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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添——繁花流動的時空

央視國際 2003年10月29日 15:24


  葉錦添,香港著名美術指導。參與多部電影的美術、服裝製作;其中,電影《誘僧》榮獲1993年金馬獎“最佳美術設計”,《臥虎藏龍》獲2001年奧斯卡“最佳美術設計”和“最佳服裝設計”雙項提名,此舉刷新了奧斯卡的歷史記錄,並榮獲“最佳美術設計”和英國影藝學院“最佳服裝設計”。

  主要美術、服裝作品包括:吳宇森《英雄本色》、林領東《龍虎風雲》、關錦鵬《胭脂扣》、《三個女人的故事》、王穎《端一碗茶》執行美術,電視劇《大明宮詞》的服裝製作等


  芳菲:我們知道最近在您的藝術生涯當中,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法國步利習藝術館成立四十週年這樣一個紀念性的展覽,邀請您去做藝術展,而且您是他們邀請的第一位中國人,在這裡首先我代表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對你表示祝賀。

  葉錦添:謝謝,謝謝。

  芳菲:在您的作品當中,我們看到了非常傳統的中國文化的印記,我們知道在您之前,有很多的藝術家,他們都是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基礎進行創作的,可是他們好像並沒有受到歐洲人這樣的矚目和這樣的接受程度,那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這麼接受你的作品。


  葉錦添:我覺得,他們喜歡我的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因為很長時間,我在他們很重要的藝術節上出現,比如亞衛隆藝術界了,里昂藝術節都是他們最大的,但是每一次出現我都是幾個作品,就是幾種風格一起出現,他們看完之後,他們就會注意到這個人,他以後去看很多亞洲的節目,他可能就會比較喜歡看到這種東西,就有這種傾向,所以後來就發覺我在歐洲的那個時候,受歡迎程度其實是越來越高。

  芳菲:你覺得自己跟那些完全以東方傳統為創作的那些藝術家相比,你跟他們的最大區別是什麼呢?

  葉錦添:我覺得有一些藝術家他是把中國東西變成一個符號,放在他的作品裏邊,比如説一個領子啊,立領,旗袍的形式,那些東西,我想我有兩個很重要的東西,第一個是我沒有把中國的形式放在心裏面……


  芳菲:沒有放在心裏?

  葉錦添:沒有,沒有放在心裏面,我創作的時候就是説,因為我在97年的時候已經去歐洲,接受他們的邀請,所有都是德國的導演了,其實不是我去到那邊就證明我是比你們好還是怎麼,我覺得這個都是多餘的,其實你去到那邊就發覺大家是平等的,你應該交出自己最好的東西,讓他們去參考,他碰到你他也交出最好的東西讓我去參考,在這個狀況底下,我就覺得可能到最後你會以一個東方人出現,因為你是東方人,你做什麼東西都是代表中國的東西,所以在這個大前提底下,我會非常投入研究所有中國的東西,那麼研究完之後,我就不會以它的符號作為我創作的訴求,甚至我把它改變非常大,但我抓住一個原點所謂真實的歷史感覺。

  芳菲:真實的歷史感。

  葉錦添:對對,歷史感,所以他們很奇怪,他們看到我東西,落了一個笑話,當時有一個藝術總監還蠻有名的在巴黎,尤其他研究世界文化很好,他看到我有一個表演,看完之後他就一定要跟我們合作,一合作之後呢,他就開始説這個衣服你們不用做了,他希望我們不要做新的,因為他覺得這衣服太美了,你們應該其它衣服都是這個樣子,他以為我做出來的衣服就是傳統的衣服。

  芳菲:他認為中國傳統服飾就是您做的這個樣子,您沒有做什麼改變,就拿出來就這樣

  葉錦添:後來千辛萬苦解釋這是創新的,所以就做出來歷史的感覺,讓他以為這個是真的,所以這種狀況就覺得很有趣當時覺得。

  芳菲:你覺得東西方在美學理念上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葉錦添:我覺得區別是中國人講的比較是意境,外國人講的是意念,我覺得這個就是最大的分別。

  芳菲:那在你的作品當中,這兩者如何和諧的統一?

  葉錦添:其實我每一次做的東西都不一樣,以前我做電影有時候會,比較早期的我覺得還是有些西方的迷戀,很喜歡西方的東西,所以就把西方美術的那些觀念瘋狂的放到電影裏

  芳菲:那個時候是很瘋狂的迷戀西方

  葉錦添:對對對,因為那是我剛好出發的時候,其實當時花了很長時間去研究西方的美術史,雕塑史,那麼之後我開始做舞臺劇的時候,我就被一些中國的東西吸引的很強烈。

  芳菲:那可以説在中國傳統的技藝當中,對你影響最深的是京劇

  葉錦添:其實京劇是其中一個,當我接觸到京劇的時候,我就對其他東西很有興趣,像爪哇,巴黎島那種舞蹈啊,印度舞啊泰國舞啊,韓國啊,日本了,都會非常,就整個開始一直在研究舞蹈,都會很有興趣,那每個舞蹈都會有它的服裝,它的服裝都有它的原因,,覺得人原來是有趣的動物,現在有些有趣的東西,現在是逝去的,有時候看到它們都會很開心。

  芳菲:在你的作品當中,大家能夠看到很西方化的元素,比如説那種集合形體的運用,在服裝的樣版上已經做了太大的改變,另一方面在一些細節上又能看到傳統的東西,比如説袖子邊的繡片,還有前邊也是,在你設計的時候,如何來處理這種現代與傳統,您有一個大概的模式或者思路嗎?

