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易曉斌 攝像:張禾
這是四川西北部一個叫做青蓮的小鎮。公元705年,一戶外鄉人出現在這裡,並住在了這個被後人稱之為隴西院的地方。鄉親們只是聽説他們從遙遠的西域來,但並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來這裡做什麼。對於這個當時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偏僻小鎮來説,他們的到來頗顯得有些神秘。後來這家的男主人被鄉親們叫做李客,而他就是著名詩人李白的父親。
可以看出來李客,當然這個客其實也不是他的名字,他就是遷徙到了清蓮鄉以後,因為對於當地人來講他是個客人,所以就以客來叫他的名字。這可能也是他父親有意要隱匿自己的真實的姓名。
從遙遠的西域一路走來,李客沒有選擇長安、洛陽、成都這些大城市,而偏偏選擇清蓮這個人煙稀少、偏遠幽靜的小鎮來落腳。難道這中間有什麼隱情?鄉親們開始不斷的猜測。有人説,因為李客生性豪放,武功高強,為打抱不平殺了人,因此躲到這來。也有人説,李白的先祖原本也是皇族,但在宮廷爭鬥中敗下陣來,於是遭到追殺。一時間眾説紛紜。人們對於李白一家的來歷很是好奇。
在李白來講他認為他是當時五胡十六國的時候,涼武昭王李暠的九世孫,那麼唐王朝也認為這個李暠是他們的幾世幾世的祖宗,算起來李白的輩分還比唐玄宗要高,可能還要高兩倍,所以唐玄宗可能還得把李白叫爺爺,如果這麼算,當然他可能是跟李唐宗室之間有親緣關係。
庭院深深深幾許,在非常講究門第觀念的唐代,一個毫無背景的年輕人要想進入上流社會,那是相當困難的。如果李白真的有皇族的身份和背景,那可是普通人求之不得的機會。然而卻發生了這麼一件奇怪的事。
唐玄宗在天寶元年曾經頒發了詔書,也就是説要讓全國漏登記了的李唐宗室的族人,重新登記上,進入他們的宗譜,但是李白沒有去登記。李白到了長安的時候,和唐玄宗見了面,但是唐玄宗也沒有認他這個親。
風雨飄搖一千載,已經沒有人能夠摸得透李白當時的心思。究竟李白是不是皇親國戚,他與李唐王朝是否有著難以言説的淵源,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青蓮的太白碑林刻著李白的《蜀道難》。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因為交通不便,與中原相對隔絕。使得這裡的文化與中原地區有很大的差別。四川曾是中國道教的重要發源地,自古以來這延綿不絕的巴山山脈就歸隱著各路賢者。青蓮所在的綿州地區,是一個羌族、氐族等多民族的聚居區。
盤江的南岸,就是過去在唐代住的是漢族人,這一面就住的是氐族人。李白當時就住在北面、氐族人這個群落當中。説明李白在兩族人民交界的地方生活、還有互相溝通往來,對漢族人的文化、習俗也有很多了解,那麼這一頭對氐族人的生活、習俗、文化他也有很多了解。
過去這裡是個渡口,當時氐族婦女經常滑著小船到這裡來和漢族人做小生意。從西域歸來落戶青蓮的李白一家為什麼偏偏對少數民族地區情有獨鍾呢?難道他們自己就是胡人嗎?
