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於《西遊記》的記憶又何止這些：年幼時街頭書攤的小兒書，那些似懂非懂的戲曲花臉，猴王面具，以及專程去拜訪過的花果山……一部名著，幾代人關注，更有幾代人為之鮮活的表現而付出了血汗。於是，在猴年仲夏的一天，在吳承恩先生誕辰500年的時候，我們請到了六小齡童及其父親六齡童做客《藝術人生》，講述四代美猴王一生執著的追求……

　　六小齡童——意外結緣成猴王

　　在一群猴娃的簇擁下，六小齡童登上了舞臺，如同榮歸了花果山，睿智明亮的眼睛依然讓我們相信那就是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其實在觀眾心目中早已將他和孫悟空劃上了等號，以至於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章金萊”，連他自己也坦言最喜歡的稱呼還是“孫悟空”。

　　孫悟空改變了我

　　剛到劇組的時候，六小齡童內向膽怯，表演中缺少孫悟空的靈氣和野性。為了角色他主動改變，如他所説，“小時候我的性格很是內向，也不怎麼愛説話，也不機靈，應該説和孫悟空的性格反差很大，所以説是孫悟空改變了我的個性。”改變的不僅有性格，還有人生。

　　接過哥哥的金箍棒

　　幼年的六小齡童僅僅是昆劇團的學員，人稱“小木匠”，而父親卻是大名鼎鼎的“南猴王”。章家是猴王世家，父親日漸老去，希望有人能夠來繼承祖上傳下的藝術，於是寄託在了小六齡童的身上。小六齡童漸趨成熟，且生性活潑，天資聰穎，在電影《三打白骨精》具有上佳的表現，得到了觀眾的普遍好評，周總理也表示了親切的問候。不幸的是小六齡童的生命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白血病奪走。於是，年幼的六小齡童許下一個心願——在哥哥倒下的地方重新接過這個金箍棒完成未完成的事業。

　　天上掉下的餡餅

　　1982年，央視籌備拍攝《西遊記》，導演楊潔見了南北很多猴戲藝術家，他們大多主張在劇中用戲曲的鑼鼓和臉譜，與電視劇的寫實化表現手法頗有出入。最終導演想到了“南猴王”六齡童以及《三打白骨精》中活潑可愛的傳令猴小六齡童，認為他們的表演風格更接近電視劇的要求。父親並沒有告知小六齡童去世的消息，而是嚮導演推薦了六小齡童。擔綱主演，六小齡童一炮走紅。用父親的話説，這便叫做“天上掉下的餡餅”。

　　超越“孫悟空”

　　走紅之後的六小齡童嘗試過孫悟空以外的很多角色，包括魯迅、周恩來、《過年》中的中學老師、《啼笑因緣》中的角色等等，但大多都沒有引起太多的波瀾，孫悟空的形象已經太深入人心了，以至於觀眾感覺任何角色都是孫悟空的72變，無形中他已經成了一名特型演員。於是，他把《西遊記》比作人生中的喜馬拉雅，希望翻過這座高山。

　　六齡童——希望猴王代代出

　　獲得現有的成績，六小齡童最感激的是父親。父親説過這樣一句話讓他記憶終身並且感動至深：“你可以踩到我的肩膀上，但是路要靠你自己走”，於是章金萊希望父親也能來到現場講述他的心聲。在六小齡童不知情的情況下，父親也來到了現場，雖然今年已有81歲高齡，但是高壽中的猴王依然精神抖擻。巧合的是兩代猴王都穿了紅色的衣服，不知是否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六齡童原名“章宗義”，是紹劇的泰斗，6歲學藝，12歲登臺，一生執著於此，有“南猴王”美稱。六齡童愛子有加，被六小齡童稱作“藝術上的老師，生活中的慈父”。六齡童先生一生做過一次木匠，那是為最有靈氣的二兒子埋葬之用；兒子夭折之後，父親很擔心繼續學猴的六小齡童，戲曲演員很多的技巧充滿了危險性，但是他又希望有人來繼承，內心始終掙紮在矛盾中；送給六小齡童一千張猴的動作照片，希望他能夠將猴性與人性融合塑造一個完美的孫悟空……他説自己做的還不夠，未來要做的事情是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學猴。