  葉錦添:其實我的想法非常簡單的,因為我想做出真的東西,我不想做出假的東西,別説是一個唐朝的衣服,你把它還原到原理是唐朝的質料唐朝的花紋,甚至那個顏色都一模一樣做出來,我覺得這個東西也是假的。

  芳菲:可是也有人會説,葉錦添設計出來的衣服那麼立體,那古代人穿的也不是這樣的。

  葉錦添:對,但是我知道我自己能做什麼東西是真的,我只能做我感覺的東西是真的,因為我沒法還原那個時代,還原那個時代對創作來説沒有意義的,所以我必須把我當時的,比如説2003年的葉錦添在想什麼東西,擺到那個東西裏面去,那個才是真的,是沒有辦法再代替它的,你拿一個唐朝衣服來都不能代替這個衣服,所以我當時就做了這個東西出來,所以別人説,我跟很多電影的朋友藝術家有的時候討論就説什麼叫,藝術要真實你才可以充滿,自己內心的能力會不斷發出來,所以我現在我只相信我當時的感覺,所以你看到我的東西是肆無忌憚的。

  芳菲:但是很有創意。

  葉錦添:比如我在做一個電影的時候,你會發現我的東西完全在托那個電影,在托著它,在烘托它,不是在做藝術本身,是在烘托它,但是用很強烈的風格。

  芳菲:我的理解就是説我並不僅僅是在設計一件衣服,我是一個服裝設計師,我是複雜的營造整個氛圍烘托氣氛。

  葉錦添:對對對,因為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做整體美術的,就很少去真的管服裝。

  芳菲:也就是説您在設計一件服裝的時候,你會考慮它在哪個場合。

  葉錦添:對,演員他的功底是什麼,他可能有舞蹈的功底的,有時候學過京劇的,有時候什麼都不會,我都遇過,用衣服來幫他。

  芳菲:你是在事先要對這個演員有一個基本的了解。

  葉錦添:對。

  芳菲:你覺得在西方人眼中,他們能夠接受的東方美是什麼樣的呢

  葉錦添:西方也有兩種的,一種法國一種美國,法國他會比較著重原汁原味的,比如説你傳統是什麼東西,現在當你創新的時候,你有沒有違背了傳統的美感,我覺得他們覺得我及格,及格的意思就是説我玩的怎麼瘋,那個東西還是有一點古典的,古典的東西沒有受到破壞。

  芳菲:您剛才講説法國人比較注意原汁原味的,可是在以前我們把完全傳統的東方文化和藝術帶給他們的時候,可能被他們接受程度並不像你今天做了改良這樣。

  葉錦添:我覺得這個有兩個層次,比如説我現在去看韓國的戲,我也覺得韓國的衣服蠻漂亮的,但比起來不會覺得跟我們很接近的,你覺得那個時代不同,所以你的心態去看它,我去非洲聽一些土人在表演音樂,你的心情是想看一下他原來長什麼樣子,所以你不會有太大的驚喜,你的驚喜,噢,原來是這樣的,這是一直探討的那種心態,但是我的東西不是,它完全就在你現在眼前的,就你現在時代就看到這個東西。但是那個東西具有他們嚮往傳統的厚度,所以他們覺得整個態度,就不説話了

  芳菲:就不説話了

  芳菲:你的意思是説給他們看傳統的東西,但是給他們看這個時代傳統的東西。

  葉錦添:有時候看新的東西會覺得好薄,你覺得不夠。

  芳菲:沒有厚重感。

  葉錦添:對對對,沒有韻律,古代的東西覺得有韻律,一條線條都是有文化背景的。

  芳菲:你的意思是説把你做改良中國傳統的東西給他們看的話,會讓他們更容易接受,因為你是在這個時代人的視角上進行改良中國傳統,他們也會覺得這是傳統,而且更易於被他們接受。

  葉錦添:對,而且他可能會比較喜歡,有些時候他會比較喜歡我的東西比傳統還多,因為傳統的東西它其實也有很多的,傳統東西最讓人神迷的是它有非常多年的累計,完了慢慢改良,而且是時間的問題,以前的人民他做一個東西是要用很長時間的,一條線不對,慢慢湊湊,湊出來,這個事情在今天已經不可能再發生了,所以你比如説它有一些手工的東西,比如説在我的作品裏面,在現在這個集書的一個節奏裏面,你看我的手工非常多,所以他們可以認為手工可以感動,也有這種原因。

  芳菲:那你剛才講一種是法國一種是美國,美國他所接受又是什麼樣呢

  葉錦添:美國可能,比如像《臥虎藏龍》,剛做完,美國就喜歡得不得了,那麼有一個原因他們一些東西都很快的結束,但是他們很快的結束就不見得,很慢的離開,他就好像有一點覺得這個東西很好,明天就覺得這個很好,因為它很急速,它的東西比較冷,法國人真的喜歡那個東西,慢慢這樣摸摸,真的是慢慢去喜歡它,而且他一喜歡可能一輩子都會喜歡。

  芳菲:這次你在法國搞這個展覽,你想通過這個展覽,傳達給歐洲的藝術愛好者一個什麼樣的理念呢

  葉錦添:其實我一直做下來,我看到這個作品,我自己會很興奮,讓我覺得自己做到某一個來説,你把很多遠古的東西都丟到未來去,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麼

  芳菲:把遠古的東西丟到未來去

  葉錦添:比如説,因為我有一個很大的信念,我不是很喜歡中國後期的東西,比如説從明朝一直到清朝我都不是太喜歡

  芳菲:可是你偏偏設計《橘子紅了》就是明清的

  葉錦添:但你看它,它已經沒有什麼清朝的意思,其實我是非常喜歡從春秋一直到唐朝,那段時間我很喜歡,那段時間的人是即興的開放的,他是要表現自己的,不是低著頭,很含蓄,所以別人説,你看到我的東西,我可以很大膽用所有中國的符號去做我的想法,説不定你看到裏面的衣服都沒有很委屈啊,比如説衣服很細啊!

  芳菲:不是很緊的

  葉錦添:比較大氣

  芳菲:我也想請你在現場給我們解讀一下你以前的作品,你看我們這裡有很多背板,這都是來自與你的創作,比如説這一幅是給鞏麗做的一個造型,他已經很誇張,超乎了我們的想象,比如説她眉毛上你給她做了一個紅色的像劍眉一樣的小裝飾。

  葉錦添:羽毛

  芳菲:羽毛,這代表什麼呢

  葉錦添:其實沒有代表什麼,當時我們給鞏麗做一個未來感覺,在給鞏麗做之前我沒有看過她未來的感覺,她通常都是很大方的她那種樣子,後來我們就想用什麼樣子讓她有東方的美感但是又很未來,所以做了好多衣服給她穿,做完衣服之後,再做了一些很特別的頭髮,那麼做完特別的頭髮之後,就拍,拍了一整天,拍完之後,我們都快要走的時候,我就看桌上還有一片一片的頭髮

