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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約札記VI

老于的世界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05日 17:38

  老於是我的一個採訪對象,全名叫于慶成,是一個捏泥人的。當我把這個選題拿給主編看的時候,主編説她8年前就認識他了,還説,如果單做一個捏泥人的,這個選題沒什麼意思,但這個老于卻很有做頭,這個人很有個性。


  開始查找老于的資料,網上還真不少。老于也問過:“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説:“很偶然,當我在網上查找資料的時候,我在GOOGLE上只上輸入了“奇人”二字,就出來了一篇《摶土奇人于慶成》的文章”。就這樣,開始了我的這期節目,也就這樣,認識了一位率真的藝術家。

  有文章上説,老于的故事讓石頭聽了都會流淚,這樣的嘉賓,是電視節目中最能打動觀眾的。當然也是編導最喜歡的選題。

  帶著聽故事的心情,我們第一次去拜見了老于。在電話中,于老師為我們説了行車路線,沒有太費事,就找到了于老師的家。于老師正站在路口笑呵呵地等著我們呢。


  一進于老師的家,最先看到的是滿屋的泥人,來不及説話,那些活靈活現的的泥人讓你説不出話來,只有感嘆的份了。老于的泥人,全都是最最鄉土的農村人,不論是老人、孩子還是女人、男人,全部來自於農村最底層的人群。從這些泥人身上,我們可以感覺到這些人生活的是怎樣的一片土地,過的怎樣的一種生活。正如老于所説的,他的泥人,不是體積,而是一種氣氛。的確,這種氣氛在每個泥人身上都有體會。反映老人的作品,有親熱地依偎在一起的,有在一起相擁著跳交際舞的,還有一副作品是老于最得意的,名字叫《兩朵花》,反映的是一對老人的晚年生活,老太太坐在地上,一隻手裏拿著一面鏡子,老頭站在老太太的身後,手裏拿著一朵花,正要給老太太戴。一講起自已的作品,老于總有一種忘我的境界,講起這件作品,老于更是眉飛色舞。兩朵花的含義是老頭是一朵花,老太太也是一朵花。從這個意義是説,是對老人的一種尊敬。另一個含義,是老頭手裏有一朵花,鏡子裏的老太太也是一朵花。這個土裏土氣的作品,不正是那種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相儒以沫的愛情嗎,正如老于所説的,這不是體積,而是通過作品傳出的濃濃的親情與愛情,是讓人感受得到的,也是容易讓人感動的。老于的作品,都是反映親情與愛情的,從這些作品中,我們感覺出這是出自一個對生活充滿了熱愛與感悟的人之手,但是了解老于的人卻知道,生活對於老于來説還有那麼多不公平的地方,但也正是這樣不同尋常的經歷,對於老于來説,也是他創作上的財富。

  老于出生於天津薊縣,1960年隨家人進城吃上了商品糧,1966年正趕上社會上號召不在城裏吃閒飯,于慶成的家屬於富農,需要用勞動改造世界觀,全家因此由縣城遷往農村,沒過上兩天城市生活的于慶成,重新回到了村莊。在農村,作為富農家的孩子,苦活累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于慶成的頭上。從小就喜歡畫畫的于慶成,在苦與累中卻找到了樂趣,那就是用隨手可得泥土捏泥人。


  每天早晨,于慶成早早地就起床,每一個來到生産隊,等待著隊長分配活,在等待的過程中,他的心早已飛到了遼闊的田野裏。每回,隊長都是第一個把活分給於慶成,接到任務,于慶成馬上跑到地裏,把該幹的活早早地幹完了,就在田邊捏起他的泥人,當一個泥人捏好或者沒有捏好的時候,另一項任務又會落在了他的頭上,他把捏好泥人放在豆棵底下,等回來的時候再接著捏。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村子裏方園百里的土地上,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人們經常會從地裏挖出泥人來。當人們吃驚地看著這一個個惟妙惟肖的泥人時,于慶成正躲在一邊偷偷地笑呢。

