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的戲劇生活
央視國際 2004年02月27日 15:07
主持人:《影視俱樂部》芳菲
嘉賓:李丁
李丁主要作品:《家有轎車》《人蟲》《日落紫禁城》
芳菲:第二十三屆中國電影金雞獎頒獎晚會上設立了一個特殊的獎項,這就是評委會特別獎,這個獎的得主是著名演員李丁,那麼我們今天演播室的嘉賓呢,就是李丁老師,讓我們掌聲歡迎他,歡迎你李老師,首先我們還是通過一段大屏幕,共同回顧一下,李丁老師得獎的那個瞬間。
芳菲:我們很高興借著這樣一個機會,又重溫了那個,美好而溫馨的瞬間,那我想問一下李老師,當時您站在臺上那麼長時間,您的心裏想的是什麼。
李丁:那個時候我已經説了,這有點王婆賣瓜,我從46年開始從事表演藝術,這麼多年,今年我76歲了,我想啊一事無成,原來説兩鬢若斯,兩鬢都白了,我説叫頭髮沒了,頭髮沒了,兩鬢若斯,一事無成,心裏非常非常慚愧,這麼多年,我想這評委會大概是因為,看我年紀這麼大了,演了這麼多年戲,安慰安慰一下,所以給我一個特別獎,我自己回想起來,當時是充滿了對他們的感激,我那時候已經説了,就説對我的鼓勵和安慰。
芳菲:李老師,我問一下,這是您第幾次參加,金雞獎頒獎晚會?
李丁:這是第二次。
芳菲:上一次是在什麼時候,上次我現在想不起是哪年,但那是叫第二次金雞百花獎,是第二次金雞百花在一起,在廣州開的,也是一開始就説,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讓我去,我説我不去了,他説你提名啊,我説我提名也不會是我,他説您這可別開玩笑,他説我現在可以告訴你,90%就是你了。
李丁:您當時獲得的什麼提名啊,也是最佳配角,最佳男配角,那回是我們四個,我一個,雷恪生一個,魏宗萬,還有一個叫李如平,四個人,最佳配角,那麼我是頭一個,安排座,這次安排座,你們沒注意,我也是頭一個,所以我自己自我感覺,後來就感覺是我了。
芳菲:覺得那個位子容易出去,容易出去,差不多就是你了。不用在裏邊再擠出來。
李丁:另外讓我一個人住一個房裏頭,別人都是兩個人我一個人,我想這肯定是我了,於是自我感覺,成了,就是我了,那天開會完了之後,自己在屋裏頭打上領帶什麼,怎麼辦呢,沒有打過領帶也沒有穿過西服,後來外邊罩上一個,類似這樣的衣服,然後把(領口)繫上,看不見,結果當然後來還被,因為這還漏了一點,雷恪生看見了,你打領帶來準備上臺,我説你別開玩笑,趕緊弄好,於是就等著,真的呀,當時心都要蹦出來了,那個頒獎嘉賓是孫道臨先生,等著,就準備站起來了,孫先生宣佈,最佳配角魏宗萬,當時啊,我當時就這樣,完了握手,也這樣,還跟張藝謀握手,鞏莉握手,人都得獎了,回不來,我真體會,笑了之後收不回來是什麼滋味,那是非常非常難受的,我就遇見這麼一回尷尬,非常尷尬,真的,我這麼年紀大了,受不了,就是所謂的自尊心作怪,第二天不辭而別,我就走了,碰見滕文驥先生,電影局長,哎李丁你怎麼走啊,我説我實在受不了,你饒了我吧,走了。
李丁:這次又給我這,我同樣是這樣,真是,就跟這樣演的是一樣的,我説別再讓我受罪了,到那去,你可千萬得去,我説我絕不去,各位親愛的先生和女士們,我在這裡跟你們坦白,當時下來之後,我曾經給自己,我不能給你們説了,我罵大街了,罵我自己,我就起誓再也不弄這個,真是這樣,這次領帶誰給您係的,自己,還是自己,又對著鏡子忙活半天,一點都不假,你真的説對了,忙活半天不説,後來他告訴我,您不要再什麼了,這個候選人就你一個人了,但是他最後還説,90%是你,我尋思90% 還有10%,後來他告訴我,最最什麼的就是空缺,組委會特別獎,空缺,也可能是這樣的。