  芳菲:頭髮,一條的這個

  葉錦添:完了就叫她先不要卸粧,我們再來玩一玩,我就把那個頭髮擺上去,一擺就出來了,就覺得立刻很好,再去拍,再去拍之後,就發覺這個比我們之前準備很久的都好

  芳菲: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葉錦添:對對,這個很難説的,這一下子就是這樣子

  芳菲:瞬間的靈感製造出一個永恒的作品

  葉錦添:所以她這個到後來好多人都比較印象深刻

  芳菲:她前邊眼窩這地方的處理是給她畫成了黃色

  葉錦添:對,當年有我多年對化粧的理解,對人的臉的理解,包括臉譜了,包括所有近代的化粧,包括很多外國的化粧,包括誇張的化粧,包括美人的看法,我做得怎麼厲害,那個眼睛跟那個嘴都是美人的感覺

  芳菲:古典美人的感覺

  葉錦添:但她又很現代其實,所以那個東西加起來,就讓你會記住她,比如説兩邊有紅色,但紅色又不是全臉紅的

  芳菲:像你給一個演員比如像鞏麗做造型的時候,在之前你的腦子裏是很具象的構思,還是在現場想到手到

  葉錦添:有一些想法,以前是有些想法,現在是越來越隨機應變

  芳菲:看看周迅的這張,以前我們看到,你給周迅做的造型,基本上都是很古典的,像《橘子紅了》,以前的《大明宮詞》做太平公主的造型,這是一個很現代的,好像是用花還是羽毛

  葉錦添:羽毛

  芳菲:羽毛做的這樣一個造型,它的靈感來自與什麼地方

  葉錦添:它其實是在《大明宮詞》裏面的一個角色,裏面講她很調皮,她自己叫宮女幫她做衣服,全都是羽毛粧,後來我們就想不然我們做一個羽毛的粧,做出來他們好喜歡

  芳菲:這張是歌劇《羅聲門》

  葉錦添:對,《羅聲門》

  芳菲:等於是做一個日本和服的造型

  葉錦添:它是一個日本的故事,但是,它是台灣的導演林懷民導演的

  芳菲:這個你做了多大的改變在和服上

  葉錦添:其實做了很多改變,第一個就是,我們看《羅聲門》的時候,它是平安時代的,而平安時代衣服其實有點像唐朝,所不同的是它的衣服比較緊比較厚,那個布料形式比較厚,有一些大的衣服,以前他們那個衣服就是那種袖子的,大概到這裡,但這些和服它是整個從頭頂一直到地上那麼長,它的穿法就是穿在這裡,它不是到地嗎,它慢慢地收,一條帶子綁到地,到腳上,每個人都會穿那個和服。

  葉錦添:我的做法,其實加了一些中國的元素,用所謂的拖圍,拖圍對舞臺上來講,那個人就會有神韻,如果是短短的出來,穿著個木屐可能不是那麼對。

  芳菲:你的意思解決有點像婚禮服後面的那個拖圍是吧

  葉錦添:對對,現在有一點點那種,其實中國的衣服有一些是拖圍,就用了這個想法放到這裡來。

  芳菲:那章子怡呢,玉嬌瓏的造型?

  葉錦添:這個其實改的非常小,大部分都是照原來的,非常考究

  芳菲:王祖賢這個造型,我看你把他兩個眉毛畫在了一起,而且是畫成了往上走的這種眉毛

  葉錦添:我其實很喜歡那種,有一种女性的感覺,就有一種神秘有一點野心,像莫斯科有個話講?,她的眉毛是一條的,你覺得她非常性感,就放到裏邊,底下穿個西裝,她邊上亂七八糟,反正看這個演員出來,她剛好可以,她就會很好看

  芳菲:好像你特別喜歡,王祖賢做你的模特是嗎?

  葉錦添:其實我做造型做很多的,比如周迅,合作的機會有很多次,那王祖賢合作機會也有很多次,我每次做完她的東西,好像你會,你出書啊什麼就挑她出來

  葉錦添:挑選的時候,她就很自然,因為這本書也不是我跳的,是一個法國人挑,他可能也從來沒有想過什麼他也不懂,他就直接挑

  芳菲:可能你在她身上做的東西都是很有感覺的

  葉錦添:對,應該是不錯

  芳菲:我看到你好多的文集也好還有這個的畫冊,都收了好多王祖賢的照片

  葉錦添:對對

  芳菲:那葉錦添在你的美學理念當中,女性美最重要的元素是什麼

  葉錦添:我自己比較喜歡是很怪的,她是很溫和但她又很強烈那種,她不是美到像木偶那種美,有些女孩子很漂亮,她是有點沒有情緒的,我就很怕那種,那你怎麼做她都不漂亮

  芳菲:你要生動的感覺

  葉錦添:不是,她要有感覺,有感情啊,她是有內涵的,但內涵不見得你念四書五經啊,不是那種內涵,就她對東西是有敏感,她會隨時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電流,這電流一齣來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真的漂亮,是很有生命力的

  芳菲:在你合作過的女演員當中,哪一位是有這種生命力的

  葉錦添:她們每一個都應該是非常吸引人的,要不吸引人就不能走到這個位置,很多都很不一樣

  芳菲:上一次我們兩個聊天的時候,我問你最喜歡女性什麼樣,你告訴我你最喜歡是六十年代的女性是吧

  葉錦添:其實我現在又變了,我比較喜歡有一些很大特別的,比如説她生命力很強,我很喜歡那種,她對事情的看法,敢做敢為,她本身有很多的奇跡,有點時代感

  芳菲:如果現在你在北京街頭在台北街頭在香港街頭,可能你都會看到一些不是很和諧女性的裝扮,那在這呢我也想請你對所有的女性做一個普遍意義上的美學指導,比如在穿著上你看到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葉錦添:我對女性美認為有很多種,因為我覺得真正長得漂亮不多,雖然你看現在很多的演員了,那種普遍認為漂亮的蠻多的,但問題是你真正漂亮的,我是認為漂亮是非常非常的少,可能看很久才會看得出她漂亮,有的人就像閃電一樣,有一些就是你要看很久,她會這樣也會這樣,就不斷帶給你驚喜,那麼有一些一看到她還蠻甜的,但是再看下去,你就覺得她好像沒有東西了,就沒有東西再繼續下去,我覺得樣子漂亮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對我來講,我覺得她們應該有一種比較天真一點的感覺我比較喜歡,就是説她對事情開心還是開心,關心人家還是關心人家,就不要很多的介意這個介意那個,我就好怕那種,但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我比較喜歡開朗節儉完後感性的那种女子

