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托：斬不斷的章魚觸角

------不良大夫的幫兇 黑心診所的媒介 外地患者的災星 城市機體的毒瘤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23日 15:23

　　所謂醫托，就是一些受雇于不良大夫的不法分子，用欺騙的手段，把病人騙到黑心診所診治，從中獲得受雇方的報酬，不僅使病人遭受經濟損失，還延誤了疾病的診治、損害了患者的健康、擾亂了醫療秩序。把“醫托”兩個字打入網絡搜索引擎，只用0.001秒鐘，就搜出相關網頁43500個。打擊醫托的報道可謂“汗牛充棟”。遊走在大醫院、火車站附近的醫托，已經成了首都的一大公害。他們打著熱心幫忙的幌子，幹著無異於圖財害命的勾當，成了不良大夫的幫兇、黑心診所的媒介、外地患者的災星、城市機體的毒瘤……

　　“走樣信息”引來過江之鯽”

　　凡是治不好的病，甚至叫不上名字的疑難雜症，患者最後的選擇往往是“上北京”。北京成為眾多外地患者最後的希望地，也是治療的最後一站，如果在這裡治不好，也就認命了。2002年6月，江蘇省興化市垛田鄉蘆北村60歲的李美桂大娘看了電視臺一則北京某醫院能夠治愈類風濕的廣告後，蹬著三輪車，拉著患重度類風濕的女兒，歷經35天，行程1800多公里，穿越山東、河北、天津3省市，來到北京給女兒求醫，此事被本報報道後，轟動一時。在感受人間真情的同時，我們又不得與李美桂大娘一起面對一個令人遺憾的現實———女兒的病還是老樣子。

　　自古以來，買了不合格或者不稱心的産品，都可以在一定的時間去退貨。但我們還沒有聽説過，有哪個人花錢找大夫看病，吃了藥因為沒效果再找大夫退錢的。這是基於人類千百年的實踐形成的一種共識：有不少疾病是治不好的。

　　美國一位醫學專家曾經用半調侃的語氣説，上世紀最偉大的醫學發現，就是有將近20％的人所患的將近20％的疾病是可以不治而愈的。這也是一些醫學騙子能夠大行其道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把病人的自行痊癒算作自己神奇醫術的結果。

　　來北京等大城市看病的患者如過江之鯽，可能還沒人做過這樣的統計：這些外地患者在大城市、大醫院治療的有效率、治愈率有多少。他們來求醫的盲目性有多大？記者所了解到的情況是，不少的外地患者來北京看病的信息渠道大多是當地朋友的推薦，或者是托在北京的親戚、朋友、熟人、老鄉打聽得來的———這些消息轉了幾道彎傳過來，許多已經變形走樣。記者老家不少人知道我是跑衛生口的記者，經常讓我給聯絡最好的醫院、最棒的大夫，或是能不能給醫院説説，少收點錢。北京宣武醫院的大夫淩鋒因治療鳳凰衛視主持人劉海若一舉聞名天下知，通過記者找淩鋒看病的人一週最多有14個，有些人所患疾病與淩鋒大夫的專業相距很遠，可大家就是認這個名兒。醫患關係中不但存在醫療知識的信息不對稱，還存在治療信息的不對稱。

　　“心理學家”專騙哪些人？

　　我們把與醫托勾結騙人的大夫稱作“不良大夫”，把那些診所叫做“黑心診所”，但很難説他們違法，因為他們的手續齊全，證件齊備。現在對醫托的處罰依據是《衛生部公安部關於清理整頓非法醫療機構嚴厲打擊“醫托”違法活動的通知》，這個頒布于1998年12月2日的通知規定：“對查獲的充當‘醫托’行騙的違法人員，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第19條和第23條規定，由公安機關予以治安處罰。”《通知》把醫托的不法行為定性為：擾亂公共秩序、侵犯公私財物。對這些行為處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罰款或者警告。據一名醫托自曝身價：每月最高的收入能達到15萬元，一天最多時收入3萬元：“交200塊錢等於是變相交費，拘15天算是我休息。”