芳菲:剛才李丁老師講的那個,自己獲得了提名,但是又沒得獎的這部影片呢,是《天堂回信》,在這部影片當中呢,李丁老師飾演的是一個,非常感人的老爺爺的形象,我知道雖然這部影片,給您留下了遺憾,沒有拿到那一年的最佳男配角獎,但是它讓您得了一個,中國兒童電影銅牛獎的成人表演獎,而且還在加拿大拿了一個國外的獎項,我們通過一段大屏幕,一同來了解一下這部影片。
芳菲:看一看李丁老師的表演。
李丁:我看的時候,很對不起啊,我想起很多別的事情,這個片子這個人物,我非常非常喜歡,因為這導演是王金正,王金正後來找我,後來我才知道,一開始她找的不是我,找的是我親愛的,我的良師益友謝天,謝天老先生,前兩天已經駕鶴西去了,享年89歲,剛才我看到這個,我心裏很難受,我就想起他來了,本來找他的,他就給王金正推薦讓我演,後來王金正把劇本給我,我一看,我當然非常非常高興,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因為我,大概你們也都知道,很多人説我,您演的大概都是反面人物,後來我也不想爭論。
李丁:我演過反面人物,或者演過一些反面人物,但是我不是都演的反面人物,所謂的反面人物,那麼這個就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一個,那麼被我演了,我就非常興奮,我覺得這對我真是一個,用現在的話説叫挑戰,我覺得他從那麼小把他(帶大),他兩個兒女都出國了,把孩子留給他,在他身邊養了五年,這裡頭有個細節,這孩子必須要摸著我的耳朵睡覺,他才能睡著,很多很多,孩子離不開我,最後媽媽回來了,我當然也不能離開孩子,把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給了別人,等於是這樣的,我覺得這個,人的情感的巨大的犧牲,能夠克制住自己,給予別人,我覺得他的靈魂,已經昇華到這樣了,所以我演他的時候心裏頭,我個人感覺到,我的靈魂雖然沒有得到徹底的改造,但是我想至少昇華了一些。
芳菲:這次您拿了評委會特別獎,又一次參加了金,雞獎的頒獎晚會,而且登上了那個舞臺,這次實實在在拿了獎回來,您心中的那個疙瘩解開了吧。
李丁:不是這個時候解開的,早就解開了,但是我現在為什麼很平靜,我覺得一感謝編劇,二感謝王金正,三感謝我的良師謝天先生,是他們的功勞,後來我就平靜了,我在這裡頭得到了,一點點鍛鍊一點點改造,由於自己決心還不夠,所以你説是不是,其實我真的早就平靜了。
芳菲:您剛才感謝了那麼多人,那我想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也會説,我們看到了那麼多,李丁老師塑造的,膾炙人口的形象,我們也感謝您,給李老師一點掌聲,很多觀眾認識您,都是通過一系列的喜劇形象,大家也認為您是喜劇演員,那我知道喜劇也分為,不同的風格和類型,您自己認為喜劇,是一種什麼樣的戲劇,您喜歡的喜劇表演,又是什麼樣的呢?
李丁:我覺得喜劇作為戲劇,或者作為電視劇熒屏,或者是銀幕,這樣一個表演藝術來説,它是一種題材,就像有喜劇、正劇、悲劇、悲喜劇,甚至有鬧劇,比如説喜劇,它有情節喜劇,有性格喜劇,性格很奇特的,還有一種語言的喜劇語言,還有抒情的喜劇,幽默喜劇等等,那麼好的喜劇,我不多説了,好的喜劇應該是什麼,又是性格喜劇又是情節喜劇,又是語言喜劇又是抒情,又是詼諧的又是幽默的,像意大利的戈爾冬尼的,《一仆二主》,《女店主》,那確實是百看不厭,另外我認為,我特別同意我們原文化部長,王蒙先生小説家,王蒙先生有一句話,我是非常同意而且贊成的,他説好的喜劇都蘊含著,巨大的悲劇因素,我們常説喜劇看完了,不光是讓人笑,要笑了之後,要引起人的一些思考。
芳菲:那麼這個思考是什麼?
