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蛇共舞 

央視國際 (2005年05月16日 14:29)

　　編導:楊鳳山 楊瑞

　　莽山國家森林公園，地處南嶺山脈北麓，在湖南省宜章縣南部莽山自然保護區內，是珠江的發源地之一。在莽山28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聳立著千米以上高峰126座，尚有保護最完好的原始森林2000公頃，是我國和世界濕潤亞熱帶最具代表性的常綠闊葉林區。林子是動物的家，在莽山茂密的林海中，你最要當心腳下，因為，這裡有蛇！

　　俗語講得好：踩著麻繩當蛇：大驚小怪；青蛙鑽蛇洞：自尋死路；地頭蛇請客：福禍莫測；蛇吞老鼠鷹叼蛇：一物降一物。在諸多有關蛇的俗語中有一句大家最是耳熟能詳，那就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聽説過十朝被蛇咬，三十年還跟蛇玩嗎？以前我也沒聽説過，可偏就有這樣一個人，蛇類專家陳遠輝。

　　陳遠輝，一個不折不扣的蛇癡，為了研究“莽山烙鐵頭蛇”，埋頭深山老林20多年，幾乎成了“野人”。他被莽山附近的人們尊稱為“蛇博士”，在一個遠離莽山100多公里的地方，打他名字出售的蛇酒每公斤賣到了360元。

　　他發現的“莽山烙鐵頭蛇”，全世界也只有300至500條，權威部門稱它比大熊貓更瀕危，急需搶救性保護。1996年該蛇被國際保護組織列入IUCN（世界自然保護同盟）紅色名錄後，黑市價格炒到了100多萬元一條。

　　“我要儘快給家裏養著的那條母莽山烙鐵頭蛇找個伴，希望它能下一些蛇蛋，孵出一些小蛇。要知道這種蛇全世界也只有300至500條。”2005年4月15日，陳遠輝和《鄉約》欄目組一行人在山上行走。

　　陳遠輝是莽山國家森林公園管理處科教科原科長，現已退休，廣東羅定人，1949年出生，已癡迷蛇類研究20多年。山林裏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溫度還不到30℃。

　　“雨後是蛇出來呼吸空氣的時候，這時候比較容易發現它們的行蹤。”陳遠輝解釋他冒雨爬山的目的。

　　5月至7月是莽山烙鐵頭蛇的受孕期，所以陳遠輝心急火燎地想給自己豢養的那條蛇找個伴。然而，記者在跟隨陳遠輝的兩天中，沒有找到一條莽山烙鐵頭蛇。

　　莽山烙鐵頭蛇咬傷人

　　“全世界所有的蛇毒陳博士都可以醫好，眼鏡蛇咬傷對他來説不過小菜一碟。”關於陳遠輝的故事，居住在莽山附近的人們幾乎人人耳熟能詳，大家都親切地尊稱其為“蛇博士”，在湖南郴州一個遠離莽山100多公里的地方，打出他名字出售的蛇酒被賣到了每公斤360元。

　　“我的一生都與莽山烙鐵頭蛇有關。”陳遠輝對莽山烙鐵頭蛇有種深厚的感情，“但發現莽山烙鐵頭蛇，純屬偶然。”

　　1984年，他還在莽山林管局職工醫院做醫生，一天一個姓肖的老人進山時不慎被一種怪蛇咬傷，其毒性怪異，很難治。以傷痕分析，可能是五步蛇咬傷，但姓肖的老人描述，咬傷他的蛇“全身黃綠相間，花紋正看是方塊，斜看是三角形，尾巴是白色的”，顯然不是褐色的劇毒五步蛇。陳遠輝用盡渾身解數，什麼祖傳的、特效的、新式的蛇藥全用上，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將老人治好。

　　“不是吹牛，就算是被最毒的眼鏡蛇咬傷，我五七天就能拿下來。那次治療讓我想到了莽山瑤族崇拜的圖騰‘小青龍’。於是，我就開始有意識地發動當地人尋找活樣本。”陳遠輝説。