  癡迷于捏泥人的于慶成,在那時,招來了無數不解的目光,一個大小夥子,每天最喜歡盯著大姑娘小媳婦地看,就連憋嘴沒牙的老太太也要盯上老半天,這麼大的人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更有的人給他起了一個綽號,叫“老流氓”。他們不能理解,在捏泥人的過程中,帶給於慶成的那份快樂。


  不理解他的還有老父親,在那段最難苦的日子,只有父親一個人的工資養活著家裏六七口的人,眼見著兒子長大了,可以幫上忙的時候,卻整天沉溺于捏泥人,連老父親為他找的工作,沒幹幾天也不幹了,這怎能不讓老父親生氣呢。看著滿屋沒有什麼大用途的泥人,生氣的父親把它們全咂碎了。從來沒跟父親頂過嘴的于慶成這回為了這些泥人和父親紅了臉:“這些都是藝術。”

  疼愛孩子的母親雖然不理解兒子這些泥人到底能有多大用途,但是一個最樸素的想法讓她一直支持著這個不被別人理解的兒子。“捏泥人雖然沒多大用,但至少孩子沒有學壞”。

  在母親的支持下,父親看著兒子捏出來的活靈活現在泥人,也不忍心咂了,而且在人多屋少的情況下,還特意為他的泥人準備了一間屋子。


  有了家人的支持,貧窮與困苦對於慶成來説,算不了什麼,他的泥人世界,就是他的全部,就是在最難苦的歲月裏,他的泥人都是開懷大笑,看不到愁苦的影子。

  讓老于印象最深的是挖海河的事情。可能好多四十幾歲的人都知道那段歷史。挖海河,這個艱苦的工作,像老于這樣的富農子弟,當然是必須參加了。就是在那88天的艱苦勞動中,別人休息還休息不過來呢,老于卻白天干活,晚上捏泥人。那些又苦又累的活,只要一捏上泥人,老于就忘記了苦與累,而那些沉甸甸的泥,對於老于來説確是難得的寶貝。

  當別人帶著滿身的疲倦回到村子裏的時候,老于帶回去的是一車的泥人。

  于慶成捏泥人在當地出了名,一家磨玉廠招他去畫石頭畫兒,每月給45元錢.于慶成很高興,這畢竟是一個能發揮他特長的工作呀!可是生産隊不讓他去.後來又説:”去也行,每月掙的45元錢都得交隊裏.”這不是欺負人嗎?母親説:“你去吧,好容易有個練習畫畫兒的工作,你每月的飯錢,媽給你。”于慶成去了去運離縣城幹那把報酬全交給人裏的工作。


  1973年,天津美院到薊縣招收工農兵學員。等他知道的時候,人家早已經走了。他心裏很不是滋味,這麼大的事情自已怎麼就不知道呢?他想起過去曾把捏泥人拍過一部分照片就懷著試試看的心理寄給了天津美院招生辦,並附了一封很簡短的信:“我因為在外幹活,不知道招生考試,現寄上一部分泥人照片,請老師看看我還有培養前途嗎?如果有,儘管我年歲大了,也還是希望給我一個求學的機會。”照片寄出去一個月無消息,他很後悔,生怕那些照片再也回不來了,想去天津又沒有路費錢,幸好後來有一個天津交活的機會。他暗想:第一件來就是要照片。他去了,美術學院的王蘭成老師接待了他。讓他先回這等一等。

  于慶成回家等了一星期,天津美院的錄取通知書到了並附來一張登記表,要他立即辦入學手續。

  大隊黨支部書記冷冷地説:“我們沒推薦你,你憑什麼上大學?”于慶成説:“學校要我,您就幫把手給蓋個章,我這一輩子就有了。”

  書記一聽就火了:“學校要?他們沒這個權力!現在是貧下中農説了算。”

  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説多少好話也暖不開書記的心,在那個年月推薦富農子弟上學,那可是立場問題呀!