　　一生一個遺憾就是心愛的小六齡童過早離開，直到去世的時候孩子還一直“六團長，六團長”地稱呼自己，責怪自己的管教太嚴。

　　猴王家史——前赴後繼演猴王

　　學猴並不僅僅開始於章宗義先生，他也只是家族中的第三代猴王。六小齡童的曾祖父章廷春人稱“活猴章”，當時生活在農村，農閒的時候喜歡耍耍猴拳，因此得名。祖父章益生人稱“賽活猴”，是紹劇的業餘愛好者，常舞棍弄棒，趕廟會的時候經常會戴上布臉表演一番。真正奠定章氏家族猴戲的還是六齡童章宗義先生，他曾成功地出演電影《三打白骨精》中的孫悟空。章宗義還有一哥哥，藝名“七齡童”，《三打白骨精》中的豬八戒讓他演的栩栩如生。章宗義老先生一生11個子女，不幸夭折了兩個兒子，三哥8歲去世，二哥不幸患上白血病16歲便離開人世。中央電視臺曾經播出電視劇《猴娃》，講述的就是小六齡童在世的藝術人生。六小齡童扮演六齡童，冰心專門給片子題寫了片名，蕭乾先生也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生命在於質量。

　　現場，我們找來了《西遊記》戲曲和電視劇中孫悟空用過的道具，不管是最原始的木頭面具、後來祖父的布面具，以至父親六齡童的藤棍還有電視劇中金箍棒，那都是幾代人前赴後繼飾演猴王的真實記錄，沒有什麼比這再能牽動我們的感情。但是，最終讓我們永遠記憶的還是電視劇《西遊記》，現代傳媒技術的發達讓我們有了捕捉瞬間的可能，感嘆時代的變遷，也惋惜那些流逝的民間的藝術。

　　花果山夫人及眾家屬——我為猴王盡點力

　　前方舞臺上孫悟空大鬧天宮，後方花果山始終為猴王守候，是他疲倦、勞累、委屈、憤怒之後的停泊處。在章氏家族中，不管是大家庭還是小家庭都堪比寧靜的花果山，為他們提供愛和幫助。幕後的故事一樣動聽。

　　母親和大哥的付出

　　六小齡童説，在母親看來，我們兄弟姐妹就像是一群小雞，她希望兒女長大都能夠接替丈夫的班，完成女人傳宗接代的責任。三個孩子相繼去世，母親悲痛欲絕，對父親發誓要賠償父親，於是後來生下了六小齡童。

　　六小齡童的大哥今年62歲，雖未能繼承父親事業，但他依然願意為“猴事業”做點事情。他承擔了家庭的全部重擔，撫養老人並且在一定程度上承擔了對弟弟妹妹的照顧。文革之初，大哥和姐姐幾個人不到一百塊錢的工資養活了一大家子人。六小齡童説，那個時候，大哥會時不時地獎勵弟弟冰棍和飲料，即便是現在自己每參加一個節目不管播出時間多晚，大哥總會堅持錄完，並且為弟弟找出一些毛病。而大哥自己由於照顧家庭過多到30歲才結婚。為此，六小齡童在節目中特意感謝了大哥的付出。

　　花果山壓寨夫人

　　花果山的壓寨夫人，六小齡童的妻子于虹至今無法分清是愛上了孫悟空，還是愛上了章金萊。他們在《西遊記》劇組相識相戀，之後結為夫婦。六小齡童回憶，當時談戀愛有些像搞地下活動，劇組明文標出了禁止談戀愛的規定。六小齡童説當時自己已經二十三四歲了，拍攝六年，如果不談戀愛，還有些擔心未來，於是便破了劇組的戒規。電視劇關機不久兩人宣佈結婚，婚禮非常簡單，連婚紗照也沒有拍。許多人勸説再重新辦一次，六小齡童説等到像父親和母親80歲大壽的時候再添上這張照片吧，美好的事情總會留有遺憾。剛嫁到猴王家，于虹感覺像掉到了花果山，連衛生間裏都是猴子舉著金箍棒兇狠的照片，往往一個晚上都安睡不下來，只是現在她也養成了收集“猴”的習慣。

　　大聖女兒

　　女兒章同童今年14歲，身為女兒之身無法繼承父業，這並沒有讓六小齡童感覺遺憾。他説女兒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發揮她的才能，況且猴戲並不屬於章氏家族，屬於大家，屬於全世界，有很多外國小朋友想演孫悟空，我覺得很好，只要有機會我們應該打破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傳統。

　　事實上，關心猴戲的遠不止國內的觀眾，一位捷剋女觀眾傾其一生鍾愛《西遊記》和孫悟空，並且寄來了1957年為小六齡童拍攝的照片和1976年發表的研究紹劇的論文。六小齡童最終和老太太的女兒章伶俐聯絡上了，這個頗為中國化的名字也是女士專門為女兒取的，而女兒卻告知我們母親剛剛去世已經離開，非常遺憾。如此這樣熱愛猴戲的觀眾已經不計其數了……

　　一個家族四代美猴王，四代美猴王執著于一件事情，何所求？我想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傳承，傳承家族的猴戲絕活，傳承一個偉大著作的神奇之處。近期，六小齡童還忙於推廣他的奧運吉祥物——猴，如此，傳承的意義就更推而廣之了，那是一種民族的血脈和精神——不畏艱險，勇往直前。文：周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