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 孫海 攝像 王國強
兩位香港攝影師,在80多年前拍攝了大量珍貴的孫中山先生的畫面。當年孫中山在廣東韶關集結了軍隊.準備北上剷除製造分裂的軍閥。史稱這是孫中山的第二次北伐。
今天的韶關人,就在孫中山當年誓師北伐的地方,修建了這座紀念碑。以此懷念這個中華民族的先行者,在我們緬懷偉大的孫中山先生時,我們想知道,當年是什麼原因,使孫中山先生選中了這座城市,做為他的北伐大本營。
何露是韶關市博物館的館員,市內所有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地他都跑遍了,對孫中山先生幾次北伐行走的路線他也是瞭如指掌。據他介紹,孫中山把他的練兵場放在了粵北的韶關,是因為這山裏邊有一條可以穿越山嶺運兵到北方的古道。這條山路是廣東北方的門戶,也是嶺南的一條重要運輸線。
建市已有2000多年的韶關,在2006年的端午節讓我們看到了這番景象,在韶關市區寬闊的江面上,有許多金髮碧眼,長著歐羅巴面孔的人。韶關人在每年的端午節,都要舉行傳統的龍舟賽來紀念偉大詩人屈原,這些外國人就此慕名而來。他們是否了解屈原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對這座城市他們已經了解了很多。了解這座城市不僅是因為他們,來這裡參加過多次的龍舟賽,而是在400多年前,已經有個歐洲人向他們介紹過韶關。
意大利人《利瑪竇的中國札記》,在歐洲與那本《馬可波羅遊記》一樣影響巨大。在這本書裏利瑪竇記下了他在中國近30年的所見所聞。1582年利瑪竇從澳門傳教來到廣東,幾經輾轉到了韶關。他在這裡學習了6年漢語並熟讀中國的四書五經,之後他把歐洲人的天文學,數學等現代科學翻譯給了中國。幾百年以後,中國人慶倖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人。我們在韶關學院結識了一位中文教授——黃志輝教授,他是研究廣東粵北文化的學者,利瑪竇也被收入了他文化研究的視野。
黃教授告訴我們,利瑪竇是把西方科技向中國傳播的第一人。然而他對中國産生如此廣泛影響的原因卻是,利馬竇走過了韶關北部綿綿山嶺中的那條古道,北上到了北京。
廣東北部的五大山嶺,隔絕了韶關與內陸。大庾嶺上的古道是當時嶺南人北上最便捷的出路。那條路正是,後來孫中山先生北伐經過的梅關古道。
在我們出發之前,我們發現了佇立在韶關街心公園的張九齡雕像。張九齡就是那個開啟了唐代詩風的大詩人,《全唐詩》中有三卷他的詩。他的“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寓意深遠,膾炙人口。張九齡同時還是宰相,唐朝的開元盛世有他的立鼎之功。韶關人厚愛這個張九齡,但不知是因為他的詩人身份還是他的宰相作為。讓他佇立在這裡以那深邃的眼睛,凝視著,1300年後的韶關。
我們攝製組租了一條船,邀請了韶關學院的黃志輝教授與我們同行,我們準備先沿著孫中山利瑪竇的腳步,在湞江上乘船尋向古道。嶺南地區,相對於華夏大地是一塊封閉的區域。多虧那條穿越山嶺的山路,才使得廣東三角洲與中國內地,像有一條扯不開的血脈時刻相通著。我們開始沿著湞江溯水而上,我們急切想看到那條山路,那條古道。