  于慶成蓋不了章,又去天津找王蘭成。王老師説:“你繼續辦,我們等著人。今年辦不成,明年接著辦。你什麼時候辦成了,什麼時候來。”

  第二年招生工作又開始了,于慶成被列為美術專業的第一個。就像第一年一樣,他努力了幾個月,這個章還是蓋不上。

  王蘭成對於慶成説,你明年接著辦。

  第三年,天津美院的一位老師親自來薊縣給於慶成送通知,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辦成,9月10日去學院報到。

  但是大隊仍然不給蓋章。于慶成去縣裏找文力主任,找副縣長,一直努力到11月,最終也沒辦成。他絕望了,想死,可是他死了媽怎麼辦?媽太愛他,他要死了,媽也活不成。不行,不能死。面對蒼天,面對大地,面對著不容他生長髮展的烏雲大山,他喊出了心靈的最強音:“我要活!


  十幾年過去了,青春在艱辛和屈辱中度過,直到于慶成落實政策被分配到文化館工作以後,他才和盤山中學的姜秀英結為伴侶。那一年他已經三十六歲,姜秀英和他年齡相倣,又是教高中三年級的老師,在這一帶可是有學問的人。可是因為愛上了于慶成,就承擔了家裏的一切勞動;帶孩子、做飯、洗洗涮涮,縫縫補補,買糧買煤……這還不算,因為這愛情來得太晚,也就愛得太濃。姜秀英從日日月月耳濡目染,到夫做婦隨,成了于慶成的好幫手。她學會了和泥,學會了燒窯,學會了捏泥人。有一次,于慶成外出半個月,當他回家的時,看見妻子早就給他和好了一堆泥,還做了幾個泥人,其中一個作《老太太剝棒子》。看著這些泥人,于慶成覺得妻子是這麼好,他們愛得是這麼純真、這麼美,他們的年齡雖然大了,可他們的愛情卻似恰在青春少,充滿了活力和激情。生活使他感受到:人可以衰老,愛情卻可以永遠年輕。《兩朵花》的寓意就在這裡。同時反映這種歷久彌堅的愛情的作品,在老于的作品中佔有很大的比例。這種創作的靈感,來源於實實在在的生活,很容易讓人感動。在何做節目的時候,談到妻子,老于哭了。妻子得了癌症,這對於老于來説,是天都塌下來的大事。當別人問到她妻子的病時,他總是説,好了,沒事了。而有時,他又會非常難過地説,一片烏雲罩在我們的頭上。妻子的病是老于不願觸摸的痛。在片子做完後,大家互相拍照,我因忙別的事,沒有顧得上看他們拍照。當在電腦裏看到老于和妻子親昵地在一起的合影時,我真心地祝福他們,我覺得他們真是非常幸福的一對。

  熱愛生活的于慶成,更像愛惜生命一樣珍愛自己創作的泥人。從創作手法上看,他認為《兩朵花》這類作品是他的代表作,若從構思的角度説,《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和《一條大河》才是他的一流作品。


  《一條大河》已經鑄成了銅像,被我們放在了現場。《一條大河》塑的是四位全裸的農村大嫂,在河岸手舞足蹈,盡情歡笑,那種得意忘形的情態,使人忘記世界上有任何戒規律條。現實生活中這樣全裸身體放蕩不羈的女人是沒有的,但于慶成在多年的農村生活中觀察到許多農村大嫂是那麼開朗爽快,説話直來直去,笑起來如奔淌的河水。同時,婦女因生育子女使人類得以繁衍,從古至今,婦女又是繁生息的一條河。