  芳菲:這是你對女孩子普遍的美學指導是嗎,要從內心改變自己是嗎

  葉錦添:因為你裏面漂亮你就會找到這些衣服

  芳菲:裏邊漂亮就可以找到合適的衣服了

  葉錦添:即興的,那個衣服怎麼的好看,你不會穿不好看的衣服

  芳菲:我在想葉錦添以前他設計的衣服都是有主題的,比如説你在給一部舞臺劇,一部電視連續劇或者一部電影,做造型設計,你會想到這個女演員要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我把她裝扮成什麼樣,你有沒有嘗試過無主題的設計

  葉錦添:有,很多

  芳菲:那比如説我坐在你的面前,我不要演任何角色,也沒有帶有任何符號,我的要求就是把我扮漂亮,你會怎麼設計呢

  葉錦添:這漂亮怎麼定義啊

  芳菲:那在你眼裏漂亮是什麼樣

  葉錦添:有些漂亮是給很多人看到覺得你漂亮,那個是很容易做得到的,就帶一點性感乾淨完了很大方,其實就很漂亮

  芳菲:那是一種美女製造

  葉錦添:對,但如果你説,要裏面很漂亮,我們訓練演員也是這樣的,當初拍《臥虎》的時候,我們提議李安給章子怡訓練,因為當時章子儀給我們很甜蜜的感覺,鏡頭上看到她,你會覺得她非常吸引你,但是我們就想她再深入一點,所以每天李安就訓練她去做運動,每一天很長時間的,晚上就叫她練書法,就讓她氣質慢慢去熟悉那些東西

  芳菲:以內養外了

  葉錦添:以內養外,她到養的時候,她的狀態就比較集中在那個位置上,就會有那種美走出來

  芳菲:而且是那種中國古典傳統文化熏陶出來的美

  葉錦添:對對

  芳菲:那在你眼裏,男性美又是什麼樣的呢,我看你做了這麼多的女性

  葉錦添:男性美有兩種的,一種是女人看男性,一種男人看著男性,那麼女人看男性,現在在外邊很受歡迎的男人都有點女性的感覺,都是很美,就好像一般男人看女人的感覺,現在變成一般女人看男人也是那種感覺,就很甜很美

  芳菲:你指那種青春偶像那種感覺

  葉錦添:對對對,很健康很活潑,很帥的那種東西,那麼男人看男人可能會有些不一樣,男人可男人可能要看一看本事,就你有什麼本事,要有本事就覺得他很美,有時候會這樣

  芳菲:那張照片是你給周潤發拍的

  葉錦添:他就很美,他在各方面都很美

  芳菲:你給他做造型的時候,你是不是很有感覺,因為他美,他在你心目當中是個美麗的男人

  葉錦添:因為我們唸書的時候,就看他,把自己變成他,那時候他演好多角色都是我們模倣的對象

  芳菲:是嗎

  葉錦添:他以前演很多電視劇,我們很小就看,就很喜歡他,他很高大,後來我也覺得他這個人很隨和,他也不是那種甜甜的美,他不是,他是好大一個大哥哥那種感覺的

  芳菲:是那種陽剛的美

  葉錦添:他也不是陽剛,他是地下英雄的感覺,就好多人壓迫他,他反抗那種感覺,他很多角色都是這樣

  芳菲:那是健康的美

  葉錦添:他應該也不算,他反正就是很有鏡頭的魅力,反正演戲你都會看到他是非常強烈

  芳菲:你給他做了好幾次造型

  葉錦添:其實應該來説是做了一次

  芳菲:《英雄本色》

  葉錦添:《英雄本色》不是我的作品,那時候我還在唸書,那時候我在做美術

  芳菲:那就等於做了《臥虎藏龍》

  葉錦添:但是我認識他蠻久的

  芳菲:你認識一個演員久的話,對於你做造型會很有幫助

  葉錦添:一定有的,有兩個好處和壞處,演員你認識久就會,因為你可能以前給他做過某種造型,你就會想做別的,但如果新的演員就有種很大的吸引力,你很想去發現他什麼,因為像演員做造型做的很多的,女演員更何況還是,她紅到一個程度,她已經有幾百個造型在前面,你幫她做這個,怎麼樣做的跟以前分開

  芳菲:説到葉錦添可能很多人腦子裏面反映出來就是《臥虎藏龍》,應該《臥虎藏龍》可以説把你推向了你事業的巔峰,而且提到《臥虎藏龍》又不能不提到導演李安,等於是你們兩個互相幫助,把彼此推向了事業的巔峰,你説李安的出現參與了你整個美術歷程的改變,那為什麼這麼説呢

  葉錦添:可以的,因為我覺得我做舞臺做的有一點失望,就是説做的差不多,當時是有點失望,又覺得大環境沒有去把這些東西做起來,所以好像越來越不是那麼理想,那麼在最低潮的時候,李安就打電話來,那麼他就説他也很低潮

  芳菲:他也很低潮

  葉錦添:他就很希望我上北京,後來我隔兩天就去了,那麼就看到他真的壓力大,好多東西都還沒有線頭,戲要拍了,他對這個事情掌握也很緊張,當時大家好像有一種互相欣賞互相幫忙那種感覺,到了一開拍的時候,的確我們有一些東西想法有點不一樣的,他很想把所有東西都非常傳統的,我就有點想創新,所以我們之間有一個調和的時間,但其實在很快的時間,我們兩個就調整很快

  芳菲:這就是他説的經常會有一些小狀況出現

  葉錦添:對, 我會試一些新的東西出來,他就不想要試新的東西

  芳菲:最後是誰做了讓步

  葉錦添:我覺得後來都沒有什麼誰讓步,因為那個經驗是很奇怪,我開始講的都是我前頭做出來,他也好喜歡,但所有東西都不是傳統的,但是看起來看不出來什麼問題

  芳菲:那他對你的啟發表現在什麼地方

  葉錦添:我覺得他對我的啟發,我在他身上看到怎麼去完成這個作品,你發掘原來完全沒有其他方法的,就他對每個人都會給他很多難題,包括我,甚至袁和平周潤發他們都遇到一些難題,那麼遇到難題之後,會經過一個非常不滿的期限,不滿之後就慢慢接受他,完了到最後就做出那些東西來,因為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就他會那你逼到極限完了再要回來,我在《臥虎藏龍》根本沒什麼去思考任何東西,因為以前拍戲你可以花很長時間慢慢想一想,想一想應該怎麼設計場景,《臥虎》都沒有