李丁:思考什麼,就是它的悲劇因素,您説的這是不是有點像,卓別林的那個喜劇,卓別林所有的喜劇,都是政治性非常強的,《淘金記》也好,《大獨裁者》也好,《摩登時代》也好,都是這樣,你看著它,你要仔細去想,大家都看他那摩登時代,因為一條線的作業,資本主義剛剛復興起來,他負責就是,到這就擰一下這個,不能慢了,一慢過去了,差兩螺絲沒擰,所以老得注意,結果養成習慣了,平常走路,人家一個女的過來,他也衝著人家,它産生了這樣的喜劇,於是你想資本主義把人就剝削成這樣,另外吃飯,就讓他趕緊吃,趕緊吃完了,趕緊幹活,最後弄得滿臉都是,所以這就是悲劇因素,人生活在這個時代,那麼一個資本主義時代,把人剝削成這個樣子,偉大的卓別林。
芳菲:説到這個表演,李丁老師,您讓大家熟知的一些角色,我發現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有著濃重的京味,我知道您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您看您演的這個《人蟲》,演的《天堂回信》,還有包括《張燈結綵》等等,都是那种老北京的人物角色,您是不是特別偏愛這種京味的戲啊。
李丁:我覺得京味不是説著京腔,説北京話,吃了嗎您?什麼什麼的。您上哪啊。我覺得這不是主要的,實際上北京人藝演了很多戲,他們北京人藝的人,也不都是北京人,或者説很多都不是北京人,藍天野,蘇明都不是北京人,包括什麼林連昆了什麼,都不是北京人,但是他們為什麼創造了,一些使人難忘的形象,我個人認為還是抓住了,北京人的特點,那麼北京人是什麼特點,我覺得北京人呢,最少有兩個特點,一就是幽默,第二個叫做含蓄,先生,我上西四怎麼走啊,跟我走吧,啊,好像他非常冷漠,走一會,一扭頭,怎麼回事,我説話您沒聽懂啊,不是,您剛才説怎麼了,我沒聽見,我讓你跟我走,不是,我…,您不信我,不是,我領著你去,明白了吧,北京人。
李丁:我老伴有一回上汽車,前頭一個學生,也是大小夥子了,先生,你讓讓,我下車了,大媽,您下車,您讓我讓讓,我讓讓,我讓讓,您看啊我這讓讓,您衝這走,那是窗戶,您能下嗎?
芳菲:您不覺得有點氣人嗎?
李丁:不是,他不是氣人,我讓開,往我這這麼走,那是窗戶,那下不去,對不對,老太太您別著急,過來過來過來,哎,哥們,別坐著了,老太太站著你坐著,合適嗎?起來起來起來,他讓我老伴坐著了,待會到站了,哎借光吧借光吧,您從這兒走,您慢點啊,下去了,北京人。
芳菲:我聽您舉這兩個例子,怎麼感覺北京人,都挺有雷鋒精神的。
李丁:你説這話並不過分。並不是説所有北京人都是這樣,京油子,過去説相聲,衛嘴子,為什麼説天津衛的衛嘴子,來了吃了嗎,吃了,看不起我,吃了飯來,這搞什麼,以後再這樣別來了,你要是,吃了嗎,説沒有,哎呀你看你不早給我個電話呀,剛吃完,所以我覺得不管天津津味的,或者是北京味的,最主要的還是體現人的特點,人物的精神實質,健康的向上的。
芳菲:李丁老師生活當中的三大愛好,第一看書,第二泡澡堂子,第三琢磨人,剛才這位小姐有一點猜中了,她説喜歡觀察人,那我們説説你這三大愛好,看書大家都可以理解,一般來講説願意琢磨人,好像並不是一個褒義詞,你碰沒碰到這樣的尷尬,你琢磨誰人家不高興了。
李丁:非常有,非常非常有,原來我在實驗話劇院,我形容人家學人家,特別傷女孩子的心,有一個女孩子臉比較長,我就説人家是黃瓜,有的女孩子臉,我説你這臉長得好看,倭瓜呀,逗別人一笑,我就覺得很得意,我來的時候我就觀察你們,我就看你們每個人,有的人,各種各樣的人,他為什麼那樣,也可能他不是,我到底聽聽你要説什麼,你能説出什麼來,類似這個,是吧,還有一些別的,還有一些真的感興趣,確實需要觀察。
李丁:當然觀察人對表演很有幫助,很有幫助,謝添先生生前有一句名言,他説我所演的人物,我都認識他們,他是什麼意思,就是他所演的人,他生活中都見過這樣,都見過這樣的人,而且他都體驗過,都體驗過,了解他們怎麼回事他用上,我也是,我覺得太有益處了,所以我感謝他忘不了他。
李丁:學人學到什麼時候,是最愉快最幸福,連自己都覺得像了,我認識一個製片人,他得了腰椎間盤突出,還到拍攝現場,因為他腰不好,所以一進去他就直不起腰來,這樣,你幹什麼,過來,老是這樣,後來有一次我演一個收破爛的,我就想啊我就琢磨,最後,來進來進來進來,我就這樣進,我自己都感覺像他特別像,就覺得非常愉快,但是呢他這個沒有關係,有這樣的形象沒有關係,但是用到其它,有的就不行,不要傷害人,這個原則。
芳菲:你現在在北京還泡澡堂子嗎?
