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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一陣輕微但又自信的敲門聲,震動了整個美術界。很多年後,一些評論家説,《我輕輕地敲門》——這幅意味深遠、充滿人文精神的油畫,敲開了中國新時代美術的大門。這幅油畫的作者,就是俞曉夫。
俞曉夫在上海的畫室,現在有兩個主人。一位是畫家自己,另一位就是這只白色的小貓。幾個月前,俞曉夫在自己汽車的旁邊,發現了這個流浪的小可憐,將它帶回畫室。從此,它就在這裡整天嬉戲、或是看著畫家做畫。
在創作札記中,俞曉夫曾這樣寫到:我暖褐色的畫室,是一件懷舊的灰大衣。除了旅行的疲憊,它就想揀回童年的夢。童年的夢啊,又有多少吹落到作品裏。
50多年前,3歲的俞曉夫,從自己家縫紉機的抽屜中,拿出一塊裁剪衣服用的滑石粉筆,創作了自己夢中的第一幅畫,開始了自己的繪畫生涯。在隨後的日子裏,家中的地上、墻上甚至是傢具上,到處刻畫著他的作品。
這對年輕的夫婦,在孩子隨意的亂涂亂抹中,發現了他對繪畫的興趣。他們不僅為俞曉夫準備了繪畫的紙筆,還在適當的年齡時,將他送到了上海著名的哈定畫室,去接受專業的美術基礎訓練。於是,在此後的幾年間,俞曉夫就有了每月28元錢的學畫經費。
上海油畫雕塑院副院長俞曉夫:28元錢,我這個時候一個是畫室裏面學畫,每個月要交錢。另外我還有車費。我父親這個時候規定我,你乘車了你就不能吃零食,你要吃零食,你就自己走路。那我一般基本上是不乘車,買零食。另外呢,就是每個月可以購買兩到四本美術資料,或者連環畫等和美術有關的一些資料。
與別的畫家不同,俞曉夫畫畫,一般不畫草圖、不打底稿,而是直接在畫布上起稿,左涂右抹、十分隨意。就是在看似不經意的塗抹中,作品的面貌卻逐漸清晰完整起來。有人戲稱,這是一種腳踩西瓜皮的畫法,滑到哪是哪。其實,俞曉夫做畫時的輕鬆,一方面來自創作前理智、週密的思考。同時也得益於他少年時紮實的基礎訓練和過人的默寫能力。
高中畢業後,俞曉夫被分配到上海客車廠工作。在那個年月裏,上班其實也無所事事,於是俞曉夫開始拼命閱讀,俄羅斯文學、法國文學,到處去借,如饑似渴的讀,一邊讀一邊做了大量的讀書筆記。
就在這段打發時光的日子裏,他又一次碰上了機遇。從一位同學手裏,他借到厚厚一疊前蘇聯《星火》雜誌的插圖。俞曉夫如獲至寶,躲在工廠的小閣樓上沒日沒夜的臨摹,一個半月的時間裏,他竟整整臨摹了600張。這種玩命似的臨摹最終讓他付出了代價,就在臨摹完最後一張插圖的時候,已經虛脫的他,突然從閣樓上摔了下來。
上海油畫雕塑院副院長
俞曉夫:就是突然有幾個點,亮亮的點在我眼前晃。我閉住眼睛 晃 晃 晃,慢慢這個亮點呢,慢慢 、慢往四面散開。然後散開到一定的時候,它就定下來了。我一看這就是我辦公室裏面兩面的窗戶。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醒了。然後我就拍拍自己的臉,好像有點感覺,原來是受傷了。原來這個傷的情況還不至於嚴重到死去。這樣的一種感覺。那就開始叫救命。談到摔下來後的腿骨骨折、腦震蕩,俞曉夫在坦然中竟然有些得意。直到今天,他還在慶倖,受傷前,他已經臨摹完了最後一張插圖,完成了自己預想的工作。
上海油畫雕塑院副院長俞曉夫:我正好就是在那一天,我已經把所有的畫全部畫結束了。結束的那一天,就開始出現這一幕。這也許就是什麼呢,我想這可能冥冥之中,就是讓你臨摹了以後啊,你學到了真功夫了,上帝給你開個玩笑。
很多年後,俞曉夫在回憶自己學畫的經歷時説:我對自己充滿感激,因為我僥倖在年輕時曾經那麼用功。傷病痊癒後,俞曉夫的用功得到了補償,600張畫裏的人物形象,像有了靈魂,鮮活地存放在他腦海裏,隨時可以喚出來派上用場。
1975
年,俞曉夫開始動筆創作連環畫《與鍔魚搏鬥的人們》,就在這時,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機遇降臨了。懷揣著這本連環畫,俞曉夫以工農兵學員的身份,考上了上海戲劇學院美術系。他的油畫老師,就是後來旅居法國的畫家方思聰。
方思聰
在俞曉夫的家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他説他希望自己的家,能夠成為木偶人的城堡。的確,在俞曉夫的有些作品中,不時顯現出童心一閃的調皮,也不時出現戲謔、幻化的情調。然而在有些作品中,卻充滿了畫家對社會、人文精神冷峻、深刻的思考。
1984年,為參加第六屆全國美展,俞曉夫精心創作了一幅在他藝術生涯中極為重要的油畫——《我輕輕地敲門》。
