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岸的風景》：善良的回應（小説）

------作者：梁艷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23日 16:25

　　上帝的使臣手持著最新型的“善良”照射儀，在雲端俯瞰眾生。

　　此時的地球已一片荒蕪，人類由於經年累積的仇恨，引發戰爭，正處於毀滅的邊緣。

　　使臣的眼睛如同衛星定位儀一樣，掃描、搜索。

　　一個俯身在溪中喝水的人的身影被鎖定，這個人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兩個肩甲骨如同鳥的雙翼一般向外聳立著，看他喝水迫不急待的樣子就能斷定，他是經過長途跋涉後才發現這條水流並不大的小溪的。

　　使臣把照射儀對準他，扣動了開關。

　　一束肉眼看不見的光線準確地照到了那個人的身上，那個人顫抖了一下，紅色的“善良”在他身上折射著綠色的微光。

　　使臣愣住了，他清楚地記得，上帝在把照射儀交給他時，反復叮囑的一句話，“善良遇到邪惡，會發出綠光；只有遇到善良，才會發出它本來的光彩。”

　　只見溪邊的那個人慢慢站起身，身體不似剛才那樣弱不禁風了，顯然“善良”增強了他的力量。

　　他抬起頭，仰望蒼天，雙手高舉，直直、長長地呼喊著，那聲音就像孤狼月下的哭嚎，聽的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當使臣清楚地看到這人的臉時，心裏更加失悔，這人的目光中正熊熊燃燒著仇恨。

　　“善良”施放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

　　使臣只能撇下這人，繼續趕自己的路。

　　一個踉踉蹌蹌行走著的女人吸引了使臣的目光。

　　這個女人幾乎衣不遮體，臉上刀刻般的紋理，自然地組成一副悲苦的表情，她無知無覺地走著，石子劃破了她的腳，她也毫不在意。

　　使臣再一次發射了“善良”的光線。

　　如同風吹動了樹葉,在紅色光線過後，一切又都歸於平靜，女人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

　　使臣暗自納悶，決定跟上女人看個究竟。

　　女人任憑枯樹枝割開她早已襤褸的衣衫，無目的走著，忽然前面傳來嚶嚶地哭聲，一個小女孩兀自蹲在樹下，傷心地抹著眼淚。

　　女人的步子沒有一絲猶豫、一點停留，漠然地繼續趕路，腳上的傷口汩汩地向外流著血，她身後是一串深深淺淺的足印。

　　使臣沒有再跟上去，深深地嘆了口氣，知道“善良”投在這女人身上，如同投入了井底，轉瞬間變成了虛無。

　　使臣走到小女孩面前，用手輕輕撫摸著她黝黑髮亮的頭髮，問道：“小姑娘，什麼讓你這樣傷心？”

　　小女孩抬起淚汪汪的眼睛，邊抽泣邊説，“我找不見我的爸爸、媽媽，還有小哥哥了。”

　　使臣一邊安慰她説，“不要擔心，小姑娘，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邊把“善良”照射在她的身上。

　　小女孩的眼睛晶瑩發亮，渾身洋溢著紅色的溫暖。

　　她天真地問，“真的嗎？我真能找到家人嗎？”

　　使臣幫她擦乾臉上的淚珠説，“如果你有一顆善心，儘自己所能去善待別人，這世上便處處是你的家了。”

　　小女孩忽閃著一雙大眼睛，似懂非懂。

　　使臣告別了小女孩兒，繼續前行。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使臣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用照射儀播撒了多少“善良”，眼看著荒蕪漸漸褪去，地球上披了一層新綠，這一切都讓使臣感到欣慰。

　　一天，使臣來到冰天雪地的高原，盡職盡責地搜索著人類的蹤跡，翻過一座山又一座山，狂風一陣強似一陣地刮過，連身處雲端的使臣都被風沙迷住了眼睛。

　　忽然，在一座山腳下，有什麼東西蠕動了一下。

　　使臣定睛一看，是一個幾乎被凍僵的人，艱難地想向不遠處的山洞爬去，但這段短短的距離，看來已經費盡他所有的力氣了。

　　使臣頓生憐憫之心，抱起這個人來到洞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他。

　　這個人漸漸甦醒了，臉上有了血色，連帶著一同恢復過來的，還有他那雙狡黠的眼睛。只見他的眼睛急速地轉動著，好像在打什麼主意。

　　這張面孔似曾相識，使臣正努力回想著，卻被懷中的人猛然一擊，左臂瞬間沒有了知覺。

　　原來這個人就是使臣曾經用“善良”照射儀照射過的那個充滿邪惡力量的人，現在，這人以為使臣手中的照射儀定是對他有利的東西，意圖搶奪過去。

　　使臣迅速抽身，回到雲層之中，不禁暗嘆，一味施放善良往往等同於軟弱和不辨是非。

　　撫著受傷的手臂，使臣心情暗淡地打算離開地球回到上帝那兒交差，就在此時，迎面一片綠油油的樹林留住了他的腳步。

　　使臣呼吸著久違了的大自然中的清香，感覺這裡就像天堂一樣美麗，一陣清亮的笑聲讓使臣從思鄉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只見一群熱火朝天勞作著的年輕人正有説有笑，眉宇間跳動著關愛，身體發散著善良的溫暖，其中一個大眼睛的姑娘，顯然是這群人的領頭人。

　　使臣笑了，他知道當初善良的種子在那個小女孩的心裏開了花，如今她已經替他把善良播撒到更多的人的心中。

　　2002年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