　　它比大熊貓更瀕危

　　1989年10月中旬，剛剛出差返回莽山的陳遠輝在汽車上聽人説，山裏電站有個職工捉了大大小小一窩23條蛇，其中兩條大蛇足有三四公斤。他馬上跑過去看，那種蛇色彩鮮艷，尾為白色，讓他眼前一亮。他在國內公佈的49種毒蛇中，沒見過這種蛇。

　　陳遠輝馬上與蛇類研究專家聯絡，並送去標本，有關專家見標本後認為它八成是人類從未發現過的蛇種。1990年春，美國方面也證實國外也從未見過此種蛇。陳遠輝於是與有關專家聯名在《四川動物》雜誌上發佈消息。不久，莽山烙鐵頭蛇被公佈為國內新發現的第50種毒蛇。

　　據國家林業局調查報告顯示，莽山烙鐵頭蛇為我國由於種群數量少、分佈狹窄，而面臨滅絕危險11種動物中的一種，並稱其比大熊貓更瀕危，急需搶救性保護。

　　研究蛇窮得靠老婆過日子

　　陳遠輝説，為了得到第一批“小青龍”，他甚至用了一些手段。當時捉到蛇的職工開價400元才肯把那一籠蛇賣給他，但他實在拿不出這筆“鉅款”。正當他犯急時，當地發現新蛇種的消息傳出去後，各路蛇販紛紛進山指名收購這種蛇，那籠蛇身價一下暴漲到上千元。陳遠輝看形勢不對，就利用保護區管理處主任（時任）這個“官帽”，從自己家存的準備買冰箱的錢中抽出400元，“搶”走了那籠蛇。

　　然而，買來的莽山烙鐵頭蛇很快成了家裏的一個沉重負擔：莽山烙鐵頭蛇主要以活鼠、活蛙、活鳥為食，成蛇一般都有3公斤以上，一頓得吃1公斤以上的食物，每10天就得喂一次。當時，在吃一頓肉都算是大餐的當地，這種喂養幾乎是個無底洞。為此，妻子與他爭吵了多次。

　　“搞新蛇種研究至今，十幾年了，我沒得過一分錢研究經費，自己貼進去的工資就達數萬元，搞研究窮得要靠吃老婆的工資過日子，也難怪老婆生氣。”陳遠輝這樣理解自己的妻子。

　　一輛新車換不了他一條蛇

　　隨著莽山烙鐵頭蛇的出名，這種蛇的身價也是水漲船高，到1996年該蛇被國際保護組織列入IUCN（世界自然保護同盟）紅色名錄後，該蛇的黑市價格已漲到了100多萬一條。而當時，陳遠輝家裏飼養了7條3公斤以上的成蛇。

　　那段時間，經常有人用手袋提著一沓鈔票去他家，説只要給一條莽山烙鐵頭蛇，那些錢就屬於他了。陳遠輝説，當時他無法得知裏面有多少錢，但現在想來，應該每次都不下10萬元。一天，一蛇販開著一輛嶄新的北京吉普來到他家，要用他的吉普換一條莽山烙鐵頭蛇，陳遠輝同樣拒絕了他。

　　1997年9月，一蛇販冒險來到了陳遠輝後院的養蛇池，趁著黑夜偷走了他養的一條5公斤多的莽山烙鐵頭蛇。從此，陳遠輝便將蛇移到家裏的客廳和女兒的住房豢養。然而，莽山烙鐵頭蛇的蛇糞特別腥臭，即使打掃乾淨，依然還是留下噁心的味道。妻子為此和他鬧了多次，甚至以離婚相威脅，但最終還是任由陳遠輝。

　　莽山烙鐵頭蛇吃自己族類

　　陳遠輝現在豢養莽山烙鐵頭蛇的房子在莽山一空置醫院裏，這裡除了有莽山烙鐵頭蛇之外，還有中國近四分之一的蛇類標本。

　　“這是五步蛇，這是竹葉青，這是銀環蛇，這是莽山烙鐵頭蛇，這是陳氏後棱蛇……”陳遠輝説他的蛇類標本絕大部分是自己在山上親手抓的，也有部分是附近居民送的。

　　在他豢養莽山烙鐵頭蛇的房間裏，記者見到了莽山烙鐵頭蛇，這條蛇重約2.5公斤，是陳遠輝去年抓到的一條成蛇。蛇的旁邊還有一個鐵桶裝著一些白色的蛋，有些已經裂開，有些已經壞掉。“這些都是莽山烙鐵頭蛇的蛋，當時有19顆蛇蛋，只孵出11條小蛇，由於弱肉強食，有5條比較強壯的小蛇把另外的6條給吃掉了。”説到這裡時，陳遠輝感到很痛惜。

