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境內已經發現的岩畫,就其風格和內容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以雲南、廣西、四川、貴州等省為代表的赭繪岩畫。一類是以東南沿海各省以磨刻、鑿刻為主的岩畫。而以新疆、寧夏等省為代表的西北地區岩畫,數量最多,佔全國岩畫的70%。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近40多個縣市中,就有岩畫150多處。這些岩畫,主要分佈在天山以北直到阿爾泰山的遼闊山區和草原之中。
距阿勒泰市以東五十公里的汗德尕特鄉附近的山頭上,矗立著這幅 “四不像”岩畫。新疆岩畫,大多處於山勢險峻的溝、谷、山川之內,或茫茫戈壁的邊緣。為了保護這些刻在石頭上的形象“史書”,阿勒泰地區文物局專門在岩畫集中的村鎮,設立文物保護員進行巡查。新疆阿勒泰地區文物局文物保護員歐吉新就是其中的一個。對於自己管轄範圍內的岩畫情況,他瞭如指掌。
歐吉新一家,就住在山腳下的阿爾恰特村。自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隨父母來到新疆阿勒泰地區定居後,歐吉新就一直把這裡當作了自己的第二個故鄉。儘管岩畫的名字“汗德尕特”就出自蒙古語,儘管自己的妻子就是一位勤勞、善良的蒙古族婦女,歐吉新還是不能確定:山坡上的岩畫,是否與十三世紀才生活在這裡的蒙古族先人有著密切的關係。
在這個和睦的蒙漢四口之家裏,歐吉新不僅是一位稱職的父親,更是一位稱職的文物保護工作者。他認為:“汗德尕特”岩畫的作者,似乎來自更為遙遠的年代。因為,就在村東五公里的一處石棚內,歐吉新還發現了全中國少見的洞穴彩繪岩畫群。
岩畫,對於文保員歐吉新如此,對於原來的新疆考古所所長王炳華,這位從事文物研究近三十年的專家來説,又何嘗不是一個揮之不去的謎團呢?
1987年,同樣是一個夏日,王炳華來到了距呼圖壁縣西南75公里的康家石門子。在這座山色赤紅、山勢雄偉,被當地人稱為“呼圖壁上海大廈”的峭壁上,他果然發現了這樣一幅東南長14米、上下高9米、面積達120平方米的大型岩畫,上面林林總總佈滿了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人物形象。
這幅大型岩畫,雕刻了近300個人物形象,男女裸體混雜,姿勢各異,明顯以男性為中心。男性形象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對其生殖器官的刻畫極具藝術誇張,有的生殖器竟長達42厘米。與男性體魄魁梧威猛,盡顯陽剛之氣不同的是,畫面上的女性大多雙腿修長、細腰肥臀、胸部寬大、脖頸細長,盡顯女性秀美曲線。
令王炳華感到十分驚訝的是,岩畫人物中間為什麼會夾雜著對馬的圖案呢?這個圖案,表達古代先民怎樣的一種思想文化意識呢?
其實,如此強烈的生殖崇拜,在千百年的歷史長河中屢見不鮮。很久以前,一位官宦人家的女兒去世了,家裏為其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在數量眾多的陪葬車、馬、僕人中間,端坐馬車上的主人公雕像,懷裏為什麼會抱著一個碩大的男性生殖器呢?
原來,根據新疆當地風俗,由於她去世時還沒有結婚,懷中抱著男性生殖器,寄託了父母希望女兒在另外一個世界裏,能夠和正常人一樣享受生活。
仔細研讀了康家石門子岩畫的王炳華認為:清晰留存到現今的最後畫面,也是突出了男性生殖器的崇拜,這是處於氏族社會末期父權制時代的産物。
不僅如此,在一組男女交合的圖像下刻鑿出兩排小人,上身前傾,極度躬腰曲腿,做熱烈而整齊的舞蹈姿勢,也十分明顯地顯示了祈求生殖、繁育人口的強烈企求。
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與肥沃山地草原,誕生了古老的文明。天山和阿爾泰山中裸露岩石上,數以千計的岩刻畫似乎就是這一歷史的無聲記錄。
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中國進入了滿清王朝的末期。據説一位姓康的農民,因躲避災禍進入天山,在此耕墾居住。由於附近山勢突兀,石壁豁開如闕,故有“康家石門子”之稱。一百多年過去了,這位康姓農民早已不知去向,但康家石門子岩畫卻隨著王炳華的研究發現,從而名揚天下。
在遠古時代,生産力低下。茹毛飲血的生活,常常使先民們感到大自然的巨大威脅,人均壽命很低,死亡率極高,而種族的繁衍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説,顯得神秘而高深莫測。男女生殖崇拜,在中國的陰山、賀蘭山、台灣高雄萬山,以及環太平洋的夏威夷、美國西北部均有發現。這些岩畫的主題,都充分反映了先民對繁殖人口,以壯大氏族部落的願望,記錄著他們野性的呼喊。而康家石門子岩畫,則把此種心理追求表達得是那麼熾熱、淋漓盡致,難怪有人稱它是:“雕刻在天山岩壁上原始社會後期的一頁思想文化史”。
面對這些栩栩如生的形象,人們不禁要問:康家石門子岩畫上鑿刻的究竟是什麼民族呢?這個民族,是否就是遊牧在康家石門子附近的先民們真實面目的寫照呢?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如果當時遊牧于康家石門子一帶的人種,不是如石壁上所鑿的人形,任何藝術決不可能鑿刻幾百個大小相同的男女人體。任何一個藝術家,也不可能超脫時空,而獨創出一個人種或一個新民族。求實的遠古藝術家,只可能唯物地在岩石鑿刻周圍存在的事物,並加以藝術的修飾,作為人們祭祀崇拜的偶像。
新疆溫泉縣阿敦喬魯岩畫群的岩畫能引起人們的重視,除了因為它本身展示出了豐富的內容外,同時,也是研究新疆山地草原地區人們的歷史、政治、經濟及文化的資料貧瘠所引起的。於是,自然也引發了關於岩畫的種種猜測與推想。
1981年在新疆新源縣鞏乃斯河南岸墓葬出土了一件銅器。作為這件文物的發現者之一,王炳華推斷認為:它是古代生活在北疆地區某個遊牧民族舉行祭祀時的用品。
隨之一同出土的,還有這件銅質大角羊。令人驚訝的是,它竟與阿敦喬魯岩畫中的大角羊形象幾乎相同。
當然,更令人欣喜的是,經過測定,包括這件銅武士在內的三件銅器,距今都有將近三千年的歷史。而根據史料記載,那時,呼圖壁縣康家石門子一帶正是古代塞族人馳騁的舞臺。自然,人們有理由判定:岩畫的作者和岩畫中的人物,應該與銅武士展示給我們的形象相互一致。
由於交通不便,很少有人來,霍爾土齊一家對於來這裡探訪岩畫迷團的遊客手中的相機,充滿了好奇,往往要拍一幅全家福的照片留做紀念。不僅如此,他的母親還會單獨留下膝下的幾個孫子,再一次拍照留念。這個舉動,如果説是對生命的留戀,還不如説是對未來的嚮往!歷史,就在這一次接一次、一代接一代的嚮往中,不斷延續著。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