　　疾病的治療是一個複雜的過程。醫托和不良大夫正是利用了這種複雜性，來矇騙患者。一方面，醫患雙方都明白，有些疾病是治不好的；另一方面，有些人的有些疾病，甚至癌症，不用治療也有痊癒的。患者來他這裡治病，治不好是應該的，因為你在好多地方都沒有治好，治好了恰好説明他的確是神醫，這叫做一個蘿蔔兩頭切。再説了，人家有行醫資格，診所的手續齊全是合法的。你説他是醫托，他説我的一個親戚就是在這裡治好的，他人已經出國了，不相信你可以找他核實，我這幫忙還幫出毛病了，唉，好人難當呀（伴之以搖頭嘆氣一臉委屈狀）。你要再敢嘴硬，馬上就有幾個彪形大漢上來，看你一個來京看病的外地人有什麼神通敢再造次！

　　説到醫托的危害，《通知》裏面説：“一些非法醫療機構還雇用‘醫托’，用欺騙的手段，把病人騙到非法醫療機構診治，不僅使病人遭受經濟損失，還延誤了疾病的診治，損害了患者的健康。”

　　今年7月初，一個星期的時間裏，記者為兩名來京看病的朋友要回了被醫托騙走的23000多元。起先，我的心裏還打鼓，如果對方不承認怎麼辦？對方來蠻的怎麼辦？去了以後，亮明身份，診所負責人都非常客氣，看看票據，證實是在這裡買的藥，很爽快地就給退了。朋友興奮得臉發紅，連連説：“還是記者厲害，還是記者厲害……”其實，記者的“厲害”也不過限于把被騙的錢要回來，還要對人家客客氣氣，説是朋友來北京看病，不懂事兒，開錯藥了，請你們幫幫忙，還是退了吧——單靠記者能為所有被騙的患者都挽回損失嗎？

　　從那時起，記者有意對醫托現象進行了調查、思考，並且化裝成強直性脊柱炎患者，在301醫院門口讓醫托“釣”到一個小診所，摸了一些情況。

　　醫托已經開始走向集團化、集約化。每次都有三、五個集體行動。先是鎖定目標前去搭訕套話，察言觀色，循循善誘，取得對方信任，然後發出暗號，由專門負責某種疾病的醫托扮成已經痊癒的患者，上前與患者討論病情，其專業化程度，令患者不能不相信這就是一名剛剛痊癒的病友。把患者誘到診所之後，大夫及其助手已經從醫托了解到患者詳細的病情，他裝模做樣望聞問切一番，把患者的情況娓娓道來，不由得你不信真的遇到“神仙”了——算卦的掌握的也是求卦人的這種心理：只要你能説對我的過去，那我就把將來的吉兇交給你了。一位被騙的朋友説，在這種精心設計的圈套裏，患者的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一點自主意識，被人家牽著鼻子走還心甘情願。説醫托是“心理學家”也不為過。

　　醫托盯住的是這樣的人：1、外表老實、操外地口音的鄉下人，這些人即便發現被騙但人生地不熟，投訴無門。2、慢性病患者。3、一些有難言之隱的患者（如性病），他們本身就不大願意到人多的大醫院看病。4、病情嚴重，但存僥倖心理，總想著奇跡發生：遇到一個民間神醫、隱士，只花了幾十塊錢，就把病看好了。

　　讓正規仲介取代地下醫托如果把黑心診所比作一條章魚的話，醫托就是章魚捕捉食物的觸角。只要章魚活著，觸角斷了很快就會長出新的。

　　這些診所多是中醫診所，他們慣用的伎倆是：把西藥摻加進中藥裏，馬上顯效，讓患者相信，然後再將諸如甘草等一些清熱解毒的藥配上，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這樣既有效果，又不至於讓副作用大到危及生命。尤其不能在診所裏和在北京期間出問題，因此，熱心的醫托往往對患者負責到底，幫忙買票，等你回到老家再醒過神兒，已經來不及了，也很少有人願意再千里迢迢趕到北京論理，老百姓普遍的心理是，人家能在北京開診所、醫院，肯定有後臺，就是去了不見得能討回公道，還要多花好多錢，傳出去還挺丟人的，吃個啞巴虧算了。

