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的趙本山
央視國際 2003年07月09日 10:34
如果在《藝術人生》的側幕邊上站一會,你就會被一陣高過一陣的笑聲淹沒,如果説趙本山小品中的包袱是特意炮製的幽默,那麼幽默的背後其實一點都不幽默,當趙本山第二次帶著他的《劉老根》來到《藝術人生》的時候,雖然一年的時間不會帶給一個人太多的外在的變化,但是那種忙碌中的疲憊掩飾了很多原來的簡樸,也看過很多關於他的訪問,我們不是始作俑者,也不是做得多麼出色,只是我們記錄了一段趙本山最真實的疲憊----
趙本山不常在電視節目中露面。儘管連著十年都是春節晚會必到的人物,但是,除了春節前後各個媒體對他小品的一輪炒作之外,剩下的時間幾乎就都是他的“淡季”,也許他會很長時間待在他的大城市--“鐵嶺”中炮製新的笑話,而下一次露面又是“大約在冬季”。
趙本山和我認識的所有四十多歲的男人都不一樣,明顯的老甚至不屬於滄桑,一個巨大的啤酒肚並不顯得富態,而是充滿了操勞和疲憊。有時想想,當屬於自己的快樂成為一種職業行為的時候,人是沉重而不快樂的。而當負載快樂的能力成為壓力的時候,人是力不從心的。趙本山台下的遊刃有餘遠遠勝於他臺上的幽默水平,在化粧間中,趙本山與熟識的朱軍並不見外,插科打諢地對點著煙,對於我這樣年輕的女導演也帶著慣有的禮貌和微笑,對我説的每一句節目的要求都認真地微笑著聆聽,然而一旦我的目光離開,趙本山就恢復了懈怠的表情,才發現他的眼睛通紅而充滿著血絲,些許的平靜是一種短暫的休息,這種休息是趙本山最寶貴的時刻。
每年的春節前後他都會經常“出沒”在中央電視臺的候播廳中,因此與他聯絡的方式也比較原始,既不是手機電話,也不是傳真電子郵件,而是最簡單的方式,直接上排練現場找他,一找一個準。他會和他的夥伴們在候播廳的角落裏練習小品,經常不論周圍的情況多麼複雜都會突然冒出一句東北的嘎話,花花綠綠的排練廳中一定還有不少的“哏”可以現挂。
趙本山在他的許多的小品中都不經意的提到鐵嶺,這是個當時他心目中“大城市”,直到今天遇見大事他還是要回“大城市”辦著心裏踏實。我到鐵嶺的時候聽説趙本山正在鐵嶺邊上的一個水庫開《劉老根》的研討會,來到這個平靜的典型的東北小城市,看到早已發舊的鐵嶺民間藝術團的牌子,這裡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趙本山的人事檔案關係還在這裡,在滿是灰塵的像框中清晰的粘貼著趙本山當年的照片,這裡曾經有過趙本山的許多夢想和經歷。我在一盤發舊的家用錄像帶中找到了一段當年趙本山和潘長江出演《瞎子觀燈》,默契的配合出東北典型的幽默。而今在我這樣一個非東北人看來,顯得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心酸,濃重的油彩,劣質的效果,看客們吃著糖果的聊天,讓我覺得那是一段離“藝術”很遠的經歷。儘管我們可以把這些珍貴的影像歌頌成藝術家的前史,但是在我看來,這裡記錄是就是一段人生的艱辛的歷程,到播出的時候再加上一點音樂和解説,我發現它帶給觀眾的果然不是笑聲-----
趙本山的家鄉是遼寧省開原市蓮花鄉蓮花村石嘴溝,從瀋陽乘三個多小時的汽車就可以到,路非常好走。這是個在山裏的小村子,只有二十幾戶人家,一百來口人的小村子,隨便的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連綿的山腳,村子裏堆著玉米桿,因為是農閒,又是才過了十五,大家都不是很忙,聽説有人來打聽趙本山的事情,大家都張羅著説。村子裏的人都知道趙本山,幾乎每家的像框中都有和趙本山的合影,鄉親們説,幾乎每年春節趙本山都拉著一車酒回村,他回來的時候是村子裏最熱鬧的時候。記得在節目中,趙本山目不轉睛地看這段家鄉的素材,這裡的山和土地至今都是他為人處世的一種標準,“説實在的,我不是在城裏生的,生下的也不是哪個領導的兒子,就是一個農民,而且是最底層的。能混到今天這一步,還不珍惜生活,不珍惜你周圍的朋友和一切,那我就白活了,我怕就怕自己出事,自己有時候掌握不住自己的時候,我説趕緊回農村,開始就回去了,到那兒一看啥都清楚了,我是哪個小房出來的,在哪兒砍過柴 ,心裏有足夠的滿足。因為我這些年的作品也好,做人也好,我始終掌握一條原則,人有兩面性,你看你的過去,我痛苦的童年恰恰是我最大的財富,我能夠對照,我能夠看到自己過去是個啥樣。我也不會一説話就是成語,或者老裝教授,咱們説實話, 念那點書真是不夠,只能是生活教懂了我怎麼去做人。這個生活的過程給予了我很多,我自己已經40多歲了,好好,別出事了,好好活吧。”……
在蓮花鄉的敬老院中我們見到了趙本山的盲二叔,早就聽説趙本山的舉手投足都是原于對這位老人的模倣,今天見到了才知道,不僅僅是對盲人的儀態舉止的模倣,老人家的幽默細胞也有不少傳給了趙本山。老人説,他從四歲的時候就看不見,從小就是本山領著他在山上轉悠,今天他最大的樂趣就是“聽”趙本山演的小品,好多的段子他都能背下來,用二叔的話講,“趙本山演個小品就把你們樂成這樣,要是唱唱我們的二人轉,還不把大家樂瘋了……”
趙本山乾娘家還要往山裏走四五公里,老人的家很乾淨,最顯眼的位置中放的是在《綜藝大觀》中與趙本山的合影,老人見到我們就像見到了親人,不地誇這個兒子孝順,説每年都給她拿錢,都拿來好幾萬了……當年這位善良的老人見到從小沒娘,爹又不在身邊的趙本山,就將他排在自己家的六個孩子當中,當年趙本山就是在這位老人的家中感受到那種慈祥的母愛,老人今天還是管趙本山叫“三兒子”……
趙本山給我們添的最大的麻煩就是又吸引了超額的觀眾,觀眾導演聲嘶力竭地組織大家進場,因為大家期待趙本山的就是笑聲和快樂,當幾乎一天一宿沒有合眼的趙本山在臺上又説又唱的時候,當所有的人再次被他弄得前仰後合的時候,我覺得他有些可憐,有時在掌聲混著笑聲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趙本山那個恍如隔世的蓮花村,一個曾經苦難的人此時經受的是另一種辛苦,錦衣玉食,功成名就卻疲憊不堪,想想應對媒體的滔滔不絕,想想台下的如雷般的掌聲,所謂成就便在瞬間消解成滄桑了--
當一個藝人真難,尤其是從一個農民到一個藝人就格外的難-- 文/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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