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 導 吳紅梅 攝 像 王文超
在珠江三角洲的農村，豪華氣派的聯排別墅已經是司空見慣。但是這些精緻的小樓卻坐落在廣東省韶關市的貧困縣乳原瑤族自治縣的一個小山村——龍頭村。龍頭村過去很窮，人均年收入不足一千元。
今年六月初我們《走遍中國》攝製組來到了龍頭村，村民們告訴我們，別墅是村裏一個叫林月開的人出錢給他們建的，村裏的小輩們喜歡叫他“開叔”。據説為了給村民蓋別墅，林月開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積蓄。在今天的中國，發家致富後做善事的人越來越多，但傾其家産做善事的人卻很少見。
在村裏，我們正好碰到一群前來參觀的人，他們是來自廣東省政協聯誼會的老同志。村民們告訴我們：來村裏參觀的人經常有。這都是因為他們村裏出了個奇人“林月開”。每當有人來參觀龍頭村，林發井老人就要用客家話唱歌給人家聽。歌曲都是他自己寫的，歌曲無一例外都是讚美林月開的，他已經為林月開寫了一百多首山歌了。在龍頭村的後山上，我們終於見到了林月開。他告訴我們他從小就有個夢：想讓自己的鄉親們住上大房子，過上好日子。
林月開在二十年以前和別人説起自己的理想時，有人送他個外號“烏托邦”。在今天人們的眼中，“烏托邦”是一個至善至美但又無法實現的理想世界。即使到四年前，當林月開向村民們宣佈，他願意投入自己的全部積蓄和後半生的精力給龍頭村的村民蓋別墅時，幾乎誰都不相信他的説法。
村裏留下了為數不多的舊房子。當年住在這些房子裏的村民們聽説他要拿自己賺的錢去給全村人蓋房子，覺得林月開一定是在“犯傻”，要不就是有什麼企圖。林月開原來也很窮，直到12歲才開始讀書，讀了三年書就被迫輟學謀生。
林月開是客家人，他的先輩們踏著梅關古道來到嶺南，並在這裡頑強的生存下來，他身上也具有客家人那種不怕苦的品格。為了生存，林月開在1979年就離開家鄉出去闖蕩，這一走就是十五年。這十五年裏林月開幫人挖過煤，又做過煤生意，也被人騙過賠過錢。然而始終誠信做人的林月開最終成了生意場上頗有名氣的老闆。讓村裏人沒想到的是2000年賺到錢的林月開又回來了。
2002年，林月開為實現他的理想開始行動。他要開始為全村人蓋別墅了。和漂亮的別墅極不協調的舊祠堂是村裏還沒有翻新的建築。當年龍頭村準備建新房的村民大會就是在這個舊祠堂召開的，那年春節剛過。2002年，在林月開倡導下，龍頭村成立籌建小組，宣佈在三到五年內重新規劃，把村裏原來破舊的房子分期拆除，逐步興建龍頭新村。讓林月開沒想到的是,在他看來是挺好的事，卻遭到了全村大多數人的反對。蓋別墅的説服動員過程尤其艱難，開了幾次村民大會也沒有結果。會議從韶源水泥廠的會議室搬到了龍頭村的舊祠堂，又從舊祠堂搬回了水泥廠的會議室。
韶源水泥廠就座落在龍頭村旁邊。水泥廠是林月開實現他“烏托邦”理想的一個重要支點。出外闖蕩回村後的林月開，雖然有一些積蓄，但他知道要想實現自己的理想，這點錢還遠遠不夠。於是在回村的當年，林月開冒險接手了當時已經虧損2000多萬，瀕臨倒閉的水泥廠。
沒想到的是，剛剛當上水泥廠總經理的林月開就被帶上了手銬，抄了家。因為以前水泥廠欠的債務轉到了他的頭上。他的妻子對他有滿腹怨言。
今天的林月開早已不是大煙民了，但他告訴我們，那些日子，他一天至少要抽五包煙，晚上睡不著覺常常半夜起來，在自家的陽臺上抽悶煙。當時為了使水泥廠起死回生，林月開對水泥廠嚴格管理。甚至還開除了兩個違反廠規的兩個兒子。在林月開家，他的兩個兒子和我們談起了當時他們在水泥廠的情行。
林月開帶我們來到水泥廠的會議室，他説在這個會議室全村人就討論過建新房的事。我們看到了當年那份建房文件《龍頭村村民大會決議》，文件裏説，村裏給每人5000塊錢的蓋房補貼，其他不夠的錢由林月開補齊。就在水泥廠會議室的這次建房會上，全村50多戶人家的代表全到齊了，會開了整整一晚上，最激烈的時候，有的村民開始拍桌子摔板凳，爭吵達到了白熱化。當時矛盾的焦點是，要蓋房子必須先拆除舊房子。許多村民一是擔心拆了舊房子沒地方住，二是擔心舊房子拆了以後，新房子萬一蓋不起怎麼辦？在乳源縣政協宣傳科工作的曾復查是林月開請來主持當時會議的人，老曾至今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我們拍攝期間，正趕上過端午節，林月開全家都聚在了一起。 在林月開的家,他妻子張秀鳳告訴我們，那年龍頭村準備蓋別墅時，林月開當時手裏全部的錢只夠蓋一小部分房子。為了給村民蓋房，還把他東莞、韶關的所有房産也變賣了。張秀鳳還告訴我們為了給家裏留點後路，她偷偷留了一點錢，保存在一個小鐵箱子裏。直到今天她都沒有給任何人看過，連林月開都不知道，這個小箱子裏到底藏著多少錢和什麼寶貝。我們很想知道，這個連林月開都不知道的小箱子裏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在我們的一再要求下，張秀鳳才從臥室的櫃子裏拿出了那個珍藏多年、層層包裹並上了鎖的小鐵箱子。張秀鳳告訴我們，小箱子是當年她花了16塊錢特意讓人做的。林月開出去闖蕩時賺到的第一筆錢交給張秀鳳以後，首先被保存在這個小箱子裏,那筆錢一共只有100元人民幣這就是林月開第一次出去賺的錢。