上海油畫雕塑院副院長俞曉夫:我在畫《我輕輕地敲門》以前,我也畫過很多類似這樣的題材。我畫過三聯畫《鏡子》,一面鏡子的《鏡子》。畫的是譚嗣同、詹天佑和林則徐。我認為這三個人是清朝末年,三個知識分子的典型。由於政治昏庸,應該説是受到了滅頂之災。我覺得非常同情他們,我也從我自己的知識分子的這種良知出發。我想表達自己對他們的一種紀念。我個人認為,到了《我輕輕地敲門》,我個人認為就是已經好像是這種題材的一種總結。
在整個創作過程中,畫家始終處在一種自由的、無意識的、非功利主義的審美狀態中。所有的安排都是那麼精心卻又不露痕跡。如夢幻意境的“泛黃舊照”,構思的高度戲劇性,任伯年、吳昌碩等四位海派畫家姿態、面容各異,卻有著相同的落寞寂寥的神情。他們四人以及那只耳朵豎起的小貓,目光都投向同一個方向。敲門者是誰?正是躲在畫外的畫家“我”,也許這個“我”才是作品真正的主人公。俞曉夫自信,這將是一件具有重大價值的作品。然而這件充滿人文精神的作品,卻在那屆美展中落選了。
詹建俊 中國油畫學會主席:因為當時我們國家美術的開放度,還比較窄。大家對藝術的要求、看法,他所關注藝術的更多的角度,跟當下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受當時的某一些對藝術理解跟要求的局限,他這張畫當時覺得它還不夠完美,因此沒有給他更高的一個獲獎。
《我輕輕地敲門》的落選,引起了藝術界的廣泛關注。此後,這幅畫幾乎成為所有全國性大型畫冊的必選之作。因為落選而聲明疊起,《我輕輕地敲門》,成為俞曉夫向外界坦露的第一句內心“獨白”。
儘管從小就練就了造型、默寫的紮實基礎。然而寫生仍然是俞曉夫堅持不懈的工作內容。不同的人文環境、不同的風土人情,即提供了俞曉夫創作的資料積累,也引發了他每時每刻的深深思考。深深的思考、隨心所欲的畫。時空交錯、古今相融,俞曉夫用具象的表達、合理的意念、真實的想象,創造出了一種比現實更具魅力的真實。
1987
年,俞曉夫又創作出一幅讓美術界眼睛一亮的作品《一次義演》。畫面上,畢加索和俞曉夫帶著一名綁著繃帶的孩子在募捐義演,畫面的右半部是戰爭留下的碎片和廢墟。流動著的意念與人道精神的完美結合,讓這幅油畫獲得了首屆中國油畫展的大獎,再一次奠定了俞曉夫在中國油畫界的地位。
俞曉夫作品中幽默 的一面
這是俞曉夫為《新民晚報》所畫的插圖。每一幅插圖配上一段小文章,幽默卻意味深遠。喜歡畫插圖,是俞曉夫多年不改的愛好。不僅在紙上畫,也在瓷上畫,畫完之後再題上幾句話,妙趣橫生、余味無窮。用俞曉夫的話説這就像是做遊戲。但文章是需要下一番工夫的,有時需要寫小半天。
毛時安 藝術評論家:
他説為老朋友毛時安畫一個瓶子,內中分別有
在做畫之餘,俞曉夫最大的愛好是閱讀和寫作。常常從文學中觀察美術,從美術中體味文學。而在他的畫作中,俞曉夫更是超越現實的空間,與他崇拜的大師們,一起共餐、聊天、舞蹈、嬉戲。這是俞曉夫作品常常出現的幽默的一幕,在一個戲劇性的場景中,俞曉夫本人總是出沒于大師們的身邊。這是他內心的獨白和性格的佐證。
毛時安 藝術評論家:他表達思想,他不是直接表達。他完全是通過藝術表達。所以你知道這個背景的時候,你可以完全從思想的角度去理解。但是你不知道這個思想背景的時候。你完全可以從藝術上,單獨的去欣賞它。
上海油畫雕塑院副院長俞曉夫:我把我自己的繪畫,稱之為一種所謂黑色幽默這樣的一種。因為我比較喜歡布萊希特。這樣的一種戲劇理論,希望在同時演戲的時候,告訴人家我是在演戲。有時候自己也會進去,我經常是這樣,比較荒誕。
進入20世紀90年代,在新起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裝置藝術、行為藝術、觀念藝術面前,人們困惑了,茫然了。而此時,俞曉夫已經有了畫壇重要人物的藝術水平和氣質,在由他挑頭的上海新架上畫派的“開場白”中,他以少有的嚴肅口吻宣佈:“在今天這個嚴厲的歲月裏,能夠談藝術,坐下來從容地談藝術似乎是有些鮮見了。但歷史就是這樣譜寫出來的。我們將珍視今天這個日子;我們將不假思索地崇尚嚴肅的藝術;我們將不遺餘力地去維護自己的尊嚴!”
正是在那次畫展上,俞曉夫展出了他的“拍賣古鋼琴系列”。在那些古鋼琴上陳列著細節莫辨的人物和器物,時間和空間同時消蝕了他們的清晰。這些暗啞的琴鍵中滿含著對逝去的美好的悼念。俞曉夫堅持以獨白的方式,傾訴著自己的想象。他是浮躁年代的沉潛者,是物質年代的思想者。他生活在一個自己想象的藝術世界,用獨白向外面的世界吶喊出自己的聲音。
責編:張曦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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