  芳菲:那時候你會連夜趕作品

  葉錦添:那是一定的,讓我管的很多,他也不相信我管那麼多,因為特在美國他在英國做事,化粧有一個頭,髮型有一個頭,道具有一個頭,那個什麼布景也有一個頭,服裝有一個頭,但是我等於整個都是我管,所以他就不可思議

  芳菲:但是最後還是相信你,不可思議還是相信你,最後事實證明你們彼此的選擇是成功的

  葉錦添:其實在奧斯卡也做了一個記錄,他們也不敢相信有兩個提名

  芳菲:兩個提名,就是奧斯卡獎的記錄

  芳菲:在這兩個提名當中,你內心渴望得哪一個,最佳美術設計還是

  葉錦添:當然是美術,美術跟服裝差很遠的,在他們那個標準,但問題是我拿來兩個,他們內選的時候,在法國拍戲,那個法國攝影師也不知道,他説讓你幫我拍戲的時候,拍了大半個戲都不知道我在幹嘛,因為他看我什麼都管,我連他的燈我都管,所以他説你在幹嘛,整天不明白,後來時間稍微慢下來,大家吃一頓飯的時候,他就跟我講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幹嘛,因為看導演坐在旁邊,我有時候會跟他講燈光要變什麼什麼,他打好燈了,我們講要變,他就不明白我們在幹嘛

  芳菲:那個時候他知道你已經獲得雙提名了嗎

  葉錦添:那個時候知道,剛剛知道,因為剛好在拍戲

  芳菲:所以他終於知道你在幹嘛了

  葉錦添:因為在他們裏面是不可思議的,他們分的很清楚的,服裝跟那個分的很清楚的,不會像我這樣子,所以到美國也是,他們不相信會這樣子

  芳菲:如果讓你跟李安再有一次合作的機會的話,你覺得他還會給你逼出新的靈感嗎

  葉錦添:我覺得他會的,他那個性格就是往那邊走的,他就是把自己跟別人都逼到極限,他是這種人,我記得比特跟我們講,他們去看景,我當時沒去,也一個笑話,他們走都走,走到黃山,黃山你知道有多高嗎,明明纜車可以上去,他不是,他要走上去

  芳菲:很認真的一個人

  葉錦添:看完覺得,對面有個山很漂亮,完了所有人都暈倒,因為知道他一定會走到那邊去,但後來真的每個人從對面那個山看過來,那個很漂亮,那他是這種人,我自己也有點這種性格

  芳菲:田壯壯和李少紅應該是和你合作比較早的導演了

  葉錦添:李少紅,是很奇怪的經歷,因為是很好的朋友,有時候有點像家人不像合作夥伴,其實田壯壯也有這種味道

  芳菲:你評價李少紅非常勇敢,評價田壯壯比較內斂,這個怎麼理解

  葉錦添:我現在覺得李少紅比較可愛

  芳菲:可愛,又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葉錦添:她很可愛,我覺得我認為那麼多導演最可愛的是她,你跟她講話你講很瘋狂的東西,就跟她説笑其實,但她會做出來的

  芳菲:那麼認真

  葉錦添:對,她這人很瘋,她就是很想要一些很極端的東西,平常她很隨和,但她做東西都做到極致

  芳菲:你的哪些瘋狂的想法被她變成現實

  芳菲:那田壯壯的內斂呢

  葉錦添:我覺得田壯壯,我覺得這個人會這樣,你第一次碰到他,他可能不喜歡你,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他喜歡你的話,他第一次見面就會跟你成為哥們

  芳菲:你跟他就是這樣

  葉錦添:對,他會把自己所有東西都跟你説,你要什麼東西他就全力幫你,他就不想其它的,這方面我對他的印象很深,到後來大家都變成好朋友,什麼不計較,他有什麼東西我馬上去,我有什麼問題要他幫忙,他也馬上來,就是這種朋友,我覺得很棒,很棒的感覺

  芳菲:你覺得導演和美術指導之間,最佳的關係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葉錦添:互補,我覺得一點要互補,完了大家找到對方的趣味,因為我覺得好朋友不見得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他可能不一定要看新,但是作品出來就是不斷有新的東西出來,這個是很重要的,大家都往危險的走,不要往安全的走

  芳菲:往危險走

  葉錦添:我覺得大家一熟了,往安全的走就沒有好玩的

  芳菲:互相給對方一點壓力

  葉錦添:互相給對方一些難題,大家會突發一些大膽的想法

  芳菲:能夠激發對方的靈感

  芳菲:説實話,我挺羨慕那些被你裝扮過的女演員,我覺得有這种經驗有這种經歷是很難得的,因為我看到太多,比如像周迅像鞏麗像章子儀,還有王祖賢,在你的妙手之下,都打扮成一朵朵的繁花,非常的美艷,你希望你設計的服裝,女演員穿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葉錦添:自在,應該是很自在,因為我覺得女人在那個時候最漂亮的,她最漂亮就是有人對她很好的時候

  芳菲:那我告訴你,那我告訴你女演員穿著什麼感覺,前一段我們在做周迅專訪的時候,我私下問她,我説你穿上葉錦添設計的服裝什麼感覺,她説葉錦添的服裝很怪,你穿上以後,你站在那你就是那個人,她説什麼都不用做,我站在那我覺得我就是秀禾,可見你的作品可以給女演員一種精神上的改變

  葉錦添:其實我是參與很多她戲的部分,其實我做每次設計都跟導演商量非常多,商量得非常多關於演員的部分,我覺得服裝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因為服裝它跟身體是合在一起的,服裝又會影響一個人的情緒,你稍微穿錯一個東西,可能你整天的心情都不好,我要是穿錯一個牌子,都會不舒服

