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速覽]地圖上的中山處在珠江出海口，面向大海的地理位置使得這個城市在接受外來事物時得心應手。這張以17世紀中山為背景的油畫讓我們清楚地看到，很久以前，中山的貿易活動就已經開始進行。悠久的經商傳統造就了中山這片土地上不計其數傳奇的商人。1890年的一天，一位名叫郭樂的年輕人來到當時中山惟一的照相館，為自己的出國護照拍攝照片。因為貧窮，他不得不出國做勞工。沒有人會想到，很多年後郭樂成為了上海灘最富有的商人，並且親手締造了中國近代商業史上最傳奇的神話。 |
編導：茍博 攝像： 李斌
地圖上的中山處在珠江出海口，面向大海的地理位置使得這個城市在接受外來事物時得心應手。這張以17世紀中山為背景的油畫讓我們清楚地看到，很久以前，中山的貿易活動就已經開始進行。悠久的經商傳統造就了中山這片土地上不計其數傳奇的商人。
1890年的一天，一位名叫郭樂的年輕人來到當時中山惟一的照相館，為自己的出國護照拍攝照片。因為貧窮，他不得不出國做勞工。沒有人會想到，很多年後郭樂成為了上海灘最富有的商人，並且親手締造了中國近代商業史上最傳奇的神話。
這是中山市南部的竹秀園村，郭樂的家鄉。當年，許多像郭樂這樣的年輕人因為家境貧寒、無法生存，迫不得已才走出家鄉前往澳洲做勞工。去國外做勞工，在那時來講幾乎是一條不歸路。
竹秀園村這些筆直高大的棕櫚樹被當地人叫做假棕櫚，因為它們的故鄉並不在中國，而是在大海的另一邊。19世紀初，許多像郭樂一樣的華工被賣到國外做苦力，他們遭到當地白人的壓榨，很多人的生命永遠的留在大海那邊，生存下來的人則把這些異國的植物帶回家鄉，作為那段歲月的見證。
而郭樂帶回家鄉的則是一件龐然大物——一座歐式豪宅。這座名叫沛勳堂的西洋建築，是郭樂在海外流浪多年後回到家鄉修建的。漂流海外的日子裏，郭樂究竟做了些什麼，使得他可以回來建造如此奢侈的豪宅？
過去的中山，路邊常有這樣批發水果和雜貨的木棚，當地人把這叫做果欄。這塊寫有“永安果欄”四個大字的標牌距今已有110年了，最初它被挂在澳洲悉尼唐人街的一個木棚上，它的主人就是郭樂。但一個小小的果欄並不能令郭樂滿足，他希望做的更大，做到可以壟斷整個澳洲的水果市場。
郭家高大的沛勳堂在竹秀園村顯得鶴立雞群。我們可以想象，很多年前，郭樂曾經站在這高高的屋頂上，極目所望，香山東城盡收眼底。惟一可以和沛勳堂相媲美的，也只有不遠處那座黃色塔尖下面的院落。這個院落的豪華程度遠遠大過沛勳堂，僅面積就相當於三個沛勳堂。它的主人名叫馬應彪。1897年，正當郭樂為自己的永安果欄如何壯大而發愁時，在悉尼遇到了馬應彪這位中山同鄉。當時馬應彪也擁有一家果欄，也有著擴大經營的想法。兩人一拍即合，將果欄合併。一年之後，他們的收入可以買下悉尼整條唐人街。
當初郭樂將自己的果欄起名為永安，是希望能夠永保安寧，然而，事實並不如他所想象，一場排華運動開始了。
1918年，有軌電車開進南京路已有10年時間了。這一年的9月5號，一家打著“統辦全球百貨”旗號的百貨公司，在這條馬路上開業。人們紛紛議論著，因為他們早已習慣了傳統老店的中國商品。“統辦全球百貨”無疑讓他們好奇、興奮，甚至匪夷所思。
這家百貨公司名叫永安公司，正是當年那個冒險青年郭樂和他的弟弟創辦的。郭樂看到澳洲已無法繼續發展。這時，他來到了上海改行開辦了這家永安百貨公司。“統辦全球百貨”，這個近於理想口號即使在今天看來，也會讓各大商場望塵莫及，那時的永安公司到底有什麼貨品可以配上“全球”這個稱號呢？
中山市商業博物館的展櫃中保存著當年永安公司經銷的部分貨品，在這裡我們清楚地看到，永安公司確實做到了“統辦全球百貨”。永安公司巨大的規模和齊全的貨品在當時的遠東地區算的上數一數二，然而競爭者緊追其後。早在永安公司成立之前，南京路上已有英國商人開辦的福利公司、惠羅公司、泰興公司，這無疑給永安公司造成壓力。但是最大的競爭者並不是那些英國商人，而是永安公司對面的先施百貨公司。它的創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郭樂在澳洲的合作夥伴——馬應彪。