李丁:不泡,不敢去,絕對不敢去,過去確實,不瞞各位,我學生時候就愛泡澡堂子,甚至於非常慚愧的,坦白的告訴大家,甚至於逃學泡澡堂子。
芳菲:你怎麼那麼上癮啊。
李丁:上癮,泡澡堂子,為什麼泡澡呢,最大的享受就是聽人聊天,我在澡堂子認識了,很多很好的朋友,我就舉一個例子,認識了郝壽臣先生的公子,郝德圓先生,原來是阜仁大學教授,現在是美國一個大學的,客座教授,現在恐怕不幹了,現在八十大幾了,八十多歲了,真好。
李丁:我演了一個電視劇,叫《武生泰斗》,我哪知道梨園界的情況,都是他老人家跟我談的,再加上那時候願意聽戲,小孩趴在臺口,到後臺看看他們怎麼回事,好的壞的我都看見過,澡堂子藏龍臥虎,你可以了解很多人,剛才是誰説我觀察人,確實啊,觀察人呢,這點倒有這愛好,這是我最大的樂子,我沒有別的愛好,養鳥不會,養花不會,都不會,書法,寫,寫不好,為什麼寫呢,因為小的時候,我父親小學畢業,我母親沒文化,讓我做功課,別的不會就讓我,小的時候 ,一張大楷三行小楷,我還得點著煤油燈,必須把這個做完了睡覺,所以我的字,人家告訴我就是買賣字,你説難看不難看,你説有什麼體沒體。
芳菲:李老師除了這三樣愛好之外,你還有沒有別的愛好了,還有一個愛好,其實跟這個洗澡有關,喜歡聊天,有人説李丁老師是話癆,你知道別人這樣説你嗎?
李丁:知道,我自己也知道,很奇怪,我家裏的人都不願意説話,就是我,所以有時候我在家裏很寂寞,真的,我的老伴,我跟她説九霄啊,我老伴叫賈九霄,九霄雲外的九霄。
芳菲:那張照片就是李丁老師,和他的夫人賈九霄老師。
李丁:我就説九霄,你這一天平均下來三句話,還得加上,啊,是,還得加上這個,那時我住在王府井那兒,一個沙發,她老是坐在頭上,擱一杯水,然後看書,實在憋著我沒辦法,九霄,吃什麼咱們,你説啊,你説吃什麼,為什麼她這樣,因為她知道我有點(生氣),這老不説話了,她説你説吧,説吃什麼我給你做去。
李丁:我就喜歡朋友在一塊聊天,我也聊別人也聊,眉飛色舞的聊,聊完了,朋友一走,我老伴絕對是這句話,李丁,你累不累啊?有一次兩個記者到我家採訪,我就説啊説啊説,休息的時候,他們到陽臺上去抽煙,我的孫子從他屋裏出來了,爺爺,你説這麼半天,你貧不貧啊,我説你什麼意思,説得太多了,話癆,孫子説我説多了,非常不幸,你們相信嗎,得了一回抑鬱症,老年抑鬱症,不説話了,絕對不愛説話,我剛拍了部戲《老屋》,你們有的大概可能看了,拍完我還亢奮得很,非常不幸 “非典”來了,鬧“非典”了,我也不能出去了。
芳菲:別人也不來看你了。
李丁:別人也不敢來了,來了也不讓進了,這下弄得我,我才知道抑鬱症太可怕了,我那個特點,不説話,一開始我家裏以為我裝的,我裝蒜呢,鬧了很多誤會,後來才知道,家人都急了,爸爸,你説句話行不行,咱別老搖頭不算點頭算,吃飯嗎,給你熬點稀飯,一個字都不想説,還有一個不想吃東西,睡不著,一開始以為我裝,後來感覺是病了,然後到醫院檢查,趕緊住院了,精神衛生研究所,那兒的人都是,都是這樣,別鼓掌,真的呀。
