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稻花

　　山東電視臺農科頻道即將開張，招兵買馬的過程中，節目主持人這一工種令很多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心嚮往之。當然，這出頭露臉的活兒競爭也十分激烈，一百多人經過面試、筆試，進入復試的才有十五人，而最後要在這十五人當中篩選出五個人甚至更少，可謂是優中選優。作為復試評委之一，2001年12月16日上午，我走進了山東電視臺四百平米演播室。

　　燈光、話筒、攝像機、一溜兒評委……，俊男靚女們走馬燈般地一個個兒在明亮耀眼的舞台中心亮相，自我介紹、回答問題、現場主持、當場打分，我知道，有那麼幾個人的命運，或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就那麼改變了……。

　　隨着這次復試的主考官山東人民廣播電臺的林雨老師的一句問話，復試正式開始了。這是關係到考生命運大事兒，來這裡之前，我就聽説，一位還沒有畢業的考生為了參加這次考試，向自己的父母要錢買了一身西裝，對於一個即將畢業的青年學生來説，他可能表現的最大的重視，也許就是一套嶄新的西裝吧。我們山東電視臺的領導也非常重視，聽説經過筆試之後，山東電視臺的黨委書記曾召明在會上説：“筆試就差零點五分的那位考生，就算是我的兒子我也沒辦法兒了”，考試的嚴格程度可見一斑。手中一支鉛筆，打分輕巧隨意，分量卻是不輕呢。隨着考試的順利進行，面對着一位位過往的考生，評判的過程中，我不知不覺地思考起一些“大事兒”來，考主持人如何考？電視臺需要什麼樣的主持人？農科頻道需要什麼樣的主持人？什麼樣的招考方式最為科學？

　　這次考試的程序並不複雜，分為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現場提問。主考官根據事先準備好的問題或現場想到的問題，向考生提問， 我看林雨老師的提問一般是由淺入深，開始包括年齡、經歷、愛好、特長、理想、追求，以及對待農科頻道的基本認識與願望等方面，主要通過這種形式大體了解應試者的經歷與思想、語言表達狀況，然後根據每一個人不同的經歷或見解，提一些具有針對性的、稍微深入些的問題，在這個階段與其説是考試，更像是交流，應試者在這個過程中的個性表露，在考官的眼中表現為分數的高低。有幾位考生就是在這個階段及時地找到了交流的感覺，佔了很大的便宜。第二個部分是播報。我們事先為考生準備了兩份不同的播報稿件，一份是新聞播報，一份是專題播報。農科頻道需要不同類型的主持人，新聞節目對考生的要求是具有一定的新聞播音素質，專題播報則需要考生能夠體現農村專題節目的特點，娓娓道來、親切自然、真誠感人、莊諧並具。通過測試，目的是考察應試者的播報功底，也為區別將來不同節目要求進行判斷。他們在語音、語調、語感、語速等方面的把握與駕馭能力，是作為節目主持人或播音員這一行當最起碼的要求和素質。當時一位來自濟南電視臺的考生叫李新軍，給他一段《鄉村季風》的專題稿件，他竟然邊讀邊修改，其中還有整句整句的增加或刪減，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比較獨特的方式進行播報，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第三個部分是模擬場景的主持。給你介紹一個場景，要求按照考官規定的主題現場主持，這是一個最能拉開考生檔次的環節。由於幾乎沒有準備時間，考生聽到題目後，要馬上回答，每一個人幾乎都是一邊説一邊組織設計語言，能完整順暢地説上一段就不太容易了，還要聲情並茂，要求實在不低。一上來的幾位考生都不很理想，斷斷續續，缺乏想象。當時我們幾個考官商量，是不是在上一個考生回答問題的過程中，讓下一個考生準備模擬場景的主持，結果主考官林雨老師不同意，她説：“這樣的形式最能考察應試者的能力，在以往類似的考試中，有一些應試者現場發揮、組織語言的能力叫我都感到驚訝，統一標準，不給準備時間，看的就是他們的反映”。