張秀鳳告訴我們，她還用秤秤過錢。這就是張秀鳳用秤秤過的錢。這筆錢是1992年林月開賺錢最多時賺的錢。張秀鳳説，那時林月開每個星期都要把錢裝在破舊的蛇皮袋裏，一袋一袋往家運，最多的時候一次運過九十多萬。張秀鳳覺得林月開的錢來的很不容易，她想知道一萬塊錢倒底有多重，秤過以後她就把那筆重達兩斤四兩的一萬塊錢保存到了小鐵箱子裏，留做紀念。
張秀鳳説，小箱子裏還珍藏著林月開開金礦時自己淘的黃金。黃金本來是張秀鳳要用來娶媳婦的，結果也沒有用上。這個小鐵箱子是張秀鳳的傳家寶，她説林月開蓋別墅已經花完了家裏的全部積蓄，小箱子裏的錢是她用來養老的。然而小鐵箱裏的錢加起來最多也不到十萬元人民幣。
龍頭村的建房會議開到最後，全村50多戶人家只有19戶將信將疑地在蓋房合同上簽了字。這些簽字的村民也有他們的小算盤：即使房子蓋不起，自己也不會損失什麼，反正村裏給補貼，不夠的由林月開自己掏，如果真蓋起別墅還等於是白住了新房子。
林月開告訴我們，龍頭村原名叫分頭村。林月開覺得他的“烏托邦”世界需要一個響亮的名字。於是2002年3月，分頭村正式更名為龍頭村。林月開的“烏托邦”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我們在乳源電視臺找到了一段當年龍頭村建房開工典禮的影視資料。2002年的農曆端午節，龍頭新村在一片壓力聲中正式開工了。
在龍頭村的水塘邊，我們看到林月開和兩位僧人在一起。林月開介紹説,一位叫願炯法師另一位叫明貴法師，他們是龍頭村附近一個千年古寺雲門寺的僧人，和林月開也是多年的朋友。龍頭村前的水塘就是明貴師傅花了一個月時間，幫著龍頭村設計監工修建的。説起林月開，來自香港，走遍世界的願炯法師一臉激動。
龍頭村新村建設工作進行的緊鑼密鼓，林月開按照自己的承諾，要讓第一批簽字的村民住進新房。當看到即將落成的新房時，簽過字的19戶村民心裏樂滋滋的，但讓林月開沒想到的是分房又出現了矛盾。誰都想住好房子，矛盾的解決最終仍用了中國農村最傳統的分配方法——抓鬮。因為新房是林月開&&建的，主要的錢也是林月開掏的，當時村民們主動讓他先選房，林月開謝絕了村民的好意，和大家一起抓鬮。讓林月開更沒想到的是，住進新房後村裏仍然有人在説怪話。林月開説，要想幹成一番事業，什麼難聽的話都得聽。林月開的做法也感動了出家人，願炯法師説，林月開做的事就連出家人也未必能做得到。村裏的第一期工程完工後，村民們住進氣派的別墅，他們完全信服了，對林月開除了佩服就是尊重，林月開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名人 。
我們還找到了林月開的大兒子結婚時的一段影像資料。林月開的妻子張秀鳳告訴我們，大兒子結婚時，雖然沒有發請柬，然而十里八鄉的父老鄉親竟有上千人紛紛自發趕來祝賀。其實這些前來祝賀的人更是想看看龍頭新村究竟是什麼樣，還有許多人是想看看林月開。張秀鳳還記得那天吃喜酒的熱鬧場面。張秀鳳説，那天突然來的人太多了，她一下就慌了，因為沒有準備那麼多吃的，她怕人家餓著肚子。為了那天的酒席，林月開家殺了三頭肥豬，擺了將近六十米的酒席。吃飯的人換了一輪又一輪。最後到底吃了多少桌酒席，張秀鳳至今都説不清。
2003年，林月開終於讓負債2000多萬的韶源水泥廠起死回生，實現了每年一千多萬的盈利。在水泥廠帶動下，龍頭村年人均收入，從原來人均不足1000元增加到6500多元，成為乳源縣的首富村。水泥廠80％的工人都是龍頭村村民。村長還兼著水泥廠的車間主任。 2003年底，林月開又蓋起了兩排新房子，那些沒有簽字的村民也陸續住進了新房。
林月開説：他有自己的十年規劃和二十年規劃。二十年以後他要把龍頭村建成嶺南“第一村”。這就是他的“烏托邦”理想。嶺南“第一村”建設的第一期工程已經完工。後十年林月開打算進行旅遊開發。不管林月開的設想和計劃多麼宏大多麼大膽，今天龍頭村的所有村民都相信：只要林月開想做的，就一定會實現。
在我們即將離開龍頭村的時候，林月開神秘地告訴我們，當年他有一個偶像，就是這位曾經紅透中國的山西大寨的陳永貴。就在去年，林月開專程去了一趟山西大寨，在他的偶像陳永貴塑像前，他拍了一些做著勝利手勢的照片。在我們要離開龍頭村的時候，唱山歌的林發井老人一定要再為我們唱唱山歌。歌聲在龍頭村上空漸漸遠去了，林月開的“烏托邦”世界卻離我們越來越近。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