芳菲:我在這裡跟大家説一下,李丁老師除了剛才,我們説的三大愛好之外,還有除了他自己剛才説的,自己是話癆之外呢,還有一個愛好,這就是下廚房,我們通過一個短片,來一同見識一下。
場外嘉賓:李丁老師做的肉特別好吃,我到現在還老想著吃,排練完了,來來來,小孩們到我們家來吃飯,李丁老師做菜特好吃,一做菜,能給李丁老師吃得目瞪口呆,李丁老師做的肘子太好吃了,他把那肘子,你知道怎麼做嗎,親愛的朋友,是秘訣吧,他該生氣了,但是我今天就是要説,這大喜的日子,李丁老師把肘子弄幹了,煮好以後,煮到一定程度,用買好的鋼刷子,梳頭的鋼刷子,不厭其煩的打這個肘子,把肘子打的千瘡百孔,這個時候你再給它炒糖色,放酒,放亂七八糟好多好多,那肘子一齣來以後,再刷上顏色,我的天了,太好吃了,我迷戀李丁老師,也迷戀他給我做的紅燒肘子。
李丁:我確實,因為什麼,我在青海呆了十二年,沒事最大的樂趣,就是請人到我家來吃飯,於是就做了一些菜,她剛才説的這肘子,那叫冰糖肘子,我買一個後腿的,現在咱們吃的基本都是前邊,我買個後腿的,很大,買回來,然後在鍋裏煮,我在青海住的地方,反正到廁所,必須經過我那個樓道,一進去(門)一開,這做什麼了,我老伴説他燉了個肘子,就客氣話,待會兒你來嘗嘗,好,一會兒又上廁所又來一個,怎麼這麼香,結果燉了一個肘子,也燉好了吃的時候,來了將近二十個人,我是一口也沒有吃,二十個人把這個肘子,不僅肘子沒有了,裏邊剩下湯一點,什麼都沒有了這鍋裏。
芳菲:生活中的李丁老師,有一手好廚藝,而且呢特別幽默,和藹可親,人緣也很好,跟你合作的演員,也都感到非常愉快,你有沒有發脾氣的時候啊?
李丁:有 ,實際上這就是,這位漂亮的主持人,大概她知道我很多短處,我不説,她儘量的讓我説,我不僅發脾氣的時候有,而且相當多,一發出來,不管不顧,天不顧地不顧,愛怎麼著怎麼著。
芳菲:大家能想象李丁老師,發脾氣是什麼樣嗎,我們來聽一聽,演員王剛是怎麼説的。
王剛:老爺子是性情中人,他有時候像小孩一樣,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我們在拍《夢斷紫禁城》的時候,那天老爺子的化粧,非常有特色,頭髮披散著,身上半裸一樣,老爺子,天生人家長著胸毛,穿著露著肚子的破汗衫子,遠遠從化粧間就出來了,大夥一看,爭先恐後的跟他去照相,老爺子顯出,樂不可支的樣子,這時候該拍我的戲了,我就跑到二樓拍戲,拍著拍著,我就聽外邊一嗓子,還拍不拍啊,他急了,我一聽,知道壞了,趕快拍完我的戲我騰騰騰下樓一看,一輛北京吉普,他兒子拉著他,走了,急了。
芳菲:李丁老師,我發現你生氣,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那時候參加金雞電影節,一聽不是你得獎,第二天沒打招呼去走了,這一看沒人理你,馬上又走了,你是不是特別在意,人們對於你,精心裝扮的這身,就是這張劇照,這個造型的看法?