馬應彪的先施公司早于永安公司創立，似乎這個人的任何舉動都先於郭樂。1907年——香港永安公司創立，1900年——香港先施公司創立；1897年——永安果欄創立，1887年——永泰果欄；XXXX年——沛勳堂竣工，XXXX年——馬氏祖屋竣工……
今天百貨公司裏的售貨員大多是女性，但在二十世紀初的中國，女人是絕不允許從事這項工作的。是馬應彪打破了這一常規，他首先在香港的先施公司第一次啟用女售貨員。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位中國第一位女售貨員竟然就是馬應彪的妻子。看到馬路對面先施公司的女售貨員，作為競爭對手的郭樂想出了另外一個辦法。
這些永安公司在發行的《永安月刊》，每期都登載著當時最為流行的文學作品和永安公司各式各樣時髦貨品的廣告。所以《永安月刊》一經出世，立刻成為上海百姓爭相閱讀的刊物。《月刊》封面上的時髦女郎大多是永安公司的職員，她們所穿著的服裝，也都是永安公司正在出售的服裝。《永安月刊》是永安公司的一個標誌，所以第一期至關重要，封面女郎該用誰呢？最終他們選中了這個身穿蘭衣的小姑娘。他們認為，中國最早的女售貨員是馬應彪的妻子，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針鋒相對的永安公司便把《月刊》第一期的封面女郎定為郭樂的孫女——郭志媛。當棋逢對手時，郭樂和馬應彪這兩位高明的博弈者常常會走出這樣令人叫絕的棋子。
上世紀20年代，永安公司和先施公司的競爭進入白熱化。先施公司將先施牙膏的廣告貼在公共汽車上，永安公司便會把精美的商品擺放在公司一樓的櫥窗裏；永安公司在樓頂加蓋兩層綺雲閣，先施公司便會在樓頂搭上三層並沒有多大用處的摩星樓；先施有東亞飯店，東亞飯店有141間客房，永安就建大東旅社，並且大東旅社開設142間客房。先施公司內部組建足球隊，永安公司立刻成立海鷗劇團……他們在各個方面的競爭著實讓當時的上海市民大開眼界。
現代商場用時裝模特來展示、推銷商品，今天的我們早已司空見慣。在80多年前的上海，也有一些時裝模特，她們面含羞澀，看上去非常業餘，因為她們原本的位置是在永安公司櫃臺裏。對於馬應彪種種新穎的廣告方式，郭樂將永安公司一些容貌姣好的職員組織成時裝模特隊，以此來展示本公司的商品。這樣的做法在當時來講非常前衛。
翻開塵封的歷史，當我們為永安、先施在中國百貨業的歷史上締造如此之多第一而感到驚訝時，卻發現了一則不可思議的廣告。這是《永安月刊》第XX期一則藥品的廣告，在廣告的左側竟然出現了先施公司的字樣。郭樂、馬應彪這兩位商戰對手在競爭之外，似乎還存在著其它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穿行在竹秀園狹窄的巷道中，希望從這些中山商人的故鄉找尋出答案。在這久遠的南粵古巷，常常會看到一座座當年華僑回鄉修建的西式建築。雖然房子大多已破敗不堪，但指尖卻能觸摸到100年前的歷史，觸摸到郭樂、馬應彪這些中山華僑的智慧、勇氣和魄力……
行走間，幾扇歐式彩色的玻璃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這座房子主人李劍雄説道：這張照片是永安公司的職員，民國10年上海永安公司全體職員合影。他的祖父在永安公司還有職務，他在外國做生意回來，蓋了這座房子，他的股份放在永安（公司）。
從照片上看，李劍雄的祖父坐在第二排中間的位置，這表明他在永安公司非同一般的地位。讓人奇怪的是，永安公司竟然容忍自己的高級職員同時在做競爭對手的股東。因為他們有相同的經驗，這個時候他們在互相學習，互相的參照，互相比，這個比是在同等條件下，不是損人利己的事情，而是他們在相對公平的狀態下，自己發展自己的個性，加強內部的管理，突出自己的特色，來實現錯位的競爭，差位競爭，錯位競爭就是説，你這樣做賺錢我換一種模式，而不是説我要損人利己這樣一種模式來競爭。