在我們乘船北上的行程中,赫然有一座巨大的城堡出現在我們眼前。在我們的意識裏,這地方本應是荒涼一片,人煙稀少,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在此怎麼會有如此的建築,這出乎我們的意料。走近這組建築群背後,發現在一個個巨大的回字形院落裏,分佈著一排一排的房間。教授説,這個地方叫滿堂大圍樓,有777間房子。圍繞在房子中間的則是一個三層的10多米的城堡。城堡修建的堅固而華美。黃教授告訴我們,韶關有各式各樣的城堡圍樓300多座,在往古道的路上隨處即是,當地人管這種建築叫做圍樓。
一個叫東湖坪的村子裏絕大部分人口都姓曾。曾慶柱村長告訴我們,這個圍樓是他祖上修建的,有幾百年曆史了。這種圍樓既可居住又可以用它避難。他説他們曾姓是從外地移民而來的客家人。我們在曾家的祠堂前發現了這個對聯,祖德何如東魯傳經光百代,家風曷似南豐修史裕韆鞦。對聯上聯中出現有東魯的字樣。
曾村長還告訴我們下聯出現的南豐是個江西的地名,族譜裏告訴曾姓後人,祖上是從山東到江西,然後穿過梅關古道來到廣東韶關。這副對聯記載的就是這件事,從族譜計算他們來到這裡有800年的時間了。這麼説來那條古道至少是條接近千年的古道。在尋訪途中黃教授告訴我們,韶關府志曾記載了,韶關歷史上的一個特殊的人口突變的現象,這個現象也可以佐證,這條古道當時已經存在了。
據黃教授分析,當時韶關人口如此地增長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跟古道有關係。唐朝以前,史書記載粵北地區比較貧瘠,人口一直比較少。當時珠江三角洲也剛剛開始發展,人口還沒有韶關人多,所以不會是廣州人北上。所以這些增長的人口,只能是從古道進入韶關的。據此推斷古道已經存在1300年了。但是這條古道當時怎樣形成的呢,它是天然的通道,還是人工開鑿的。
黃教授告訴我們,韶關的民間傳説,那條古道與張九齡關係密切。張九齡是嶺南地區出去的唐朝宰相。在他由西安返回韶關的家中時,他翻越了這座大庾嶺,當時看到父老鄉親們在翻山越嶺時的艱難和艱險使他痛下決心,要在山嶺中開鑿出一條新路來。
我們的船開到一個叫始興的地方時,黃教授告訴我們,前邊經過的地方是隘子鎮,在這個鎮子上有一件寶物,那個寶物就是唐朝宰相張九齡家的族譜。黃教授又説,不過張家的人,一般不會輕易給外人看。進村子不遠,我們就看到了這裡有一座張九齡的祠堂。看祠堂的老人告訴我們説,這個祠堂是宋朝時期建的,幾經損毀之後,張家後人又是幾經翻修。現在村裏人經常到祠堂來祭奠張九齡。1000多年來,每到他的誕辰和節日張九齡像前就會呈現一派燭明香飄的景象。我們的這位領路人,還告訴我們説,他今年已經82歲了,他的名字叫張祥釗,他就是張九齡的後裔。
張九齡的42代孫,82歲的張祥釗聽説我們中央電視臺攝製組的要看他的族譜,愉快的答應了我們的請求,但是他又給我們提出了兩個要求,一個是看族譜的過程不許開燈,什麼燈都不行,一個就是不能將族譜搬出這房屋。他説雖然族譜保存得很仔細,但畢竟年代已經久遠。
張家人把這套記得明明白白的族譜作為自己的傳家寶。並倍加珍護,不僅是證明自己是張九齡後人,更有一份自豪在他們臉上。
我們繼續北上,在天快黑的時候,我們到了湞江上最後一個碼頭。一個叫南雄的地方。黃教授告訴我們,這個地方原來什麼也沒有,只是在唐朝那條山道開通以後,這個地方才作為商埠繁榮了起來。明清時期南雄是全國數得上的稅關之一。
