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外國譯製片的聲音“造型”

　　張歡

　　幹了這麼多年的配音工作，我想談談對聲音造型方面的一點感受。

　　這些年來，我為眾多的外國語和中國電視劇配了音，在語言創造的天地裏，領略到無窮的樂趣。配音演員是通過聲音塑造形象的，而我們的配音對象又是千姿百態，這就需要把握各種不同人物的性格特點，發揮自身的條件，對聲音進行“化粧”和“造型”，讓聲態語態加以變化，賦予人物不同的色彩。

　　剛開始搞配音，是翻譯片廠的前輩畢克和蘇秀來當導演的，他們對我們要求非常嚴格。要求我們説臺詞必須像生活裏説話那樣，因為我們大多數是舞臺演員出身。開始配音時，拿幾場不太重要的戲嘗試一下，先摸摸調子，然後再開始配重場戲，這樣是有好處的。我配音的第一部片子是日本影片《姿三四郎》中早一美和高子兩個不同的人物。早一美需要有一種謙卑的氣質，她是一個善良、溫順的人，因此，她語氣語調不可能非常高昂，需要音色低沉一點。高子因為她生活在一個貴族的家庭裏，就要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語調。而且這兩個人物同時進行對話，就要配音演員非常快速的來改變自己的語氣、語調，來掌握角色的特點。當時導演跟我説過一句話，你要學會單口相聲。因為當時剛剛幹這一行，覺得一上來調子摸起來不順當，頭一天掌握調子以後，到第二天來時就會走調。逐漸逐漸錄多了以後，就掌握了這方面的規律。

　　近幾年來，我在為《神探亨特》邁考爾警官配音時，就注意到她是一位機智、精幹的現代女警察，因此，在語氣語調上就要表現得乾淨利落，不拖泥帶水。她有一句話經常要説：“你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放棄這個權力，你的話將在法庭上作為你的證詞。”這個話在對歹徒宣佈時，要有一種威懾力。逐漸配得多了，也就能夠駕輕就熟了。我記得在《大飯店》當中，為卡波特夫人配音時，感覺這個人跟邁考爾大不相同，因為她是六十開外的飯店女老闆，端莊穩重、溫文爾雅，我就比較多地運用低音區來説話，讓聲音顯露出緩和平和的語調，使觀眾感受到人物的和顏悅色。

　　在《成長的煩惱》當中，我為母親麥姬配音時，就感覺到她是平凡家庭當中不平凡的母親，她對丈夫和兒女充滿愛心。雖然家庭當中充滿了煩惱，但是仍然對生活有著樂趣。我儘量將她的語言處理的輕鬆、詼諧，吐字靈活、富有彈性。讓她在隨意性當中透露出幽默感和喜劇色彩。在《馬裏安娜》劇當中，我曾經為哈曼夫人配音，她是一個風騷輕浮，但是心地善良的人。我以比較起伏變化的劇烈的節奏、挑逗輕飄的語調，以及在有些句子的尾音上加上一些裝飾音來處理，來表現人物特定的性格。

　　在總體上，把握人物的性格基調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不能把人物基調作單一化的理解。實際上人物性格是複雜多層面的，僅僅注意一個層面，給人物某一種色調，就會把原來複雜的人物變得單調乏味。這樣，既不符合原片人物的實際性格，也會使我們的觀眾失去由具有性格複雜人物所帶來的樂趣。

　　我看過《葉卡捷琳娜女皇》的配音。關於這部配音有一個小插曲。當時我們為她配音有幾個人選，因為演員本人比較年輕，因此有一個年輕的配音演員作為候選人。但是從戲的角度上講，考慮我更有優勢一點。後來導演把我找來，讓我看片子。我看過以後認為我能配。這樣，才決定由我來配這個人物。卡葉捷琳娜女皇憑藉自己非凡的天賦，登上寶座，在整個歐洲的歷史上，留下很大的影響。我為她配音，她的基調應該是高貴的、居高臨下的，這是總體的把握。從其性格發展來看，也是逐步發展的，最後運用各種政治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的性格非常複雜多面，她很風流，野心勃勃，以至於最後為了皇位把自己的丈夫給殺了。這在語氣、語調的把握上，有的時候很溫柔，有的時候對人厲聲斥責，有的時候鎮定自若，有的時候又咬牙切齒。

　　我感覺作為一個配音演員，要緊緊跟著戲走，跟著演員的表情，要掌握分寸感。我認為分寸感很重要，我自己在實踐中感覺到，有的時候你想多用一點力，其實又過了。如果你少了，你覺得不夠。分寸感我覺得是在不斷的實踐當中，逐漸摸索的。我們配音演員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恰如其分，達到視聽形象的高度吻合，使觀眾在欣賞譯製片的時候，忘掉我們配音演員的存在，這就是我們所要達到的目的，我願意跟大家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