  芳菲:是嗎

  葉錦添:對對

  芳菲:但是我感覺你總是黑白相嵌的

  葉錦添:對對,我覺得衣服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當衣服讓你很舒服的時候,你整個人都是不一樣,而且女人,你覺得有一個人把你細心打點好,長一點短一點都幫你做好,你就會很舒服,那麼你表現出來的東西就很漂亮

  芳菲:你從一開始進入影視是做的《英雄本色》一直到後來到現在應該做了十幾部,二十幾部的影視劇了,每一部戲發生的年代背景故事都不一樣,這麼多的靈感你從哪得來

  葉錦添:做功課了

  芳菲:做功課

  葉錦添:其實後來我發現我的東西有一個共同的情感在所有作品裏面,那共同情感就是對,那個東西很複雜,比如我對人的喜愛,比如説我做一個演員我會很關心他,他有沒有達到那個位置,就是很關心他,幫他做好,另外一個就是我對中國文化的喜愛,那東西已經,其實坦白講有一點凋落的感覺,但現在我有能力去把以前的輝煌再體現出來,我也覺得很棒,但體現出來的東西不見得按歷史來體現,要按歷史來體現會沒有力量,要按現在的想像力跟現在的意識方向去體現,它影響力就會變得非常大,就是我現在在做的事情,另外一個就是我對戲劇的熱愛,因為戲劇有時候會讓人有休息的空間,但我現在最怕的是那些商業性的垃圾娛樂,垃圾娛樂讓人根本沒有休息,越看越糟糕,所以好的東西還是要不斷的産生,去抵抗那些非常不好的東西

  芳菲:説到戲劇,我們也發現在你的作品當中,有大量的舞臺劇,你合作了很多的舞臺劇的導演,你覺得舞臺劇給你提供的空間有什麼不同嗎

  葉錦添:一點不同,舞臺很簡單就是那個人人在裏邊這樣走過來的,電影可能走過來就是看到他的腿再看到他的眼再看到他的身,能表達他的走過來,所以電影是一個經過蒙太奇剪接出來的東西,它有好多東西你是不知道的,你只知道導演跟你講的東西最後是什麼,但是舞臺劇不是,舞臺劇就是一個,比如説他一齣場,他從不講話到講話到不講話,一集下來他整個人都是那樣,所以在造型上整個處理是不一樣的

  芳菲:舞臺劇應該是更為誇張和直接

  葉錦添:舞臺劇應該是包含更多的元素在造型上面,因為它空間不可能像電影那麼靈活,更獨立。

  芳菲:一提到葉錦添的作品,很多人就會想到《臥虎藏龍》因為它拿到了奧斯卡獎最佳美術設計,可是在你的心裏,你認為它是你最佳的美術設計嗎,或者你覺得自己的哪一部作品是更加的美術設計

  葉錦添:其實我目前還是沒有做到很喜歡的作品

  芳菲:還沒有做到

  葉錦添:我要做到我很喜歡的作品,可能還有一段路,我覺得技術上跟我自己想要達到的那個地步,可能我還沒有滿意

  芳菲:我記得上一次跟您聊的時候,我説我的一個朋友説,到目前為止中國搞電視搞影視的美術設計服裝設計有這麼多人,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達到你這樣的高度,拿到奧斯卡獎,葉錦添一定是有天賦的,然後你説你也承認,因為小的時候你的腦子裏就有這個空間的感覺,你跟我講説你很小的時候,老師讓你們畫一把凳子,然後同學們是這個凳子擺在那裏是這樣的我就這樣畫下來,可是你畫出來是從後邊看從下邊看,你覺得在你走到目前為止,已經到了一個成功的境界,你來想自己的天賦和汗水是一個什麼樣的比例

  葉錦添:現在説我的比例我覺得,我現在還是在畫後面的那盞燈,我自己去畫油畫,其實有些人會覺得有點冒險,因為我現在某一方面已經有成就了,另一方面你做得不好,就會給人家笑,就覺得你怎麼,但我覺得我畫畫跟我寫東西都是出於一種激發性的,自己有點放縱自己,我覺得我自己喜歡這個東西我就去做,我就根本不想那個東西到時候會有人説這是亂來還是怎麼,我絕對不管,我就把自己覺得最真的東西先做出來再説,但當一做出來的時候,好多朋友會看見,看見之後他就會有好多意見,好多人説這個説,其實到最後我覺得我的性格來講還是會把它退出來,因為我不會怕失敗那種感覺,我覺得自己感覺到那個東西是真的,我就先做完再説,但是我在做的時候,比如我在做服裝,但是我也會想文學,做文學我又想油畫,做油畫我又想攝影,所以我以後會變很多東西出來也不一定

  芳菲:那您可以同時構思幾個不同領域裏邊的事情

  葉錦添:其實這也不是構思,我經常是把那個東西打破,你現在要做這個是一個框,就這一個框,我就把它打破,反正自己想的什麼就做什麼

  芳菲:我聽説你在同時構思二十幾本書

  葉錦添:嗯

  芳菲:現在寫得怎麼樣了

  葉錦添:現在三十五本,現在在同時寫三十五本

  芳菲:同時寫三十五本書,這個一般人很難想象,職業作家也很難想象

  葉錦添:其實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可能是我的做法跟其他人的做法不一樣而已,我寫小説也不是因為要做一個偉大的小説家,這沒有,我寫的東西也不見得要每個人去明白,所以寫的過程就很輕鬆,它等於是一個積極跟自己相處的過程,但那個跟自己相處的過程,又牽扯到好多人在一起,比如説我今天看到誰,我今天有什麼感覺,有個新聞有個什麼,我就很自然留在我的小説裏面,那它到最後其實是一個很珍貴的材料,它記錄了我非常多的東西。這東西是非常廣泛的,你沒辦法用你的藝術去整個涵蓋起來,但小説跟我的散文就有機會把好多小的東西變成很保存的,應該這樣説,所以這些東西加起來,整個時代感跟我周圍的東西都保存起來,它就會非常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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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菲:三十五本同時寫,會不會你的腦子把它記混了

