒感到苦啊,我覺得很充實,很美,我這樣活著,我覺得很有味道,我不白活。

  記 者:你怎麼給自己定位?

  丁曉兵:就是一個軍人嘛,一個沒有右手的軍人!

責編: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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