先施、永安公司成立幾年後，南京路上比更早它們開辦福利公司、惠羅公司、泰興公司日漸衰落，有的甚至倒閉。郭樂和馬應彪的百貨公司在南京路上似乎可以坦然的兩分天下，然而，在1927年的一天，這種平衡卻被一個廣播電臺打破了。
1927年3月19日，當上海百姓打開收音機，意外的聽到了一段廣東音樂和一些商品的廣告。在此之前，上海的電臺播送的大多是一些流行歌曲。更讓人驚奇的是，這些廣東音樂和廣告是從一個新開設的百貨公司發出的，並且這家百貨公司就建在永安、先施公司的旁邊。
這家名叫新新的百貨公司為了招攬顧客，特意將播音室建在商場裏。這些照片反映的是當時播音室裏的工作場景，當初拍攝者的位置是在播音室的外面，因為這間播音室的外墻是由玻璃做的，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一般的普通的播音電臺只是聽得到，看不到，那個電臺就能讓人看得見，就放在那個喝茶的地方，顧客只要坐在那裏喝茶就能看見在那裏播音。
新新百貨公司的創始人名叫李敏周，和郭樂、馬應彪一樣，年輕時也曾經在澳洲做勞工。更為相似的是，他也是中山人。
出版于1932年10月26日的《新聞報》，第4版登載了先施樂園、永安天韻樓和新新花園的廣告，從此可以看到這三家百貨公司的競爭是怎樣的激烈。
今天的商場也大多在內部設置了遊樂園，同永安、先施、新新公司一樣，是為了使顧客娛樂和購物都在自家的商場裏進行。但仔細觀察，這些遊樂園大多被安置在頂層這些生意相對冷清的位置。在沒有升降電梯的三十年代，假使顧客為了到達遊樂園，就必須費力的爬過很多層的樓梯直到頂層。
中山市這條商業步行街在100年前就已存在，夜燈下這些高大的建築告訴我們它曾經的輝煌。那個年代，中山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小上海。這座大樓曾經是中山最大的百貨公司——匯豐公司，它建成的年代比上海永安公司還要早7年。相似的是，當年匯豐公司的頂樓也有一個類似于永安天韻樓的遊樂園。昔年的繁華早已物事人非，親歷，讓我們發現其中的秘密。要想達到頂樓的遊樂園我們必須踏過不同的樓梯，經過不同的樓層，而當年，這些樓層中擺放的正是百貨公司打算向顧客推銷的各種商品，讓顧客瀏覽商品正是郭樂他們的目的。
自動扶梯，這個現代百貨公司裏必不可少的基礎設施，在上個世紀30年代時代的上海，乃至整個遠東地區，還沒有任何一家百貨公司使用過。永安、先施、新新公司在南京路上三足鼎立的局面原本可以持續很久，但恰恰就是被這樣一個我們習以為常的自動扶梯打破了。那是在1936年10月的一天，喜好新奇的上海人爭先恐後的來到南京路上一家新開業的百貨公司裏，他們的目的是親眼目睹和體驗自動扶梯這個新鮮的洋玩意兒。這座高達十層的百貨公司名叫大新公司，就建立在永安、先施公司不遠的地方，他的創始人是一對名叫蔡昌、蔡興的兄弟。他們將巧合的是，這對兄弟竟然也是郭樂、馬應彪的同鄉。
70年前傲然屹立在上海灘南京路上的四大百貨公司都已成為過去，今天，當我們走進現代的百貨公司時，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熟悉。
2003年的一天，中山市XX路上挂起了一些標有“百年永安”字樣的廣告，馬路上方一座正在修建的大樓也挂有同樣的字樣。
100年過去了，100年前郭樂走出中山，和他的同鄉在中國商業的舞臺上演出了一段近於神話的傳奇。中山市商業博物館的這兩張照片分別拍攝于XXXX和XXXX年，從這兩張照片上我們看到中山在XX年間的變化，我們看到曾經的傳奇並未謝幕，在中山這塊孕育著現代商人的沃土上，新的神話正在上演。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