　　這些心理，醫托們早就琢磨透了。最終受損的是大城市的形象。記者曾幫忙要回錢的外地朋友臨走時留下句話：“謝謝你。再也不來北京看病了，騙子太多。”騙了人的錢財，再由別人替我擔罵名，多麼合算的買賣呀！所以，在面對面拉人的醫托基礎上，又出現了“電視醫托”、“廣播醫托”，他們利用群眾對媒體權威性的認同，迷惑群眾。每次熱線一開通，就有不少患者打電話進直播間：“醫生呀，吃了你的藥，馬上就見效了，我想問問還要不要吃呀？”其實很多都是醫生事先安排好的“託兒”。北京某民營醫院雇請影視明星大肆作廣告，引來滾滾財源，被媒體一篇質疑性報道，引來社會各界一片喊打聲，患者人數大減，投訴直線上升。真是呼喇喇似大廈傾。

　　在來京看病的外地朋友中，記者印象最深的，最佩服的是一位鄭州的男士。他3歲的孩子患了脊柱方面的先天性疾病，給我聯絡好來到北京見面後，他掏出一張紙，上面是一個表格，裏面從週一到週五，從上午到下午，排著不同醫院、同類大夫專家的出診時間表以及聯絡電話、路線圖。他説他通過互聯網，從大醫院的網站上找到了這些東西，找不到的，就提前打電話諮詢，能夠電話預約掛號的，也都預約了。一週時間裏，這位朋友找到了治療孩子所患疾病的所有在京頂級專家，獲得了一套科學的治療方案，滿意而去。求醫期間，他也遇到了前來搭訕的人，他根本不屑一顧，對方也就很識趣地離開了。

　　醫托騙外地患者，説明在醫療諮詢方面，群眾有很大的需求，存在一個很大的市場。

　　媒體曾報道，為了打擊地下醫托的猖獗行為，廣州七家大醫院與社會機構合作，成立廣東省首家就診信息諮詢公司，除了向廣大病人提供及時權威的就診信息，指導患者正確看病外，還為病人度身訂造就醫方案。正規仲介就像醫院“活地圖”，治什麼病，哪個醫院哪個醫生好，市民只要諮詢一下就可以知道。比如，治子宮肌瘤，她只要打個電話，諮詢公司可以為其提供2種以上的選擇，包括列舉醫院、醫生、治療方法、成功病例、費用、地址等，讓病人根據自身情況相互比較後進行挑選。如果病人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服務，諮詢公司還可以幫病人掛號、預約醫生、檢查，甚至陪病人看病等。

　　教你識破醫托騙術

　　只要見你面露病容，有迷茫神色，醫托就會上前搭訕，把你領到黑心診所。錢花了，病沒查清，還延誤了治病時機。醫托騙人的常用手法如下：

　　一為套近乎。不管你尊府何處，醫托總能和你攀上鄉親，甚至冒稱同姓，使你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從而對他信賴有加。

　　二為謊稱同病。你有啥病，醫托就説自己或某位親屬也患過此病，讓你向他請教治病之法。

　　三為貶低醫院、名醫。説你要去的醫院“牌子雖大，看不好你這病”，或説你要找的名醫“不咋的，就那兩下子！”或謊稱“就已調走了”等。讓你在失望中向他求助。

　　四為大肆吹噓假醫假藥。説：“我的病是一位老中醫治好的，找他錯不了。”

　　五為大獻殷勤。搶著給你叫“的士”，頭前帶路，幫你拿行李。

　　六為騙錢到手，送你快走。把你所帶的錢騙得只剩下返程路費，然後就送你直奔車站，免得你再到別處詢問，使他露餡。

　　七為改頭換面繼續行騙。醫托會不斷改粧巧扮，三五成群地在車站出口和醫院門前伺機誘人上當。（時仲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