儘管青蓮鎮流言蜚語滿天飛,但並沒有影響李客這個低調的隱者教他五歲的兒子誦讀《子虛賦》。從此司馬相如成為這個孩子的偶像,他立志要做賦臨相如。
他在四川五歲的時候可以讀《子虛賦》這樣一篇文章,證明他已經有很好的中原文化和漢文化的底子。他這個家族雖然長期生活在西域地區,但是可以肯定來講,他整個這個家族就好像是一個華僑一樣,一直沒有中斷對中華文化這樣一個延續和教育。
如果李白的父親真的像人們傳説的那樣,是西域的胡人。那他又怎麼能讀得懂鋪張揚厲的漢賦,並且把他交給自己的兒子呢?相傳李白小時候極為淘氣,經常逃學,直到在河邊遇到了一個磨鐵棒的老婆婆他才頓悟要發奮圖強。是否真有這麼一個人啟發了李白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在李白的成長過程中他的父親確實是異常重要。
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我們中原地區的小孩子,像李白這樣大的小孩子,像杜甫從小讀的都是儒家的聖賢書,誰會去讀六甲呢?六甲其實就是方術之術,奇門遁甲、算卦這一類。十歲觀百家,他沒説我十歲觀儒術,他觀百家就是説他看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書。
這是一幅匡山圖。匡山是四川西北部的一座名山,李白聽説大匡山有一位隱居的賢者,精通治國之術,於是就在他十五歲的時候,離開家,到匡山的大明寺開始了他遠離塵世的寄讀生活。這一去就是十年。
李白當年讀書時的匡山人煙稀少,山路上經常會有野獸出現。然而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竟然能夠十年風雨無阻。當今天走進深山時,李白曾經苦讀的地方已經種上了莊稼。詩仙朗朗的讀書聲已經隨歷史而飄散。
李白從小天資聰穎,博覽群書,在匡山苦讀十年,學習治國之術,然而他為什麼不像其他讀書人一樣考取功名實現抱負呢?
確實他從小胸懷大志,他總想為國家建功立業,安社稷、濟蒼生,但是他又想走一條非常的道路,他自己説要一飛沖天、一鳴驚人。因為李白這個人很自負。他不屑于像一般人那樣走那種仕途的道路。
李白一生雖飽讀詩書,卻沒有參加過任何一種朝廷舉行的正規考試,這與白居易、杜甫等唐代著名的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難道這麼做只是為了顯示自己超凡脫俗嗎?
他家的先世是被流放到西域,是回到四川過後,才恢復了李姓。也就是説,有的學者認為,他不參加科舉考試肯定是和他的家世有一些難言之隱有關係。因為在唐代參加科舉考試的話,也要把家世填寫得很清楚。
在唐朝一般要三五年才舉行一次科舉考試。每次應考的都是天下的有才之士。數千人參加考試,最終錄取也只有幾十個人。連杜甫都屢次落第。也許真的是因為家世背景的難言之隱,讓李白連嘗試一次的機會都失去了。
很多學者都認為,如果李白真的成了政治家,真的做了官了,那麼我們就沒有李白這樣的詩人了。即使他仍然在寫詩的話,那麼也可能是王安石一樣的詩人、蘇東坡一樣的詩人。
太白碑林裏收集了李白一生創作的百餘首詩文,絕大多數都是古風。李白從小讀漢賦、誦六甲、觀百家,接觸到了各種各樣的文學樣式,為什麼他就偏偏喜歡古風呢?
對於李白來説,他不是説格律詩他寫得不行,李白的格律詩要寫,也能寫得很好。關鍵就是説,像他這種個性,他更喜歡也更擅長使用歌行體來表現自己這樣的一種性格,來表現自己這種不受約束的這樣一種情懷。他要是老寫格律詩題的話,對他自己來講是一種很大的約束。這就好比杜甫寫歌行體寫不過他一樣。
在李白紀念館的太白書屋,陳列著一件珍貴的文物。這幅《上陽臺貼》是目前李白留在世上的惟一一幅的詩歌書法真跡。
李白的詩有上千首,但是他留下來惟一的能夠確認的就是這一幅。這裡有宋朝時候宋徽宗的親筆題跋,用的瘦金體,這裡有他的章,太上皇帝之寶。還有集賢殿大學士張宴敬的評價,還有元朝時候歐陽玄的這個詩歌。
讀六甲、觀百家,不考科舉、偏愛自由奔放的古風,李白與中原文化孕育下的傳統文人相比,他從小到大的行為讓人費解,難道他真的像傳説的那樣是個胡人嗎?不知能否從他的相貌中看出一些端倪。
李白有個朋友叫魏顥,在一篇文章裏頭對他有個描述就説,他叫“吃如惡虎,”意思就是説他張嘴的時候,張嘴或者笑、或者發怒的時候,就像猛虎一樣。
這座塑像是根據故宮收藏的南潯殿畫本裏的李白形象雕刻而成的。可是絲毫看不出李白有任何外國人的相貌特徵。難道李白是胡人的説法真的是空穴來風?