　　開頭上來的一位考生叫龔樹欣，簡歷上介紹，有在上海某學院學習過表演的經歷，按説有過這樣經歷的人，最應該有表現欲，最應該大大方方才對，可小龔緊張的很，時值三九寒冬，雖然演播室有空調，可我們幾個評委一開始還都是棉衣加身，而身着單層套裝的龔樹欣卻滿臉大汗，主考官問：“你覺得你曾經學過表演的經歷，對你今後即將從事的主持工作會帶來那些影響”？小龔看上去倒是很從容，可説着説着不知道從哪拿出了手絹，邊擦汗邊笑着説：“哎呀，對不起，太熱了”。臉上畫着粧，手絹只能輕輕地沾一沾， 微笑的背後，我們仿佛能夠聽到她緊張地心跳。曾有過這樣經歷的我心裏明白，緊張首先因為不自信，同樣被提問題，如果你面對的是一群小學生，當然毫不緊張，因為自己成竹在胸；其次，緊張還由於太過在意結果。渴望成功、懼怕失敗，不同的結果形成巨大的反差，給每一個考生帶來的是可怕的壓力，在準備考試與接受提問的過程中，無法做到不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如果考上了我將怎樣？如果考不上我又將怎樣？憧憬與擔心混合而來，沒法兒平心靜氣、專注地面對考試。

　　主持人需要自信。有的主持人有一種“人來瘋”的素質，你人越多，我越來勁兒，根本不知道害怕，肚裏東西少咱並不遺憾，遺憾的是沒有運用好肚裏的那些東西，那種渴望表現的心裏素質，將大大影響應試者智力的發揮。主持人要看形象，自信雖然無法改變形象，但可以影響人的氣質和神情，有自信的考生表現為積極主動，與考官的交流意識強，鏡頭前的形象生動自然、具有感染力。我相信自信的素質有一部分是天生的，同時，學會調整應試的心態也很有效， 相信自己，用一種快樂、好奇的心態面對突如其來的提問，自己的知識與智慧，便會得到充分地發揮。

　　農科頻道招考主持人，當然為農科頻道所用。農科頻道所用的主持人，一定要符合農科頻道對主持人特定的要求：符合對農節目宣傳的需要。在面試的時候，一位某報社的女記者前來應聘農科頻道的主持人，言談舉止素質不低，舉手投足高貴典雅，交談中我們知道，原來人家是某化粧品的形象代言人，怪不得離得那麼遠還能聞到一股香水的味道。提問與交談的過程中，這位美貌可人的考生柔聲細語，一看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家閨秀，又懂禮貌又很客氣，別説要是相對象啊，還真是不錯。考完之後，兩位女考官戚繼紅和高群瞅着我沒説話，我看著她倆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倆卻同時笑開了點了點頭，我搖頭的意思是“這個恐怕不行”，她倆點頭的意思是“你小子還行，沒有被美色所迷惑”。按説這個女的真是不孬，沒啥毛病，可琢磨來琢磨去，你就發現她的身上缺少一種作為節目主持人的那種熱情和潑辣，缺少一種感染和駕馭的能力，更缺少作為農科頻道主持人所應該具備的親切勁兒，説白了，太洋。