  葉錦添:不會,因為我寫是怎麼樣呢,我當初出了《繁花》之後,其實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出完之後,因為我當初寫的那些東西也不是給人家看的,自己看的,後來他們要幫我出自傳,我就給他看一些我以前寫的東西,那麼又寄給好多人看,他們看覺得還不錯,就收到鼓勵他們就出,出完之後,我發覺我寫短文還不錯,五千六千字的,就現在你看到《繁花》裏邊,後來想我寫十萬字會變成什麼樣,這樣一想就開始寫第一本,寫第一本寫到大概四分之三的時候,我就蹦出好多新的想法出來,蹦出好多想法出來的時候,我就再開始另外一本小説,我另外小説寫到一半又蹦出第三個想法,所以每一個都是我一個想法的延伸,所以它有時候是奇幻的小説也有,寫實的小説也有,是多種多樣的,武俠小説也有,愛情小説也有,反正一大堆,就蹦蹦蹦這樣出來

  芳菲:我在第一次看到《繁花》這本書的時候,我在想裏面可能會有葉錦添對於他創作日記的一個發表,我們看到《大明宮詞》的服裝,哪一件服裝怎麼上繡片,哪個更好哪個不好,會是自己的一個創作日記,可是我發現並不是,它是一個散文小品,是一種你對美學意念的描寫,為什麼沒有把那些你的創作歷程寫在裏邊呢

  葉錦添:我可能,我是跳躍性的思考,我想事情想的很快的,快到自己也不去管它,因為太快,所以就讓它全都出現,就是這個原因,所以現在就是讓所有我想的東西都讓它不斷的,就我尋找的一些路等於是,也培養我成長,我覺得這個感覺很好,就一起跟著它走

  芳菲:那你現在寫書,考不考慮將來也拿個諾貝爾文學獎

  葉錦添:不要,有理想你就寫不好

  芳菲:很多人都知道你是攝影出身,攝影出身跟你現在做美術設計,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葉錦添:攝影給我有很大的影響,因為我可以把任何東西都吸收到我的作品裏,比如今天我看到你,我覺得你很棒,我就幫你拍個照片,將來很多我的作品都看到你

  芳菲:一會別忘了一會要給我拍一點

  葉錦添:最後就説原來攝影是那麼有趣的事情,就你跟一些你的東西之間,平常都是一樣的,比如説我去很多地方,你看你很喜歡的東西,你拍下來,它就陪伴你一輩子,會印象很深,另外一種攝影就是更明顯,你會看得見,而且那個東西代表你,所以這個東西非常幸福,所以有時候拿著相機去到哪就拍拍,看到誰拍拍

  芳菲:我知道您喜歡的攝影師是羅伯特卡帕,一個匈牙利人,他可以説是一個戰地攝影師,拍了那幅著名的《一個忠誠戰士的倒下》,後來也是自己把性命丟在了越南戰場上,你為什麼會喜歡他呢,在你一開始從事攝影行業的時候,你想要成為一名戰地記者

  葉錦添:其實我後來覺得我不可能,所以我就放棄了攝影一段很長的時間,因為我們永遠求真的感覺,比如我畫畫也求真的感覺,要沒有真的感覺它就不是一個永恒的東西,所以你拍照的時候,經常覺得,因為我當初在美國做事的時候,就看到好多很有名的攝影師,我都好喜歡,他的影樓很大很漂亮,拍出來也很棒,所以我覺得攝影師是一個很棒的職業,但是後來我慢慢去自己也拍了,又去研究那些膠片的時候,我就發覺好像好多東西都是假的對我來講,因為攝影本身就是一個蜇伏的行為,有一點點這個意思,有一次我看到很多那種,當我們拍以前的老電影,看好多老的膠片,那麼老的膠片放好多人坐的擠擠的,這樣給你拍,我就覺得那些人的樣子讓我有一點不安,因為他的表情不是快樂的,那麼我就發覺好多東西都是按安置在裏面拍的,我就會開始思考那個時候是在什麼狀況,就發覺他們不見得願意給你拍,我就拍下來,所以後來我就覺得好多所謂的寫實膠片,後來我深入研究了第一次世界大戰跟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地的照片,我覺得好多都是假的,假不是説攝影師要拍假的東西,當時影響了很多,像很多人的膠片,他就可以把一些,可能有種感覺,比如説一些大國一些國家,他會算到一種東西,潛移默化的鑽到攝影師的眼睛裏面,他發現這東西有一點美感有點憐憫有點什麼東西,但是被拍的人是假的我覺得,因為有點淩駕他的感覺,你拿著相機就在淩駕他去描述他,在這情況底下,我自己覺得不能接受,你看我《繁花》裏面的照片沒有我自己的,千萬不要把自己擺在那個人前面,應該自己消失讓那個人演出來

  芳菲:那你覺得羅伯特卡帕他的作品是紀實的

  葉錦添:因為他也是同一個時代,但是他拍的東西就是,他把整個人生放到攝影裏面,可能攝影對他來講有一定重要的意義,他的重要就是在那種打仗的場面在危險裏面,他去捕捉那些東西,雖然有時候可能上帝不是很允許攝影師存在的,所以他一直在騙攝影師,所以説攝影師拍的東西是假的,然後再去騙其他人,那些作品再騙其他人,讓他們不能思考,因為他看到真的,所以他不能思考,但是呢羅伯特卡帕他不是的,他去到現場專門拍那些東西,那種瞬間你上帝都按捺不住的,所以你感覺到他用生命去換取的那些膠片,你覺得那個東西是很真的

  芳菲:我看到你的作品當中很多女性吸煙的鏡頭,你對女性吸煙特別關注嗎

  葉錦添:不是,我拍了好多膠片,就知道他們很演員,那麼後來看著他們有時候休息下來的時候,樣子有時候很可愛,上邊有幾張張曼玉的照片,但張曼玉沒有抽煙

  芳菲:這是在街頭捕捉的嗎

  葉錦添:沒有,這個是我坐在教室,這個在法國巴黎,我們要去拍照,這他已經穿好媳婦了,因為冷他就穿了一個外套,他在外面等的時候抽煙,一上車在車上看到他的時候,我衝著他就咔咔咔

  芳菲: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就是覺得那一瞬間

  葉錦添:就是一瞬間

  芳菲:捕捉下來,然後這個也是

  葉錦添:抽煙有時候對人的靈魂是,就你會捕捉他靈魂放鬆的一瞬間,你看每個人抽煙他靈魂都在放鬆

  芳菲:葉先生你是非常喜歡穿黑白衣服的,所以昨天我就在想,我還沒有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會穿黑白色調衣服來,然後戴上一頂鴨舌帽,你對黑白服飾的偏愛,是不是也來源你最初的黑白攝影