李白本身也説過他的形象,雖身不滿七尺,而心胸萬夫。那麼有人根據這個身不滿七尺就推算,七乘三,兩米一多。那就説他是二米一多,外國人,個子高大。但事實上他是理解錯了。因為七尺之軀七尺男子,這個成語是春秋戰國時候的成語,那個時候的尺子,一尺就是0.23米,那麼折合起來七尺男子就是1.61米的樣子。那麼他説了身不滿七尺,那就是説他還不及一般的男子的身材高。
可以感覺得到,他身量不高,能量很大,可能眼睛未必很大,但很有神。他自己肯定是這個形象和個性和他的詩一樣是能夠配套起來的。
古人沒有照相術,自從吳道子為李白畫的惟一一幅寫生也失傳了之後,我們再也無法看到一個真實的李白了,當然也無法從他的相貌斷言李白的血液中是否有胡人的基因。但是,因為李白的父輩來自西域的這種特殊經歷,使他的身世成了一個懸念。
因為他的先世被流放到西域,他的哪一代祖先是否娶過胡地的女子,這個是説不清楚的,有胡人血統也不奇怪,實際上我們中華民族早在兩千多年以前就開始了民族的大融合,漢族人中間混有少數民族的血統實際上也是不奇怪的。
傳説李白無論走到哪,總是喜歡隨身帶著一把龍泉寶劍。他自己在詩中説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難道李白真的像俠客一樣殺過人嗎?
唐朝有部法律叫做《唐律疏義》,這個唐律是中國古代法律的一部大典。後來很多封建主義社會的法律都是以唐律作為一個標準。那裏面你別説手刃數人,你打斷對方一條腿,你都跑不了,那如果按手刃很多次人的話,李白自己也可能被刃了很多次了。所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更多的表現一種氣概。仿佛恍惚之間,搖身一變自己在夢中或者在詩裏,變成了一個俠客。
傳説李白在匡山時,每天聞雞起舞、苦練劍術,更有人説李白武功了得,他在樹林中揮舞寶劍,樹葉落在地上竟是他即興所作的詩句。
有這樣一個趣事,在長安他在街上遇到一幫小混混,跟小混混在一起打了一架,結果他還被打傷,説明李白的武功並不是十分高強。
無論是將進酒、杯莫停,還是舉杯消愁愁更愁,在人們眼中李白總是舉杯邀月、醉眼惺忪的模樣。酒似乎是李白生活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
這些壇子裏裝的是江油本地生産的白酒,但在李白生活的時代,這裡並不産酒,而是盛産砂金和中藥附子。
但是至今為止還沒有發現他在江油這二十五年關於喝酒這方面的記敘。這説明什麼呢?這説明李白在江油的青少年生活時期,他沒有飲酒或者是不大飲酒。當時唐代那個酒和我們現在不同,那個時候酒的度數比較低,就像現在的米酒和醪糟水這種,所以他不會喝得很醉。偶然在詩裏面出現他喝的爛醉如泥,他只是一種詩歌的藝術誇張和描繪。
天子扶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在李白的生命中,不知是酒創造了詩,還是詩成就了酒?雖然人們説,唐太宗召見李白的時候,李白喝醉了酒,讓高力士脫靴、楊貴妃捧硯是小説家的杜撰,但足以證明酒讓李白享受到了眾星捧月一般的幻覺。
因為唐朝是個詩歌的王國,對於詩人,那是特別景仰的。那就像我們現在追歌星一樣,比追歌星還追得厲害。那時候追的是詩星。
然而等待李白的不是皇上的賞識、宰相大臣的職位,相反是一生漂泊的失意和無奈。李白沒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來源,遠在四川青蓮的父母也不可能再給他任何的幫助。當身為宰相孫女的妻子也去世之後,李白失去了所有經濟上的支持。他又如何能夠遠遊四方呢?
據我們這裡的百姓傳説,是(皇上)給他賞了一枚金牌,這個金牌上面就説的“走州吃州、走縣吃縣”,走到哪,哪就要供應。就像給了他一個現在所説的信用卡,走到哪都可以提錢了。
莫怪無心戀清境,已將書劍許明時。
李白寫過了自己在四川的最後一首詩《別匡山》之後,他上路了。他不知道這次出發的目的地、更不知道自己這一生都只能永遠的遙望故鄉了。
曉峰如畫參差碧,
藤影搖風拂檻垂。
野徑來多將犬伴,
人間歸晚帶樵隨。
看雲客倚啼猿樹,
洗缽僧臨失鶴池。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