在南雄城區,我們在下榻的賓館大堂上,見到了一幅類似宋朝《清明上河圖》的壁畫。黃教授告訴我們,這幅《珠璣華月鬧元宵》描繪的也是宋朝的景象,只不過《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是宋朝的國都,繁華的東京汴梁。而這裡的珠璣巷卻只是一條古道延伸出的一條街巷。但看了畫中的描繪,讓我們無法相信在1000多年前,這麼一個荒僻的地方,怎麼能有如此的景象。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來到了這座壁畫描繪的珠璣巷。這條古巷已經隱去了千年前的人聲鼎沸。黃教授説在這個巷子裏住的人,大多是從江西至廣東販貨貿易的商人,腳下的這條路,北可上江西南可下廣州。在珠璣巷裏,我們來到一戶高門大宅的門前,黃教授説這個宅子的主人叫張昌,現在許多張姓的人家,都把這個地方當做他們的祖宅。
當年到底有多少人走過古道,已經無法考證。現在這裡讓我們看到的只是一條連一條的街巷。我們一共走了7條街。這些街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腳下的道路都與古道相連。這是離古道最近的一條街,叫裏東街。自從1935廣東到武漢的粵漢鐵路開通後,以古道為依託的貨物運輸就衰落了。沿街躉貨批發的商人門現在都在幹什麼,我們想看一看幾十年商鋪的主人是否還是舊時的人。
戴玉英老人,今年已經81歲高齡了。老人家告訴我們,他們家幾輩子都在這條街上做買賣。如今他的兩個兒子也在經商,只不過一個南下廣州,一個北上南京去了。源豐號就是家裏開貨店的老招牌,當我們問到老人家為什麼還守在這裡時,老人告訴我們,説她還有點生意需要打理。當裏東街在散集的時候,我們看到一個壯年男子正在給老人上門板。壯年男子告訴我們,每到趕集的日子他都來這裡租用老人家的門板,在這條街上擺個自己的貨攤。我們此刻立即明白了81歲老人所説的還有生意。經商千年的裏東街,週轉過數不清的貨物,過去貿易往來的痕跡已經模糊。只有這個81歲的老太太給我們留下了清晰的印象。
走出裏東街的一條路就是上古道的路,1300多年的人踩馬踏磨圓了古道上堅硬的山石,當我們終於踏上了這條身世傳奇的古道時。感到是置身於古道貨運往來貿易繁榮的時代。在這裡我們仿佛置身於古道商貿繁盛的舊時氣氛。歷經千年風霜的洗刷,昔日繁華盡斂,然而一磚一石仍見證著歷史,讓人抑制不住發自內心的對古人的尊崇。
這條古道被我們的先人保護得很好。走在路上我們感到它與一般的山路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腳下的石板不是鋪上去的,而是鑿出來的。走在上面,仿佛行走在山谷中,兩側都是陡峭的石壁,行人置身在U形的谷底。人們在古道最高處建了一個關口,走出關口又是一路的陡坡。從古道的最高處回望剛才攀登的山路,古道像是在一線天之下。
這樣一條古道山路當初是怎樣開鑿的,黃教授告訴我們説,開鑿這條8公里的古道用了2年的時間,張九齡他們把大庾嶺豁開了一個口子,把最高點往下鑿去了30多米。但當時唐代還沒有發明火藥,古人修路只是用鐵釬,沿著石頭的縫隙鑿碎石頭,效率不高。張九齡他們掌握了一種快速開山的方法,先用火燒石頭然後潑水,讓石頭驟冷
驟熱的碎石法,為了效果更好他們只是在冬季裏開鑿。
這條山路向外延伸以後長達50公里,連接著南邊的廣東和北邊的江西。正是這50公里,也可以説是8公里山路,卻在當時起著舉足輕重的非凡作用。
這樣一段梅關古道,竟然連通了長江和珠江,連通了大半個中國。而這一切都只是張九齡修的那段路。這條路韶關人享用了1300多年,而在這千年風雨中,它對中國南方的政治穩定,經濟發展以致全國和世界文化的交流,都産生過重大的歷史影響。站在古道上,我們猛然醒悟,韶關人為什麼把那個碩大的石雕放置在街心公園。那位老人為什麼小心奕奕地呵護著那套張氏的族譜。還有張九齡的那首古詩為什麼流傳的那麼久那麼廣。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