　　“莽山烙鐵頭蛇全球只有莽山獨有，分佈只有100平方公里左右。它是目前已知的毒蛇類裏的最大型蛇種，目前發現的莽山烙鐵頭蛇的活體，最重的為8.5公斤。”陳遠輝説。

　　多年來，投身於莽山烙鐵頭蛇研究的陳遠輝幾乎付出生命代價。為了解莽山烙鐵頭蛇的分佈情況和生存環境，他先後被莽山烙鐵頭蛇咬過9次。第八次被咬時，他留下了遺書，第九次被咬時，他喪失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青龍洞前上演“農夫和蛇”

　　2003年8月20日，是他第九次被莽山烙鐵頭蛇咬傷的日子。那年的8月18日，他在鬼子寨附近的“青龍洞”抓獲了一條小莽山烙鐵頭蛇。經過兩天的研究後，為了不讓瀕危的莽山烙鐵頭蛇種再少一員，他放棄了將這條小蛇做成標本的打算，決定將其放生，以便進一步觀察。20日，當他帶著這條小蛇來到青龍洞前放生時，小蛇扭身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左手中指。陳遠輝摔掉小蛇後，並沒有進行自我治療，而是讓隨行的女兒掏出數碼相機對著被咬的手指頭猛拍。

　　為拍第一手資料險喪命

　　“據了解，被毒蛇咬後第一現場牙痕資料圖片此前幾乎沒有，為了拍到這個情況，我才沒有對傷口進行處理。”陳遠輝説，當時他心中還存一個僥倖，“我此前曾8次被這種蛇咬傷，第八次是一條4公斤重的蛇對著他的虎口連咬兩口，當時的情況嚴重到我已經寫下了遺書，最後我還是活了下來。我以為身上有了這種蛇毒的抗體，加上是小蛇咬傷，我也就沒有太在意”。

　　後來，不到十分鐘時間，陳遠輝就昏倒了。所幸他的女兒得過他的真傳，給他處理了傷口後，在路邊採了一些應急草藥，穩住了情況。陳遠輝恢復清醒之後，用自己製造的蛇藥醫治，最終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因為中間擔擱十分鐘時間，他的中指前部分肌肉已經壞死，當年8月30日他被迫到醫院將自己的中指截去。

　　就是這樣一次次的死裏逃生，一次次的癡心研究。屈指算算，陳遠輝一家人在莽山腳下51平方米的老平房裏已經住了20多年。這二十多年，一家人的生計全靠老陳那每月的六百塊錢，而且這六百塊錢還要時不時拿出一部分來喂蛇。難怪老伴提起這一切時會淚流滿面。但是老陳提到會不會賣蛇時，仍會説：“誰都想過上好生活，但是賣蛇這個不義之財，不能得，這不應該是自己的，你就不要去想，這個蛇如果説我們去賣的話，在老百姓眼中，好象你作為一個代表保護區形象，那個時候，你去換，那老百姓他也可以去換，那我們保護這個物種，那就要出很大的力量，那就不能保存下來了，就不行了，那個物種來説，造成的影響是很快的。”

　　1998年陳遠輝又發現了另一個新蛇種“莽山後棱蛇”，我國生物界科研機構為褒獎他的傑出貢獻，將其蛇命名為“陳氏後棱蛇”。莽山溪河縱橫，山巒疊障，古木參天，享有“天然動、植物博物館”之稱。時光易逝，今年５６歲的陳遠輝不知覺間在這山間穿行了幾十個春夏秋冬，熱情不減當年，在我們看來，他的身影是莽山一抹別樣的風景。我們甚至假設，如果沒有這執著的身影，莽山的蛇會鬧事嗎？烙鐵頭的未來又如何？是否還會有新的蛇種被發現呢？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我們確信，這方山水中的一份和諧，不能缺少這樣一個身影。

責編：肖闊 　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