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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機器就跑”



    江黎在話筒那邊一直説,“大叔不容易、特辛苦,你真應該去採訪一下他。”

    在江黎的《非典日記》裏,遇到緊急狀況,她用的最多的是“大叔拎起機器就跑”。大叔開玩笑地説江黎筆下的他像個傻子,只會拎起機器跑,但在江黎眼裏這一行為是攝像最敬業的表現,“他們不會想跑過去有沒有危險,他們頭腦裏只有一個反應,新聞在那裏,我要去拍!”

    4月30號,發生了江黎在日記中提到的“危險情況”之一,大叔拎着攝像機,不到10分鐘穿上防護服(防護褲只穿了一層),跑到隔離室,不顧空氣對流的危險,在窗口拍下了醫生上呼吸機的鏡頭。在隔離室外面的江黎遠遠地看著大叔,“他趴在窗戶上,那可是污染源呀!”江黎不安地來回走着,離開隔離室的門不到一分鐘,就聽見外面的醫生驚叫,他上窗臺了!窗戶離地面很高,有1.8米左右,江黎不知道大叔是如何爬上去的,但她明白大叔的舉動都是為了能拍到好的畫面。

    大叔出來之後,江黎執意要補一個現場交待,大叔拗不過江黎。但當江黎對着鏡頭説,“觀眾朋友,攝像張海鵬……”,大叔“啪”地一聲關了機器,“他説你別説我的名字,你一説我就關機……”

    
難忘勞動節


    五月一日,國際勞動節,江黎和大叔經歷了他們最賣力的一次勞動。

    提起那天大叔的虛脫,江黎仍然很自責,“是我安排得不好,早上大叔問我在隔離區外面幾個採訪,我説只有一個,大叔説,那我就不帶三腳架了。因為三腳架特難擦,我們每次回來要給它消很長時間的毒,比較費力。結果我在外面臨時多采訪了兩個人,出了兩個現場。”

    做完現場,大叔表揚過江黎,“不錯,一次成功。大叔當時説了一句腰有點疼,我沒往心裏去,滿腦子在想進病房的問題。”

    病房一樓採訪快要結束時,聽到張海鵬説,“不行,我要虛脫了”,江黎嚇了一跳,“大叔可是特種兵出身,身體很好,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説不行的。”

    江黎一方面擔憂大叔,一方面擔心工作做不完,衝着大叔的背影喊,“讓人把DV帶進來。”江黎對於自己“不近人情”的表現矛盾過,但新聞敏感與良心之間該何去何從,如何統一,是新聞工作者困擾已久、爭論已久的問題,不是一個小江黎可以想通的。

    留在病房裏的江黎咬咬牙,扛着30多斤重的機器,穿着膠鞋,走在灑滿過氧乙酸溶液的樓梯上,一步一蹣跚地到了2樓。“當時病人見了我特激動,從床上跳起來要和我握手,和我一起上來的大夫趕緊讓他躺下。”在連寒暄的力氣都沒有的情況下,江黎靠着門框,扛起了攝像機,“攝像機上也穿着‘防護服’,在我穿了三層防護服的肩上特別滑,我能看到鏡頭有點歪,可就是怎麼扶也扶不正。”

    拍了10多分鐘,平時很少出汗的江黎能感到汗珠正順着頭髮流到臉上、脖子上,呼吸困難,“做完後,我和大夫馬上撤了,現在想起來,我還有窒息的感覺。”

    更衣室裏,江黎看到了正在穿防護服準備再次進病房的張海鵬,“我告訴大叔,我拍完了,大叔‘嗯’了一聲,他的臉色依然煞白……”

    
“不行了,媽媽,沒電了,我要回家充電”


    江黎告訴我,她並不堅強,挺戀家的,每次想家了,她都會給媽媽打電話,“不行了,媽媽,沒電了,我要回家充電”,聲音裏帶着撒嬌的語氣,可愛而動聽。

    江黎沒有告訴父母自己要進駐醫院,只是説了一句,“我要去醫院採訪了。”父母看電視才得知她到了非典病區。“每天打例行電話時,我能感到媽媽特別不捨得挂線。我出來了才得知,我爸總囑咐我媽,別説那麼長,別表現對我特擔心,讓我安心工作。”

    5月1號到5號,江黎的父母每天守在電視前,“不出門,我做的新聞他們一條也沒落下。”

    我問過江黎,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害怕過嗎?她的回答很堅定——不害怕,而且她分析得頭頭是道,“首先我心理上不畏懼,開始可能有點無知者無畏,一門心思想進去,進去之後,我旁邊都是醫護人員,他們可以指導我做最好的防護,我是很注重細節的,每天用酒精擦手機,結果把手機擦壞了,話筒線、攝像機、三腳架每個角落都非常仔細地擦。一有時間,就讓它們曬太陽,出病房洗澡的時候,我連小指頭都不放過。”

    有人説江黎很幸運,在這個非常時期裏,作為記者,她站到了新聞的最前端;也有人説江黎是為了出名才會如此義無返顧。當我拋出這些疑問時,江黎不無感觸地説了一句話,“我只想做一個好記者,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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