芳菲:不是,真的不是,因為什麼,我找個草繩弄在身上,也不知怎麼得,弄到裏頭去了,太難受了,我十二點鐘就化好粧,十二點鐘在這,吃完飯我就化,讓化粧怎麼弄怎麼弄,然後我把頭髮都弄下來弄,一直到下午六點半還沒拍,這時候我正忍著,這是你坐著等的照片,這不是劇照跟大家説明,這不是劇照,這我坐那等著,我心裏已經沸騰極了,忍著,在這兒忍著,一臉的委屈,我現在內心獨白,罵大街了,我兒子正好在那,他開車送的我,趕緊走趕緊走,走了,這樣我走了,第二天又折騰,又化上這樣子,回家,回家完了第二天,製片主任帶著會計,買了好多東西到我家去,我説你把都東西拿走,我非常後悔,這是幹什麼呀,結果最後沒辦法,我給人家導演道歉,後來説這不怨你,製片説這不怨你,這沒有計劃,本來馬上就拍你,搞到六點多鐘還沒拍,我説不是,就是怎麼著,我也不應該發脾氣,我又請人吃飯,發了一回脾氣,花了很多錢,還得請人吃飯,還得給人賠不是,所以我一齣去拍戲,我老伴非常不放心,千囑咐萬囑咐就説,你千萬不要發脾氣,沒有修養。
芳菲:我聽説你特別喜歡,漂亮的女孩子。
李丁:對,特別願意跟漂亮的女孩子聊天。
芳菲:喜歡幫漂亮的孩子辦事兒。
李丁:對。
芳菲:而且呢你夫人,賈九霄老師説,當初嫁給你,就感覺自己嫁給了賈寶玉,有那麼嚴重嗎?
李丁:沒有,你説這很對的,所以後來有一篇文章,説年紀老了年紀大了,才懂得愛情,那麼是不是懂了,我覺得還不一定,到現在為止我還這樣認為,愛情絕對的離不開,道德和責任和良心,離開道德良心和責任,單純的愛情我認為沒有,就是這個,我從來沒有感覺到,我的老伴老了,沒有,但是我承認有一回,因為她那時候,住在青藝宿舍,北三條,我住在實驗話劇院,有一次我就去看她,我走到那,她從裏頭出來,我一看怎麼這樣,臉黃黃的,有過一次,後來沒有,為什麼沒有,很多很多原因。
李丁:我打成右派,多少人勸她跟我離婚,她的親戚,趕緊離了吧,她沒有,不僅沒有,而且我那時候打成右派,不讓我回家,後門橋那裏頭,我那時候在那有一間房,就讓我在那,她每天,每天晚上開會開到,十一點多鐘,開完會,她坐車到實驗話劇院,到我房裏去陪著我,而且她每次走前化粧,那時候女同志沒有化粧的,她化粧,我那有個小鏡子,我在那兒躺著,她起來,我看見她在抹口紅,她一抹口紅,我知道她什麼意思,我心裏頭確實,我掉眼淚了,她扭頭一看我,我就扭頭,轉到裏頭,我明白她的心,她抹口紅什麼意思,她就為讓別人看,李丁不是右派,我還愛他,我相信他,我沒有像你們想的,我如何如何,我非常明白理解,一九六六年,等於一九六五年就跟我談話,把我打到青海,等於掃地出門,實驗話劇院跟青藝第一次合併,掃地出門了,沒有她,後來説是為了照顧我,因為身體不好,問她去不去,她毅然決然的跟我到青海了,所以我自己感覺到,我在外邊受到什麼委屈,我一想到我有這麼一個家,有這麼一個老伴,我心裏頭比較平靜,比較安適,覺得安全覺得幸福,所以他們就説老了懂得愛情,那麼究竟懂不懂,我還真是不太知道。
芳菲:李老師,你跟賈九霄老師,走過五十多年的婚姻歷程,如果這個時候,讓你對她説一句話,你最想説什麼呢?
李丁:我只能説,我才明白什麼叫相濡以沫,兩個魚,幹的時候,這個魚用自己的吐沫,來救那個魚,真是這樣,可以這麼説,相依為命,你讓我説一句話,我説不上來,我可以形容一下,她現在胃不好,心臟不好,我有時候真想,你這心臟難受給我吧,我替你難受好不好,就是這個。
芳菲:你説你知道了,什麼是相濡以沫,我相信今天所有在場的觀眾,也通過你的故事,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相濡以沫,那我再想問你李老師,你今年已經77歲高齡了。
李丁:對。
芳菲:你想演到多大歲數?
李丁:你説我要演到什麼時候,我想演到八十歲,如果我到了八十歲,我再能夠創造,哪怕是創造一個形象,我也心甘情願了。
芳菲:現在你心中有沒有,自己特別想演,還沒有來得及塑造的角色?
李丁:我就想人應該是多方面的,有這方面的,但是他更多的是捨己的,是奉獻的,又不願意讓人家看見的,像雷鋒説的做好事不讓人知道,應該是這樣的人,我特別想演這樣的人。
芳菲:我們在這裡呢祝願你這個願望,能夠變為現實,我們也期待著你新的銀幕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