  有的人對這種赤裸的女泥人看不慣,罵作者是“流氓”,于慶成怎麼説呢?他説:“雖然是裸體,但是她們天真無邪的。我用一顆孩子無邪的心來塑這幾個母親的形體。這裡所表達的沒多少文化,樸實、單純、憨厚、開朗,怎麼野呢?採用漫化式的變形體態,大乳房、大。肚子、大腳片,手揚起來,肚子挺起來,頭髮吹起來,讓人物真正地解放、痛快。農村的婦女太苦了,地裏的活,家裏的活,洗衣做飯,侍奉公婆,撫育孩子,伺侍丈夫,再加上傳統的三從四德、三綱五常道德的束縛。”該記她們痛快一把了!”這種被壓抑後的解放,正是于慶成多年的生活感受,在這件作品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深深把紮根于生活,一刻也不脫離生活,構成了于誠成藝術之河的河床;吸取古今中外的藝術營養加以消化吸收,創造也中國老百姓喜聞樂見有中國特色的獨一無二的藝術個性,就是于誠成藝術之河的滔滔流水。如今這河水已經從石縫、峽谷中衝突而出。受到世人的矚目。這河水流到玉石莊,遇到了知音_玉石莊黨支部書記韓振。這個精明強幹的漢子要以文化為驅動發展旅遊業帶動全村人致富,慧眼識真金,看上了于慶成的泥塑藝術。由他出資在北京歷史革命博物館搞了于慶成泥塑展覽,又在玉石莊建造了于慶成藝術館,于慶成的泥。


  從接觸到于慶成,到節目拍完,我都深深地被老于的情緒所感染了,老於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一個人。他愛哭,容易激動,對周圍的人充滿了愛。在節目現場,老于有兩次哭,一次是説到媽媽,一次是説到媳婦。

  老于的孝順,是非常出名的。他的一個學生説,于老師在母親去逝後,總覺得對媽媽的孝心盡得不夠,懷著這種內疚,老于捏了一個泥人,就是一個兒子,跪在地上,雙手虔誠地高高舉起,手心托著自己的老母親。在拍攝這個泥塑作品時,我在拿開她母親的照片。這時,于老師急忙跑過你:“這個你不要動。”他親手把照片拿開,放回去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從他的動作中,我感覺到他對母親的愛有多深,也不難理解,在講到母親的時候,老于沒有任何的過渡,就已經開始落淚了。當主持人問到,母親在你的心目中是什麼形象時,老于非常堅定地説:“偉大、神聖”。這四個字一齣,已經讓現場的好多人落淚了。

  説到妻子的時候,老于又一次掩面而泣,這淚水中,有到妻子的感激,更有對妻子的病的擔心。妻子得的是癌。當老于聽到這樣的消息的時候,他感到天都要塌下來了。從他這句話中,我們能感覺到妻子這些年來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老于對妻子的依戀。老于説:“這些年來,沒有她就沒有這些作品,這些作品就是我的生命。”


  做完這期節目,我們還沉在老于的情緒中。主持人説完結束語,大家都擁到老于身邊,爭著和他合影。對老于的這份喜愛,一是緣于對老于泥人的喜愛,還有一個就是對率真的老于的喜愛。至於他的“工藝美術大師”的稱號,這時誰還會想到呢?

  下期預告

  老於是一個捏泥人的,看了他的泥人,沒有誰不會被感染的。因為他的泥人裏,充滿著各種各樣的愛,這種愛又是那麼地樸實與真切,每一幅作品的感情流露,都呼之於作品之外。老于説,這是氣氛。老于已經六十歲了,但從他的談話中,確能體會到一種率真的感覺。他是有一個聯合國命名的稱號,叫“工藝美術大師”,他對這個稱號並不怎麼看中,因為他説,你叫我什麼,我都會這兩下子。説起他的泥人,他滔滔不絕,就到他的母親和妻子,他淚流滿面。老于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不會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老于的性格很像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有這樣性格的人不多了。歡迎收看鄉約將要為你播出的<老于的世界>。


  聯絡電話:于慶成:022-29127920 

  韓振:022-29821730 13802030306

  81872433

(編輯:肖闊來源:CCTV.com)