　　我曾經問過一位考生：“作為節目主持人能夠出名是個人和媒體的共同願望，同主持文藝節目、體育節目、法制節目、文化節目相比，主持農村題材的節目有優勢嗎”？節目主持人是欄目的一種符號，主持節目的人能夠出名（當然是出好名），是欄目整體影響的一種標誌，主持一陣子節目沒人認識、沒人叫好，那是整個兒節目組共同的失敗。我的問題是想了解考生，能否意識到主持農村節目所具備的其他形式的節目沒有的優勢，比如：受眾面廣、意義重大、獨具特色、題材鮮活等等。哪知道人家這位小姑娘脖一歪，可愛地笑着説：“出名？我沒想過出名，也不想出名，我只想認認真真地做事，不想出人頭地”。且不説出名與出人頭地概唸有所不同，“不想出名”的話一説出來難免讓考官着急，我們辛辛苦苦把你招來，要是有一天真成了“腕”了，也説明我們的眼力沒錯，要是自己都沒有一種渴望出名的強烈願望，還能指着你帶動一個欄目嗎？趁早還是算了吧，哪個欄目也不想要一個光知道往後出溜的主持人。也許這位考生是想表現一種謙虛吧，須知這個時候沒時間謙虛，每一個應試者只有短短幾分鐘，要盡可能運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向考官展示自己能夠作為一名主持人的資本，除了語言流利、自信大方、思維敏捷、服裝氣質、舉止神態等直觀的標準外，要以能否打動考官或眼前虛擬的電視觀眾為最終目的，謙虛有時也會引起考官的好感，但決不會讓人有讚許甚至欽佩的感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那時很想跟這位考生説：“考場上的謙虛耽誤正事兒，下次可一定要注意”。只可惜，她起身走的很快，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要是有人問我：“有沒有一種一分鐘可以學會的應試技巧呢？”答案有一個：“微笑”！走向考場座位的途中要微笑，傾聽考官問題的時候可以微笑，思考的時候不妨微笑，回答的時候也能微笑。在我看來，微笑有時會象感冒，傳染的很快。“微笑起來實在容易，幹嘛不笑呢”？這是我面對很多考生時不自覺地提出的一個問題。應試者大都十分年輕，面對考官的時候很多人卻顯得有點沉重，正兒八經地地坐在那兒，表情認真，一絲不茍。其實所謂招考主持人並不是論文答辯，主持人的看家本事是調動、引導、創造一種和諧輕鬆的氛圍，你要是有本事，讓考官都忘了是在考試，聽你在那兒白話，甚至被你整得參與到你的話題中來，那才叫厲害呢。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不過不管怎麼説，笑上一笑，增色不少。強制的微笑一開始難免有些僵硬，不過堅持一下，快樂的情緒就可能在面容上滋生，快樂帶來放鬆，放鬆釋放智慧，承載着快樂與智慧的語言，必將是真實的、生動的、具有感染力的，這絕對是真的，我親身體驗過。

　　如今對於節目主持人的招考，大多數是採用現場的方式，包括中央電視臺搞的節目主持人大賽，在專家評委的眼裏，對於節目主持人現場的駕馭和綜合素質的那種評價，我覺得是非常公正的，誰好誰孬的結論基本上和觀眾的判斷不會有太大的差距，感覺在那兒擺着呢。可是對大部分沒有從事過主持工作的人進行選拔，這種現場的招考有點像是農業上的選種子，不知道哪顆種子能成為參天大樹，因為能夠成為參天大樹的重要因素：品格和潛在的素質，不是通過簡短的測試能夠了解的，這樣的例子很多，有些剛招進來的時候表現出色的人，慢慢地會失去後勁兒，讓人發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感慨；而有些剛來時看上去不咋地的人，卻好像是越品越有味道！這説明，對於一個人能力、素質、品格的正確判斷，要有一個“路遙知馬力”的過程，這個過程當然與現行的招考方式産生矛盾，“會有更好的辦法嗎”？其實，未必需要另設規定，現行的獎罰政策、淘汰制度、召聘體制，如果制定的再細緻一點、運用的再科學一點、實施的再嚴格一點，也許就已經足夠了。

　　由於在主持人進行復試之前，對應試者已經進行了新聞理論與文化知識等方面的筆試，因此在主持人復試的過程中，主要進行專業技能的考核，考核對於農科頻道相應欄目的設置具有較強的針對性，如新聞播報類型的播音員，專題欄目的主持人等，在強調自信、駕馭能力與個性等方面的同時，重點尋找具有知識遷移能力的智慧型、溝通能力較強、具有新聞敏感見解深刻、符合農村欄目特點有親合力等特徵的主持人。我相信評委們都有一種共識，農科頻道需要選擇具有責任心與遠見的加盟者，需要選擇對新聞事件具有獨特視角與敏銳的思維方式的年輕人，需要選擇個性較強、播報方式與眾不同的主持人播音員，需要選擇有棱角敢冒尖勇於創新的電視工作者。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的招考便有了依據和標準。

　　就在招考工作進行後的幾天，此次召聘的結果便對外公佈了，三位年輕的男士加盟進來，開大會的時候，他們坐在其中，自信而又謙虛，對他們來説這事兒還沒完，三個月的試用期將是一個不短的過程，看著他們我想起古人的一句話：“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瞧着吧，“苦日子”才剛剛開始呢，我想，對於那些不斷開拓進取、善於苦中作樂的人來説，等待他們除了痛苦的歷煉，還有一個輝煌充實的未來。

責編：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