  葉錦添:其實沒有,因為有時候自己想東西變得很簡單,我試過以前做舞臺的時候,這件事是滿可怕的,一天下來,事情排的慢慢,我有幾個舞臺一起在做,有一次在山上野外的地方在打鼓的,所以你上去滿地都是野草,你爬野草,再去到它那個劇場,台灣就有這種狀況,有一些就是在一個很漂亮的靜寂茶藝館,你看他一邊喝茶一邊看那個衣服有沒有對有沒有需要改的,完了去到有一些京劇的團,叫,一聲大喊,坐在那邊,晚上那裏有一些飯店跟一些外來的朋友談案子,所以地一整天不知道穿什麼衣服,你每到一個地方換衣服也不對,整個感覺讓你很煩,那麼後來我在街上就買了這樣的衣服,買了之後,我就覺得很自然就拿這個做?,原來一直都穿黑的,後來才換成白的,然後就白黑一起穿

  芳菲:大家很難想象,一個妙手生花的美術設計,一個服裝設計師,他的作品是這樣的絢爛多彩,眼花繚亂,可他本人是這樣的樸素

  葉錦添:其實我對服裝,我最近出一本書,寫了一個我對我自己服裝的看法,我從唸書的時候,只穿一件衣服

  芳菲:只穿一件衣服

  葉錦添:穿一件外套,從頭到尾,以前就是這樣

  芳菲:那怎麼換洗

  葉錦添:洗就洗完馬上又穿上去,就是很奇怪的一個人,我去歐洲那趟,整個歐洲那趟我就穿著那個衣服

  芳菲:你是一個很執著的人,我認定這樣我就一直堅持,起碼在一段時間內

  葉錦添:你狀態是對的話我就不會改變

  芳菲:上次做完你的專訪有人問我,説葉錦添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説葉錦添是我接觸的人當中非常典型的一個,善於思敏于行而納于言的人,你接受我對你的這個評價嗎,善於思考,勤於動手去做,但是卻很少説話

  葉錦添:我碰到好多朋友都好多話,非常健談,但是好多時候都不願意説話,這也是真的,

  思考就不説話,但有時候跟一些,比如我有時候會跟一些年齡大過我很多的人,很健談,他們知道的東西跟我很想談的東西很像,反而同年齡的好像比較少,比較少談

  芳菲:是不是思考的時間應當佔據你醒著的一大半

  葉錦添:我希望不是這樣,我現在希望找出一種新的生活方法,以前我覺得還是有點太著重于自己的創作,我想稍微放鬆一點

  芳菲:你是一般人講那種被掏空的感覺需要去充電,可以這樣來理解嗎

  葉錦添:我覺得每個人的容量都有限的,我也不是説我不能應付目前的狀況,我覺得我去到一個位置我去我會應付更多的東西

  芳菲:在得奧斯卡獎之前,你最大的理想是什麼

  葉錦添:早期我就覺得做一個很棒的美術是我最大的理想

  芳菲:那現在呢,你已經達到了事業的巔峰

  葉錦添:其實你去想我要做一個最好的美術,那個理想跟奧斯卡可能沒有關係的,因為我現在還是可以,而且我現在也很容易變成一個不好的美術指導,那個東西你每一步都要堅持下去

  芳菲:要靠努力來支撐

  葉錦添:對,因為你拿不拿獎我覺得不代表你就是一個好的美術指導,可能一部戲好,其他可能不好

  芳菲:我知道你小的時候,家庭環境並不是很好,物質上也並不是很豐富,而且你的雙親並沒有親眼看到你日後的功成名就,經歷了這麼多的波折,也付出了這麼多,現在讓你回過頭來看你這三十幾年的人生,你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葉錦添:這個太多了吧,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看到好多現在中國的東西凋零,這種感覺就是最大的感受,因為其實我對好多人都有好多的興趣跟關懷他們,這樣人好像都不是非常自在,就這種感覺裏我覺得,你覺得有些東西是藝術能做的,我自己覺得這樣,所以我就一直往能做的方向走,比如説有些東西很漂亮啊,他們可能一下子就自在了一點,説不定他越看到漂亮的東西,他就越對生活有興趣,那麼對我自己來講呢,我其實目前是有一點感覺我越做得好,我跟很多我的家人距離反而是遠

  芳菲:就遠

  葉錦添:反而是遠,因為他們可能沒辦法想象我現在心裏面得到的那種,所以這個東西,我後來又想可能是這個環境在什麼樣的狀況,會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芳菲:你希望還跟你的家人保持原來那種親密的溝通

  葉錦添:這個不容易的,因為有些時候你已經經歷了很多東西,很深刻的好多東西,但有好多人是不會去想這些東西,而且他們忙著一些很無聊的事情我覺得,都沒辦法去看到生活是什麼東西

  芳菲:有沒法站在你的角度來看待生活和思考

  葉錦添:應該説他沒辦法讓我感受到很棒的東西,你只會越來越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好,但是又有好多新的朋友感覺到很開心大家在一起,但問題那些是以前來的越來越遠,這種感覺

  芳菲:你為此也感到難過

  葉錦添:難過一定會有,其實也沒辦法,我覺得有時候是沒辦法的,就你跟他們在碰面,有時候你覺得真沒辦法,有些東西回不去了那個東西,他又上不來了,你雖然用很片面的關懷啊去處理這些問題

  芳菲:成長的代價

  葉錦添:這個必須是我自己的選擇了,我只要想我都會往這方面走的,不會往那邊走

  芳菲:不只一個人説您生來就是幹這行的,因為你叫葉錦添,錦上添花嗎,你這個名字對你的職業做了一個最好的注解,而且我覺得它也給人們無窮的想象,因為錦上添花就説沒有更好,已經繁花似錦了,但是我還能再添一筆,可能在《臥虎藏龍》之前,比如説《英雄本色》它是景,到《臥虎藏龍》它已經添花了,我們現在可以把《臥虎藏龍》理解成是景,你將來可以做出更好的作品,這給我們很多的想象空間,也給很多葉錦添FANS們更多的期待,我們期待著你有更精彩的作品出現,也希望您能把繁花似錦的中國介紹到世界,很高興跟你今天聊了這麼多,謝謝

  葉錦添:謝謝

(編輯:阿英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